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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臣风流-第1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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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楠也领到了卷子,是时文七篇。其中四经题三道,是必答,也是本期考试关键中的关键。做好了,直接关系到你能不能中举人。打个比方,如果按照一百分计算,四经题所占的分值至少是八十分。至于其他科目,只要你格式上不出问题,基本都会过关。

    五经每经四题。要求应考者选其所习之一种经考之,称为本经。

    周楠心中突然发虚,就先去看五经题中自己选修的春秋,一看,都很简单,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完春秋题,他这才咬牙拿起四书的题目纸,一看,几乎骂出声来:麻辣隔壁的,我怎么这么蠢?

    那三道题目霍然是君子之道费而隐、今夫山和其愚不可及也。除了最后一题出自论语前两道题分别选自大学和中庸。

    谁说顾言必从论语出题的?出来,我绝对不打你。

    而且,前两道题竟然和陈矩所买的完全一样。

    陈矩的题,竟然是真的。

    而我恰好又做过。

    意外,相当的意外!

第399章 四个字() 
此刻周楠的心情用四个字可以概括:疑、惧、悔、喜。

    疑的是,陈矩买的题目竟然是真的,他又是从谁手里买的?

    不得不说,顾言这人的保密工作做得相当地好,也颇有心计。在乡试之前,为了避免上门说情探题的人纠缠,他故意做出要在论语中出题的姿态,并放出风声让大家乱猜。于是,全京城的生员都信以为真,以至假题满天飞。

    最后,顾大宗师不走寻常路,三道题中竟只有一道是论语题,狠狠地摆了众考生和所谓的关系户一道。

    可想,此刻考场中不知道有多少考生在哀号。

    既然顾言的事情做得这般隐秘,陈矩又是从什么地方拿到考题的?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太监,又从什么地方来的这么大能量?

    周楠又想,这个陈矩在后来可是做过东厂都督的,在刺探消息上定然有过人的天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一千两银子,在这个时代足够让一般人无法抗拒。

    惧的是,科场舞弊可是重罪,若是东窗事发,我这辈子就完了。

    周楠又一想,自己在陈矩心目中就是神。就算有万一,估计他也不会将自己供出来,这衬公公就是个意志坚定之人。而且,出面买题的是他,和自己却没有任何关系。将来就算有事,也找不到他周某人头上来。

    悔的是,那日陈矩将题目给自己的时候,我以为他是上当受骗买了假题。做出一副义正词严的姿态,将题目扯得得粉碎。

    早知道这样,就该欣然笑纳。如此,这个举人功名不就妥妥地到手了?

    还好陈矩当时不死心,还是念了两题。

    自从那日陈矩离开周楠家之后,我们的周大人虽然忙得脚板朝天,还是提起精神刷题。

    他不但将手头所有得到的卷子都做了一遍,就连陈矩给他的两题也做了,并交给王世贞修改。

    既然实现已经知道题目,又作了。以恩师那台考试机器的本事,修改出的这两题能差吗?

    因为少了一题,前三或许拿不到。但勉强挤上榜去应该没有任何问题,想到这里,周楠心中一阵狂喜,竟激动得什么也做不了。

    面色变幻不定地坐了半天,周楠才冷静下来。心道:作这两题已是三日之前,时间过得有些久,有的地方记忆已经模糊,我得抓紧誊录下来。再拖延,若是忘了,岂不白费了陈矩的一番心血?

    当下,周楠也不耽搁,立即磨了墨,飞快地作起卷子来。

    人的脑子是一台神奇的机器,有无尽的潜力。周楠经过一年多的刻苦学习,记忆力竟然,所读过的东西只看一遍就能背得七七八八,感觉自己已经找回高三时的状态。

    两篇文章虽然不太记得清楚,但基本结构还是记得的,只需在细节上做些润饰。

    这一写,就进入了状态。等到第一篇君子之道费而隐写完,肚子里却感觉到有些饥饿,正要去考篮里拿烙饼充饥。就看到以后两个兵丁挑着箩筐过来,喊:“各位相公吃饭了,吃饭了。”

    原来,却是到了午时。

    周楠忙从考舍中寻了一个早已经准备好的大海碗伸出去。

    兵丁给他舀了三四两米饭,又扣了一勺炒粉条,道:“吃饱点,吃饱点,吃饱了好上路。”

    今日是个大阴天,天上乌云滚滚,兵丁面目狰狞地诡异一笑,周楠心中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恍惚中如同进入到鬼片的场景中。

    不片刻,考场里就响起了“沙沙”的吃饭声,就如同春蚕正在啃桑叶,间或几声打嗝。贡院控制行政开支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供应考生的糙米味道极差,一不小心还能咬到沙子。

    吃过午饭,那三四两碳水化合物很快转化成糖份。血糖浓度一高,人就犯困。不少考生都开始午睡,于是,咀嚼声和打嗝声就被鼾声所代替。

    周楠却不敢耽搁,趁着记忆还新鲜,又将今夫山誊了。

    至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老周今年的乡试已经算是结束了。他要想上榜全靠这两题,至于剩下的题目,所占的分值也不高,只要格式上没有问题,多半能过。

    大概估计了一下,以总分一百分来计算,三道四书题算八十分。

    前两道应该能拿五十来分,最后一道其愚不可及也如果靠自己的本事去做,还能得十分。算是过了六十分及格线,上榜当不在话下。

    剩余二十分,五经题、论一篇、时务策五道,二十分的总分值自己大概能得十分,应该影响不了大局了。

    当然,古代开始也没有算分的说话,只是打个比方罢了。

    做完这两题,又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周楠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如此,这九天倒不难熬。

    依旧是两个兵丁挑着担子过来给大家分饭,周楠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洗碗。

    好在午饭没有油荤,他就在旁边木桶里舀了水涮了涮了事。

    秋闱都是在热天举行,为了防止考生中暑或者食物中毒,考场会在每间考舍里面放一个大桶,里面盛了煮开的板蓝根、小柴胡、枇杷叶什么的当大家的饮用水。

    一天就做了两题,周楠浑身轻松,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挑灯夜战,索性蜷缩在考舍里睡觉。

    地方实在太小,蜷缩了半天,一身都酸疼起来,只恨不得走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阴了两天,密云不雨,空气凝滞,如同一口蒸笼,汗水一阵接一阵地出,如何睡得着。

    抬头看去,整个贡院好几千盏油灯都亮着,光影璀璨,如同星海。这在严格实行宵禁的古代,却是难得一见的奇景。

    第一场第二天,周楠的动作也快。上午就将其愚不可及也做完,下午则做了一道五经题。后面的考试虽然已经不能影响到最后的成绩,但周楠却不敢大意,这两题做完,只感觉精神萎靡不振,晚上也睡得分外香甜。

    第一场第三天他将最后三道五经题做完,就到了交卷的时候。

    就有弥封官带着兵丁过来收卷子,逐一将大伙儿的卷子糊了名字,编了号。

    据说,等到这些卷子收上去之后,还有专门的誊录官将卷子誊了,再将誊录好的卷子交到主考官手上。

    等到最后写榜的时候,才会将弥封好的原卷提出来和誊录卷对照。

    收卷这活儿需要耗费许多时间,通常会忙到半夜。而到半夜里,第二场的题目纸才会发下来。

    天气已经阴沉闷热,弥封官和兵丁一身都被汗水泡透了,袍子上还泛着白花花的盐花。

    周楠热得实在受不了,索性脱得精光,将背脊贴在墙壁上,但那砖墙却是热的。

    等到天彻底黑尽,突然,那边有人发出一声尖笑,“中了,我中了,我中举人了,我是举人老爷了!”

    就看到一条光溜溜的身体跑过来,那人竟然是进考场之前让自己去控告密云知县的高秀才。

    高秀才疯了。

    他家境贫寒,全家老小都靠他在县学的廪米度日。因为年纪实在太大,又屡试不中,马知县有意将他赶出县学。入不了县学就没有参加乡试的资格,如果再不中,这是高秀才最后一次秋闱。

    在强大的生存压力下,高生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他一边跑一边发出咯咯的笑声,唱道:“误走巫峰,添了些行云想,匆匆忘却仙模样。春花月休成”

    周楠吃了一惊:这唱的什么呀,泥马就是淫诗荡曲儿啊!

    一个兵丁将他扑倒在地。

    气喘吁吁追上来的考官面容铁青:“污言秽语,有辱斯文,堵嘴。”

    有兵丁就脱下臭袜子塞进高秀才的嘴里。

    高秀才还在笑,但泪水却流了下来。

    周楠心中凄然,暗道:“科举真是一条不归路啊,你没钱没势,就别在这上面浪费工夫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成功率实在太低了。还好我刚穿越的时候因为身份缘故进衙门做了衙役,后来因缘际会,这才有今日光景。试想,当年我若不是囚犯,也学穿越中的主角去科举,今日的高秀才就是我的下场啊!”

    有兵丁长声吆吆唱道:“有仇报仇哟,有仇报仇哟!”听得人毛骨悚然。

    周楠这才知道第一天那兵丁诡异的笑容和“吃饱点,吃饱点,吃饱了好上路。”究竟是怎么回事。

    贡院考场环境异常恶劣,每届秋闱都会有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考生因为中暑、食物中毒或者其他什么原因死掉。

    弘治年南京贡院大火,一口气烧死了三百多学生,那是明朝科举史上的一大惨案。

    在传说中,读书人死掉之后,因为心中有要中举的执念,灵魂勾留考场不去,每次考试都会索几条人命。

    一阵凉风吹来,周楠脖子后寒毛直竖。

    雨终于下来来,霹雳声中满天皆明。

    哗啦一声,雨水在灯光中连成珍珠帘。

    热了三天的考生都发出阵阵欢呼,周楠索性将衣裳伸出考舍就着雨水洗了。

第400章 或许中了() 
第二场是考论一篇,题用孝经,判五道。诏、诰、表择作一道。

    这是乡试三场中最简单的一场考试。

    再加上下下了一夜暴雨,气温突然下降,早晨醒来的时候还有点冷。

    大约估计了一下,应该是二十度左右的样子,秋季已经降临。

    周楠的心情非常好。

    诏、诰、表。诏就是诏书,乃是皇帝颁布国家大政和法律时的所发的圣旨。

    诰就是封诰,帝王任命或封赠的文书。比如如果嘉靖如果要任命内阁首辅,就得写一份这样的东西。

    表,就是大臣向皇帝上的奏折。

    没错,乡试第二场考的是机关公文写作。

    毕竟,你一但中举是可以直接做从七品的官员的。

    或许在的读者看来,一个从七品,也就是做个县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可你换个思路想,这可是正处级官员啊,相当于后世的常务副县,中国才几千个县。十三亿人中才几千个实职正处副县,难道还不够牛吗?

    既然要做县丞,如果不会写公文,那就说不过去了。

    周楠成天侍侯皇帝,诏、诰、表看得审美疲劳,这东西也难不倒他。只用一天就写完了,早早地交了卷子。

    如果说第二场考试的难度骤然降低的话,第三场简直就是走个过场。

    第三场是经、史、时务策五道题,考官从经史子集中挑五个句子,让你结合大明朝的实际,写一篇策论,发表看法,相当于后世的申论。

    可怜秀才们都是死读书读死书的书呆子,又懂什么国家大事经世济用。再说了,治国理政自有朝中大姥,还轮不得你们这些小秀才指手画脚。至于你有什么观点,是否合理,考官也不太在意。只要格式对了,又没有违制的地方,通常会打个圈儿,过了。

    别人做卷子,只恨题多。可周楠看到一下子要做五篇文章,心中却一阵欢喜。

    第二场考试的时候,他只用了一天就将卷子做完,剩下两天只能无所事事地呆在考舍中形同坐监,郁闷得发狂。

    现在终于有事做可以打发光阴了。

    嘉靖四十一年八月十八,顺天府乡试终于结束,超过两千秀才浑身肮脏,满面疲惫地从贡院里出来。

    这次朝廷特意开恩,给了顺天府两百二十一个录取名额。主要是考虑到京师毕竟是首都,名额若是太少,未免有损天子脚下首善之区的名声。而且,朝廷未必没有怜惜京师每过得十来年就会被北方游牧民族入寇祸害之意。

    要知道,如陕西那样的大省碰到地方官没能量,在朝堂上说不起话时,最少的时候才九十来个解额。

    虽说如此,可十中取一的的录取率也实在有些低,众生都是面带忧色。

    这次大家都笃定顾言会出论语题,大家都在那本书上下工夫。但结果是大学中庸论语各一题,顾言狠狠地给欲投机取巧的考生们摆了一道。

    “字木考得怎么样?”出考场之后,密云的秀才们自然聚在一起,互相对题,周楠也被几个刚认识的生员拉住。

    老周自然不会说自己胜券在握,这个时候要保持适当的低调才好,只微叹一声摇了摇头。

    看到周楠这表情,大家以为他考砸了,都道:“就连大名鼎鼎的周子木也这般颓丧,看来今回咱们密云又要一个也中不了。”

    又有人怒发冲冠:“谁放的谣言说大宗师这次肯定从论语出题了,害得我等在这半个月考前冲刺的时候尽在那书上下工夫,阴谋,绝对是阴谋!”

    他这话激起了大家心中的怨气,于是,大伙儿都连声问候放出这个消息的人家里直系女性亲属,并试图于之发生不道德的关系。

    “噗嗤,看吧,这就是投机取巧者的下场。”突然,有冷笑声传来:“看来今年密云废物要全军尽墨了,痛快,痛快!”

    众人大怒,转头看去,正是刚从贡院里出来的徐养大。

    “姓徐的,好大胆子竟然羞辱我密云士林,吾辈绝不与你干休。”

    “徐养大,少挖苦人,你又考得如何?”

    徐养大:“鄙人才疏学浅,自然比不上密云各位学问高明又有玲珑心窍的大才子。某只知道埋头用功,四书五经绝不偏科。考前只一味下死工夫,将四书揣摩得透了。若是往常,自然比不了各位贤兄。但看大家模样,应该是押错了题,文章做得不甚得意,这就是不才在下的机遇。”

    “我也不需要将文章作得花团锦簇,只需比你们好一点点就行。这才是,老天开眼,不会让老实人吃亏啊!”

    看得出来,徐养大这科考得非常不错,他仰头哈哈大笑。意气风发地抛下一脸晦气的密云士子,潇洒而去。

    “真是一个得势小人。”终于有密云秀才忍不住朝他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

    被他这一通挖苦,众生都被坏了心情。本来他们还打算烤晚聚一聚吃顿酒,此都各自散去。

    周楠突然想起自己赶考的那天早晨荀芳语正在分娩,不知道她究竟生没有生,又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母子平安否。

    当下归心似箭,只恨不得插了翅膀飞回家去。

    今天是乡试结束的一天,周楠本安排了黄豆雇轿子在外面等着。

    可惜,同样也来了不少过来接考生的人,轿子、马车满满地堵了两条街。加上出场的考生,看架势起码有三千人以上,又如何找得到黄豆他们。

    周楠无奈,也懒得去找黄豆,安步以当车,腿儿着回去。

    到了家里,却发现里面静悄悄的,只有个小子守门。

    看到周楠,那小子惊喜地跳起来:“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周楠:“家里的人呢?”

    那小子:“回老爷的话,除了女眷,其他人都去贡院了?怎么,他们没有接到老爷吗?我这去禀告如夫人。”

    “贡院那边太挤,挤丢了,不用,我自己去见夫人。”周楠心中牵挂荀芳语母子,一道风似地去了她的院子。

    刚进院子,就听到婴儿响亮的哭声。

    “果然生了,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周楠进得屋中,就看到荀芳语正斜靠在床上,身边是安婆婆正抱着一个襁褓小声地哄着。

    “啊,老爷你回来了。”荀芳语欲要坐起来。

    周楠连忙上前按住她的肩膀:“夫人辛苦了,不要起来,躺着说话。”

    “是,多谢老爷怜惜。”荀芳语身体本就健康,生完孩子休息了几日,气色看起来很好,忙问:“老爷考得如何?”

    “似乎要中。”

    荀芳语:“什么似是要中,妾身不明白。”

    “那就是必中。”周楠肯定地说。

    荀芳语面露喜色:“这离放榜还有几日,相公怎么就笃定自己能中?”

    “老爷我自然有自己的道理,我说中就肯定能中。”是啊,先前徐养大说得对,我也不需要将文章作得花团锦簇,只需比你们好一点点就行。

    又打一个比方,你身后有一头老虎在追。你不需要比老虎跑得快,你只需要比同伴跑得快就能逃得活命。

    这次大伙儿都猜错了题,估计发挥得都不怎么样。周楠虽说只事先从陈矩那里拿到了两道题目,但一个举人功名也已经到手。

    刚才周楠从贡院考场出来就想笑,直憋到现在,憋得异常辛苦。

    中了举人,文凭到手,自己在官场上可算是可以将腰杆子挺直了做人,终于可以摆脱杂流官身份了。

    周楠志得意满,发出一阵杠铃般的笑声。

    这一笑,惊动了襁褓中的婴儿。仿佛不服输似的,小孩儿的哭声也响亮起来。

    周楠这才问:“娘子,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子?”

    他不问还好,一问,安婆婆一脸黯然地低下头去,荀芳语眼圈也红了,泪水连串地落下。

    周楠心中一沉,急问:“娘子别哭,是不是孩子有什么不妥,病了还是”脑子里顿时闪过“残疾”、“先天性缺陷”等可怕的字眼。

    荀芳语哽咽:“是女孩子,妾身对不起老爷。”

    周楠皱了一下眉头,接过孩子,只看了一眼,再次放声大笑:“好好好,太好了,我喜欢。”

    却见那孩子生得粉妆玉砌,眉目中依稀有荀芳语的模样。虽说是早产,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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