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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耘只能说,自己眼界太窄了。
眼看袅袅炊烟一道接着一道,考场瞬间弥漫着烟火的味道,沈耘只能摇摇头,苦笑着拿出篮中的干粮,就着冷水吃了起来。
晌午的太阳还是有些毒辣,正照着沈耘的考舍,让他一阵阵发昏。
本来想一鼓作气将剩下三道时务策一并写完的,但考虑到自己的精神状态,沈耘还是收拾好笔墨,仔细地将考卷放在身后篮中,趴在桌子上大睡起来。
西北有个好处,因为天气干燥且凉爽一些,并没有蚊虫肆虐。不过,恼人的苍蝇就有些泛滥了,沈耘不过堪堪睡了小半个时辰,便被大堆苍蝇搅扰了清梦。
醒来后,忽然间就嗅到了一股子尿骚味。
不用多想,肯定是相邻的几个考舍不知哪位憋不住,早早为污染环境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沈耘的打算,争取在今天入夜前将五篇时务策写完。以是喝了口清水,等着脑子清醒了,便开始看起第三道题目来。
说起来倒也是奇葩,这题目居然拿前朝一桩悬案当作题目。
论武则天之无字碑。
好嘛,当真是什么都敢当作题目。沈耘知道在千秋论断的前提下,想要写出彩的文章,自然是很难的,尤其是还要符合道理,就更难了。
不过,这如何能难倒他。
“牝鸡司晨,千秋公论。然细数言行,不可一概而论。”
这就是沈耘的态度,看一个人,不因公论便盲从,相反,就无字碑这件事情,沈耘觉得武则天当得一代英杰。由此引申出的担当,是而今许多人不曾有也不敢有的。
从试题发布到现在,沈耘除了吃东西和午睡,其他时间一直都在不停地提笔写作。这番举动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要知道这会儿很多人都还没有正式动笔呢,就算偶尔写下一段,那也是打草稿,压根与答卷没有任何关系。甚至不少人还闲着无聊,看起后头的题目来。
虽然有士卒看着不能交头接耳,但也无法禁止他们内心的疑窦:“这家伙到底是谁,居然这么厉害。”
而远在甲字四十六号舍的韩扬,此时也皱眉看着眼前关于无字碑的题目,紧紧锁起了眉头。
反复斟酌的时候,心里也隐隐念叨着沈耘的名字。
第六十二章 就是要提前交卷()
夜宿贡院的感觉算不上多么舒爽。
以沈耘的速度,自然是在天黑前完成了自己的目标。于是乎看着不少士子在篮中取出烛台,再度刷新了沈耘对科考的认知。还真是焚膏继晷,夜以继日啊。
晚风带着种种不可名状的味道,让沈耘辗转反侧。
最不舒服的当然是自己连同附近几个号舍便桶里头的味道。当真是,唯有趴在桌上捂住了口鼻才能缓解的啊。
对于沈耘这种连灯火都没有点,就早早睡下的,很多人自然是有些鄙视的。须知考场之上争分夺秒,有一点多余的时间,就可能灵机一动想到更为出彩的文章。
就算是没有,也能琢磨前面的作品,玩味其中的文字,做到万无一失。
不过也仅仅是心中鄙视一番,便各自埋头做自己的事情了。少这样一个竞争对手,何常不是他们心中颇为盼望的事情。早些时候沈耘挥笔急书数个时辰,当真让他们这些人心里头有些发慌。
不管任何不舒服的姿势,只要真的是累了,都会沉沉睡去。
沈耘虽然不习惯,可是一整天来劳神费力,这会儿确实头晕脑胀,根本没用多久,便陷入了昏睡之中。
徐徐的晚风变作晨风,黑暗的天幕拉开又拉回,不知何处一声金鸡报晓,便将整个秦州的太阳都从山外叫了回来,微曦的阳光中,沈耘终于被冻醒。
丝丝寒意也告诉人们初秋来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看着已经有开火做饭的,沈耘摇摇头,终于将脑子里那点残存的睡意恭送出去。
睡了一夜,倒也是有些蓬头垢面,拿粗布蘸了水在脸上擦擦,也算是洗脸过了。再整理一下衣冠,仪容倒也没有什么碍眼的地方。
昨日作了时务策,今日便挨到了经义论。
想来出题的老夫子是个精修《论语》的,赫然是自《卫灵公篇》的:“子曰:当仁,不让于师。”这等题目,当真是让沈耘再度震撼了。
比起后世的命题作文,这个估计难度会更高一些吧。毕竟解读经典,是需要对于这经典有绝对的了解才行,不能只通过一句话,或者是传闻中的一个印象便擅自提笔。
沈耘仔细回想着整个《卫灵公篇》的章句,总揽其要旨,开始以“不让”二字,直抒胸臆,挥笔写道:“君子者,敢为天下先。”
“敢为天下先”本是出自《老子》,原文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
但儒家的入世思想,却与之相悖,是秉持着积极的态度为天下生黎谋取福祉。而这道题目,以当仁不让于师作为主旨,沈耘倒是真有了一表胸中抱负的心情。
况且还有他相当尊敬的范仲淹,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被因为士大夫围观的千古垂范,如何不让他心生激动。
言辞自是凿凿。
而有了灵感,写作的速度自然飞快。旁人只见沈耘提笔不曾中断,却不知这一篇文章,四千多字他不过用了一个半时辰。除了娴熟的笔法,自然也要归功于泉涌而来的文思。
搁下笔,看看天色,也不过才巳时初。
摸摸有些干瘪的肚子,沈耘强忍着空气中弥漫的气味,狼吞虎咽将干粮塞到嘴里。他心中已经有了定计,接下来的诗赋和帖经,一定要赶在今晚之前写完,完后交卷直接走人。
这地儿,呆久了搞不好能呆出一身病来。
比起经义论的刁钻,诗赋要简单许多。不过,这个也是最为考验人琢磨文字能力和对古代典籍的了解能力的地方。
当然题目也不会简单到直接要求考生写一篇《秦州赋》应付了事,地方官终究没有省试殿试那么任性,如唐时玄宗天宝年间殿试就敢直接要考生来夸赞自己一般。
赋题作《讨西夏檄》,倒是与时务策中的题目有些重合的意思,不过檄文与时务策不同的是,作为讨伐方,定然是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将西夏的斑斑劣迹一一显露出来,让天下人都知道师出有名。
没有对西夏国的历史有一定的了解,绝对是做不好这篇文章的。
沈耘这些年倒也看了不少西夏建国以来的历史,毕竟这种没有经历上百年沉淀的外族国度,只需要一本薄薄的书就能记载完全。
关键是在有理。
用句通俗的话讲,就是要在不吐一个脏字的情况下,将对手贬低到一文不值。经历过后世网上无数喷子的沈耘,如何能被这一道题目阻拦。
至于诗,倒是让沈耘沉思了不少时间。
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不再抄袭的他,面对抒发情怀的题目,也只能搜刮肚肠,好让人一眼之下就觉得非凡。
而今看来,最为简单的反倒是帖经这题目了。虽然仅有十道题目,可是也出自六本儒家典籍,想想出题范围,当真是有些难度高了。
不过沈耘自从来到大宋,记忆力不知为何,忽然变得好了许多,先前通读过数遍的经籍,就像是印在脑海中一般,现在拿来用,简直就像是乡间小儿搓泥巴蛋子一样。
太阳距离西边山头也不远了。
看时辰差不多到了申时末。
坐在文庙前晒了一整天日头的三位主考,此时也有些疲惫了,只想着申时一过,便要一起到文庙后头的房中吃点东西,然后早早睡下。
哪知正在这个时候,忽然间有士卒来报,有士子要交卷。
岑学政看了陆诜一眼:“府台公,这第一桩试卷,可要你我亲自接收方可啊。”
陆诜面上有些不悦:“也不知哪家浪子,居然对科考这等玩忽。若是他糊弄一番,少不得要吩咐下去好生惩治。”
以往也有早早交卷的,那都是些自知今科无望,也不愿在贡院蹉跎时光,便早早交卷了事的。陆诜历任数年知府,也知道这种情况的泛滥。
只是规矩就是规矩,哪怕这士子未曾写一个字,也需要他们亲自接收考卷。
过了前三位,便无需如此了,有专门的士卒来做这件事情。
陆诜点点头:“且让那士子带考卷上来。”
沈耘先前唤士卒过来的情形便让号舍里的士子们有些惊讶,当他们看到这个瘦弱的书生收拾了笔墨纸砚,将考卷握在手中随那士卒往文庙方向走去的时候,内心已经充满了震惊。
不过,这种震惊随即就被不屑给替代了。
须知短短两天时间,又能做的什么好文章,大抵也就是自知今科无望,想要凭借这个在府台面前露脸。
当真是哗众取宠。
许多人不约而同冒出这样一个评价,而后也不管什么,只是因为心中有些隐约的紧张感,纷纷提笔继续作起文章来。
文庙的正下方便是甲子区域。此处为首坐着的,便是州学学生。之后才是县学和那些来得早的士子。
沈俨的位置便在最靠前的地方。
方才听闻有人要在这个时候交卷,沈俨心中当真是有些轻视的。考场之上,除了那些腌臜气味之外,最为讨厌的,莫过于这种早早交卷破坏考场气氛的家伙。
科考本就已经足够紧张,还要被这种人人为制造紧张空气,可恶的紧。
不过,当他与几个同窗眼神交汇之后,忽然间就看到了那个要交卷的人的身影。
“是他!?”心中带着震撼和怀疑,沈俨此时的心有如乱麻一般,方才要写什么,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
因为除了吕芳三人,这个人属他最为熟悉,甚至于,在刚才之前,沈俨都一直觉得,这会儿沈耘应该是在牛鞍堡家中炕头墙角里无声哭泣。
可是,为什么他能够进入贡院,又为什么他会在此时交卷?
沈俨心乱如麻,浑然不觉笔头的浓墨在写了大半张的纸上晕染出一个浑圆的墨点。
陆诜在没有看到沈耘之前,心情其实是相当不快的。要知道一个老人家从早熬到晚,好不容易就要回去歇着了,却忽然因为这么一个人被叫住。
可当他看到沈耘的面孔时,忍不住一愣。
这不是当日请托自己书写保书的那个士子么,叫什么来着,对,沈耘。是这个名字,可是,他这么早交卷,难道真的是拿发解试当玩笑不成?
沈耘缓缓走上前来,陆诜面色严肃地看着沈耘,沉声说道:“你可知道,科考关乎一生,不是儿戏。你当真,要在此时交卷?”
岑学政意味难明的看了沈耘和陆诜一眼。
这里头也唯有他知道,沈耘的保书是陆诜写的。先前还以为沈耘和陆诜有旧,但看到陆诜的脸色,他也明白了,估计真的如沈耘所说,只是请托罢了。
沈耘躬身朝三位主考一拜,双手奉上厚厚一叠考卷:“学生自是知道其中利害。然诗赋文章,若是有些文思,便在一时之间抒发,如行军打仗一鼓作气。以是写完之后,纵使再三考量,也终究出不了窠臼。”
说到这里,沈耘很是自信地抬头:“沈耘自认,已然竭尽全力,时间再长,也不过如此。”
第六十三章 来自沈家的惊慌()
陆诜并未因沈耘一句自信满满的话便换上松快的神色。
相反不置可否地接过沈耘的试卷,面上带着疑窦查看起来。
天色昏暗,一边的小吏慌忙掌了灯过来,好让陆诜将那遍布密密麻麻字迹的考卷看清楚。
“咦,字倒是不错。”
虽然尚未看正文,但零星的字迹已经勾起了陆诜的兴趣。不过,很快这种赞赏就消失了。毕竟阅卷的时候还要糊名誊抄,字迹再好也没什么用,唯有文章好才是正理。
陆诜抬眼开始看起正文来。
不过,到底人老了心也小了,沈耘第一道题目的答案就不太符合他的观点,因此只是看了几眼,便失了兴趣。哪怕接下来还有很长的文章,但陆诜并没有看下去,只是不置可否点点头,示意沈耘离开。
甲舍很多士子眼睛一直盯着陆诜,看到灯光下陆诜的表情并没有多好,心里总算是落下一块石头。
见陆诜对自己不冷不热,沈耘也知道自己的文章只怕难以引起陆诜的兴趣。不过,主考和阅卷并非一人,他也不怕因此就惹上什么麻烦。
昏暗的夜色下,沈耘拎着小小的竹篮和书箧一觉踏出贡院大门。
一堵高墙,将里外分成了两个世界。站在门外的沈耘,忽然间觉得连空气都是那般清新,想到晚饭还空着肚子没吃,想也不用想,自然是先吃点东西,然后在找家客栈休息。等到明天,再回牛鞍堡。
县里的差役还恪尽职守地蹲守在沈耘家门附近。
当他们看到沈耘背着书箧拎着竹篮从村外很是悠闲地走回来的时候,忍不住心里骂了一句娘。
这几天自己两人一直看着,却没有发现沈耘出门的痕迹,怎的忽然间这厮就从村外走回来了。难道是自己两人看花眼了不成?
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事实证明他们并没有看错,那走过来的,正是沈耘本人无疑。
年轻的那个差役瞬间就冲了出去,拦住沈耘的去路:“姓沈的,给我老实交代,你这两天是去哪了?”
“去哪?”
沈耘笑了笑:“你觉得,作为一个读书人,这两日又是发解试的时候,除了考试,还能去哪?”
“混账。”年轻差役一声怒喝,作势就要殴打沈耘,奈何却被那年长的跑过来匆匆拦住。
沈耘摇摇头:“你要想打我,先要等到科考结束张榜公布了名单,然后再做打算。这个时候平白无故殴打参考士子,你,是想要被刺配五百里么?”
年轻的差役被吓了一跳,他可只是想着拿沈耘发泄一番,完全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条条框框。被老差役死死按住的他这会儿早就没了那心思,只是脸上还强撑着没有恐惧。
“沈书生,你要莫要威吓我等。须知这刺配的事情,也不是你说了算的。不过,你一介书生,没有保书,如何能够参加科考。我看,倒是可以拉你回县里,问你个冒名顶替之罪。”
说完之后,抖了抖腰间的细铁链,想要借此让沈耘说些他们想知道的东西。
“你们觉得,就你们那些小伎俩,能拦得住我?想要捉我,行啊,我这便随你走,到时候若是查不出来什么,你们就要小心我反告你们诬陷了。”
冒名顶替是罪,诬陷同样是罪。
如果是遇到沈夕那样丧心病狂的,也许会借此将沈耘锁到县里吃几天苦头。可这两个差役不一样,他们与沈耘没有任何交集,也犯不着冒着风险得罪一个赶考的士子。
“沈书生,莫要嚣张,明日咱们再见。”
两差役撂下一句狠话,便匆匆往沈美家中跑去。甫一进大门,就着急地喊道:“沈户曹,祸事了。”
此时的沈夕正与沈美盘坐在炕上饮酒,听到两差役这样惊慌地声音,放下酒杯起身下炕,正遇到二人匆匆闯进门来。
二人一见沈夕,便匆匆说道:“沈户曹,不好了,人没看住,被他跑到县衙参加科举去了。”
“怎的这个时候才发现,前两天不是还说好好的没有动静么?”
“那厮也不知如何做的,躲过了咱们的耳目。若非他这会儿大摇大摆走进村来,咱们都不知道他曾经出去过。我俩也质问过,他明言说自己是去参加发解试了。”
“什么?”
沈夕愣住了,仔细回想着这两天的情形,忽然就想起当日两人同时回来吃午饭的时间。
“坏了,都怪你两个酒囊饭袋,人家就是那日你等一道前来吃野味的时候溜走的。真是混账东西,如果这回那小畜生过了发解试,看我不向县尊好好禀报一番。”
沈夕的一番训斥,沈耘自然是不知道的。
回到家中,沈母看到他的身影,慌忙走了出来:“耘儿,你不是去科考了,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前次沈耘是足足在贡院呆够了四天才出来的,算上来去的时间,整整六天,如今这么早回来,难道是这回科考考岔了?沈母的心里暗自担忧着。
“阿娘,你尽管放心便是了。此次科考,孩儿是将所有的文章都写好了才出来的。”
“可是……”沈母欲言又止,显然还是非常担心的。
而在成纪县中贡院内,今日也有学生陆陆续续交卷。这回倒真是有好几个发解试三日游的,当然,其中更多的则是信心满满交卷的。
州学的学生自然是个中翘楚。
吕芳等人今日巳时便交了卷等在贡院门口,而沈俨等人也不遑多让,空着晌午的肚子熬到了午时过去,也纷纷交卷走出门来。
一群人聚到一起,自然会讨论这几日的事情。
“今年吕兄赵兄曾兄是定然能够过了发解试到京师的,唉,我也不知道何年才能一览京师繁华。”
“莫要泄气,历年秦州都能录取三十余士子入京。想来咱们州学的菁华们,定然在其中。”吕芳如此勉励着开口的州学士子,只是自己心中也是惴惴不安。
科考这种东西,谁又能说的准呢。
相互讨论着自己的答案,一行人走进贡院附近的酒肆,准备开怀畅饮一番。
“赵兄这首诗作,定然能被评委第一等。想来其他策论帖经,也定然不差。”
赵文清刚背出自己的诗作,便立即引起了在座诸人的喝彩,心中得意之余,却替代吕芳,率先感慨:“我等已是如此,也不知那沈耘到底做的何等文章。”
提起沈耘,吕芳和曾明礼沉默了。
“三位兄台何须如此顾虑,那厮早早交卷,我等也看的清楚,陆府台从看文章到合上考卷,前后也不过小半刻时间。而且面上也并无称赞之意,想来,也不如何。”
“你们忘了,主考和阅卷,是不同人进行的。陆府台有他的偏好,可是阅卷官也一样,难保那厮就不得阅卷官喜爱。唉,若是张榜后我等名列其后,岂不是丢人丢大了。”
说到这里,州学的士子们都有些惊慌。而沈俨更是其中最惶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