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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星道:“既然贵司还有本地桑梓情谊,那么本府就放心了。工厂必须开工生产,否则社会动荡,百姓不安。你我都是一方牧守,谁也都逃脱不了干系。”
佘吉道:“在下也正是这个意思。只要能够按时交税,转运使司也并不在意企业到底姓张还是姓李。”
程祁道:“那么既然如此,我会去对工人们也好交代了。把经理、襄理们请回来,按照计划恢复生产——如果漕司、推事院需要配合的,一定尽力配合。当然也还请各级衙门多多体谅工人的不易。帮助工人们共度时艰。”
第九十六章 工会与农会(七)()
生产自救的计划进行的并不顺利——首先知府衙门虽然为了自己的乌纱帽表态要支持,但是对于该怎么支持,宇星并没有什么方寸。这倒也不怪他,这时代最流行的经济学是契丹人阿丹史米的最小干涉理论,即对企业的运营过问的最少的政府就是好政府。宇星作为读书人,对前代盐铁大师阿丹史米先生的理论那是倒背如流,因此从内心来说,他并不想过多的介入到寿州钢铁厂的生产之中。
其次,要想把那些经理和襄理们找回来并不容易,他们好像都同意了口径,要在家闭关休养——黄阳打听到,仿佛是有一位大人物传下话来,要让寿州乱掉,看将来谁为此负责。
这个人是谁,其实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都明白得很。只是宇星固守着阿丹史米的经典理论:一个人(企业)无论做什么,都要他自己最后来负责,哪怕是做很愚蠢的事情,也是他自己的事情——旁人除非与自己的利益相关都无权过问。
比如说有人要自杀,这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但是路过的张三李四并没有法定要过问的义务,也没有权利去喝令他禁止此处自杀。除非张三是租房子给他的房东,因为考虑到房子将来成了凶宅对张三的利益会受损,那么此时张三就有权利打破房门把这个想要自杀的人救出来。
同样的理论,一个经营者如果经营不善,头脑发昏把手艺高超的工匠都解聘了,故意把价值千金的货物以极低的价格卖出去。那么同样除非一个人能够以这关系到自己的利益为由,并不能因为他蠢就阻挠他的行为。
但官府的悖论也就在这里,根据经典的阿丹史米大师的理论,如果费俭仁发疯了,把他所有的合约全部违约,工厂全部停工,给自己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官府并不是他的债权人,并不能阻止他丧心病狂地自杀行为。
但是官府又同样守土有责,对于维护社会治安有义不容辞的责任,费家家大业大的,关掉厂子还能做个富家翁。可是工人们一旦失业就回马上成为社会的不安定因素。那可就是官府的责任了。
宇星头疼也就头疼在这里——自己总不能把那些经理啊襄理啊工程师啊抓起来,派官差看着他们去坐班、上工吧?
还好,李熙同学闪亮登场,把推事院的首席,正四品推事官艾帆请来了。
“以公意的名义。”艾帆递给宇星知府一份推事院令状:“我们全体推事官一致通过,饬令知府衙门立即为公众的利益接管寿州钢铁厂、寿州铸造厂、寿州一煤矿、二煤矿等七十三家企业。并立即制定恢复生产的计划。如有阻挠、怠工者以破坏社会秩序论处。”
好嘛,人民肃反和反怠工委员会都要破胎而出了。
想也不用想,这一定是那一对狂热的墨家主义学徒马詹与袁雪做的好事。宇星接过令状来,只见上面大喇喇的写着“不劳动者不得食”、“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之类鼓动人心的词句。
细看下去,整个令状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令状重申了孔历一八八四年《绍兴会谈纪要》中对私有财产权神圣不可侵犯的保护,但同时也强调了君权天授,天听自我民听,民心向背决定朝代更替的历史规则。在这条规则下,作为现实世界中政权的掌控者,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都有义务保障百姓的如下权利:财产的权利——不论多寡,佃户的财产权与地主的财产权应当受到法律同等的保护;人身的权利——没有推事官的令状,任何人或者组织不得擅自限制他人的人身自由;政治的权利——人民的代表有权利对本地和国家的政治发表自己的意见而不受到追究。
根据以上,推事院十三位推事官一致认为,工人凭自己的劳动获得报酬是天赋的权利,没有人可以在不具备任何理由的情况下剥夺一个人劳动的权利。费俭仁故意让工厂停工的行为不仅让工人的财产蒙受损失,同时也给衙门税收造成了风险。据此,推事院推定费俭仁的行为有损社会公益,饬令知府衙门采取有效措施,恢复生产,保障社会稳定。
最后,推事院给出了司法建议:费俭仁在皇宋工商联营票号中的存款足以支付工人十年以上的工资,并且仅在寿州就有十多万亩田庄和不动产,只要将其稍稍变现,就能让工人们全年无忧。
这个建议当然是非常狠毒的,而且从一定程度上侵害了费老爷的财产权,不过“勇挑重担”的艾帆艾法官却大胆地将费老爷制造失业的行为等价于一种违约行为,既然是违约,那么推事院就有权力采取违约惩罚的救济手段。
说到底,艾推官还是一个聪明人,他已经敏锐地嗅到空气中的一些味道,察觉到那些对费老爷不利的因素。便把费老爷对他的那么点子恩全都忘得干干净净,一心恨不能费老爷死的再干净一点才好呢。
知府衙门拿到了令状,马上腰杆子就硬了起来。宇星派了个人去把那些经理们都召集来,话说的很明白:衙门最后一次给你们脸了,不要给脸不要脸。过了今天子时还不返厂开工的话,到时候就是法卒押着你们去开工了。
谁能想到,罢工弄到最后,被镇压的居然是管理层。
对于这一场罢工的走势,程祁也只能感慨: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在法律的严令下,工厂的烟囱终于冒出了久违了的浓烟,矿井内的抽水机也终于开始轰鸣。
工人们自发的组织起了工会,和经理们讨价还价,要求更多的劳动保障措施,比如说矿井下要有安全的照明灯和更多的逃生设备,炼钢车间里要有免费的盐开水和毛巾。更多的最低工资,不被克扣的休息时间。
对于工会与经理们的博弈,衙门并没有过问的义务,他们根据令状,只需要保障工人们有事可做,有工资可拿,不会流离失所即可。至于给多少那是企业主的事情。
而经理们显然没有把费老爷的钱袋子当成自己的钱袋子。经过一连串勾心斗角的会议,他们中的聪明人与程祁等工会代表达成了愉快地PY交易:他们答应了工人们几乎所有的关于固定工资和劳保措施的要求,工人们也承诺积极劳动,服从管理。双方都皆大欢喜,唯一的输家就是费俭仁——不过推事院根本不给他反对的机会,立即就以和解见证的名义确认了这个和解协议的效力。
在双方和解之后,转运使司也把仓库上的封条撕掉,来寿州接收订单的货运公司轰隆隆地运转了起来,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除了费老爷本人。
根据转运使司的高级账房们推算出来的数据,在最近的六年里,费老爷各种偷税漏税数额达到了至少一千万贯,折合白银二十五万两(宋国实行银本位制度,一两官银合交钞40贯,一贯合一千蚊钱)这个数字已经够入刑了,再算上罚金和滞纳金,费老爷就算是不破产也要掉一层皮。
第九十七章 生意(一)()
沉寂了好些天的费俭仁费老板终于带着他的顾问们重出江湖了。不论是转运使司的“恶意查封”还是知府衙门与犯上作乱的工人们的“无耻勾结”都让这位昔日威风凛凛的大佬倍感心痛。
而此刻,他来到转运使司衙门,将要签下的文书更是令他沉痛不已。
天价的罚款,巨额的滞纳金,只为了免于刑事追诉。转运使司很无耻的开出了令人震惊的一亿贯(官银一百万两)和解罚金——这还不包括需要追缴的税款本身。
虽然费家财大气粗,但这一刀狠狠地砍下来,费氏家族也要元气大伤。
而就在昨天,江东布政使司缉捕厅传来消息,常半城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在江宁登船准备从松江潜逃海外的时候被当场查获,现在正在押解回寿州的路上。
这可真是满盘皆输啊。费俭仁杵着手杖,看着转运使司衙门后院里吐蕊的新芽嫩花,心情却晦暗得好似深秋一般。
“眼下东翁也只能接受了,以图日后再东山再起。”他的谋主到现在还不离不弃,比朱明是要强得多。但这样的话说多了,却只能叫费俭仁更加心情郁闷。
而这还只是开始,在这边签了一个极不平等的协议之后,下午他还要去寿州知府衙门那里去签一个更不平等协议。
根据这一份三方协议,在未来的十五年里,费俭仁依然拥有寿州钢铁厂等企业的所有权,但是却失去了管理的权力。
他只享有作为股东的分红、领取股息的权利。对于钢铁厂的运营和发展,交由一个被称作“寿州公益资产管理局”的组织来负责。这个资产管理局由寿州知府衙门牵头,管理层和工人代表各出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一由本地贤达推选。资产管理局由两个作用,一个是协调劳资双方的矛盾和纠纷;另一个就是从它所管理的企业中抽取一定的盈利分配给失地农民和工伤工人、工亡家属等以维系社会的稳定。
这个创制是辽国的那一对墨家主义狂热信徒的发明,他们认为通过设立这个机构可以让工厂和劳动者的利益取得一致,企业的所有者不会拿走全部的利润——用程祁的话来说那叫剩余价值————利润有一部分被留下来改善公认的劳动环境,还有一部分用来补偿给那些失去了土地的农民。
这个法令刚一公布,就受到了工人和农民的极大拥戴。他们借着春光兴高采烈的把工厂装扮了起来——虽然他们还不是法律上工厂的主人,但是以后企业的利润有他们可以分成的部分,这就已经让他们相当高兴。不少工人纷纷表示,从今以后工厂就是他们的家了,要把工作更加努力的做好——而且,一旦发生工伤之后,可以从管理局获得抚恤与救济,这也让工人们感到未来似乎更加有保障,一切都稳定了下来。
唯一的障碍,就是费老爷了,尽管根据这个法令,他和他的家族日后都可以通过稳定的信托方式获得源源不断的财富,过上远超寻常的奢侈生活,但是他仍然通过自己的秘书愤怒的表达了不满,并且已经动身赶往两淮路四级会议所在的徐州,发誓要把这条法令推翻。
尽管一切都还没有尘埃落定,但是工人们已经高高兴兴地唱起歌,背着劳动工具去上工了。他们每人出了十文钱,凑了三百贯钱给李熙,请他作为自己的讼师去徐州为自己打官司。
而程祁也准备先回汴梁了,这里的夜校也物色了新的老师接手——马詹和袁雪他们会继续留在这里,试验他们的墨家大同主义理想,自强会的组织逐日壮大,每天都有新的会员参加——就连知府宇星、推事官艾帆也都成了会员。
看着门口的“统一行动委员会”的招牌被“工农联盟团结大会”所取代,程祁一边感慨着马詹老兄真是个起名字的好手,一边与黄阳勾肩搭背:“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我猜的中开头,却猜不中结尾。”黄阳与郭山拎起了行李:“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有的时候,真的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程祁看着院子里的工人们的孩子跑来跑去:“没想到我们居然还真的做成事情了。”
他不经意的望去,却正好看到了一个小姑娘在带着些弟弟妹妹们做游戏,忽然想到他们那有些尴尬的初次见面:“最让我开心的还是,有一些人,因为我们的努力而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过上了更好的生活。每每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前面的路就算是荆棘遍布、悬崖峭壁,我们也会一直走下去的。”
三怪客就这样悄悄地离开了寿州,一个充满传奇的地方。
蒸汽机车轰隆作响,在祖国辽阔的原野上奔驰着,将静谧的乡村卷入近代化的轨道,让都会和城镇之间的距离变得无足轻重,从此天南海北不再成为障碍,寰宇从此一家,四海皆是中华。
当三怪客拎着大包小包从汴京车站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站前广场上好像搭起了戏台,阔别繁华多日的三怪客岂能错过这个凑热闹的好机会,拎着行李就极了过去。
老远的,郭山就指着招牌叫了起来:“快走!是辽国推销战争债券的歌舞团!”
可是两位从江南来的好友没有见过这个北国特色,不顾好人郭山的劝告,还是因往前凑,一直挤到广告牌下,终于看到了那水粉招贴画下,还摆着几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一些夷狄打扮的金发美人,看她们那极富民族特色的装扮,程祁一下子就猜出来了,她们就是所谓的东斯拉夫人——白狄罗莎族人。
这些金发碧眼的姑娘正在用字正腔圆的辽式汉语推销着一叠花花绿绿的纸头。黄阳好奇地看着那些招牌上的汉字:“让大汉的荣光照耀四海,是每一个炎黄子孙的义务!”
“今天支持光荣的远征军一百文钱,明天就为子孙获得一份家产!”
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注意到这两位小郎君,笑意盈盈的对着他们捧过来厚厚的一沓债券:“尊贵的郎君,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大辽远征军……”
郭山把他们拉住:“没有兴趣,没有兴趣。”
金丝长发的姑娘追了出来:“郎君郎君,请了解一下吧!帝国在西陲的光荣需要每一位华夏子民的支持。让我们一起把孔孟学说传播到罗马去吧……马上就有舞台剧开演了,您就不想看看嘛?”
黄阳和程祁表示自己很想看看,郭山也无可奈何。姑娘马上给了他们一人一份宣传资料,还有一张座位券,打开栅栏门放他们进去坐着等待舞台剧的开场。
坐下来之后,郭山还在抱怨:“进来了可就得花钱别怪我没没说……想要看演出的话,站在外面也是可以看的。”
黄阳道:“这不是尝一个新鲜么。你看,这印刷的宣传纸多好看。”
宣传纸的题图是一个威风凛凛的辽国骑兵骑马立在路口,路口的木质指路牌写着“通向财富、美女和土地。”
在骑兵所背对的地方,身后有一群士农工商以殷切的目光期待地看着他。
宣传纸上这样写着:
你渴望财富吗?
你渴望美女吗?
你想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城堡和奴仆吗?
支持大辽远征军吧,战无不胜的大辽远征军将为您带来一切!
程祁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集体分赃啊。军事行动是很贵的,但掠夺带来的财富又是大家都眼馋的。大辽军部想出了一个绝对的好点子,每次军事行动前都发行战争债券来募集军费,战争结束之后再还本付息。
每次远征前军部都会测算出大概需要多少银两,然后面向国内的那些大贵族大银行家打包出售,这些银行家和金融贵族们再分别销售给国内外的银行团,银行团再转销给普通的企业或者百姓。
对于军部和大银行家来说这都是万无一失的买卖。军部需要的是战功,大银行家需要的是战争的发动——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只要战争机器开动,那么军火工厂、后勤工厂都在高速运转,他们投资的企业就会获得盈利。而对于中小银行组成的银行团而言,他们的利润在于转手销售中的差价。而普通人虽然远离战争,但是却能获得一笔稳定的收入也何乐而不为。
只要战争的花费比掠夺获得的战利品价值低,那么这就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能够把战争这样一种国家行为变成全民参与的生意,大辽军部的聪明人还真是层出不穷呢。
第九十八章 生意(二)()
“只要投资一万贯,就可以受封为亭侯。”黄阳笑了:“还真是明码标价啊。”
“这都是有钱人买了吹牛用的。”郭山道:“这种爵位只卖给外国人,也没有领地和特许权。除了可以吹牛用,没有任何用处。据说,只要你钱出的足够多,买一个王爵也不是不可能的。不瞒你们说,现在汴京和洛阳的有钱人,家里有小孩出生都会去辽国的领事馆买一个这样的爵位来庆祝,因此也被称之为喜爵。还有的家里老人家过世之后,为了墓志铭好看一些,家里的孝子贤孙也会去买一个爵位。”
“那就没意思了。”黄阳悻悻的道:“我还以为真的可以有一块不大不小的封地,骑着骏马带着猎枪,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骥卷平冈呢。回到城堡里,有斯拉夫的女仆送来装满葡萄美酒的夜光杯,黑非洲的昆仑奴剥洗猎物,墙上装饰着熊头,地板上铺着虎皮,火炉中烤着羊羔肉……”
“这样的生活,除非你是辽国的军功贵族才可能。”旁边的一位大叔扭过头来:“而且至少要是少将以上的军衔,否则你的收入支撑不起这么多下人。”
程祁看着这位络腮胡子大叔,不知道为何,觉得他有几分眼熟,好像见过——但却不像是此生,而是前世——他狐疑满满的看着他:“敢问这位大叔怎么称呼?”
“辽皇座下近卫军军官,爱新觉罗·黄太吉。”大叔微微一笑,程祁却觉得自己好像被雷劈了一样。
黄太吉居然是个屎胖子,体重看上去至少一百八十斤,大络腮胡子,更像是个蒙古鞑子,而不是某个位面辫子戏中的那种美少年。不过转念一想,这倒也说得过去,鬼知道辽国人有多重口。程祁也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位大叔了,原来是在沈阳故宫博物馆出版的一本画册上见过这位侩子手的真容。
黄阳将黄太吉上下一打量,忽然拍掌道:“我姓黄,你也姓黄,这还是宗家呢。”
程祁庐山瀑布汗:“人家姓爱新觉罗,是……女真人!和你这个黄没关系。”
黄太吉抚胸大笑:“都是一家人,我们建州女真也是炎黄苗裔,和海西女真、八部女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