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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周勇士，自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怎能临阵脱逃！您二位要做什么，咱们守着护着，怎么也要共进退，同荣辱！咱们弟兄们是一定要陪您二位战斗到最后的……”
“这是命令！”
陈老气场全开，上来一下打断，又不容置疑地一拳头捶上了安国将军！
“什么临阵脱逃！这不是让你们逃！此刻好不容易制造出了这大好机会，崖底下的，大多是手无寸铁，无力抗争的朝臣！这是要你们赶紧去保护他们！
此刻的他们必定正一头雾水，心慌意乱，不知下一步要如何！你们刚刚都听到咱们的计划了，所以你们必须下去带领他们撤离！你听好了，崖下的船和筏都已经连接好了！
所以你们赶紧下去，带他们往长宁伯府方向的湖面上避一避！此刻雾气重，只要绕开南军的援兵即可！援兵们忙着救火，一时半会儿顾不上你们，所以安全方面暂时一定是无虞的！
若他们兵分两路，拨出人手来追击你们，也不急不怕！这雾气就是你们的护身符，一刻都不要停，反正就到处兜圈子，尽量拖延时间！
所以这不是逃，而是有计划地保护有生力量！你们几十人，任重道远啊！”
众守军面面相觑。
“那您二位……”
这两位同样毫无反击之力！
他们有什么能耐留在崖顶对抗朱景炽！
他们多半这是要自我牺牲来为守军谋利了！
他们这是不要命了！
安国将军已经红了眼眶，其他武将和卫兵也都动容不已。
陈老拍了拍安国将军的肩，一一扫过他们的脸。
“你们记住了！崖底那些朝臣，才能代表朝廷！老头子我即便逃走，也活不了几年了，没什么可惜的！
世子妃大义，皇上和大周欠她许多！你们代朝廷记下她的恩！若是可以，尽力保护她的家人！若有机会，将来请皇上多加照拂世子！就这样吧！废话不多说，你们赶紧走！”
沈默云向陈老投去了感激的一眼。
他德高望重，说话掷地有声，他这么一开口，效果自然加倍！
如此这般，她将小命送在这儿，也就没有可担虑的了。
这些人都是她大义的证人，将来皇帝一定会还她这个恩情！她的爱人和家人便能因着今日她的义举而获利获益。
尤其是，她最放不下的是崔奕横！
这次他责任巨大，如此局面，他必须负责！但愿他日他被追责时，能看在她此刻这奋不顾身的面子上，朝廷和皇帝都可以对他网开一面！
她没能保住他们的孩子，那她就以另一种形式为他做一点事吧！
是的！她预备要牺牲自己了！
擒贼先擒王！想要扳回所有局面，想要在援军不到的情况下化解四面楚歌的境地，想要将她所有在乎的人都护下来，只有这一个简单有效的法子！
她要与朱景炽同归于尽！只要朱景炽死了，所有的一切便都能结束了！
而陈老，这是打算与她一起扛！
先前她已经试着阻止过陈老了！可他却认为有他在，他们成功的几率会更大一些！又说什么，当年没能与她外祖父秦琼一起扛到底，叫他心中愧疚了半辈子！这一次，他想弥补生命中的遗憾……
那老头竟是那般固执，所以，她只能点了头！
此刻的陈老接收到沈默云的视线，便也直言不讳！
“傻丫头！你能做到此刻这一步，老夫已是自愧不如！这点小事，也是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
第一四六八章 最后（）
崖顶这氛围顿时变得沉重逼人。
“陈老！世子妃！咱们一起走吧！”还是有武将出来试图劝说沈默云两人。
“真婆妈！”陈老指着他们几乎唾沫横飞，这次，他直接一脚踹了出去。
“听听！看看！南军就到眼皮子底下了！再说一遍！这是命令！你们要抗命吗？你们要谋反吗？你们要以下犯上？
你们再不走，咱们好不容易才下到崖底的那帮人就都得死！你们能负责吗？他们没有武力保护，如何能坚持下去？你们想要看同伴们死在你们跟前吗？你们希望是因为你们的优柔害了他们吗？
赶紧给我滚！咱们做到此刻这一步不容易！走，赶紧走！再不走，老头子我直接就先死在你们跟前！”
说话间，陈老已经将安国将军推到了崖边。
“你们走了，我几个才有时间在朱景炽到之前割断全部绳索和藤蔓！若是办不到，不但朱景炽必将顺藤逃走，所有人的性命都将保不住！快！若此刻前功尽弃，老夫得要冤死！”
陈老说得清楚，他是要舍小取大了。
安国将军鼻子一酸，在下崖前抱拳带着众守军行了一军礼信誓旦旦到：
“吾等保证，一定会为大周和朝廷与反贼们周旋到最后一刻，若不流尽最后一滴血，耗尽最后一口气，坚决不倒下！”
陈老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紧下去。
这退下的守军共计五十九人，加上崖顶剩下的十名侍从，总共是六十九人，此刻终于开始下撤。
他们都有武艺，自然不用与先前文官们那般谨慎，十几条藤蔓一齐作用，瞬间便滑下去了好几丈。
“你们船离开时，记得带上山脚下那几个放火的死士，此刻他们应该就在岸边等着接应！”沈默云突然想起这一桩！对她来说，纵是死士，每一条性命也都是宝贵的存在。
“是！”
“宁可点蜡烛油灯也不要点火把！”
“是！”
“对方人多，用不着出击，别再放箭了！与其暴露自己，不如在浓雾中周旋！”
“是！”
“不要太靠近西山！”
“是！”
他们到底身手过人，下去一人行至半程后，便会再下一人，一小会儿的功夫，这六十九人便已消失眼前……
沈默云又帮着笑言将峰顶剩下的所有弓箭简单一扎，拿了粗绳绑好扔下了崖。
听了一会儿，他们判定，这群守军都已顺利安全下至崖底上了船。
随后，发现少了人后，便有一声声叫唤传了来。
“陈老！”
“小姐！”
“云儿！”
“长姐！”
沈默云听到了家人和丫鬟们的呼唤和哭喊，心下顿时一痛！
这就是生离死别吧？
虽知他们看不见她，可她还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随后，她深抽了一口气，将脖子高高昂起，把在眼眶里打着转的泪水给憋了回去。
而陈老则对那些呼喊犹若未闻，这会儿竟是哼起了曲调欢快的民间小调。
不似沈默云，他浑身自在，看着竟是没有半点不适。
这份恬淡，叫她自叹不如。
那小调是方言唱成，讲的什么她听不懂。可调子轻松，却是很快便让她的心绪也跟着放松了不少。
转眼间，这峰顶便只剩了他们三人。
此刻陈老拿了匕首已经开始动手割断巨石上的绳索和藤蔓，笑言则故意拉了沈默云从另一边开始“帮起忙来”。
笑言手中动作不停，可她的视线却牢牢盯在了沈默云的身上。
沈默云也不闪躲，笑着迎了上去！
“两个问题！”笑言强势言道。
“你问。”
“第一，您斗篷前那个荷包哪里来的？奴婢先前怎么没见过？何时挂去身上的？里边装的又是什么？”
“这哪里是一个问题！”
“您别打岔！您明知道，这就是一个问题！还有，您准备与朱景炽同归于尽，那奴婢呢？您是也打算要拿走奴婢的命？您为何独留奴婢在您身边？
奴婢小命虽不值钱，可您往日里待奴婢如何？按着您的性子，这种时候，您即便不说抱歉，您也不可能不问问奴婢的意思，不向奴婢解释个一二吧？
您为所有人都考虑到了，包括死士们，伤员们，可就偏偏忘了奴婢？奴婢不信！所以，奴婢这两个问题，其实就是一个问题，对不对？”
沈默云笑得温暖，上来搂了这丫头！
的确，她一直憋了一肚子的话却没找到合适的方式开口。
而多年的朝夕相处，早已让她们之间生出了默契。
这会儿的笑言分明已经完全洞悉了她的所有想法和决定，才会表现得如此不满和不甘。
“多谢你！你的问题我就不回答了，还问什么呢？你们了解我，我何尝不了解你们？你明知道的！你们几个我从没当作奴婢去使唤！我把你们当作家人，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尽力护着你们周全！
但我下定了决心的事，你们改变不了！我知道你气，可你也很清楚，我这么做是最好的选择！你既然理解我，自然知晓我要做什么！我留你在身边，是因为你还有任务！所以你必须帮我！那才是我的亲人和姐妹！是我最宝贵的存在！”
沈默云松开了笑言，却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
“奴婢……舍不得您！奴婢愿意陪着……”
“别！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还有家人，还有青竹！你是我几个丫鬟里此刻唯一一个有着落的，刚刚我已经吩咐了夫人，这次之后，她会把你风光嫁出去的！青竹的主子是世子，他也一定不会亏待你们！你们的结合未必不是我与世子幸福的延续！所以，别舍不得！
我要你帮我做两件事！是我最后的要求！”
沈默云拿袖子给笑言擦干了泪。
“一，回去后帮我安慰世子，照顾世子！二！你已经猜到了！”沈默云暗暗瞥了眼陈老。
身后竹林，朱景炽的叫嚣声越来越近。
她们回眸，几乎已经能看清雾气中显露出的点点火红了。
“去吧！”沈默云起身。“听下边的动静，船队正在调整方向，尚未离开，此刻下去刚刚好！”
笑言点了点头。
……
第一四六九章 成仁（）
崖顶，三人忙着割断所有的绳索和藤蔓。
一齐动手，速度很快。
任务一下完成。
只是陈老并不知，沈默云在剪断藤蔓的过程中，还留下了最后的一根。
随后笑言在沈默云的示意下，上前又做了些最后的准备。
陈老打开了双臂，伸了个懒腰，索性提起一只酒瓶，坐到了篝火边喝边唱。
“好丫头，委屈你了！你忠君护主，是个顶顶好的！老夫代替朝廷多谢你了！”陈老对着笑言抱了抱拳。“来，老头子送你个礼物！”
陈老递上了个沉甸甸的荷包。
沈默云与笑言对视了一眼。
到了这种时候，还送东西吗？
或许，他只是为了心里好受？
“里边是老夫的护身符，一些珍爱的小玩意，还有写给家人的几个字条！收下吧！”
陈老直接端起了酒壶，猛灌了几口，又盯着笑言看了几眼。
“老夫会看一点面相，瞧你不错！是个吉人天相的！也不知为何，老夫觉得你死不了！这样，你若活下来了，便将这个荷包打开，帮老夫完成里边的一点小事！便算是老头子最后的一点托付了！”
笑言小心翼翼看了沈默云一眼。
得了沈默云的示意后，她才收下了荷包。
她忐忑中带了丝脸红，随即垂下了头。
沈默云看了眼湖面和林子，宫中援军以及朱景炽南军的喧哗声又近了一些。
没时间了。
她赶紧递了个眼色给笑言，随后将视线投去了湖面上。
身后传来了陈老的惊呼。
沈默云不用回头也知道，此刻笑言正拖拽陈老往崖边去。
是了，笑言的确不会死，陈老也不会！
他们都将活下来！
此刻的沈默云虽好奇陈老究竟将何物拿给了笑言，可她却没有时间去探究了。这个疑问，将陪着她共赴黄泉！
“阁老，您不能死！”沈默云转身冲他笑了笑。
陈老正在使劲挣扎，可他嘴里已被堵了手巾，双手也被笑言反手一绑，早无挣扎反击之力。
“阁老，得罪了！”
沈默云上前，一把伸进了陈老外衣衣襟
果然，她一下便找到了一只布包。
老头瞪大了眼摇着头，面色一片郁愤。
笑言忙着拿了长布条做下崖前最后的准备。
而沈默云松开了腰带，将那布包绑到了自己后腰。
“您要保护我，我同样也是！我外祖在世时，便总说着您的好！这些年您想要照顾我，所以明里暗里帮了我许多！我是知道的！我这些年能够身价百增，名望大涨，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您的抬举。
当日我不愿继续履行与陈君言的婚约，您不但没有迁怒于我，还时不时出手相帮，这些情我必须还！我与陈君言做不成夫妻，可我还是把你当作了我的外祖父！大周不能没有您！您一定要好好保重！下去之后，船队就靠您来掌舵了！有您在，我很安心！”
说话间，笑言已经将陈老绑到了背上，攀上了藤蔓。
“笑言，珍重！”沈默云留了个笑给她。“帮我好好照顾他们！”
“嗯！”
笑言噙着泪水深深看了沈默云一眼，一咬牙便消失在了薄雾里
此时此刻，整个崖顶便只剩了沈默云一个。
她在崖边坐了下来，静静感受着周遭的一切。
她人坐在北边崖口，都能感受到从下方腾上来的热气。北崖下是湖面，没放火的这一边尚且热气滚滚，那说明山脚火势已经很大了！
而从湖面过来的南军船队的叫嚣声也越来越大。
“救火”，“救援”，“火速”，“皇帝”等乱糟糟的叫喊也开始出现。
很好！
他们开始乱了！
火势越大，他们便越是不得不赶紧投入救援而不是剿灭。
而崖口正下方，守军们则渐渐安静下来。
他们这应该是借着大雾开始隐匿周旋了。
一切都按着她的盘算有条不紊进行着
至此，她终于可以将那颗不安的心吞回肚子里。
她只剩了最后一个任务。
只要她做到了，便将一劳永逸！
崖底所有人都得以保全，京城平安无事！南军竹篮打水，外族联军无功而返
她孤注一掷，必须做到！
沈默云深吸几口气，拿了匕首，将那最后的一根藤蔓也割断了！
随后将那柄匕首放入了怀中。
如此，至少这群南军已经完全被困北峰，而援军，除非插翅飞来，否则再无可能快速到达这封顶了！
沈默云举了一火把，静静站在了崖口。
她忍不住拽了拽身上的荷包。
事实上，这只被笑言先前盯住的荷包，的确是后挂上去的！
而里边装的东西，与陈老之前胸前怀揣，此刻被她绑去后腰的，是同一物！
在发现陷于四面楚歌的境地后，她与陈老在竹楼里相谈了好一会儿！
他们还留有最后的一样杀手锏——一份火药。
这火药是先前偷袭南军停在南岸的船队时搜到的！
的确是好东西！
这东西虽是杀人利器，可偏偏只有一小包。
这么一小包的东西，连炸平峰顶都不可能！
更别提对南军造成大规模的伤害了。
所以，他们只能想别的法子！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炸死朱景炽。
死士们最开始搜寻朱景炽的时候，便已带上了火药，他们当时便有偷袭炸死朱景炽的打算。
也亏得当时朱景炽为了掩人耳目，在那假货的周围布下了一众南军大将，他们手举大盾，将“朱景炽”护在了最中间，层层盾牌护卫。
死士们没有十足把握，又见“朱景炽”身着厚厚银甲，只能打消了那念头。
倒是全靠当时朱景炽为了骗过守军而戏足，否则这炸药就白费了。
而后陈老曾建议将火药埋在峰顶某一处，想法子将朱景炽吸引过去引燃。
沈默云否了。
这依旧没有十足把握。
若没有猎物，朱景炽一定不会贸贸然四处乱跑。
当时形势愈发危急，沈默云便提出要杀身成仁。
这是唯一可以最有效利用炸药的法子！
陈老应了，唯一的要求便是他二人一起行动。
老头当日一未能保住沈默云与陈二的婚事，二不曾与秦琼在变革中战斗到最后一刻，最后秦琼身死，而他却全身而退。
这两桩事使得他一直心中有愧，总想着法子要弥补，这一点，沈默云早已洞悉
第一四七零章 火药（）
正是陈老有了此种心理，所以他坚持这次一定要与沈默云一道战斗到最后。
当时在竹楼，陈老坚持拿下了四分之三的火药放到了身上。
沈默云自是阻止，这是她的主意，没理由拉陈老下水。可陈老却威胁她，若她不答应，他便将她的计划宣扬出去。
就这样，沈默云只能点头，陈老拿捏住了她。
沈默云很清楚，这主意万一泄露，绝对不可能再顺利实行下去。到时候必定将有一大堆人抢着与朱景炽同归于尽，而她从幕云居带到长宁伯府的一众崔奕横的心腹也绝对不会让她赴死。
届时必将弄巧成拙。
所以她当时只能面上听由陈老的安排，可心中却暗暗另作了打算。
陈老坚持要打头阵。
他提出：由他站去最前边先与朱景炽周旋，届时他会提出与朱景炽相谈一番。
朱景炽一直都不愿背负反贼的名号，他的心大，他想要做的是千古一帝，所以一定不能留下被后世诟病的污点。
这个心思从他当年想方设法促成沈默晴与陈二的婚事以拿捏陈老，到几次三番向陈老招降都能看出
而陈老，不管在文武百官，还是皇族勋贵，又或是文人学子的心中都有极高的地位。若不到最后关头，朱景炽绝对不会想杀陈老，那个后果绝对弊大于利！
尤其是此刻连朱广恒都又换了立场，朱景炽手中连太后、皇后、老族，乃至高丽军的助力都没了，他此刻想要快速又顺利登基，便更需要在朝中有发声人！
而那个人，必须越是贵重，越是名望大，越是一呼百应，效果越好！
所以，陈老这个首辅，这个三朝元老，这个天下文人之首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