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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过侍女递来的热帕子,擦了手,笑道:“我是真不喜欢她。倒不在于她通不通诗书上头,我们女儿家本来也不重这个。实在她这个人,有利的地方就一定凑过去,还是一定赶早儿的那一个。原本这也还好,世人逐利是本性。可她是个虚伪奉承的性子,加上爱落井下石的德行。实在不是好相与的。”
纨素温婉的道:“你不喜欢她,却也没针对过她。连她仿着你的举止衣着,你也没明面斥责,只绕着圈子嘲讽一句就算了。你这性子,也真是温吞。”
我笑道:“我向来是个省事的,若道上遇着石头,宁可自己绕道走,也不愿跟这没灵性儿、不开化的计较。若是非要不依不饶的踢开它,不慎踢着脚疼怎么办呢?难道要自己变得跟石头一样,又硬又面目可憎?”
纨素道:“说的很是,昭训总是这么,清静无为。”她挽着帕子想了一瞬,道:“林泉之心么。”
我呵一声笑了出来,摆着手道:“你可别这么抬举我!也就是不太愿意近墨者黑罢了,所以能让则让吧。”停了片刻,我有些迟疑的问道:“你适才说管惠英仿着我,是为了博得王爷怜惜?”
纨素颔首道:“如今王爷独宠你一个,阮良娣也退了一射之地,府里其他人对你可是艳羡的紧。像她这样子的还有三、四位呢。”
“三、四位!”我一惊,锁了眉头沉吟一会儿,方缓缓道:“这就不太好了。人人最爱的都是自己原本的模样,要去学另一个人,这得招多大的怨恨呢。看来,管氏推波助澜的本事见长。”
纨素惊疑不定的望着我:“你是说,管惠英故意带起这件事的?难道不是因为她对王爷的恋慕之心么?”
“别人不好说,可管氏一定不是为了这个。她这种人,满心利益,哪里会为恋慕之心做到这个地步。”
我立起身子,“你与阮良娣共担府务,我们现下就去阮良娣那里商议,这件事须得拦下来。这仿效,就是给嫉妒之心、怨恨之祸火上添油,我可不做这样的众矢之的!”
纨素抚掌笑道:“早该如此!”
第二日,阮良娣叫人传遍王府后院诸人:管氏惠英,言行无状,以下犯上。禁足捧云阁,非令不得出。
府里的效仿之风渐渐停歇了。
晟曜的伤痊愈了。
宫中威帝的伤势却缠绵反复,不见丝毫好转。
晟曜便跟五皇子日日往宫里侍疾。
许是天气炎热的缘故,太医院想了许多法子为威帝疗伤,未见效果也就罢了,竟是日益沉重了,病情有几次还极为凶险。
皇后忧心威帝,又要应对朝堂、内宫诸事,勉力支撑了这些时日,再次病倒了。
晟曜便在宫中长伴帝后,我与阮良娣也时常进宫为皇后侍疾。
晟曜在两宫之间分身乏术,索性安排阮良娣与我进宫住下,免得我二人日日奔波于王府与宫禁之间。
皇后倚在榻上,面容憔悴,声音虚软:“免礼。坐下说话吧。”
阮良娣与我依礼坐下。
“住的地方都安置好了?”皇后问这话是对着我们,也是问侍立在一侧的叶尚仪。
叶尚仪笑道:“按娘娘的吩咐,在偏殿东厢住下了。阮良娣那里拨了墨兰和墨菊,曲昭训那边儿跟去年一样,拨了珠儿和兰馥侍候着。”
皇后微微颔首。
阮良娣关切道:“父皇伤势反复,王爷已经忧心不已,母后若能早日康复,实在是我们的福气。不知母后这几日换了药方子,感觉可有好些?”
“今日已经好多了。白太医医术在太医院也是数一数二的,你们不用忧心太过。我只是前些日子担心受怕,后来照顾你们父皇,又累着了罢了。”
我心中微动,提及太医院正使白景问时,宫里和宫外各府一般会称“白院使”,这位白太医,大约是白景问院使的那位堂侄吧。想不到年纪轻轻,医术如此之高。
阮良娣端坐着,听了皇后的话便笑应道:“那臣媳就放心多了。这位太医医术如此高,何不请他也为父皇看诊?”
皇后笑了:“宫里自然是以陛下为先的,只是陛下”
我见皇后有些尴尬,便接过话头道:“陛下是身心俱伤,难怪恢复的慢了点,好在有王爷他们日夜陪护,圣体定当痊愈。”
皇后也颔首道:“是这个理儿。这几日天气凉快了,兴许能好的快些。”
阮良娣意味不明的看了我一眼,转头向皇后问道:“娘娘,如今太子被废已经快两个月了,王爷他”
正说着话,有侍女从殿外急匆匆进来:“禀娘娘,太后娘娘来了。”话音刚刚落地,就听见宫外内侍扬声唱喝:“太后驾到!”
皇后笑道:“你们帮我迎一迎。”
我与阮良娣听了便即刻起身,疾步出殿外,下了台阶五六步,正迎上太后仪仗。
太后今日十分和颜悦色,笑道:“是你们两个啊。起身吧,陪哀家进去看看你们母后。”
跟着太后进了大殿,就见皇后挣扎着要起身。太后一把按住,嗔怪道:“皇后病着呢。等好了再跟哀家见礼吧。”说着很是亲热的在皇后榻前椅子上坐下了。
我见太后对皇后比之前爱惜许多,正在琢磨原因,就听太后似乎漫不经心的道:“下去吧,我们婆媳三代说说家长里短。”挥退了殿内伺候的人。
我与阮良娣听太后话里的意思,便安坐不动,没有跟着告退。
太后便问了几句皇后族兄王尚书的伤势。
皇后拥被坐在榻上,直着身子恭敬答了。
太后扫视大殿一眼,微微眯了眼睛,道:“皇后,往后曜儿担子会更重,你们的身子骨可都要争气,别让他分心才是!必要的时候对他也是个助力。王氏族里,要约束好,不可借此骄奢生乱!”
我与阮良娣对视一眼,俱都明白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雨幕灯前()
此次二皇子被废,储君之位便是在年纪大些的皇子中考虑。而晟曜占嫡占长,太后又素来爱重晟曜。听太后适才的语气,应该是她在威帝面前提醒、商议了此事,而威帝已经首肯。她便特意走这一趟,给皇后递话。
太后见我们凝神静气,并未一惊一乍,满意的点头道:“皇家女子,正该如此端庄自持。”
她起身道:“皇后好好养着吧。哀家改日再来。”
皇后伏在榻上,语气诚挚:“臣媳谢母后!”
皇后谢的是一语双关。
太后的确是位贤后,没有因为淑妃是自己的侄女而偏袒年幼的十一皇子,偏袒自己的家族。而是以国事为重,立已经长成、建有军功又有昭明历等文治功绩的萧王。
我与阮良娣亦躬身相送。
快出殿门的时候,殿外有阳光扑进来,将太后的缓缓前行影子拉的很长。我正垂首束手,亦步亦趋的恭送太后出殿,却见太后的影子停了下来。
耳边传来太后不疾不徐的声音:“对了皇后,这太子妃,就指了虎贲将军府的六小姐吧!”
身后是皇后温婉平静的话语:“母后一向眼光好,思虑周全,臣媳听母后的。”
我躬身未动。
太后的影子停了一瞬,继续朝前移动了。
过了良久,我才徐徐直起身子,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到了晚间,叫人胆颤心裂的隆隆雷声过后,瓢泼般的大雨倒了下来。
我将珠儿她们都打发了出去,自己一人在屋里,立在窗前看着雨幕发呆。
窗扇半开着,室内一灯如豆。
一阵阵的闷热的风夹杂着密集的雨点扑进来,打在身上,吹得烛火摇曳不定,忽明忽暗的勉力支撑着,映照着一室的阴影重重。
脚上是双软底绣鞋,地砖的坚硬已经透过薄薄的鞋底让双脚麻木,可我依旧立在那里没有动,由着小腿、膝盖也渐渐变得酸麻。
其实不是不想动弹,只是脑子仿佛停滞了。
这茫茫天地间,雨幕灯前,只得我一人,与黑夜相对。四周黑影仿佛不知名的怪兽,挤压过来,叫人无处可逃、亦动弹不得。
也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外间仿佛有人拍门,又传来几句说话声。
有沉稳的脚步声朝里屋走来。
我没有回头。
身后一暖,熟悉的双臂将我圈进怀抱里。
“怎么就留了一盏灯?屋里这样黑。”晟曜的衣袖和声音都弥漫着雨汽,感觉湿漉漉的。
“嗯。”我轻声应了句,推开他的手,转身略有些蹒跚的走回桌前,坐了下来。
他有片刻愣神。
大步过来桌前,弯腰看我脸上神情,不确定的问道:“怎么了?侍候母后累着了吗?”
我摇了摇头,声音淡淡的:“不曾累着。”
晟曜便扬声唤了珠儿进来掌灯。
明亮的烛火亮起来,将室内照的一览无遗。
“你哭了!”他挥挥手让珠儿退了出去,关切的在我身边坐下来。
我飞快的伸指在脸上拂过,侧转头去。
一旁的菱花镜里清楚的映出我眼下、脸上的红肿和泪痕。
口中却道:“是雨水。”
室内一片静默。
良久,他开口道:“今日午后,父皇召许相议事,之后着中书省拟定了一道明旨,待明日门下省审复。后日,父皇说后日他会复了早朝,在朝堂上颁发这道旨意。”
我抬眼看过去:他发间犹自带着晶亮的雨滴,落在冠上的雨珠这会儿凝成一线,朝他左边额角淌了下来。
我举起手中帕子帮他擦拭了。“王爷这么晚来,就为了说这个么?”
晟曜听了,先仔细打量了我,问道:“你不问我是什么旨意么?”
我将攥在手中的帕子捏得愈发紧了。
然而帕子上还留着方才给他擦拭的雨水,心中忽然酸软无比:他冒雨前来,总是在乎我的。
我凝视着他,起身款款拜了下去:“昭训曲氏,恭贺太子殿下!”
他眉尾轻轻扬起,语带喜悦,笑道:“你已经知道了?”
“是,太后娘娘今日来看过母后。”
他展臂将我搂过来坐在他膝上,乌黑的眸子直视着我的眼睛:“旨意的另一半内容,你也知道了?”
我垂下眼睑,没有说话,可颤动不已的长长睫毛却泄露了我内心的不平静。
他将我搂的更紧了些:“太后的意思是,废太子在储君之位多年,他的外家柳氏一族,自元后掌坤时,就势力雄厚,前太子妃亦是出自他家。这么多年下来,盘踞朝中,稳如磐石。一时之间,只怕难以撼动。所以要我徐徐图之,瓦解蚕食。可在这之前,确保他们不骤然发难的,只能是军中势力。”
他将脸挨在我腮边,低声道:“母后一族是琅琊世家,文采风流的才子多,愿意入朝为官的务实之人少。这么些年,还是有了大皇兄前车之鉴的警醒,王氏族里为官的,仍只有两位舅父。任吏部尚书之职的,是母后族兄,名讳桓之;外放在永安节度使任上的是母后胞兄,名讳庆之。永安节度使虽然手握重兵,可是非召不得擅离属地,于拱卫京都上,鞭长莫及。这军中实力,实在不足。”
他声音愈发低了些:“太后说,虎贲将军府,堪为良配。我本来不愿意的,我心中一直期许着的妻子,不是武尚华。可是眼下形势逼人,这些事又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小莞,我实在是”
我在心内叹息:晟曜,这些我都懂啊。正因为深深懂得,我才不知道如何说、如何做、如何反应,因此才动弹不得!
我以奴婢之身得封昭训,旁人看来,已是万分侥幸!哪里能为太子妃。我又哪里有立场去说什么,做什么,争什么!
若是当年的顾氏明琰,倒是有一争之力!
可我现下不是。
我现在的身份,是低到尘埃的曲小莞。
若是没有落了一颗心在他这里,就好了。
我会对侧妃的名分十分知足,对他宠爱其他人淡然处之,安心固宠,等他掌了权势,召回顾氏,庇佑顾氏。
可早就晚了。
第一百七十章 子非良人,奈何情深()
我欢喜他、恋慕他,便不愿他身边有昭告天下的正妃——我做不到心如止水,看他身边名正言顺的妻不是我。
甚至于,内心深处,我希望他身边再没有其他的枕边人!我最眷恋、最欢喜的,是与他鸳鸯双飞蝶双栖的日子,那些亲密无间的时光。
这些隐秘而纷乱的心思,哪里能说出来!
女子妒忌是失德!
一个善妒的皇子侧妃,更是大逆不道!
我心中百转千回,却不知出口在何处。
窗外的雨更急了!
晟曜见我侧身垂首不语,便扳过我身子,捏着我下颌,在我唇上印下一吻。
在他辗转深入之前,我用力推开了他。
死死忍住心尖上的痛感,低声道:“太后娘娘说的不错,王爷坐稳储君之位,需要武氏襄助。今夜风雨交加,王爷请早些回父皇那里陪护。父皇身子若能早日痊愈,于大齐有利,更是王爷的福气。”
他身子倏忽僵住。
过了半晌,轻轻松开了手臂。
我立起身子,躬身行礼:“恭送王爷。”
他静默的起身。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晟曜忽然说了一句:“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
这是他第二次对我说这句话了。
我的心事,或许他是有几分明白的。
顿了一顿,他又道:“我知你心中所虑,却盼着你对此事平静接受,又欣喜于你对这件事的在意。实在,是个坏郎君。”
说完便大步走了。
我立在当地,心中郁结,却被他这突然的一句坏郎君引得苦笑。
子非良人,奈何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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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醒来,风停雨歇。
昨夜那样大的风雨,今日却是这样的大好晴天。
我盯着窗扇上明晃晃的日光怔忪不已。
依稀记起皇后前日提了句:清晨荷叶上的露珠儿拿来做点心是极好的。这会儿心中空落落的难受,不如找些事情来做,劳乏其身,或许能纾解柔肠百结的心。
还有饱受煎熬的脑袋,我苦笑着伸手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
起身下床,扬声唤了珠儿、兰馥进来伺候梳洗。
珠儿手势轻柔的为我梳理长发,笑道:“昭训真美。比去年在宫里住着的时候更美了。”
我微微笑了,没有说话:萧王府的玉堂静好,晟曜的宠溺,自己心有所托的甜蜜,自然都是养人的。
兰馥将衣箱打开,笑道:“昭训看,这套妃色襦裙可好?”
珠儿停下梳篦,我扭头看了眼,道:“这件下裙是六幅素绢的,又有小拖尾曳地。换件简便的,一会儿要去为母后收集荷上清露。”
兰馥便挑了套玉色小袖短襦的衣裙。
让珠儿简单挽了个螺髻,额间点了枚黄金花钿,耳上两枚白玉环,和颈项上的凤纹玉佩相映成趣。带了几只采集露珠的碧玉盏,一行三人去了宫中荷花最多的地方——太液池。
此时晨光初明,太液池上弥漫着一层似有若无的轻雾。
与珠儿、兰馥分别上了一叶小舟——三人一起动手会快些,若晚上一时半刻,一会儿阳光炽热起来,这露珠儿可就烟消云散了。
静水深流,小舟缓缓朝莲花丛中滑去。
我跪坐在小舟上,不断探出手去扶住两侧的荷叶,将上面晶莹滚动的露珠儿抖落在碧玉盏中。耳边是珠儿和兰馥在远处嬉笑清歌的声音。
不知不觉中,我的小舟没入了莲叶深处。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低头一看,碧玉盏中已经集了小半盏。放好玉盏,我抽出丝帕轻按额头、颈项上的薄汗。
擦拭的手忽然慢了下来,在耳侧顿住——我总有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
举目四望,周围只有或高或低随风微摆的荷叶、或含苞或绽开亭亭玉立的莲花,空无一人。
我摇头轻笑:这是昨夜没有睡好,神思不属了。
心无旁骛的继续收集荷叶清露。
碧玉盏中有了大半盏晨露的时候,太阳已经升高许多了。想来加上珠儿她们采集的,做一次点心是尽够用了,我便想回到岸边。
扭头见舟侧一支莲蓬旁逸斜出的横了过来,便伸手将那莲蓬折了下来。把玩一会儿,正在犹豫是剥开吃莲子还是拿来插瓶,岸边忽然由远及近的传来两声:“小妹,小妹你等等!”
那声音气喘吁吁,似乎正在奔跑之中。
近处有女子重重的叹气声,接着有几粒石子落入临近的水中,激起小小的水花——似乎这人正烦恼着,伸足一下一下的踢着岸边的沙石路面。
“你跑什么?马上要做太子妃的人了!还这么一惊一乍的?”先头那名男子追了过来,低声斥责。
我心中一紧:岸边的女子是武尚华。
这紧追其后又能语带训斥的,定是武尚贤。
果然听见武尚华怒气冲冲的声音:“九哥,你向来疼我,作甚么要拦着我?”
“我不拦着你,由着你去太后面前丢脸吗?”武尚贤看来是气急了,声音拔高了许多。
岸边静默了一会儿。
武尚华低低的委屈的声音响起来:“昨日晚间,许相过来知会祖父,要咱府里预备着几日后接旨。知道能指婚给萧王的时候,我心里欢喜极了。可是今早儿细细问了祖母,那将要颁发的明旨上,还有册立曲小莞为良媛的旨意。这叫我怎么忍得下去!”
武尚华说到这里,语带呜咽。平息了下,接着道:“京都里谁不知道,萧王是位身边莺莺燕燕的风流王爷。可我自小在意他,自然最了解他。我这么些年看下来,他关切在意的是阮良娣,可放在心尖上的,就是这个去年入府的曲小莞!这良媛的旨意,是他为她,求来的!”
我已经听得怔住:晟曜啊!原来你为我做的这样多。
武尚贤道:“你别自己给自己添堵!指婚太子妃时,同时册立侧妃,这在之前也不是没有过。你怎么知道是王爷去求的!”
“一般指了正妃,的确会同时在高门权贵之家再指几位侧妃,可曲小莞哪里是这种情形!本来正妃未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