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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匠说,“掏出来。”
小木匠胳膊伸进树洞.抓住那东西使劲一提,死重,一下没上来。憋口气,铆足劲儿一下提出树洞外。众人目光全撂在这东西上,原来是个撒尿使的大铜夜壶,歪嘴歪把没盖儿。不等众人出声,小工匠忽地大叫,咣当一声把这夜壶扔在地上。眼睛直冒惊光,一时猜不透他为嘛。再瞅,里头满罐金晃晃。
惹惹瞪大眼,失声喊;
“金匣子!”
蓝眼镜片也一闪。可精豆儿眼快眼尖眼亮眼贼眼准,薄嘴皮听使唤,一动便说:
“大长虫。”
这话把大伙连蓝眼都惊得往后蹦半步,再把脖梗一伸看清楚,一条金黄大长虫盘在夜壶里,脑袋别在下边,满满齐着壶口,蛇鳞晃晃灿灿闪闪耀耀,真赛一罐金子。蓝眼一惊,小辫竖起来,看清心定,辫根才聋拉下去。说道:“你们站开,待我降妖!”转身到香案前把剑尖蘸了清水,取一道黄表贴在剑面,双手握剑竖在胸前,双目闭合口念咒语,一步步不斜不偏走到夜壶前,忽然张目怒喝:“妖魔看剑!”剑尖朝下一扎,立时打壶口蹿出个拳头大的蛇头,金眼赛灯,红舌赛火,直往外喷,众人四下一齐惊呼惊叫惊跑,蓝眼一翻手腕,剑取横势,寒光到处,赠地斩下这蛇头。带血的蛇头落在壶外,蛇身在壶里滑溜溜鳞闪闪磁磁响转来转去,也矮下去,跟手通红鲜红腥红的蛇血淹没蛇身,溢出壶口来。蓝眼左右一瞧,人都站在几步开外,惹惹远远站在房门口高台阶上,直叫:
“死了吗?死了吗?妖怪死了吗?”
只有精豆儿站在原地没动劲儿。
蓝眼朝众人说:“前些日子这宅子不干净,正是这东西兴妖作怪。狐黄白灰柳五大仙,柳是蛇,行五,阴气最盛,成精化女鬼,快堆些柴禾把它烧了,别叫它再聚上气儿!”说罢,使剑尖扎起蛇头撂进壶中。
惹惹忙招呼众人,敛些树枝再抱些柴禾,把夜壶架起来烧。先是腥味臭味怪味,后是肉味臭味糊味。烧糊的夜壶拿出宅子扔了,人人觉得赛除块大病。
树砍去,没树影,没阴凉,没知了叫,没老鸦闹,清清亮亮宽宽敞敞一片光明,院子变大赛个大空场子。屋里屋外垫了土,人赛高一截,脑袋离屋顶房檐近一截,只是天上星星月亮太阳云彩还是老高老远。新土软,脚踩便晃,马婆子说赛踩高跷。九九爷一脚没踏实,趴在地上,灯儿拉他不起来,他说躺在上边比走在上边舒眼。
完事,蓝眼到香案前,叩齿三声,端起清水碗含一大口,朝东打喷嚏赛地喷出来。取黄表两张提笔画符,一边口念咒语:
赫赫阴阳日出东方敕书此符尽扫不祥口吐三昧之火眼放如日之光捉怪使天蓬之力破疾用镇煞金刚降伏妖怪化为吉祥急急如律令敕
两道符眨眼画好,看赛天书。一道是镇宅净水神符,贴在影壁上,一道是张天师镇物怪符,使砖压在房后老树刨掉那坑里。这一来,宅子真静了。二奶奶夜里烧香,烧到半柱看香头,右香中香一齐短,左香独高,竟是“消灾香”。谁说不灵,真灵奇灵!打这儿,夜里再没响动,影儿灯儿夜里也敢出屋撒尿,只是二少爷这一折腾,病见重不见轻。热天犯喘,天天灌药吃药敷药熏药贴药全不顶事。蓝眼说,毛病在二爷住的那后院地面上,本来地面就前高后低,前边一垫,后边更低。前高后低,无灾有疾,还是犯忌。再有,蛇妖常是一雌一雄,杀掉的这长虫是雄的说不定还有条雌的藏在后院里。无论二奶奶怎么闹,二爷死活不信不听不肯。二奶奶二爷碰面就吵,背后就骂,下边吵架好办,上边吵架难办,几个佣人私下说是说非。鬼静人不静,天天不清静。
一天午后,二奶奶歇响睡了,惹惹钻进精豆儿房里作乐。撕撕扯扯时候,精豆儿忽问:
“你请那蓝天师挖塘掘地的,要干嘛?”
惹惹说:“还不是因为闹鬼,怕你害怕!”说着大胳膊一张就去抱。
精豆儿“啪!”使劲打他大手一下,说;
“你喝了蜜,嘴倒真甜呀,你心里想着嘛,别人不知,我知!”
“你知道,你说说。”惹惹说,“我想干嘛我都不知道,这倒怪了。”
“你们是借茬找那金匣子!”精豆儿说。
“呀!我要有那意思,天打雷劈,我是你儿子!我跟你起誓!”惹惹大声说。眼珠子瞪老大,真赛发誓。
精豆儿拿小眼在他大脸盘上找来找去,没找到嘛。随手把个糖豆儿塞进惹惹嘴里, 说: “没有就没有,你喊嘛,想叫人知道你在我屋里?跟着又换个口气说,“那个金匣子嘛样儿,你能告我?”
“那天二婶不叫你给的我,还问我?”惹惹笑着说。
“你要动假的,我也没真的。这事,咱俩心里都赛点灯,通亮。二奶奶给你那个是假的,是她打娘家陪嫁来的首饰匣子。你要告我那东西真的是嘛样儿,我好帮你找。你不说,好!我还不稀罕知道呢!人家拿心给你,你拿狼心狗肺待人家!”精豆儿说。堵气一扭身,把小后背掉过来朝惹惹。
“我干嘛瞒你。不单我,连我爹也没见过。我爹就说那东西是祖传的,里头全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我爷爷去世时,我爹正在福建买货,这东西就叫二叔二婶私吞了。为了这金匣子,我爹一直跟二叔二婶别扭着。哎,你跟二婶这么多年,没听她提起过?”
“没有。头遭儿听说,还是那天你在饭桌上提起的,我看二爷二奶奶睑都变色了。”
“是呀,脸变色就准有,要不为嘛变色?那匣子离不开这家,这院子,这十几间房子,说不定就在二叔那院里,要不他为嘛从来不叫人进去,对吧!”
精豆儿立着耳朵,赛两小饺子皮儿,光听,嘛也没说。
第十一章 火眼金睛看屁股
第十一章 火眼金睛看屁股
一年二十四节气,十二节,十二气。立春为节,雨水为气,立夏为节,小满为气,立秋为节,处暑为气,立冬为节,小雪为气。十二节当中,插进去十二气,便是二十四节气。节分气,气连节,节藏刚,气含柔,刚柔相济,气节相接,一年便是春去秋来,暑消霜降,叶凋冰封,跟手又是雪解冰消,天地回暖,大雁排成人字,叼着南边的绿色儿,一路叫着喊着唱着来了。天有冷有热,地有寒有暖,一股大气贯通天地。可天寒地冻天热地裂,是打表面上瞧的,内里未准这样。不然为嘛天凉地洞暖,天晒地窖凉?天地相互之间,一边顺应,一边较劲。不较劲,不动劲,不动不变,不变不活,不活不死,不死不生。天理如此,世间道理也照样一样这样。
今日大暑,赶上三伏,惹惹顶着大毒太阳,脑袋哗哗冒汗,赛打水里捞出的西瓜。拿手一抹,一层水下来。还是蓝眼有根,肩膀头晒冒烟,鼻尖却半拉汗珠子也没有,不怕不叫不难受不当事儿,显出功夫来。两人一高一矮一拐弯儿,进了鱼市。卖鱼的贩子都躲在阴凉地,光着膀子,拿湿布蒙头。盛鱼的大木盆小木桶盖着席子荷叶苇帘子。不盖盖儿的,没活鱼,鸟死朝上,鱼死朝下,死鱼们都翻过身,把雪白肚皮挺出水面。刀鱼娇气,出水就死,一晒就变色,银里透蓝,蓝里透紫,真赛一把刀;泥鳅气足,水不开锅就不死,一个劲儿折腾;王八最有本事,吊在竹竿树权上,脑袋尾巴四只爪子缩进大肉盖里,给太阳烤得赛刚出锅的烤饼,还活。
惹惹咧开大嘴叉哈哈笑道:
“当王八也不错,起码晒不着。”
蓝眼没答话,使手一指,前头一堆人,有的说有的笑有的起哄看热闹,过去一瞧,是件稀罕事儿。一个天下少见的大胖子,坐在一个大箩筐里,叫一杯大秤吊着,大秤挂在大柳树权上。秤杆赛擀面杖粗,秤砣赛水师营的炮弹,大胖子赛一堆肉塞在筐里,大白肚皮儿大黑肚脐儿鼓在上头,好比大肚弥陀佛。两条胳膊架在筐沿,拿把大蒲扇呼呼扇风,直扇得筐晃杆摆秤砣摇,一个鱼贩子踮脚看秤星,叫道:
“恭喜万爷,今儿又长了,三百八了!”
“我不信,你按住秤绳儿,我下来自个儿瞧。”大胖子在筐里叫,嗓门好粗好厚好足。
蓝眼对惹惹说:
“这胖子就是咱要请的火眼金睛万爷。他每使一次眼,就伤一次元气。他怕瘦,天天上秤约,轻一斤重,吃二斤肉。”
说话间,只见鱼贩子捏住挂秤砣的皮绳子,一扬秤杆,“哐当”大胖子连人带筐赛打天上掉下来,砸得地面直冒烟。这一蹲,人在筐里塞实出不来,几个看热闹的才要上去拉,大胖子两眼一合,气贯满身,脑门立时变红,忽一发力,荆条大筐“哗啦”摔得粉粉碎,大胖子身子不笨,一挺腰站起双腿,扭头一瞅秤星,哈哈大笑,笑得浑身肉直扑愣。惹惹从旁瞧出刚头大胖子万爷闭目凝气时,鱼贩子手腕微微一抖,把秤绳住上挪了一截。这一挪真是神不知鬼不觉。惹意本是街面上的人,这些花活窍门全懂。上去说:
“万爷,我也算个胖子了,可您一个顶我两个还富裕。”
蓝眼冲大胖子说:
“这就是我昨儿跟您提过的黄家大少爷,今儿我们请您来了!”
大胖子万爷朝惹惹抱拳拱拱手说:“好说好说大少爷!您那宝贝就是埋地三丈深,我一眼也给您找出来。您瞧那小子——”他手指刚刚戏弄他那鱼贩子说,“他里头穿的是他老婆的红裤衩,不信您叫他脱下外边的裤子看,错了我是瞎子!”
鱼贩子一怔,吓得一蹦。
万爷叫道:
“脱下来给大伙瞧,不脱,大伙就扒家伙!”
惹惹来了精神,也叫道;
“大伙上,瞧瞧万爷的能耐!”
鱼贩子扭身要跑,立时给几个汉子按住,鱼贩子求饶叫苦耍横求饶全没用。裤带扯断,一拉裤子,里头果然是娘们儿穿的大红神权。众人大笑,松了手,他便提裤子撤丫子跑,好赛有人宰他。惹惹看傻眼,说:
“万爷,您是在世的二郎神,火眼金睛阿!”
万爷说:
“这不算嘛,真能耐您还没瞧过呢,到您家去再瞧吧!哎,咱得有话在先,我使一次眼,伤一次气,掉一斤肉,你得再补一只鸡吃!”
“蓝大爷早把这话告我,我给您预备好四只活鸡,一码九斤大芦花,保准您吃下去,转天长出十斤肉来!”惹惹乐呵呵说。
万爷听了哈哈哈笑,打树权拉下一件帆布大坎肩,两条胳膊赛大腿,打肩口往两边一伸,坎肩没扣儿,咧怀腆肚子,一手呼呼摇着大蒲扇跟着惹惹就走。惹惹说:
“到我家,您千万别提金匣子的事儿。就说看那母长虫来的。我二叔那院不准入过去,我二婶才答应请您去。我家前一阵子不是闹鬼吗……”
万爷边走边笑边喘气边扇风边点头边说:
“知道知道知道。”
大胖子万爷一气坐散两把太师椅。九九爷叫灯儿影儿把门楼里那条大懒凳搬来,撂在当院,才算坐住。新垫的土软,屁股一压,凳子腿儿还是陷下去半尺,反倒坐瓷实了。
天津卫大宅院的虎坐门楼内,靠墙都摆一张七八尺长大条凳,面宽腿粗。看门的平时坐在凳上守门待客。没事时候多,有事时候少,夏天歇伏,冬天晒太阳,所以叫懒凳。
精豆儿在二奶奶耳边嘀咕两句,二奶奶便笑着说:
“万爷,惹惹说您能截墙瞧见东西,我一听就说非请您来不可。这本事打小听说过,可没亲眼见过。您别单看那母长虫在哪儿,也叫我们见识见识您的本事。”
惹惹说:
“万爷的本事我可领教了。刚头在鱼市,截着裤子把一个鱼贩子穿嘛裤衩都看出来了。”
精豆儿说:
“二奶奶不想听你说,只想自个儿看。”
灯儿影儿在一边笑,好赛不信这肥猪肥象赛的大胖子真有能耐。蓝眼镜片一闪,低头在万爷脖子后边说一句。万爷脸上收了笑,闭上双眼,大肚囊子一鼓一瘪,把全身精气蓄进丹田,跟手脑门有条青筋涨起,鼓一道棱儿,秃脑瓜顶由青一点点变红,赛煮熟的海螃蟹盖。红色接着往下走,打脑门越过后骨红到眼皮,忽然两眼一张,目赛金星,照人眼花。他一跺脚,手一指二奶奶住室,眼珠子赛射出一道光,直冲过去,瓮声说道:
“二奶奶,您柜子上锁的抽屉里,那绸子包儿里,真还有几件好东西。”
二奶奶傻了,禁不住说:
“您怎么知道?”
万爷不答她,却说:“我已经把您那包儿,打柜里移到小圆桌上,您自己进去瞧吧!”声调瓮瓮响,显出元气浑厚。
二奶奶跑进屋看,声音打里头传出来:
“呀,抽屉上锁,东西打哪儿出来的,这不神啦吗?”
万爷坐在院当中懒凳上说:“您别动它,我再给您把这包移回去!”说着,闭目调息运气使气,大伙垂手屏息,谁也不敢动劲儿,怕给这气伤着。只见万爷赛喝口好酒美酒老酒,南瓜赛的大脑袋悠然一晃,眼皮一撩,说,“好,回去了。”
二奶奶打屋里出来,脸色儿都变了,赛又碰见鬼,张着嘴,一口白牙黄牙银牙金牙,话说不出来,惹惹也惊得不知说嘛。
万爷好神气,对大伙说:“惹惹说我截裤子能看见裤衩,你们脑袋虽不摇,心里却不信。信了没劲,不信才好。老爷子—一”他手一指九九爷说,“您里边那条白裤衩干嘛不缝缝?裤裆都裂了。”
九九爷瞪大眼,明明白白是叫他说中了。
万爷又一指灯儿说:
“小子,你这条绿裤衩该洗洗啦!”
灯儿露出一副傻相。
万爷再一指影儿,没指裤子,却指他脚,说:
“你鞋跟下边干嘛掖几个铜子儿?怕个子矮不够高,垫垫?”
影儿脸刷白,直瞅九九爷。明摆着这是偷柜上的钱。万爷把这几人看过说过,才使眼睛向精豆儿,精豆儿赛给钉信,心儿腾腾跳。不知这神通广大的胖子会说出嘛话来。万爷不对她说,却问蓝眼:
“天师,女人肚脐有痣是吉是凶?”
“痣在哪?肚脐眼儿里头还是外头?”
“卧在里头。”万爷瞅一眼精豆地说。
“嘛色儿?”蓝眼又问。
“白的。”
“鼓的还是平的?”蓝眼再问。
“鼓的,赛小米粒。”
蓝眼便说:
“面无善痣,身无恶痣。可是,平痣无事,鼓痣招事,黑痣主吉,白痣主凶,不好!”
精豆儿刚头那股子机灵劲儿登时一扫光。万爷这才对她说:
“大姐,有我万爷在,你们身上有嘛也藏不住。”
这话说得一院子人都赛一丝不挂光屁股站在当院,没人再敢乍刺,精豆儿不觉拿手挡着下体,好赛不挡着,就叫这大胖男人看个底儿掉。随后,万爷使火眼金睛找那雌长虫,手指哪儿,眼找哪儿,如同电光石火,任它铜墙铁壁,一穿就透。看得大伙觉得所有房子都赛玻璃金子。忽然万爷目光停在北面墙上,凝神注目,眼珠子直冒光,惹惹以为瞅见金匣子。万爷却问:
“里院屋中那和尚是谁?”
这话说得大伙全糊涂。
九九爷说:
“哪来的和尚,后院只有我们二爷。清瘦脸,留胡子,可是?”
“对。小手指留长指甲,右耳朵垂下有个小肉疙瘩。对吧?”万爷说。
“是我们二爷,怎么是和尚?”九九爷说。好奇怪。
“身穿士色上衣,正在打坐,屁股下坐个蒲团,不是和尚也是俗家弟子。”万爷说。
“不会吧,我们二爷天天在房里读书呀!正看书吧!”
“不不,合著眼,正入定。”万爷说,“我看他跟看您一样清楚,不信您去瞧。”
九九爷没答话,满心狐疑。一家人好奇怪,二爷天天守在屋里,赶情念经打坐学做和尚。谁也不知怎么回事,也不敢多嘴多舌。这功夫,万爷脑门冒汗流油,头皮由红变白,眼珠子也是光褪神收,好赛快落下去的日头。他慢慢起身说:
“二奶奶,放心吧。您这宅子打今儿干净了,我看见一条蛇道,从您房后穿过里院,绕过后花园假山,打后墙西北角那个缺口走了。现今您院里,狐黄白柳灰一概绝迹,只有百十只大耗子;没一个成精的,安心过日子吧!”
这几句话便把二奶奶说得放心松心宽心开心,立即招呼九九爷将蓝天师和火眼金睛万爷请到前院茶厅,由惹惹做东做主,陪着喝茶吃点心吃零碎,随后喝酒吃菜喝酒吃肉喝酒吃鱼喝酒吃下水喝酒喝汤,再喝茶吃点心吃零碎,才把今天使的精气神全补上。完事拿出四只叽叽嘎嘎乱叫的红冠子大活鸡交给万爷提走。临出门,精豆儿还捧来沉沉两包银子,是二奶奶犒谢二位法师的。蓝眼接银包时,小声对精豆儿说:
“万爷说,您肚里的娃娃是男的。”
要不是蓝眼已然捏着这银包,准掉在地。精豆儿一惊过后,悄悄对蓝眼说一句。
“回头我到您府上去一趟。”
蓝眼镜片厚,神气看不透。
出了大门,万爷不等惹惹心急开口,便对惹惹说:
“太少爷,我把您府上茅坑里都看了,根本就没那金匣子。”
这句话没把惹惹人说死,也把他心说凉。
第十二章 波光月影禅语破天机
第十二章 波光月影禅语破天机
说人没能耐,都信;说人有能耐,半信;说人有奇能,不信。惹惹说的,桂花就不信。眼见为实耳听虚,惹惹买只花母鸡拉着桂花,要去鱼市见识见识那位火眼金睛穿墙透壁截裤子看屁股的神人万爷,桂花不去。她说宁肯信那双贼眼,也不信黄家没有那祖传的聚宝盆,要不二婶为嘛拿假的唬弄他们?男人心散,女人心专。意惹拿脑袋专心专意一想,老娘们儿的话在理。一天,蓝眼来找惹惹说:
“你二叔有鬼”
“打哪儿说起?”惹惹一下摸不透这话来由。
“这些天,他白天躲在屋里,夜里打后墙跳出去。”蓝眼说。
“谁告你的?”惹惹一怔,跟着笑道,“我二叔又不是张生,哪会跳墙?”
“你小子是外场人,怎么不通世理,你不是县太爷,那兴逼供。告你个信儿,还追来路。好,我走了。”蓝眼说罢,拍屁股就要走。
惹惹一把拉住他,按他坐下说;
“怪我不懂事儿。我跟你不见外,张口就说呗,你不说,我不再问就是了。哎,你说是不是二叔把金匣子转出手了?”
蓝眼说:
“你家的事,我不掺和!”
惹惹咧开大嘴满脸笑,哄蓝眼高兴,说道:
“咱是嘛朋友,你不是说吃饭使一双筷子,走道穿一条裤子吗?嘛你家我家的,咱不是还说过,金匣子到手,三份里有你一份?咱今夜里摸摸去怎么样?”
蓝眼蓝色镜片正对着他。还是那两句话:蓝眼镜片厚,一眼看不透。
当夜,惹惹同蓝眼溜进后花园,躲在假山下几块石头后头候着,好一阵子不见动静。惹惹心浮呆不住。认定蓝眼听来说信儿,可又不敢跟蓝眼提走。蓝眼气沉,蹲在一块珊瑚石后头,赛前后两块石头。不会儿那墙头蹿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