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其实吕芳只想说,谁愿意认识你。可沈耘既然打了招呼,自然也不能装聋作哑。
“沈老弟也是一般,不想今日又遇上了。”
“哈哈,却是迫于俗务,不得不来,倒是让吕兄见笑了。沈某见诸位久久不愿上来,只是着急的五内俱焚,索性抛砖引玉,为诸位谈谈究竟。”
沈耘说的倒是隐晦,不过吕芳也听清楚了里头的意思。无非就是冲着那份赏钱来的,因此对沈耘也没有先前那么高看了。
州学三才子相视一笑,给沈耘让了去路,便等着看好戏。
说来台上这些个评审,这会儿早就等的无聊透顶了。谁愿意呆呆坐着,看台下这群书生有一搭没一搭相互瞅瞅,然后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
天啦,这是元夕夜,是该纵情声色的时候。
正自不耐烦的时候,忽然发现沈耘走上来,倒是让他们心中一喜。既然有了第一个,那就会接二连三的上来,这可不是科考场上,能磨一会儿是一会儿。
走上台的沈耘,将两份词稿放在桌上,很是恭敬地一拜:“学生沈耘,拜献拙作,还请诸位先生品评。”
五个评审,本是高高坐起,想要相互传阅这最先送上来的词作,看看这个敢率先走上来的书生到底有什么本事,敢让他这般前来。
哪知听到沈耘的名字,便有人忽然站起来。
“你便是沈耘,牛鞍堡的那个沈耘?”
得到沈耘的回答后,这人瞬间激动起来,慌忙拿起沈耘的词稿,仔细看了一番,略带几分惊讶:“不是那种笔法,不过,观其法度,确实是同一人所写。好好,好啊,等了三年,终于等得你来。”
边上几人倒是未曾听过沈耘的名字,见中间这位高坐着的这般失态,纷纷诧异起来。
“易公,这书生,难道有什么过人之处?”
众目睽睽,姓易的这位老先生到也不想让别人误以为有什么黑幕,笑了笑坐下,不过看向沈耘的目光越发和善起来。
手中捏着两份词稿,认真读了两边,眼睛顿时一亮。先前只以为沈耘到底是有些冒失的,但仔细玩味着词藻,越发觉得字字珠玑。
微微一笑,老者将词稿分别传向两边。
“你等且看看,若是同意,便让那些乐姬编曲儿唱出来。想来这般绝美的词,也唯有那些个女子在丝竹声里宛转悠扬的嗓音才能表现出来。”
“哈哈,岂不又是一个柳三变。”
身边坐着的四位顿时来了兴趣。
谁都不想自己今夜读到的第一首词便是那庸俗小调。这位易先生这般夸赞,想来必然是不错的。
易先生的左右手边,二人分别拿着沈耘的词作,认真端详起来。不过仅知默念了几句,便同时发出异样的声音。
台下,那些个眼睁睁看着沈耘上台的士子,这会儿不约而同看向台上。先前还略微有些嘈杂的二楼,瞬间只剩下台上几人发出的声音。
谁都想知道,这第一位上台的,究竟有什么本事,会不会立刻就被黜退。又或者,平步青云,直上四楼。
吕芳这会儿死死盯着沈耘的背影。
就连赵文清和曾明礼二人也有些紧张起来,先前还有些看不起的家伙,不想这会儿居然得了台上这五位的笑脸。想来结果必然是不差的。
其中又以吕芳的心情最为复杂。
难不成,心里头嘀咕的事情,还真的要应验了?
两首词,台上五位却花了差不多一刻时间才传看过了。
台下人眼里,只是看那笑容就知道,肯定不差。
最后一位看过,就要将两张纸传到边上的乐姬那里去,哪知这般动作却被易先生给拦住。
“且稍等。”将两页纸要过来,在其他四人惊异的眼神中,易先生将之抄录下来,原稿很是小心地揣到自己怀里,这才将副本递过去。
“沈生,这两份词稿,便当时送与我了,你看可好。”
沈耘又能有什么话说,他是万分没有想到,居然还可以这么玩。台上坐着的那几位更是眼睛都直了,一向行事颇有章法的易先生,今日怎的这般逾矩。
“你们几个后辈,当真是孤陋寡闻。罢了罢了,等今夜过后,我再与你等仔细分说。这会儿,且听那些歌姬将着曲子唱出来。”
每一个词牌,都有对应的格律和音律,请来的乐姬都是在花红柳绿之处唱惯了种种曲目的,自然不会被这两曲难倒。
只听得几声管弦一道儿作响,那些秦楼楚馆的常客,瞬间便听出了味道。
“咦,居然是木兰花慢。”
木兰花慢本是唐代教坊曲,后来被用作词牌以韦庄之词为准。
先前台上这几位所说的柳三变,便是其中大家。一曲倚危楼伫立,使得前前后后多少曲失色。
如今沈耘写起,不知又有多少味道。
只见那乐姬拨弄着手中琵琶,朱唇微启,柔媚的嗓音吐出“梅妆堪点额,”霎时间让人觉得已经醉在了梅花的幽香中,更似是身前便有这样一位美人,倚在窗前,看窗外残雪未消。
梅妆堪点额,觉残雪、未全消。忽春递南枝,小窗明透,渐褪寒骄。天公似怜人意,便挽回、和气做元宵。大守公家事了,何妨银烛高烧。
旋开铁锁粲星桥。快灯市、客相邀。且同乐时平,唱弹弦索,对舞纤腰。传柑记陪佳宴,待说来、须更换金貂。只恐出关人早,鸡鸣又报趣朝。
这是沈耘首度将自己记忆中的词作拿来抄袭,虽然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但为了银瓶儿,那些个所谓的道德全都被扔在了九霄云外。
他只看到,那些个看客们此时正兴致盎然地听着,时不时交头接耳几句。
一曲终了。
易先生率先起身喝彩。
“沈生这一曲,当真是应时应景的很。若是张府台看了这首词,定然会笑的合不拢嘴。”
沈耘笑笑,看着那些个看客们纷纷向自己手中的红绡送到乐姬那里,便知道自己这一首,足以让自己上了四楼。
不过,这会儿人们更为期待的,是放在后边的一曲。依照前头的规矩,必然是更好一些的压轴。这一曲已经如此,那么,下一曲又该是如何的精彩呢?
第四十六章 天下无词唱元夕()
易先生乐呵呵地笑着。
他是越发期待接下来这一曲,会让底下这群士子有怎样的反应。
吕芳已经怔住了。
如果说先前沈耘给他的感觉,只是有些隐隐的威胁的话,那么此时一曲终了,他们便彻底明白了沈耘的水平到底如何。
这已经不能算是隐隐的有些威胁了,毫不夸张地说,对比自己的腹稿,二者也不过堪堪打个平手。可是,还有接下来的一首,这可是更比之前厉害的。
赵文清与曾明礼二人,有些艰涩地扭转脖子,将视线强行从那些堆积如小山的红绡上移开,嘴唇缓缓张开,带着几分不可思议,朝吕芳问道:
“吕兄,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短短一句话,便暴露了二人内心的紧张。
确实,如何能不紧张。他们三人是来为州学长脸的,不是来给人家做陪衬的。沈耘这会儿的势头,大有再来一曲便冠盖群英的意思。
若非还要些脸面,此时三人就已经如后头某些人,很是识趣地乖乖离开了。
可是,他们不能。
如果还没有将自己的的词作献上去,便早早离开,那这一辈的名声都要被败完了。
“还能怎么办,就算是如此,咱们也该坚持到最后,我就不信,咱们三人都比不过一个连县学都考不进的家伙。”
吕芳咬咬牙,还是安慰着两人。
这莫名的信心倒是让赵文清和曾明礼二人稍稍安定,眼中重新迸发出自信的光芒。
可只有吕芳才知道,这只不过是强自硬撑罢了。
众态纷纭的当口,早已经有人将红绡收了下去清点。虽然不少人还期待那红绡的数量,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捱开了缝隙的窗扇吹来丝丝凉风,使得二楼中多了几分平静。彩幕随风而动,忽然间便送来乐姬们乍起的琵琶声。
青玉案的调子,本是被很多人熟知的。只是今日这韵律,硬是平添了几分惆怅。不得不说,独特的曲调瞬间勾动了人们的好奇,迫切地想要知道,接下来究竟会唱出什么样的韵律来。
奈何青玉案的前奏,偏生有些漫长,让人恨不能从中掐去一段,也好过平白让人等这许多时间。
吕芳几人的心此时早就提在了嗓子眼上。
这种又是期待,又是紧张的感觉,当真是难受的紧。此刻赵文清和曾明礼二人,只想着此后再也不要见沈耘这个人。
在州学习惯了高高在上受数百人夸赞,出了州学也颇为人所熟知,可就在这样一场万众瞩目的文会中,被人压了一头,当真是此生大恨。
就在人心复杂如乱麻的时候,那等了许久的朱唇终于轻启。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唱者自是无需理会这里头有多少的美妙或者粗芜,然而听者确实憋着劲想要找一些毛病出来。
只是这一句,便让许多人心中暗自鄙薄:“不过是写点景致,这都是大家用惯了的手笔,有什么惊人之处?”
先前一直紧张的州学三才子瞬间松了一口气。
原来,这些个评审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绝对算是虎头蛇尾的,想来待会儿那些个听众们送上的红绡,也不会有太多。
这下可好了,自己三人总算不至于将面子悉数丢掉。
这般思绪中,就连紧接着的“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这一句,也没有听的太清楚。
曾明礼悄声朝吕芳说道:“吕兄,看来,咱们还是有希望的。”
吕芳嘴角微微扬起笑容,点点头,却没有说话。这事儿,用不着这么庆幸,毕竟,自己等人也是有满腹才学的。呆会儿还要上三楼作文章呢。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咦。”
这一句出来,瞬间有几个士子忍不住发出了惊异的声音。原本以为下阙也就如此平淡无奇了,可是忽然间从写景转到写人,还是这般精妙的侧面描写,当真有些手笔。
易先生在台上笑容更浓了。
而音乐还是要继续,乐姬们并未因一阵惊叫便停下。最后两句缓缓吐出:“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没人喝彩,没人鼓掌,也没人送上红绡。
所有人几乎都还沉浸在沈耘这一首词所勾勒的画面中。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里,满街的来往行人,可是,那个心中的人儿,到底在何处?
一股莫名的惆怅涌上心头,怅然若是的感觉就像是千斤重担一样,狠狠压在心间,半分不得解脱。
良久,忽然不知从何人口中,短促有力地蹦出一个“好”来,而后瞬间将整个二楼,悉数纳入了喝彩的怀抱。
台下看着沈耘的眼神,是那般的复杂。之前很多还有些轻视这首词的人,此时再度品来,却发现还有更深的味道,让人情不自禁就想要再把它念上一遍。
一条一条红绡被人很是恭敬地送到乐姬面前,过了半刻,再朝台下看去,所有人手中已然再无红绡可送。
直到这个时候,易先生才双手虚按,将心情复杂的人们安抚下来。
“照例,这二首词在演奏过后,便要让我等评审品评一番,也好让尔等知道这其中的妙处。”
“这第一首,应时应景自不必说,虽然有些夸大,却将这秦州元夕夜的情景写了个通透。更兼词藻华美,倒是也可得个中上。”
“然这第二首,却要我等好好来说一说。”
“拆开来看,上阙写景,下阙写人,自是平淡无奇,是个人都会这么写。”
易先生的话引得下边一阵哄笑,不过哄笑过后,还是认真听了起来。因为接下来,那才是对这首词最为精华的品评。
“然而将这上下阕放在一起,就是了不得的东西了。上阙极尽灯夜市的热闹繁华,临了忽然“一夜鱼龙舞”,寻常只当写这一夜之景象,孰不知为了等这一夜,背后又是多少个孤寂凄凉的夜。”
“嘶。”好些人不禁吸一口凉风,好让内心平静下来,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用意在里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仅仅这上阙,便已经有了许多名篇的气象。
“然下阙却更为精彩,让人读来只觉唇齿留香。”
易先生说到这里,也激动了起来:“下阙前两句,初读之时,只觉是写那些街上往来的女子衣着极尽华贵,可是读到后来,方才发现,这是在映衬一位不落俗套的女子,万般繁华擦肩而过,却只在灯火阑珊之处,静静伫立。”
“然而这不仅只是一位女子,还是斯人苦苦寻求的道。是我辈读书之人,于尘世喧哗之中苦苦追寻的东西。哪怕在寻求的道路上,错过无数的繁华,终有一天,你会看到它,接近它,触摸它,了解它。”
“这一曲,不比柳三变与大晏的词逊色,以是老朽以为,当得一个上上。”
此言一出,台下皆惊。
易先生在秦州可谓是诗词大家,在他口中评出的词,是极为让人信服的。然而近三年来,易先生从未给过任何一首词上中以上的评价。
便是连上下,都难得从这位老先生口中说出来。
然而,今日,就在这文会之上,居然给了这么一个名声不显的少年上上的评价,说出去,惊讶的人绝对只多不少。
就在此时,统计红绡数量的人也走了过来,朝易先生低声耳语几句,随即,易先生面上的笑容便越发盛了起来。
“好了,好教诸位知道,方才两曲,共得红绡两百三十六根。”
“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沈耘这两首词得了不少红绡,哪知道居然有这么多。
须知站在楼上的听众,为数亦有百人。每人手中都给了三根红绡,投完了,便没有了。
先前这些士子不愿早早上来,也有这方面的顾虑,生怕来的早了,那些个听众会考虑接下来的曲子,不愿早早将手中红绡送出来。
哪知这一犹豫,便让沈耘将大半红绡收入囊中。
接下来便只有六十四根红绡可以让剩下这些人争夺,可是,有意思么?
风头已然让沈耘出尽,就算是接下来有人将这六十四根红绡悉数赚去,又能够有什么值得夸赞的。
吕芳三人面面相觑。
“唉,这回咱们三人,可是给州学丢尽脸面了。”曾明礼哀叹一声,却并未转身离去,只是等着沈耘上了楼,让这些人消停一会儿,再将自己的词作献上。
台上,沈耘朝易先生及其他四位评审拜谢后,便领了喜帖往楼上走去。
直到此时,那四个评审才有空问易先生:“易公,这首《青玉案》,诚然是不错,然而,当真有你说的这么好?”
易先生摇摇头:“你们不懂,还以为我是看与他的关系才给这样的评价么?其实不然,如若你再多玩味几遍这首词,我相信你会与我有同样的想法。”
“想必今日之后,天下再也没有什么词,在写元夕这一处,能超过这首《青玉案》了。”
第四十七章 忽闻楼下步履声()
步履缓缓。
其实此行沈耘的目的已经达到。二楼的魁首定然是自己无疑。套用后世的话来说,便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已经无路可走。
只是以来赏赐需要在宴会正酣处,由张世安亲自赠予。更兼既然来了,怎么的也要感谢一番人家。
以是虽然心里对于这等热闹有些抵触,但沈耘还是选择了留下。
四楼。
两名差役正守在楼口,百无聊赖地候着楼下的结果。
“我说,兄弟,你猜猜最早一个上来的,会到什么时候。”等了一个时辰都等不来人,眼看着戌时将尽,依照前头经历过这类文会的同僚所说,至少也要等到亥时三刻过了,才有可能上来人。
所以这会儿就有了这般的对话。
“嗨,那些个读书人,都是屎撵到屁股门子上才风火流星的主,这会儿,还早呢。要我说,咱们还要登上半个时辰,估计才能见着有人上来。”
“你啊,净说啥大实话。要是让里头这些爷爷听到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怕什么,这会儿了里头正谈天说地,哪里有心思看我们这里。唉,本来都说好了今夜要去喝一整夜花酒的,哪知临时被拉来在这楼口吃冷风。”
差役扭了扭头,看着里头正热闹的场面,有些无奈地说道。
诚如斯人所言,张世安这会儿,正与这些个秦州名士相谈甚欢。
前有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后有欧阳修“醉能同其乐,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士林中不知不觉就掀起了这样的风潮。
张世安做不到二者这般的洒脱和文华,可是这元夕文会,自从刘清明做了一届,便深深印刻在张世安心里。
尤其是,这会儿秦州的这些个文人雅士纷纷赞颂自己,越发让这位上了岁数的老人家心里得意起来。
“府台大人兴文风,重教化,这几年秦州文气越发兴盛,当真是一桩盛举。年前我到了庆州游历,期间遇到不少读书人,一提秦州,这元夕文会必然挂在口中。”
“正是这般。不少外地士子都羡慕我秦州有此盛况,交口称道,也唯有百姓富足吏治清明,方才能有如此。”
“士林之中,倒是颇有些人,想要一睹府台当面。哈哈,当真是我秦州之幸。”
心里暗自开心着,张世安口上却并未显露出半分得意:“秦州自古便是文风昌盛之地,上古之天皇,在秦之襄公,在唐之李渊,当朝之仕衡,皆是一代英杰。”
美滋滋地饮了一杯酒,这才接着说道:“我不过勤劳本务,治此方黎庶,今日文会,也不过锦上添花罢了。”
一阵“府台过谦”的哄闹声中,宾客尽欢。
奉承话终究说几句就够了,在座的也不是那些个一味阿谀奉承之辈,都明白点到即止的意思。
闲着无聊,自然就有了和那两个差役一般的揣测。
“不知今日,底下那些士子到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