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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随着时间推移,看着对方那日渐消瘦的神情,日益黑青的眼窝,李晓禾还是决定,再去解释一次。如果她不听,或是根本就不信,那也没办法,反正自己是有这样的态度,该说的也说了。
打定主意,知道冷若雪没出去,清楚她没会议,也没见到有人找她,李晓禾从屋里出来,径直向东拐去。
方雅馨听到脚步声,从屋里迎了出来,上前询问:“主任,有什么事?”
“我找书记汇报工作。”李晓禾道。
“哦”了一声,方雅馨疑惑的看向对方手中,并未发现报告之类的东西。
以免对方再次追问,李晓禾一指屋门:“有人吗?”
“有呀,书记在。”方雅馨给出一个调皮回复。
李晓禾一笑:“我是说,没有别人吧?”
方雅馨“咯咯”一笑:“主任要是进屋的话,就有了。”
点指对方,李晓禾没再说话,而是转身到了门前,敲响了屋门。
“笃笃”,
敲门声响过,但并没有声音传出。
李晓禾一楞,停了停,二次去敲屋门。
“笃笃”,
屋里还是没人说话。
不会有什么事吧?想至此,李晓禾没再敲门,而是直接推开了屋门。在推门的时候,他才注意到,屋门没关,只是虚掩着。
并没如担心的那样,冷若雪正坐在办公桌后,而且面色冷峻,低头看着桌面。。。
回手关上屋门,李晓禾向着办公桌走去。在走动的时候,他还故意弄出了动静,但对方并未抬头,也没有任何问询。
来在桌前,李晓禾站在那里,等着对方抬起头来。
可是过去了好几分钟,冷若雪根本就没有要抬头的意思,李晓禾便直接说了话:“书记,我汇报工作。”
“跟小方说。”冷若雪依旧没有抬头。
“这事需要向书记当面请示。”说着话,李晓禾径直坐到了椅子上。
冷若雪没说“行”,也没再让他找方雅馨,而是低头不语。
清了清嗓子,李晓禾讲说起来:“许建军打来电话,说是涂中锋现在仍是那样,没有要苏醒的意思,也没有要恶化的迹象。公安局的意思是,可否由警察跟着,让其妻把他弄回家去,警察对他实行监视居住。这样的话,公安局和家属都方便。”
“那人是重要嫌疑犯,不但自身涉及许多案子,也可能掌握着其他人员的犯罪信息。虽然其人一直昏迷,但也不清楚什么时候醒来,更不知道警方有怎样的具体监视措施。为了抓到这个人,警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绝不允许其人逃脱,也不允许出现其它闪失。而且他还是市局专门委托代管人员,必须要慎之又慎。像是这样的事,必须要有严格的程序,也必须要有专门正规文书,还要经过会议讨论表决,怎能仅凭私人关系的口头语句来定?”冷若雪给予了回复。
听出了对方的敲打之意,李晓禾便只得尴尬的表态:“好的,那我马上向他们传达书记指示。”
冷若雪这次没有接话,但意思很明显:当然得传达了。也同样在表明:我懒得理你,好自为之吧。
这种态度完全不出意料,李晓禾不以为意,而且此事也不过就是一个幌子,用以来到这里的幌子。
下意识回身看看,李晓禾讲出了真正要说的事项:“书记,关于那天夏梦洁找我一事,我要向书记做一解释。”
“我这里是办公室,是用于办公的,不是讲说乱七八糟私事的场所。”冷若雪的声音很冷。
让不让讲,我都得讲。于是李晓禾解释起来:“那天夏梦洁找我,是替别人做说客,要我如何如何。可我明确告诉她,过去的就过了,我现在要过崭新的生活,让那个人彻底死心了吧。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希望书记不要误会。”
冷若雪哼道:“误会?有什么可误会的?这是工作范畴吗?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迟疑了一下,李晓禾还是讲道:“她也提到了你,说了一些与实际不符的话,我都予以了纠正,并坚决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还有公事吗?”冷若雪反问着。
“那事真是误会。”李晓禾却说着另一件事。
“我对这没兴趣,不要打扰我工作。”冷若雪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
“我说的意思,你明白了吗?”李晓禾又追问着。
这次冷若雪没有回复,似乎就没要回复的意思。
看到对方这个样子,李晓禾楞了楞,靠在椅背上,闭起了眼睛,一副静坐上访的样式。
嘴角掠过一抹笑意,冷若雪“哼”了一声,双臂环于胸前,靠在椅背上,也闭上了双眼。
其实李晓禾只是假寐,却见对方也照方抓药、见样学样,不禁好笑。
“呼……呼噜噜……呼……”,
时间不长,竟然又响起了打鼾声。
又睡着了?这也太快了吧?
也难怪,看她那深青的眼窝,憔悴的容颜,显然这阶段没有休息好。不过节后上班第一天,她的眼皮便有青色,却又不是眼影的色调。难道她在整个假期还没休息好?为什么呢?
脑中想着事情,双眼却盯在对方的脸上。
尽管她的容颜依旧憔悴,但现在显然已经进入了熟睡状态,脸上的神情轻松了许多,似乎还有了笑意。
看着她恬静的神情,李晓禾也露出了笑容,随即却又心中一紧,他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如何与她相处?
关于这个问题,其实李晓禾已经不止想过一次,但每次想的内容却又有所不同,有时甚至差别很大。他现在想起这个问题,还是缘于沈丽莎上门,缘于夏梦洁到办公室做说客。
在沈丽莎找去的那天,李晓禾满脑子都是对那个女人的厌恶,既厌烦她对自己的死缠烂打,更憎恶她对冷若雪的恶毒攻击。在李晓禾心目中,冷若雪就是圣洁、高贵、神圣的代名词,就是他心中的女神,他容不得别人攻击,更难以容忍那个女人的亵渎。自那之后,他对那个女人更恨,而对冷若雪却更愿呵护。
只到夏梦洁又分析了两人的关系,李晓禾才又再一次问自己:如何与冷若雪相处。
在夏梦洁做说客的时候,完全是从李晓禾的角度,分析李晓禾的得失。而李晓禾恰恰通过夏梦洁的话,想到了对冷若雪的影响。虽然夏梦洁说的难免偏颇,虽然夏梦洁也带着深深的偏见,但所列举的事项却也是现实。
自己的确与冷若雪不是一路人,自己只是一个丑小鸭,而冷若雪却是白天鹅,根本不是同一物种。这倒不是李晓禾自惭形秽,而是他在客观的摆正自己的位置。以后冷若雪肯定要回省里,而就凭自己现在的位置,就凭自己的条件,就凭自己的年龄,到省里工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了现在这个短暂的阶段,以后都很难在同一个城市工作,自己还为何想入非非?
其实自始至终,她也并没有要进一步发展关系的意思,几次些许暧昧也都是情况特殊,并不能说明什么。
另外,假使冷若雪可能也有意思,那么以后她回省里发么办,自己真要拉后腿,真要让她为此伤神?自己不能那么自私。
一边看看冷若雪,一边胡乱想着事情,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叮呤呤”,铃声忽然响起。
冷若雪身子动了动,忽然睁开眼来,先自“啊”了一声:“你,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在这?”李晓禾只感觉好笑,但却回了脑中的另一句话:“你不能再这样了。”
“哪样?”冷若雪反问。
李晓禾道:“不能再在上班期间睡觉。要是让别人看到,会怎么想?如果再遇上个别图谋不轨的男人,就更……”
“你管不着。”冷声打断后,冷若雪拿起了还在“叮呤呤”作响的电话听筒。
第四百六十二章 涂中锋醒了()
又是几天过去,十月中旬即将过完,已经到了十九号。
早上刚一上班,李晓禾便在许建军的引领下,到了那个关押涂中锋的所在。
三十多平米的空间,被分成了两部分,一小部分做卫生间,另一部分居住使用。一张大床,一张靠椅,一组衣柜,两个单人沙发,一个茶几,一个电视柜,一个老式电视机,这就是卧室兼客厅的所有摆设。
看到李晓禾、许建军进来,床边椅子上的女人站起身,与二人打着招呼。这个女人是涂中锋妻子,这段时间一直在这里,照顾涂中锋,为涂中锋做肌肉按摩、辅助进食等。
大床上,涂中锋仰躺着,被子盖到了胸口处。他的脸颊清瘦,骨形明显,脸色发黄、少着血色。不过相比起刚被抓的时候,脸色似乎还好了一些。那时他眼眶深陷,胡子拉茬、头发蓬乱、污物满脸,像极了野人,更像一个多年流浪的乞丐。今天的气色似乎也比上次好,上次是两周前,当时脸色还要苍白一些。
看过之后,李晓禾转头问:“怎么样?”
女人叹了口气:“哎还那样,一直就这么躺着,除了还有口气以外,跟死人也没什么区别。每天我都要为他做十六次按摩,每次十分钟,主要就是按摩四肢,其中有三次还要轻按胸、腹、头部。与前几天相比,他手脚肌肉似乎有萎缩的迹象,别处也有,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真的开始萎缩了。”
“肌肉萎缩?这么快?”李晓禾不太相信。
“怎么不会?”女人话中带着情绪,随手掀起被子,“看他的胳膊腿,简直就是皮包骨,根本就没肌肉了。你看那,那,那几处的肌肉不是要萎缩吗?”
李晓禾没计较这个女人的语气与态度,女人身体本就不好,现在再摊上这事,身体又差了好多,心情肯定也好不了。
顺着女人手指逐一看去,涂中锋左小臂腕部处,表皮有一些褶皱,血管紧贴在表皮上。两条小腿也是这种样式,其中左小腿外侧有一块铜钱大小的疤痕,疤痕表皮更显皱巴。整个胸腹部是真正的皮骨包,根根肋骨清晰显现,骨节突出,如果去掉表皮,直接就是人体骨骼图。
仔细看过几处,李晓禾觉得不过是过于消瘦的缘故,表皮才出现了褶子,与肌肉萎缩是两码事。至于腿上疤痕褶皱较多,还是受伤时没有恢复好所致,现在也是因为消瘦的缘故才更明显。
虽然女人所言有失实之处,但李晓禾也能理解她。毕竟床上那人是她男人,与她生活了二十年,两人之间应该是有感情的。由于她对他的关切,因而也更担心不利的情况出现。
为涂中轻轻盖好被子,女人又唠叨起来:“看他这个样式,怕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最终灯尽油干,走完这一生。奋斗了这么多年,临了临了落这么一个结局,还要做外丧鬼。呜就算他有错,这都快死的人了,怎么也应该死在家里呀。呜”
听着女人的哭诉,李晓禾意识到,这才是女人说话的重点,先前她强调的“肌肉萎缩”,不过是为这些话做铺垫而已。
女人继续哭泣着:“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公公婆婆就这么一个儿子,我自个身体也不好,我们儿子马上就毕业,工作还没着落,这日子可咋过呀。哎瞎活着吧,等他哪天一蹬腿,我也活的没什么意思了,也省得给孩子添累赘。公婆死了儿子,肯定要伤心难过,不过我倒不太担心,毕竟还有闺女照看他俩。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那可怜的儿子呀,小小年纪便父母双亡,工作在哪,又拿什么找媳妇呀?呜儿呀,你太可怜了。呜”
看着女人哭的伤心,李晓禾心里也不太好受,心中不免感慨。曾经的县委领导父母,曾经的官太太,曾经的副县长少公子,就因为这个床上的人,现在都成为了过去,都成为令人伤心的过往。真是成也涂中锋,败也涂中锋,毁也涂中锋呀。
控制了一些悲声,女人数落起了床上的人:“你说你,在位的时候,前呼后拥,随从无数,女人成群,每天就是馆子、堂子,根本就不着个家。现在倒是见到人了,可你又成了这个样式,只比死人多口气,不会吃,不会喝,不会拉,不会尿,成天熬煎我。
以前的都朋友去哪了,那些狐狸精怎么不露面,下属们就都那么忙?想想吧,好好想想吧。下辈子转人的时候,可不能再这样了,你说你对得起谁?你要一走,你爸妈就是老年丧子,咱儿子就是少年丧父,我还要搭上一命,你可把咱家害苦了,就是咱家上辈子欠的讨债鬼。呜讨债鬼,讨债鬼”
听着女人今天的语句,李晓禾发现,在沉重的思想负担与精神压力下,女人的心理也不太健康,人变得糊涂了好多。照这样下去,这个女人真坚持不住,即使生命不会终结,怕是神经也要出问题了。
相比起李晓禾来,许建军可能是见多了类似的事例,脸上神情并无什么变化,而是一直看着房间角落和摆放的这些物件。
“咳咳”,
咳嗽声是许建军发出的,显然在提示李晓禾:该走了。
确实该走了,到这里也不过就是例行工作,一会儿还得赶往市里。于是李晓禾对着女人说:“我们先走了。”
“呜他不能做外丧鬼呀”女人用哭声做了回答。
无法回复对方的要求,也没有合适的安抚语句。李晓禾干脆什么也不说,转身走向门口。
“吱扭”一声,许建军当先拉开了屋门。
“呜”女人的哭声更高了。
“咳咳”,
李晓禾本已迈出屋子,听到这两声咳嗽,立即转回头去。这不是女人的声音,女人还在啼哭呀。
许建军更是快步奔向床边。
一楞之后,李晓禾也快步返回了屋子。
“咳咳”,又是两声。
是涂中锋在咳嗽。床边的三个人都听清了,也都看到了涂中锋因咳嗽而翕动的嘴唇、鼓起的腮部。
“老涂,老涂,你醒啦?你醒了吗?”女人赶忙俯下*身去,扶住了涂中锋的肩膀。
“这是哪呀,这是哪呀。”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床上发出,涂中锋睁开眼了。
看到涂中锋醒来,李晓禾、许建军脸上都露出了欣喜。
“老涂,你醒啦,真的醒了呀,你怎么要醒呢?”女人语无伦次的喃喃着。
“小玉,这是哪?”涂中锋看着女人,缓缓的转动着眼珠。
听到男人叫出自己小名,女人又哭了:“呜老涂呀你,你,呜”
“涂中锋,你终于醒了。”许建军沉声道。
“我,你,你是谁?小玉,他是谁,还有他?”涂中锋眼珠转动了几次,然后在李、许二人身上移动着。
“你好忘性呀,我是公安局许建军,这位是你的老同事,县委办主任李晓禾。”许建军盯着涂中锋,沉声道。
“李,李禾,李禾是谁?”涂中锋眼中一片茫然。
“李晓禾。”许建军再次强调了这个名字,并且打开手包,在里面操作了两下。
“李—晓—禾,你是李晓禾,王八蛋,李晓禾,你最坏了。”涂中锋盯着许建军,咬起了牙,“你最坏了,最不是东西,成天跟老子作对。”
注意到涂中锋的神情,李晓禾既疑惑,也好笑,但却没忘了拿出手机来。
许建军也笑了:“涂中锋,我要是李晓禾,那么他是谁?”
冷若雪又瘦了,神情也更憔悴。
坐在办公桌后,她阵阵的发呆,脑子也有些乱。
“哎。”轻叹一声,冷若雪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能睡,不能睡,冷若雪暗暗告诫着自己。
渐渐的,脑中*出现了影像,出现了场景。
“啊”,冷若雪忽的惊叫一声,睁开了眼睛。
惊恐的望望四周,两行清泪滚下了她的脸颊,她却浑然不觉。
“笃笃”,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冷若雪就是一楞:大中午的谁会来?
抬手看表,还不到一点钟,离吃完午饭才半个来小时。
敲门声停了下来。
“叮呤呤”,手机铃声忽的响起。
微微一怔,冷若雪拿过手机。看到上面号码,她不由得一愕,但还是按下接听键,冷声道:“什么事?”
“书记,你在办公室吗?没休息吗?快点开门,我有重要事项汇报。”手机里的声音压的很低。
稍稍一楞,冷若雪疑惑的抬头看去。然后站起身来,来在门口,旋开屋门。
“吱扭”、“咣当”,
屋门开启,又迅速关闭,李晓禾出现在冷若雪面前。
他进门便说:“书记,涂中锋醒了。”
“醒了?涂他说话了吗?他说了什么?”冷若雪急道。
“他说了很多。”李晓禾说着,向办公桌走去。
冷若雪“啊”了一声,快步追上:“他,他到底都说了什么?”
第四百六十三章 我害死的蒯玉林()
李晓禾坐在椅子上,说道:“他说他是整个矿业秩序混乱的总后台。他……”
冷若雪来在李晓禾身侧,急急追问:“他还说了什么?”
“蒯县长是他害的。”李晓禾脸上出现了悲戚,嗓音也已沙哑。
“啊”的惊呼了一声,冷若雪忙道:“真的吗?他真是这么说的吗?”
李晓禾语气很是沉重:“是的,是他亲口所说,他还讲了其间的过程。”
冷若雪“哦”了一声:“是这样啊。是不你早就有这个怀疑,一直在查这件事?上次查乌梁乡的时候,你就有这个目的。”
李晓禾点点头:“是的,蒯县长死的太蹊跷了,平时身体那么棒,酒量又很好,怎么会被二两白酒要了命呢?当我在档案室发现了那份批示后,更认定了其中有问题,批示时间距离蒯县长猝死仅有月余,是关于阻止矿业开采的。”
“我明白了。怪不得有时看你忧心忡忡,怪不得一直盯着涂中锋,怪不得涉及到矿产的事你尤其上心,原来是为了蒯县长呀,有心人哪。”冷若雪感叹着,很自然的拍着对方肩膀。
正自伤感,忽的被她小手轻拍,李晓禾不由得微微一楞。
冷若雪双手拍打的节奏忽的快了,语气也更急:“那,那涂中锋还说了什么?”
“他说了好多。”话到此处,李晓禾取出手机和耳机线,递了过去,“听听这个,都录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