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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觉得我们的球队可以一年升一级，九年内就重回顶级联赛吗，拉塞尔？”面对着拉塞尔疑惑的目光，伊姆斯问道。
当俱乐部席克里斯。斯图尔特先生和全场四千多名球迷们在那天下午高呼“去该去的地方！重返顶级联赛！回去该去的地方！伦敦西南区！”的时候，他是这么相信的——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重回伦敦西南区，重返顶级联赛了。
不过事后冷静下来，他不得不承这只是一个比较美好的愿望而已。联赛征程路漫漫，总共九级联赛，越往上越难打。等进入第五级联赛，估计拼的就不光光只是球队的实力了，还得看俱乐部的能力。如果俱乐部财力不足，就算升上第四级联赛，成为了“联盟球队”，也毫无意义，因为缺乏资金支援的他们将迅速跌回第五级联赛。而温布尔登竞技最缺的恐怕就是钱了。
格兰联赛里从来不缺少这样的球队，很多球队建队一百年了，却都还在第五级以下的联赛中厮混度日。
就算现在那些在英超呼风唤雨，看起来风光无限的俱乐部，也曾经有大把的时间是在低级别联赛中浑浑噩噩度过的。
“我觉得我应该可以再把这支球队向上带两到三级联赛，然后我就没有那个能力了。俱乐部应该找比我更优秀的人来执教球队，如果他们还想重返顶级联赛的话。”伊姆斯说道。
评价他自己的水平时，他的语气显得很平静。
“我不知道温布尔登还要在这样的联赛中呆多久，也许真的可以一年一级，也许……需要十年、二十年我们才能回到‘联盟球队’的行列。”
“联盟球队”指的就是参加英超、英甲、英乙、英丙（后三者在2004年夏天之后分别被叫做英冠、英甲和英乙）四级联赛的球队们。他们都是真正的职业球队，实力和温布尔登现在参加的联赛中的球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从球队的角度来考虑，你的离开对我们的实力有影响。但我想你个人应该是希望离开的吧？”
“我……”拉塞尔想为自己分辩，却被伊姆斯挥手打断了。
“能够被更高级的球队看上，这是不少人在低级别联赛踢球时的梦想。谁不希望去参加水平更高的比赛？如果你有实力，那就去。我说得无情点拉塞尔，温布尔登竞技不是你一个人的球队，也不是说离开了你就玩不转了。我们是一支球队，不管离开了谁都要能够继续生存发展下去才行，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伊姆斯问道。
拉塞尔点点头。虽然这最后一番话让骄傲的他有点郁闷，但他必须承认老板说的是对的。虽然他现在是球队的组织核心，可要是没有凯文。库珀在前面接应他的传球然后射门，没有楚在身后疯狂逼抢，为他提供保护，那么只凭他一个人是什么都做不到的。足球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个团队游戏，哪怕是马拉多纳、贝利也不可能单挑对方十一个人。
“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你要留下来我欢迎，如果你打算走也不要认为这是什么狗屁背叛。我们不玩那么矫情的东西。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不管你作何选择，都尽快。我不希望让这破事影响了你的状态，也影响了我们球队的成绩。最起码，就算你决定离开，在这个赛季结束之前你都还是我们的一员。”
“我知道了，老板。谢谢你。”
伊姆斯的话虽然有点难听，却帮助拉塞尔卸下了心中最沉重的一块石头——如果自己真的选择了离开，俱乐部和队友们会怎么看待自己？他们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追求荣华富贵的叛徒？会不会憎恨自己？温布尔登的球迷们呢？他们又会怎么看待自己的离去？会对自己破口大骂吗？
球迷们的反应他还不知道，但起码球队这块现在他没那个担心了。
“很好，我们已经耽误了够长时间了，现在回去训练。”伊姆斯在拉塞尔的后背拍了一巴掌，把他推了出去。
※ ※ ※
训练结束之后，拉塞尔又被伊姆斯叫去一旁问话。这次他问的是保罗。帕克都对自己说过什么，他打算如果对方找上门来也好做足准备，知道对方有什么底牌，才能够为俱乐部谋求最大化的利益。
等他回到更衣室的时候，那里面只有楚中天一个人了。
“你打算接受邀请吗？”楚中天看看四下无人问道。
拉塞尔已经想了整整一堂训练课，他觉得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我反复仔细考虑过了，我还是想踢职业足球的。”他对楚中天说。
楚中天已经知道答案是什么了。
“那上学怎么办？”
“申请办理休学续。反正我这两个学期都逃了不少课。”拉塞尔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他可不是爱学习的好学生。
“唯一的遗憾是，没办法再继续折磨你了。”如果他转去威灵联队，虽然都在大伦敦区内，但显然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指导楚中天提高脚下技术了。一想到不能借此机会折磨楚中天，让他完成一些根本不是常人可以做完的训练项目，拉塞尔就产生了发自内心的遗憾。
虽然拉塞以前和楚中天有点龌龊，但是在训练楚中天这方面，他却做得很认真，很负责。这半个多赛季来，也因为他的训练，让楚中天在控球方面得到了极大的提升。现在的楚中天已经不惧怕两个人的夹抢了，就算是面对着三个人的包围，他也能够在短时间内力保足球不失。
“我也很遗憾。”楚中天说。
他是把拉塞尔当成了自己朋友，尽管之前他们曾经恨不得杀了对方，但是那样的矛盾根本不算什么。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也早就淡了。但是在平时，拉塞尔帮助自己提高脚下技术，这让楚中天受益匪浅。甭管拉塞尔是出于什么心理才训练自己的，只要这事情对自己有利，楚中天就觉得拉塞尔并不可恶。艾米丽说的对，他和博尔杰都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有时候有些刻薄罢了。
艾米丽去美国拍戏，忙得基本上看不到几次了，毕业之后也要去美国发展自己的事业，那时候到自己毕业之前应该是不会再见到她了。现在拉塞尔也要离开温布尔登和温布尔登艺术学校，去另外一个地方重新追求他的职业足球梦。
好不容易认识一些朋友，现在开始却在慢慢离去。当两年半之后，他毕业了，这些朋友还能剩下几个呢？
“祝你好运，娘娘腔。”
拉塞尔吃惊于楚中天竟然竟没有和他争锋相对地斗嘴，猛地听到楚中天这么说的他还没反应过来，楚中天却已经换好衣服离开了更衣室。
他这才反应过来，楚中天还是在最后骂了自己。
“干！你这疯狗！”他只能在空无一人的更衣室里对着楚中天的柜子发泄。
※ ※ ※
楚中天努力想要把拉塞尔接受了威灵联队的消息忘掉，因为这和他没什么关系。可不知道为什么，晚上在顿斯酒吧工作的时候，他的脑海中这件事情却总是盘旋着，挥之不去。
他有些在意拉塞尔的选择，可实际上他不应该如此在意的。并不是在意他离开温布尔登，而是在意他的去向——一支第五级别联赛的球队，如果能够升级就将跨入联盟联赛的行列，成为真正的职业球队。
楚中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
有丁点羡慕，也有一些失落，还有些许憧憬……
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什么滋味都掺了进来。
※ ※ ※
拉塞尔回到家后和自己的爸爸说了他的选择。
“我还以为那次‘退训’让你彻底死心了呢。”爸爸对于儿子的决定不置可否。
拉塞尔摇头：“本来死心了，爸爸。但是在温布尔登踢了大半个赛季的球，我发现自己其实还没死心。”
那个梦想就好像是渐渐冷却的火堆，本来以为已经冷彻底了，没想到一阵山风吹来，吹掉上层的灰烬之后，却露出了里面的暗红。
“我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料。”拉塞尔低着头继续说。
说实话，他一直是害怕自己爸爸的。每一次做出选择的时候他都担心自己的爸爸会和他意见相左，尽管这种情况一次都没有发生过，他却总免不了这么担心。
就像现在，他依然在担心自己的爸爸会突然大发雷霆，不同意自己的选择，一定要让他继续学业。可这一切都还没发生呢……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书房内一片沉寂。
“第五级别联赛……”父亲说话了。
拉塞尔以为他要反对，连忙说：“第五级别总比第九级别更紧接目标，爸爸……”
又是一阵沉默。
妈妈在外面敲门：“吃晚饭了，亲爱的。”
仿佛是被从睡梦中惊醒一样，拉塞尔抬起头，看到爸爸正对着他微笑。印象中爸爸可是很少笑的……他不知道这意味着好事还是坏事。
“祝你好运，儿子。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五十三
在主场2：0战胜法厄姆镇队后，大家都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保罗。帕克，前英格兰国脚，曼联的右后卫。他正在和拉塞尔，以及老板伊姆斯一起聊天，话题一定是和拉塞尔有关的。
这一下大家都确定拉塞尔应该是要离开球队的了。
一时间却没人再嚷嚷什么“拉塞尔真是一个幸运的家伙”这样的话，虽然刚刚赢了球，大家却都有些沉默。
他们知道离别已经不可避免。或许随着他们成绩的提升，随着他们这些人的名气越来越大，会有更多的其他球队来挖角，那么拉塞尔这样的离别也就无法避免……
他们本来都只是因为热爱温布尔登足球而聚在一起的，但如果有更好的发展机会，又有几个人能够不动心呢？毕竟他们也都有一颗渴望成功的心。
※ ※ ※
“……虽然我们只是个半职业的球队，但是拉塞尔还是和我们签了合同的。我希望你们能够拿出一点诚意来。”伊姆斯对帕克说。
两个主教练已经就拉塞的“转会费”开始了谈判。
必须要说明是，很多低级联赛都有这么一个特点：因为很多球员实际上是不和球队签合同的，所以想走随时都可以走，没有什么约束力。就算签了合同，只要有前四级联赛，也就是“联盟联赛”的职业球队要购买球员，球员也可以随时走人，而且一般都没有什么转会费。关系好的来年踢一场友谊赛，或者送点训练装备什么的，这就算很不错了，大多数是一分钱都没有的。
温布尔登竞技和威灵联队的关可不算亲，在此之前他们没有任何交集。伊姆斯不希望发生这种自己的球队送了一个核心球员出去，却一分钱都捞不到的事情。不管是钱还是物，总要赚点回来才行。
拉塞尔也表态了：“我也希能够对温布尔登进行一些补偿，帕克先生。”
帕克点头：“如果我打算什么代价都不付出就带走拉塞尔的话，那么我也不会来找你了，伊姆斯先生。”
他这么说是有道理的。如果他真地不想付钱，也不想付出其他代价，他只需要私底下和拉塞尔说好，然后由拉塞尔提出离队就行了。伊姆斯甚至都不会知道拉塞尔要去哪儿。拉塞尔可以有很多理由。不过这么做太不地道了。
伊姆斯点点头。大家都是名人，“名”人不做暗事嘛。
“那我也说老实话，帕克先生。我们球队刚刚租下国王牧场的使用权，花费了两万英镑。还有其他开销，都十分花钱。而我们是一支完完全全由球迷所组成的球队，在经济上并不宽裕。我希望你们能够付出一笔金钱来得到拉塞尔……”
毕竟签了合同却能够自由走人的情况，只针对前四级联赛的球队，而威灵联队很不幸地暂时处于第五级，所以他们总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保罗。帕克显然也是有备而来：“当然，这不是什么问题。拉塞尔是你们的核心，还曾经在温布尔登职业足球俱乐部的梯队中接受过训练。我们为他准备了五万英镑。”
五万英镑在职业联赛等级中还不够大多数职业球员一周的薪水，但是在这样低级别的联赛中，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本赛季温布尔登竞技一线队加教练组的薪金预算总额都只有十二万英镑，这五万就基本上可以解决球队半个赛季的薪金支出了。
以收入占支出的比例这个角度来看的话，五万英镑是一笔不折不扣的“巨款”。
伊姆斯似乎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了，他看向拉塞尔。
拉塞尔没说话。
“当然，我们还可以和你们在明年夏天安排一场友谊赛，在你们的主场。那时候如果我们升级成功，相信会为你们吸引更多的观众。”
伊姆斯和拉塞尔还是没表态。
“另外，我们再提供五十个足球、二十五套红色和二十五套黄色的训练背心，二十个角锥。”
伊姆斯点了点头：“衷心祝愿你们能够升级成功。”他向对方伸出了手，成交了。五十个足球倒是十分需要，国王牧场的看台十分低矮，而且并不是完全密闭式的球场，如果有人射门和大脚的时候用力过猛，就会直接把足球踢出球场，落入球场后面的密林中。虽然可以在比赛结束之后组织人去找，但比赛进行中总不能等人找到足球再继续踢吧？因此在比赛中主队一方往往要准备很多足球，来应付这样的情况。
平均一场比赛使用七八个足球，是低级别联赛的一个特点。
“也祝你们能够参加下赛季的第八级联赛。十年前，威灵联队在那里踢过。很抱歉我没办法为你提供什么情报，十年前的资料已经过时了，哈！”保罗。帕克也很开心地伸出手。能够成功拿下温布尔登竞技的核心球员，他对球队下个赛季的目标充满了信心。
他并不担心拉塞尔不能适应第五级联赛这样的事情。在他看来，拉塞尔的水平早就超越了整个第九级别联赛了，让他继续留在这里是对拉塞尔天赋和才华的浪费。
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根据他们的协议，拉塞尔将在赛季结束之后转会加盟第五级别联赛的威灵联队。
就这样，温布尔登竞技完成了他们球队历史上的第一笔转出交易，而阿莱。拉塞尔也将以俱乐部历史上第一位转会离开的身份被铭记。另外，他还捎带着创造了球队历史的转会费记录——五万英镑。
虽然这个记录也许保持不了多久……
两个人松开手，保罗。帕克又向拉塞尔伸出了手：“我希望下个赛季我们在一起能有个美好的回忆。”
“谢谢，帕克先生。”
接下来帕克向两个人挥挥手：“那我就告辞了。很感谢我们两家俱乐部能够达成协议。再见，拉塞尔。再见，伊姆斯先生。”
目送他离开之后，伊姆斯回头看着拉塞尔。
“以后如果能够成功升级，当然好。就算升不了级也没什么，好好表现，就能获得这样的机会。”他对拉塞尔说。
拉塞尔点点头。
“这事儿总算完了。”他摸着下巴说，“先把这个赛季踢完吧。”
“我一定帮助球队成功升级！”拉塞尔用力点头道。
“升级又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伊姆斯对拉塞尔指了指球场方向，“归队吧，他们一定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拉塞尔向伊姆斯道别之后，转身跑向了球场。
果然，那里的队友们看到他来，就迫不及待地问：“事情的结果是什么，阿莱？”
看着些队友们，拉塞尔觉得这句话说出来还挺沉重的……
“我会和大家在一起为升级而努力，然后下个赛季我就要去威灵联队了。”
有些人羡慕，有些人失落，却并没有人对拉塞尔的决定表示不满。对他们来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希望你能出现在职业球场上，阿莱。”博尔杰上去拥抱了拉塞尔。他的举动提醒了那些和拉塞尔关系不错的队友，他们纷纷上前。
“好了，伙计们。就算要告别也等到五月份吧。”伊姆斯的声音在人群背后响起。“我可不想你们因为这个事情弄得斗志全无。如果你们真的想送别拉塞尔的话，那就用升级来做礼物吧！”
他的话得到了大家热情的回应。
一群人举起手臂高呼：“升级！！”
“我也会在最后的比赛里努力的！”拉塞尔对大家高声说道。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他感到自己无法控制情绪了。
幸好伊姆斯救了他：“现在都回家吧，别让你们的家人等得太久。”
等球员们都散去之后，博尔杰对楚中天还有拉塞尔、希林、沙利文说：“我提议我们找个地方喝一杯吧，为了阿莱……”
拉塞尔摆手拒绝了这个提议：“等赛季结束了吧，在升级之前我戒酒了。”
“哇！”博尔杰吃惊地叫道。
希林也同意拉塞尔的意见：“等赛季结束吧。”
博尔杰看向沙利文，然后很快就转开了：“我知道你和死吉普是一伙儿的……”
所以他把求救似的目光投向楚中天。
“我得去打工……”
“好吧，你们赢了！我一个人去！”博尔杰突然叫道，接着就转身离开了。
“他这是怎么了？”希林疑惑地看着那个怒气冲冲的背影，没搞清楚怎么回事。
之前博尔杰一直都在为拉塞尔的事情感到高兴，所表现出来的也是兴奋激动的举止，谁也没想到他竟然就生气了……
“是因为一想到自己的好朋友要离开自己了，所以失落吧？”沙利文说道。
楚中天在拉塞尔背上用力拍了一巴掌：“无论如何，你得先去陪他喝一杯。”
希林在听了沙利文的话之后点头道：“我们就不去了，你们之间的友情我们可不好掺和。”
拉塞尔摸着被楚中天拍痛了的后背，看看眼前这三个人，又扭头看看越走越远的博尔杰。他们两个人从十一岁进入温布尔登少年队的那一天起就认识了，从U12一直到U19，他们都在一起，都是中场搭档。他负责中路，博尔杰则在右路突击，接他的传球，再把足球传到中路。如果不是他体能不好，博尔杰身体对抗能力太弱的话，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职业球队的预备队踢上比赛了吧，然后开始憧憬着联手杀入一线队，在某一场关键比赛中让全世界都大吃一惊！约定以后不管走到哪儿他们都是搭档……
他突然把这句话忘了。在保罗。帕克来找他的时候，看着博尔杰比他还兴奋的样子，他突然把“不管走到哪儿都是搭档”这句话给忘了。
拉塞尔向三个人挥挥手，接着拿出冲刺的速度向博尔杰追了去。
楚中天他们看到拉塞尔追上博尔杰，然后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另外一只手臂挥舞着，似乎在说什么。接着他们两个人就那样拐出了杰克。古德柴尔德巷。
“真好！”希林拍拍手，对沙利文说，“我们也去找个地方喝一杯？”
沙利文耸耸肩：“我得陪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