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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目温和，气息温润如玉，神态平静中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疏离。
他的温和沉静和纪黎疏的不同，纪黎疏是装出来的，他的却是由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无音，四年前将她治好的男人。
见她慢慢向闻雪殿走近，无音一双乌黑悠远的瞳眸慢慢朝她望来，沉吟一瞬，“你是无阑？”
无阑微微颔首，并不讶异他能猜到自己是谁。
虽然从鹤唳岭出来之后都没有看到过他，但无音既然是公子最得力的心腹下属，有这些情报网，也不足为奇。
无音眸中透出一丝轻微的赞许，他定定地望着无阑，“原是我想错了，你才是真正有大毅力的人。”
本以为当年那个弱不禁风纤细瘦弱的孩子一定会死在鹤唳岭中，却没想到，她却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甚至提前离开了鹤唳岭。
无痕都对她赞不绝口，说她将来定非池中之物。
无音眸光轻缓，用温和的嗓音说道：“我们都是公子的人，希望你能对公子忠心如一。”
“这点你大可放心，当初在清河，我的命就已经是公子的了，此生，听候差遣。”无阑抿唇，面无表情地道。
无音的神色更为缓和，甚至唇边微微勾起，眼中透出一抹满意之色，“很好，你进去吧，公子就在里面。”
无阑微微点头，门口的守卫看向无音，无音微微颔首，于是他们也没阻拦，无阑就这么畅通无阻地进去了。
这里的布置陈设一如当年，精致奢华，她绕过前门精致的刺绣屏风，公子正坐在书案前看着一份资料。
无阑单膝跪下，“公子，属下幸不辱命。”
公子倏然抬起头来，乌黑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垂落到胸前，白皙如玉的面庞仿佛散发着光芒，精致如画的眉眼微微流转，带着一股子邪气。
“哦？你是说，你拿到《海棠秘典》了？”
嗓音清冽，隐约带着一抹磁性，婉转流淌在舌尖，美妙动听得像是一首乐曲。
无阑低垂着眉眼，“不是。”
“怎么说？”
“纪黎疏给我看了《海棠秘典》，我一字不漏地背下来了。”无阑定定地道。
是的，纪黎疏给她的看的那本没有封皮的医书，是《海棠秘典》。
本来她并不知道那就是《海棠秘典》，她一直以为纪黎疏时常拿出来翻看的那本才是。
但直到那天，她误入禁地，见到了黎青山，以及纪棠雨和容胥的尸首。
她在纪棠雨脖子上看到了一抹胎记，不，应该是印记，那是一瓣开得艳丽妖娆的海棠花。
而在那本无名医书上，在扉页，她看到了一模一样的海棠花印记。
这还不是唯一的证据。
纪雅来藏书阁找她的时候，她正在翻找藏书阁里为数不多纪棠雨写过的书籍或者说曾经留下的笔记和注解，那个字迹，和无名医书上的一模一样。
第1352章 公子无殇（114）（）
不知是纪黎疏对她太过放心，还是刻意留下这份线索让她发现，无论如何，她都已经看到了《海棠秘典》，并一字不漏地全部背诵了下来。
“你确定？”公子眼眸轻眯，神色懒散地望着她。
“我确定。”然后无阑便简单地说了一下字迹和印记的事。
公子微微点头，殷红的薄唇略略勾起，眸中光影流转，“你做的不错，回去把它重新撰写出来，再来见我。”
无阑：“是。”
*
第三天，无阑便把《海棠秘典》全本重新撰写了出来，亲自去闻雪殿呈给了公子。
“你今天就呆在这里，直到我看完。”公子接过书，慢条斯理地吩咐了一句。
无阑便留在了闻雪殿，经过公子的许可，便随意拿了本书架上的书来看。
《原策论》，讲战略阴谋诡计等。无阑虽觉得没意思，却也细致而认真地看了下去。
直到暮色四合，公子也看完了手中的医书，他低垂着浓密纤长的睫毛，眸光深沉如古井。
“无阑，你知道无音的医术是谁教的吗？”公子忽然问道。
无阑：“不知。”
“是我。”公子脸上的神情诡异莫测，长睫微微一眨，乌黑的眼眸静静地凝望着窗外，他蓦然起身，缓缓说道，“我的医术，学自于许多人，慢慢地，我便总结了自己的一套医疗方法。”
无阑微微讶异，没想到公子也懂得医术。
“纪棠雨的医疗手法，我也略懂一二，怎么说呢？这本《海棠秘典》……”公子向她走近，波光流转的眼眸凝视着无阑，仿佛有无形的气压蔓延开来，“终归是让我失望了。”
无阑脊背微微一凉，连忙单膝跪下，“属下失职。”
“不，你没有失职……”公子忽然倾身，握住她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乌黑柔顺的发丝划过她的脸庞，带着一种异样的痒，将她扶起来以后，公子便松开了手，眸光怔忪地望着窗外，“……是我对纪棠雨的期望太高了，我原以为，她可以做到的……”
无阑听得云里雾里，虽然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但很明显，他对《海棠秘典》这本医书失望了。
而且，公子也与纪棠雨有旧。
想到冰棺里那个风华绝代的女人，无阑眸色微微一闪，并不打算把纪梨的事情说出来。
纪黎疏想要保护纪梨的心……
她不懂，但可以帮他隐瞒，反正公子也不曾问过她。
正当无阑愣神间，公子却忽然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是从后面抱住的那种。
他的手环在她的腰上，将下巴抵在了她的肩膀上。
无阑微微抿紧了唇，不可抑制地想到了纪黎疏，心里忽然生出了轻微的抵触。
公子自然察觉不到她心中的抵触，轻柔地将薄唇落在她敏感的后颈肌肤上，他的声音低得像叹息，“今夜，留下来吧……”
无阑心中一紧，身躯不由自主地僵硬了。
感受到她的僵硬，公子低低一笑，嗓音清冽带着磁性，性感得要命。
“无需多想，我只是想找个人暖床而已……”
第1353章 公子无殇（115）（）
就是暖床才危险啊！
无阑抿紧了唇，僵硬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句，“四年前我落下了病根，四肢常年寒凉，怕是不能给公子暖床。”
公子又是呵呵一笑，吐出的热气幽幽地吹拂在她的脖子上，她的脖子立刻便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小疙瘩。
“没关系，暖不了被窝也可以，我只是想找个人抱着睡觉而已。”
无阑头皮微微发麻。
在沧州婺城，听漪楼那一夜还历历在目，以公子的霸道，若是他来了兴致，她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但是没办法，在无殇城，没有人可以反抗公子。
无阑晚上留在了闻雪殿，也的确比公子先一步躺上了他的被窝。
如他所想的，给他暖床。
在闻雪殿伺候的小厮仆人们一个个都用惊疑不定的目光望着她。
皆因为她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可以和公子这么亲密的女人。
公子踏着夜色进来的时候，一摸被窝，的确还是凉的。
掌灯的小厮将寝殿内的灯火点亮，便识趣地退下了。
公子漫不经心地褪了外衫，坐在了床边。
嗓音清冽带着几分慵懒，“没睡着就不要躺着了，坐起来。”
无阑硬着头皮坐了起来。
其实寝殿内根本就没有那么冷，中央燃着顶尖的银丝炭，室内温暖，只不过是她暖不热被窝而已。
公子直接甩了本书扔在了她怀里，一脚跨上了床，指挥她靠着床头坐好，然后自己便躺下，将头枕在了她的大腿上。
“念给我听，等我睡着了再停。”公子抱着她的腰换了个姿势，精致的眉眼微微眯着，昏黄的灯光下，容颜显得格外慵懒，像一只猫咪一样懒散地躺在她的怀里。
无阑翻开那本书，发现正是自己撰写的《海棠秘典》。
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她开始照着秘典，逐字逐句地念了起来。
她的声音算不上好听，不够清脆，带着微微的沙哑感。
但公子却没说什么，反而是慢慢地听着，听着听着睡着了。
呼吸均匀绵长，的确是睡着了。
无阑停下了声音，指尖弹出一道劲风将灯光熄灭，但她自己却是一动不动，就以这个奇怪的坐姿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见了清晰的两个字。
嗓音微微沙哑，含着极为浓烈的情绪。
那两个字是——
“……棠雨……”
无阑微微一怔，低眸看了一眼公子。
他的神情极为平静，殷红的唇瓣抿得死紧，好像还有话没有说出口，却被他死死地憋着。
无阑眸光渐深。
然后就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了。
*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她却没有再坐着了，反而枕在了公子怀里。
所以一睁眼看到男人的胸膛时她还微微吓了一跳，却也没敢动，睁着眼睛等公子慢慢醒过来。
公子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将她抱得更紧，薄唇不由自主地贴在她的后颈，刚睡醒的声音沙哑性感，“无阑，我睡着之后你也可以躺下来睡，不用那么拘谨，一动也不敢动地坐在那里。”
他半夜醒过来，看到无阑跟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的时候真的是觉得有些好笑的。
第1354章 公子无殇（116）（）
无阑对他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这点他也看得分明。
这也正是他选中她的最主要的原因。
无阑不由自主地抿紧了唇。
公子亲昵自然的态度好像对待恋人一般，但实际上，他的心比谁都冷。
无阑真的搞不懂公子为何要这么对她。
据闻雪殿里的下人说，她是第一个可以靠公子这么近的女人。
公子这么若即若离，时而对她好上天，时而疏离得像是正常的主仆，若是普通的女人，面对这样的落差可能会受不了吧。
但无阑只觉得……冷得很。
像无殇公子这样的人，恐怕终其一生都不可能爱上一个人。
她不会去奢望他的爱。
因为她自己，也不会爱上任何人。
*
由于公子的偏爱，无阑在无殇城的地位直逼无音。
而她的武力以及在鹤唳岭所表现出来的能力，也足够让其他人心服口服。
但实际上，无阑只是公子的使唤丫鬟，端茶倒水，磨墨，念书，暖床，再加上时不时地忍受公子的毛手毛脚，无一不足。
不过让无阑觉得略微庆幸而奇怪的是，公子从未有过和她更深一步的接触。
他会吻她，会碰她，甚至兴致来时，也会脱她衣服，但从来不曾真正占有过她。
他自己也从来不脱衣服。
得出这一点规律，无阑微微放心。
不过在这个时代，她这样的女人，注定是要被浸猪笼的吧。
心里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无阑已经不再那么惊讶了。
她已经隐隐有所感觉，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
在无殇城做了一个月公子的贴身丫鬟，公子终于又要离开了。
作为公子的心腹手下，无阑自然是要跟着的。
当然，在无殇城其他人的眼里，她已经是公子的女人了。
目标地点是，岐城。
岐城也算大宋朝重城之一，而且地理位置极具优势，离京城很近。
无阑不知道公子要去岐城做什么，但有用到她的地方，公子自然不会忽略她。
*
一辆纯黑的乌木马车慢慢行驶在官道上，檐角挂着飘飘摇摇的红色穗子。
无阑和无音坐在后头一辆马车上。
公子的车只允许他一个人坐。
谁也不会是例外。
看到无阑沉默地坐在他对面，无音还以为她因为不能和公子共乘一车而不高兴，于是出声温和道：“不用伤心，你已经算是公子的例外了。”
无阑微微挑眉看他，虽然不知道他说这话何意，但例外？
“你是公子唯一看得上眼的女人。”无音淡淡解释道。
无阑沉默。
这种唯一……不要也罢。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种唯一将来会不会成为杀死她的利刃。
毕竟，站得越高，摔得越狠。
“无阑……”
无阑抬眸看他，看到无音竟然也有欲言又止的时候，不由得微微挑眉，静待他的下文。
“公子……可曾碰你？”无音犹豫着，终是慢慢问了出来，脸上划过了一抹可疑的红晕。
无阑微微抿唇，略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声音里却含了一丝无奈，“无殇城不是已经传遍了吗？我早就已经是公子的女人了。”
第1355章 公子无殇（117）（）
“我知道公子并不是个轻浮的人，”无音掩饰般地咳了咳，眸光闪烁，“他不是那种人。”
无阑挑眉看他，嗓音含着一抹漫不经心，眼底含着一抹促狭之意，“你倒是了解公子，公子并未实质性地碰我，但事已至此，如果我将来要嫁人，也只能嫁给公子了。”
无音愣了一下，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没想到无阑竟然这么有野心，还想过嫁给公子。
这……
“无阑，奉劝你一句，切莫对公子动心。”无音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句。
无阑眸光微微一闪，“哦？为何不行？你不是说我是个例外吗？”
公子明显是带着某种目的性地亲呢，但个中原因她着实猜不透，眼下无音好像知道什么，她自然要试探一番。
无音顿时有些为难，淡漠悠远的眼眸透出一抹怅然，“你只需要记住我的话即可，公子……是不会对任何人动心的，你绝对不要抱有莫须有的期望。”
“那他为何对我那么好？有时候我觉得，他是有点喜欢我的。”无阑认真地道。
这话她也不怕传到公子耳中，毕竟正常的女孩应该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看着神情认真的少女，无音慢慢吐出了一口气，避重就轻地答：“你记住我的话就好，其他的不是你应该知道的。”
无阑眸光深了深。
看来公子对她这么亲密的确是有原因的，不是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兴致使然。
*
到了岐城，无殇城的人已经安排好了公子的住处。
一座假山流水，亭台楼阁的府宅。
无阑的房间被安排在了公子的院中。
每日有不少的人来来去去，或是听命行事，或是禀报最新的消息。
无阑在一旁给公子端茶倒水或是研墨，听得最多的便是——杜家。
岐城杜家她早有耳闻。
当初她要杀的徐俊彦的父亲，也就是轻萍宗宗主徐高峻和杜家现任家主杜巍东私交甚深。
而且要说到杜家，那可是满门辉煌。
既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也是大宋朝廷上的权贵之家。
当代杜家家主杜巍东武功盖世，义薄云天，曾连任三届武林盟主，在江湖上的名声那可是响当当，任谁见了都要道一声杜大侠。
杜巍东的胞弟杜泽海又是朝中权臣，身居要职，位高权重，在朝中颇有威望，党羽无数。
杜家出了这两个人，如今可谓是正处于鼎盛时期。
公子如此密切关注杜家的动态，莫不是想对杜家下手？
无阑眸光略略一深。
杜家可不是徐家，徐家衰败，纵然身后有轻萍宗，也难敌颓势，徐俊彦死后，更是大肆行事，不知收敛，深陷婺城，腹背受敌，她在离开棠雨谷的路上，便听闻了徐家以及身后轻萍宗树倒猢狲散的现状。
她很肯定，徐家能够衰败得这么快，绝对是无殇城在背后运作。
但如今的杜家却比徐家要辉煌太多了，杜家附庸势力盘根错节，虽然没有在江湖上组建势力，但杜家这一派，却堪比一个朝廷。
杜家的水，比徐家要深得多。
第1356章 公子无殇（118）（）
当初她杀徐俊彦只是徐家倒台的一个导火索，并非主因，如今无殇城要对付杜家，真不怕鸡蛋碰石头，自己摔个粉身碎骨吗？
无阑微微沉思，紧蹙着眉毛。
“你在想什么？”挥退前来禀报的下属，公子抬眸便看到了无阑眉头皱得死紧的模样。
“公子要对付杜家？”
“不错。”公子的神情仍旧漫不经心。
“杜家太大了，在江湖上的地位已经无人能够动摇，据说在朝廷中也有人，公子你……”
“无阑，杜家是很庞大，但你也不要小瞧了无殇城。”公子抿了抿殷红的唇瓣，修长白皙的手指敲了敲有些凌乱的桌面，神情慵懒邪魅，“我既然敢动他杜家，便自然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玉石俱焚……
看来公子已经下定决心要对付杜家了。
纵然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
无阑眸色闪烁，没有再多问。
*
某日，公子递给她一份名单。
“这名单上，有十三个人，皆是杜家或者其党羽的优秀子弟，这段时间，你唯一的任务便是，按照这份名单上的人一一诛杀，杀得越多越好。”
公子说话间都带着一抹深深的戾气与杀意。
无阑抿唇接过这份名单，低低道了一声“是”。
她大约扫了一眼这份名单。
名单上有七个都是杜家的年轻俊彦。
有些是杜家的血脉子弟，有些则是自愿加入杜家并接受了忠心度测试的其他人。
公子眼眸看着窗外，殷红的薄唇微微翘起，眼眸波光流转，泄出丝丝杀意。
“杜家，这只是一个开始。”
就算满身鲜血，深陷地狱，他要让整个杜家万劫不复。
*
名单上的第一个人，杜青绝。
杜家年轻一代中最为优秀的人才，文武双全，相貌堂堂，在江湖中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少年英才。
也是杜巍东唯一的嫡子。
却也是名单上最难诛杀的一个人。
根据情报显示，无阑判断出，他的武功完全不比她低。
杜青绝今年二十二岁，习武十四年，能闯出如今这般名头绝不是虚的。
无阑思虑再三，又问过公子的意见，便把他放在了最后一个。
第二个人，杜青亭。
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