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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推移,到来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也越来越响,但却听不清说什么,只是感受到“嗡嗡”的声响很大。当然周良和几名副乡长没有参与议论,但也未进行阻止,其实他们四人也在竖耳朵听着。
还差两、三分钟的时候,乡长李晓禾进了屋子,径直坐到了主位左边。
随着乡长到来,屋里的议论声立即停止了。以前开会的时候,只要乡长到场,人们就不敢叽叽喳喳了,现在对其畏惧又加“更”字。虽然现在没证据证明几人被抓与乡长有关,但无论杜英才,还是贾香兰,亦或是刘封,都是同乡长作对的人。这不免让人产生联想,也不免对乡长产生更大惧意。近期乡长不但干成了好几件大事,还适当展示了威猛,人们更加不敢心存任何慢待。前些天乡长骂书记“给脸不要脸”,好多人可是亲耳所闻,乡长挥着拳头把书记追出屋子,也是亲眼所见。没人在这时候敢触这个猛人的霉头。
“蹬蹬蹬”,一阵脚步声响,董定方走进屋子。
李晓禾发现,董定方换了身衣服,刚回来时穿着夹克和休闲长裤,现在则是一身笔挺的藏青色西装。而且头发也显然新吹过,梳成了锃亮的大背头,只是脸上的麻子却更显了。李晓禾不由得想到了两个字:臭美。
不知是为了吸引众人目光,还是为了表达某种情绪,董定方到了主位后,没有立即坐下,而是把手中公文袋摔在桌子上。
“咚”一声响动,果然把人们目光迅速吸引过来。董定方这次黑着脸,在主位落了座。
目光缓缓扫视全场,然后董定方说了话:“开会。同志们,首先由组织委员宣读上级决定。”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那个瘦若皮包骨的女人取出一张纸,宣读起来:“免职决定。经思源县委组织部决定,报思源县委批准,决定免去杜英才担任的县政府办主任职务,免去贾香兰双胜乡党委委员、常务副乡长职务。”
听到这里,人们都在心中暗暗点头:果然是这事。
人们心里明镜拟的,就冲杜英才、贾香兰现在的境况,十有八九要被撤掉职务,但却没想到这么快。事情发生仅一周,县里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预示着二人翻身机会被彻底剥夺,也说明二人所犯错误证据确凿,不可宽恕。
“咳咳。”干咳两声,再次吸引了众人目光,董定方再次说话:“同志们,众所周知的原因,杜英才被免去县政府办主任职务,贾香兰也被免去全部职务。县委的决定极其英明,也非常及时,我代表乡党委也代表我个人完全赞同,完全拥护,完全服从。赞同党对贪腐零容忍的浩然正气,拥护党的这种自清腐肉、强健肌体行动,服从党的这种与贪腐行为做斗争的有力举措。
身为公务人员,就要时刻谨记党的教诲,以各项规章制度为标尺,对照自己的言行,勘正自己的作为。可杜、贾二人一边沐浴着党的温暖,享受着党赋予的职权,一边却在做着违反党的章程、破坏组织要求的勾当。他们不思党的恩情,不念组织给予的一切,反而利用手中掌握的权利,大肆进行违法犯罪活动,这是极其可耻的,也为一切正义人士所深恶痛绝。
杜英才在双胜乡担任乡党委副书记、乡长四年多,贾香兰也是在双胜乡工作多年的领导干部,他们与在座各位是多年的同事,也是大多数同志的领导。我们在座各位,多者与二人共事十多年,少则有三五年,最少的也在一年以上。听闻这样的消息,不知大家会做何感想,不知会有怎样的感触,也不知会有怎样的反思?
在我们身边竟然隐藏着这样的腐败分子,竟然有这样的贪腐行为发生,实在值得我们深思,也值得我们警醒。大家就要想一想,在与贪腐行为做斗争过程中,我们自己做了什么,做的到底够不够?在犯罪分子实施犯罪期间,我们究竟有哪些过错,有哪些失职的地方,有没有与之有牵扯之处?”
听到后面这段话,好多人都不禁心中一凛,感受到了森森的寒意。
董定方声音继续:“同志们,提出这样的疑问,并非对大家不信任,并非是难为大家。一起工作了数千天,共同参与了那么多工作,难道我们之前就没有一点发现,难道就没注意到一丝异常?如果你没注意到的话,那么政治敏锐性也太差了;如果你注意到了,却又没有向上级举报,那么你的觉悟在哪?你还有没有是非观念?
犯罪分子固然有其狡猾之处,固然在极力隐藏,但大多数人与他俩却不只是数日相处。如果仅仅一起工作几个月,如果做同事不足一年,那都情有可原,可是好多人都是相处了好几年呀!同志们,该反思反思了,也必须反思反思了。虽然我和杜英才没有一起工作过,虽然和贾香兰做同事也仅半年,但这也不能成为我推脱的理由。我在这里向大家申明,我与这两个腐败分子势不两立,与一切贪腐行为势不两立。”说到这里,董定方“啪”的一掌击在桌上,脸上也满是怒气。
人们心头都为之一震,都从董定方脸上看到了什么叫“狰狞”。
第二百四十一章 传言又起()
对于董定方在会上的表演,双胜乡的人们心情各异。
人们都从他话中读出了恐吓与讹诈,看出董定方在拿杜、贾二人落马进行恫吓,也在用此事进行要挟、拉拢。尤其董定方在散会前特别强调,“对于知错就改的同志,对于积极向党坦白的同志,党是会给其出路和改过自新机会的”。虽然人们并不把董定方看做是“党”,但显然董定方是把自己同党划了等号,他就是在警告人们,要向我董定方靠拢。
对于董定方的说辞,相当一部分人不禁心情惴惴,因为工作关系或私交原因,这些人可是与杜英才或贾香兰多次接触,其中更有人曾追随左右。明知董定方是吓诈,是在趁机取利,但也担心董定方会把大棒砸到头上,不得不在心中盘算着何去何从,盘算着要不要识时务。
绝大多数人也看得出,董定方趁机讹诈只是其一,其二就是以此申明和那二人没有关系,而且这第二个目的似乎更是主要目的。地球人都知道,杜英才、贾香兰都是乔成的人,董定方也是乔成的人;董定方之所以严辞声讨杜、贾,其实就是强调和那二人并非同类,就是在和杜、贾划清界限。当然了,由于杜英才是乔成举报,董定方也是在以此向乔成表白,我坚决拥护你乔县长的举动。尤其最后让大家在那个所谓《我与贪腐说“不”》上面签字,肯定是要给乔成过目,也说不定是受到了某种示意。
虽然大多人看出了董定方第二个目的,但也只能在心里讥笑,却不敢表现出来,反而还得做出一副诚心学习的样子。
也有人并不担心董定方的讹诈,而且觉得根本就讹诈不到自己,反而惦记上了空下来的位置。当然,对于县政府办主任和双胜乡常务副乡长职务,却不仅是双胜乡有人惦记,全县的好多正、副科都动了心思。有些人是直接冲着空出的位置,有些人是冲着可能因别人升职而空出的位置,一时间好多人都马不停蹄的活动起来。
李晓禾自是不怕董定方的讹诈,对其作法嗤之以鼻,觉得董定方这就是小儿科,就是过家家。如果有关部门不找到姓董的,其是否如此表白都无关紧要;如果要是调查到其头上,这些表演根本没用,而且还会起反作用,会被认为做贼心虚。其实从这件事也可看出,董定方在政治上很弱智,只是尚不自知,反而自以为是而已。
至于杜英才空下来的位置,李晓禾更是不用去想,他有自知之明,知道绝不会有人让自己去那个位置,肯定也过不了乔成那一关。把自己弄到乡里后,乔成都不放心,还要时常出手,如果到了其身边,还能有自己的活路?
于是,李晓禾一笑了之,潜心忙工作去了。现在发生这样的事,乔成暂时也根本顾不上自己,正好可以趁机安排一些工作事项。李晓禾又是去村里,又是到现场的,忙的不亦乐乎。
可李晓禾不知道的是,针对这些空出来的位置,传言也适时传播开来,其中还有针对自己的。短短三四天,全县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可这个起早贪黑的乡长却忙的昏天黑地,一无所知,直到一个电话打来。
……
这天回到乡里,天已经黑了,李晓禾对付了一桶方便面,然后又坐到办公桌后,整理着当天记下的素材。
“叮呤呤”,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看了眼上面来电显示,李晓禾按下接听键:“老许,回来啦?怎么样?”
“不怎么样。从二号那天出去,到今儿个回来,快一周了,不但没抓到嫌疑人,最后还把人跟丢了。”许建军的声音带着懊恼,“真是丢人现眼,憋气又窝火。”
李晓禾知道,许建军他们这次经办的案子,是省里专门组织的大案,许建军等人也被抽调参与了。跑了好几天,把人还跟丢了,也难怪许建军情绪不高。于是李晓禾道:“你曾经跟我说过,你们办案经常空跑,这也不算什么呀。”
“话虽那么说,可这毕竟是省里督办的案子,还是从全省抽调的精英,可是……”话到半截,许建军话题一转,语气也变得轻松,“老李,你可挺厉害呀,要学胡汉三?”
李晓禾赶忙接话:“什么乱七八遭的?干嘛把我跟那恶霸相提并论,你这不是埋汰我吗?”
“我不是说你完全像那个恶霸,是觉得剧中那句话挺适合你,‘我胡汉三又回来了’,你李晓禾又回县政府了。”许建军嬉笑着。
“这话怎么这么别扭,什么叫不完全像?根本就是……诶,你说什么?我回县政府?”李晓禾反问着,“你不是任务不顺急糊涂了吧?这是多会儿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许建军语气中满是疑惑:“没有这事?现在可都传遍了,说是你要回县政府,继续做你的政府办主任。我刚回来就听说了,说的那是有鼻子有眼。人们都说,这次杜英才落马,是你和乔成共同联手的结果,杜英才违法线索也是你提供的。说是你这么一做,也让乔成免于被动,乔成才大力举荐你重新出任该职。”
“你也不想想,我能和乔成尿一壶里,他能举荐我?再说了,杜英才如何落马,你最清楚呀,有我什么事?更别说所谓的和乔成联手了。”李晓禾“嗤笑”着,“传言又起,分明要害死人呀。这是有人让我遭恨呢,既遭乔成的恨,也遭那些有想法的人恨。”
“我也觉着有诸多疑点,可是那却不是一个人说,听着简直就像立即要走马上任似的。”说到这里,许建军又疑惑道,“都传成这样了,你能一点不知道?那你都干什么了?你的消息也太闭塞了吧?在官场上这可不行。”
“我这几天连着去村里,要不就是到一些现场,大多都是天不亮就走,天黑才回来,好多时候连信号都没有,上哪知道消息去?”停了一下,李晓禾又道,“怪不得这几天乡里人打电话有点怪呢,有时候说话也颠三倒四的。当时没往多想,现在想想没准和传言有关。对了,今天周主任专门打电话,说是有事等我回来汇报。我当时信号不好,问他什么事,他只说是和我有关。老许,我关键是根本没有任何动作,县里也没有任何助力,怎么会有人让我去?我又怎么会专门扑到乔成面前?”
“无风不起浪呀!你好好想想吧,是哪个高人在帮你运作?还是有哪个女高官相中了你。”说到这里,许建军语气更加八卦,“哎呀,老李,该不会咱们女书记对你有意吧?你可是少妇杀手,已经放倒了好几个呀!”
李晓禾斥道:“一天尽胡诌,尽诋毁我的光辉形象,我哪有那么花?”
许建军笑着说:“这叫什么话?除了女白领,就是女领导,这说明你有魅力呀,说明你那方面厉害,你肯定……”
“笃笃”,敲门声响起。
“老许,我这里来人了,挂了。”压低声音说过后,李晓禾看向门口方向,“进来。”
屋门推开,周良走进屋子。看看四外没有别人,周良迟疑着道:“乡长,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李晓禾已经猜出对方来意,遂问着:“什么事?政府办主任的事?”
“啊,是呀。”周良应答一声,坐到对面椅子上,等着对方继续讲说。
……
县长办公室。
乔成脸色极其严肃,背靠在椅背上沉思着,他已经沉思好几分钟了。办公桌对面,站着他的秘书薛耀辉,显然在等着问话。
长嘘了口气,乔成坐正身体,看着秘书:“这么说,到现在还没搞清楚?”
薛耀辉摇摇头:“这几天李晓禾根本就不在乡里,几乎天天早出晚归,不是到村里,就是到山上或野外。一次也没进县城,更没到市里,没有一丝活动的迹象。”
“现代人还用那么原始的方法?一个电话就解决了。”乔成提出质疑。
“电话是方便。可他要是求人帮忙,又是这么重要的事,不亲自上门的话,不可能吧?他要找就得找领导,不亲自当面讲说,完全说不过去呀。”薛耀辉给了理由。
“会不会……那要是他没活动的话,怎么会有人帮他?要是没人帮他活动的话,又怎么会有这样的说法?”乔成显然还很质疑,“平白无故的,那么多人都盯着位置,为什么偏偏把他传的这么邪乎?难道是自说自话?”。。
薛耀辉斟酌着用词:“不好说。不过传言里边一些说法显然站不住脚。别的先不说,传言说是县长和他联手举报的杜英才,这根本就是无中生有,根本就是不可能嘛!也不排除他在自造舆论,在利用您在那事中的影响力,至于他是不是盯着那个位置,就说不清了。”
停了停,乔成挥挥手:“你先去吧,继续关注着。”
“好的。”薛耀辉应答一声,出了屋子。
看着关上的屋门,乔成皱起了眉头:究竟怎么回事?是他自编自演,还是有人趁火打劫?要是那家伙找人活动这个位置,自己该怎么办呢?
第二百四十二章 人要有自知之明()
空着的职位依旧空着,传言也依旧传着。尽管李晓禾也刻意分析过,还进行过必要的打听,但却没有找到传言的出处。于是他不再自寻烦恼,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日子早已是十一月中旬。
这天早上,李晓禾吃完早饭,刚回到屋子,手机就响了。
看到上面来电显示,李晓禾不由得疑惑,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个号码。在铃声响过四次后,他才迟疑着按下接听键:“薛秘书。”
“李乡长,县长要见你。”手机里是薛耀辉的声音。
“见我?什么时候?需要准备什么?”李晓禾反问着。
“现在你就往县里赶。县长只说要见你,没说准备什么东西。”对方回复着,“争取十点前赶到,到时我等着你。”
“尽量吧,我看看司机保养车做完没。”李晓禾找了一个可能延迟的理由,然后挂断手机。
乔成找我?李晓禾疑惑着,不禁又想起了两周前。上月二十六号,乔成就说找自己,中途却又临时取消,期间发生了杜英才被从县长办公室带走一事。今天怎么又找自己,又会是什么事,与上次会见未遂有没有联系?他到底要干什么?
想了一会儿,没有结果,李晓禾才想起一事,赶忙给程剑峰打电话,让对方到乡里等着自己。
放下电话,李晓禾又分析了一会儿,依旧没有找出准确答案。但他知道乔成找自己绝对没好事,必须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绝不能中了对方的圈套,也要防着对方吹毛求疵抓把柄。于是他找出几份文档放在文件袋里,又把笔记本装到里面,才离开了屋子。
程剑峰已经等在车上,待李晓禾上车后,问明去向,启动了汽车。
……
一路上都在想着乔成可能提出的问题,也给出了一些应对之策。在将近十点的时候,越野车驶进县党政大院,停在政府楼下。
推门下车,李晓禾向楼里走去。
在进楼的过程中,李晓禾注意到,好多人躲在远处指指点点,应该是在议论近段传言,也可能是在编排自己什么。对于这些,李晓禾现在完全不当回事,嘴在别人身上长着,自己根本管不了,也没必要去管,只要不是当面指责自己就行。再说了,自从被无端贬到乡里后,比这严重的白眼、讽刺多了去,这算什么?
楼里的人们也差不多,虽然没扎堆议论自己,但却都早早躲开了,显然是担心与自己这个不招人待见的人打照面。这样正好,省的说话,也省的大家都尴尬。李晓禾想的挺开,走路也大大方方的,反倒是那些躲闪的人显着鬼鬼祟祟的多。
来在五楼,刚刚向东拐去,薛耀辉便迎了出来。
自从一年前故意刁难遭斥后,薛耀辉学乖了不少,甭管心里多么看对方不顺眼,每次见面或打电话都客气了好多。这次也不例外,径直来到李晓禾面前,薛耀辉恭敬的说:“李乡长,你请稍等,我去和县长通报一下。”
“好。”李晓禾回应了一声。
薛耀辉立即快步走去,进了县长办公室。
很快,就在李晓禾来到门口时,薛耀辉正好从屋里出来了。。。
“县长正等着,直接进去吧。”薛耀辉示意着。
李晓禾点点头,上前推开屋门,走了进去。瞟了眼桌后正低头写划的人,李晓禾关上屋门,走向那张办公桌。
来在桌前,对方并没有抬头,李晓禾便站在那里等着。大约过了三、四分钟,对方还没有抬头的意思,李晓禾直接说了话:“县长,你找我?”
严格来说,这种作法属于打扰上级,是很不礼貌的。但李晓禾明白,对方就是要故意晾着自己,无论自己是否发问,绝不会改变其对自己印象的。
估摸这小子就不会甘心被晾,果然现在出了声。于是乔成也就不再装象,放下手中铅笔,抬起头来:“是我找你,想跟你谈谈。”
“好的,你说吧。”李晓禾回应着。
乔成道:“你去双胜乡这么长时间,但却一次也没来汇报工作,今天就全面汇报一下吧。”
答了声“好”,李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