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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操……”感觉到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的楚中天将头顶在椅背上，咬牙低骂道。
前面的司机还很得意地看了看表，然后说了句法语。似乎是在夸耀自己的技术。
楚中天才没兴趣和他说什么呢……他现在只想赶紧下车——他生怕这位赶着去投胎的司机不等他下来就开车冲出去了。
用“连滚带爬”来形容楚中天下车，或许不太合适，不过距离那种境界也差不了多少了。
他“滚”下车的时候，两条腿还是软的。幸好酒店的门童已经为他将行李拿了出来，不用再费力气了。
将行李放到一边，楚中天折返回去付车费。那个继续悠闲地听着音乐的司机似乎并不担心他的乘客会直接提起行李跑路。
楚中天来之前已经兑换好了欧元。现在欧盟区内已经开始流通欧元了，而英国还在以坚持使用英傍为荣。他摸出一张面额为二十的欧元从窗口中递了上去。当然，他没忘狠狠地瞪那个根本不在乎顾客乘车感受的司机。如果他能听得懂中国话，楚中天一定会破口大骂：“你他妈急着去投胎啊！”
司机完全不在乎楚中天的杀人眼神，他找好零钱，然后和一张名片一起递给了楚中天。
年轻的“刀疤”发型司机指着名片对疑惑不解的楚中天，用非常简单的英语说：“急事，电话，我。”让他有急事的话，可以打名片上的电话，找他订车。
楚中天接过了零钱，却没有去接名片。他摇头道：“我想不用了。我不会再坐你的车了！”
司机笑了起来，很没心没肺的样子。他同时还发动了汽车，似乎已经迫不及待要离开了。
楚中天刚刚转过身去提他的箱子，就感到屁股后面一阵风，再直起身子的时候，那辆白色的出租车已经跑没影了……
“干！”楚中天回身看着已经没车子了的酒店门口，骂了一句粗口。
※ ※ ※
当他来到订好的房间中时，终于看到了自己的经纪人詹姆斯。梅里。
梅里先生看到他之后，张开双臂给他来了个拥抱，然后又在他的左右脸颊各“啵”了一下。
“哇……”楚中天有点没想到几天不见，梅里先生竟然如此热情，都用上吻面礼了。
“这是法国人喜欢的见面方式，你得尽快习惯，哈哈！”梅里先生笑道，“欢迎来到梅斯，感觉怎么样？这可是一座很漂亮的城市哦。”
“呃……是不是很漂亮我还没机会见识……”楚中天挠头道。是啊，一路上都在后座上翻滚了，窗外是什么样的，他压根儿就没看过。
“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地方，我觉得你会爱上这里的。”梅里先生接过他手中的行李。
楚中天摇摇头。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爱上这里，但是第一次来梅斯，梅斯这座城市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这可不是什么好印象。
“这里距离梅斯俱乐部很近，明天早上我们就过去。你会接受一次体检，体检没问题就是签字了。搞定了你第二天再去参加训练。我会去帮你找房子，在找到之前先住在这里。法语老师的事情，梅斯俱乐部已经承诺帮你联系了，也不用你操心。你现在需要做的是赶紧适应这里的生活，方方面面。另外就是抓紧时间学法语。沟通不畅，你是没办法在球场上展现出你的水平的。要知道，你的未来定位可是一个中场指挥官，不会和队友沟通可不行。想听听我的建议吗，楚？”
“你说，梅里先生。”
“在语言还没学会之前，先从纯粹的防守型后腰开始。单纯的防守你擅长也习惯了，从简单的长处入手，也许会让你的道路走得更顺利一些。”
“嗯。”楚中天点点头，承认梅里先生说的很对。
“好了，一路又是飞机又是火车的，累了吧？”梅里拍拍手，结束了这次谈话。
楚中天摇摇头。又是飞机又是火车的倒是不累，累的是最后那几分钟的出租车部分……
“我们一起吃晚饭吧，就当提前庆祝你签约，享受一下法式大餐，嘿。”
※ ※ ※
两个人吃完晚餐之后，在梅斯的街道上漫步。这还是楚中天第一次欣赏梅斯这座小城市。梅斯的人口是二十万，在欧洲已经算是中等偏大的城市了，但是对于楚中天这个中国人来说，整个欧洲能够真正算得上大城市的不超过十座，梅斯这样的人口顶多相当于中国一个镇子。
不过梅斯比大多数中国的城镇都要干净。街道不算宽，甚至有些狭窄，绿化做得很好。城里很少能够看到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最高的建筑是几座哥特式教堂。
有时候漫步在街道中，一抬头就能够看到前方道路的尽头被一排建筑物挡住的后面，有一个尖尖的屋顶。看着很近，似乎走到那条街的尽头就是了，其实上还离得远呢。
詹姆斯。梅里和楚中天一边逛，一边向他介绍这座城市。
“这城市虽然是法国的城市，不过德语在这里和法语一样通用。很多德国人平时都在这边工作，住在德国，所以这里德国人很多的。”
“那我岂不是要学两份语言啊？”初中天问。
“没必要，这里毕竟还是法国城市。不过你有兴趣也有精力的话，倒是可以学一学德语。多学一门语言总是没坏处的。当初为了能够更好地报道法国网球公开赛，经常需要来法国采访，我自学了法语。你瞧，现在不就用上了吗？”
楚中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多学几门语言倒是不错，走到哪儿都不怕了……
他突然想起来今天在打车时候遇到的那件怪事，为什么排第二的一定要让他先坐排第一的车？法国人不都是很散漫的吗，何必如此苛求纪律？
他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梅里告诉他，那是因为这座城市曾经长期被德国占领，所以也有浓浓的德国特点。比如德国人一样的严谨古板，在这座城市里也不少见。
“这可真是一座奇特的城市。”法国人的自由散漫和德国人的严谨刻板在一座城市里被同时表现出来，让楚中天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要想在这里踢球，你就必须适应这里的环境。楚，以后训练之后不要把自己关在屋里，我不赞成那种生活方式，你还是要多出来走走，接触一下这个社会。你在温布尔登竞技为什么踢得好？因为你和温布尔登人接触得多，他们能够很好地帮你融入球队。”
楚中天觉得梅里先生这说法有些新鲜，球员不是只要踢好球就够了吗？
“不相信吗？当你的队友们在讨论着他们身边发生的事情时，你却因为对此一无所知而插不上嘴，会不会觉得自己被疏远了？当你的球迷们在看台上支持你的时候，你却因为对他们缺乏了解和感情而没办法感受到他们的支持？其实都是一样的。你为什么能够在和切尔西的比赛中表现得那么出色？除了因为你不想输之外，还因为有那么多人支持你，让你充满了力量和斗志，而这些都是因为你融入了温布尔登的生活，你认识了很多朋友，他们在场上和场下帮助你的缘故。所以，楚，不管在哪儿踢球，都要积极地融入球队和当地，这样你才能够在球场上得到支持。”
詹姆斯。梅里说了不少，楚中天点点头，他觉得梅里先生说的很有道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一直在温布尔人酒吧打工，也许他不会对那支球队产生感情，也不会在比赛中奉献一切。如果不是因为他和艾米丽、约翰大叔他们、队友们……熟识，他又怎么可能在球队中和球队外都有一个气氛融洽的圈子呢？否则，他每天都要花大量时间和队友们勾心斗角，又怎么能够保证踢球的效率呢？
“所以啊，足球是生活的一部分，生活中却不是只有足球。好好享受在梅斯的时光吧，哪怕在球场上受到了挫折，也不要紧。当你的生活一塌糊涂的时候，你别指望你还能踢好球。”梅里拍了拍楚中天的肩膀。
楚中天觉得梅里说的应该是对的，但是年轻的他还不能全部理解这一切。不过不要紧，他可以记下来，放在脑子里，日后再慢慢理解消化。
“谢谢你，梅里先生。”
“笨蛋，以后别说谢谢我这种话了。你记住，我为你好，是因为那样我才能赚到更多的钱，哈！你好了，我也好。”
楚中天突然想起了某个广告，他打了个冷战。
夜幕低垂，楚中天在梅斯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这座城市在他到来的第一天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接下来还有什么在等待着他呢？
一百五十六
梅斯队的主教练让。费尔南德斯（Jean Fernandéz）是一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白人，在看到楚中天和他的经纪人詹姆斯。梅里的时候，脸上带着微笑，就像此时此刻的阳光一样。楚中天觉得也许他会和这个主教练相处得很好。
“欢迎你，楚。”费尔南德斯说的是法语，看样子他不会说英语。还好有梅里先生在一旁为楚中天翻译。
两个人在一起握手。
“你觉得梅斯怎么样？”握完手，费尔南德斯微笑着问道。
“很漂亮。”楚中天答道。
“嗯，希望你会喜欢上这里。”费尔南德斯点点头，寒暄过后就进入正题，“我看了你的一些比赛录像，尤其是和切尔西的那场比赛。我觉得你的表现很出色，所以我们也派了球探去观察你。很遗憾，你最终选择了切尔西，而不是我们。”
楚中天笑得有些不自在——自己之前拒绝了对方，没想到现在绕了一大圈子又绕到了对方跟前。如果没有选择切尔西，而是直接选择梅斯，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情况呢？
命运可真奇妙。
“也许我得说点实际的，楚。虽然我们很看好你的潜力，但是现在的你可能还无法达到代表球队出战比赛的要求，因为你一直都是在业余球队里比赛和训练。我并不了解英格兰第九级联赛的水平怎么样，但是我想一定不会比我们法国甲级联赛好，对不对？”
这话说得有些直白，但却是事实，楚中天点了点头。
“你需要重新接受训练。我给你安排了一些训练计划。听说你的体能没有问题？所以我们给你的训练内容主要是提高你在技术和战术方面的能力，这些你需要认真完成。比赛方面，先从CFA开始踢。”
詹姆斯。梅里一边翻译，一边解释：“CFA就是二线队联赛，相当于我们英格兰的预备队联赛。虽然是丙级赛事，但都是各个甲级俱乐部的预备队参赛，所以还是很有竞争力的。”
楚中天点头道：“没问题，先生。我一切听您的安排。”
费尔南德斯很满意楚中天的态度：“你知道我们梅斯不算是强队，但是我们在培养年轻人方面的能力还是很突出的。梅斯的球探眼光都很独到，雷埃尔先生大力推荐你，显然有你的独到之处。我相信他的眼光，也相信你。好好干，我们这里并不迷信名气，哪怕你是一个业余联赛来的球员，只要有能力，我们也一视同仁。比你早几天，我们刚刚签下了一名球员，他之前一直在低级别联赛中踢球，但是我们依然签下了他，那是因为看中了他的潜力，我们相信他可以在梅斯大放光芒。我希望你们以后可以成为好朋友，哈哈！”
费尔南德斯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他说完就挥手让楚中天去进行体检了。体检之后如果一切顺利，则将签约。
和在切尔西一样，楚中天的体检结果让梅斯的队医们感到惊讶。如果说之前费尔南德斯主教练只是听说楚中天体能好的话，那么现在他确信楚中天的体能已经超越了所有人……
“只是冲着你的体能，我想租借你就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费尔南德斯是这么对楚中天说的。
没有伤病，没有隐患，身高上甚至比两年前测的还要高了三厘米，从一米八零增加到了一米八三，楚中天的身体一切正常。哪怕是回国之后，也没有让自己的体重反弹，这让楚中天有些得意。
但费尔南德斯在体重方面还是有说的。
“耐力不错，不过楚，你有些胖。”
楚中天觉得吃惊，他一直认为自己的体型很好，那不是胖，而是壮。
“你的脂肪含量有些高。如果你能再瘦点，你的对抗能力将会更强。所以接下来我们还要为你制定一份特别的食谱，你必须把体重减下去。八十公斤的体重对于一个职业球员来说是不行的，你需要减掉最少四公斤。同时增加力量训练的内容。”
翻译完之后，梅里也打量了一番楚中天，对他说：“老实说，楚，我也觉得如果你能再瘦点，身材会更好看，那样我就能帮你联系那些服饰赞助商了……”
“好的，我会减的。”楚中天对他的经纪人翻了个白眼，又对主教练说道。
“那么其他就没什么问题了……我们可以签约了！”
※ ※ ※
和梅斯俱乐部签了约，楚中天被告知还有记者采访。
终于在签约之后还有记者采访了，楚中天对此十分期待。他还想着一会儿是不是要在面对法国记者的时候用刚刚学会的法语向他们打招呼。
结果当他面对那些记者的时候，才发现来的人超过百分之九十都是中国记者……他甚至还在里面看到正冲他挤眉弄眼的徐晓迪，徐先生！
对于中国记者，楚中天可一点都不陌生，甚至可以说都没什么新鲜感了。那些记者还没有张嘴，他就知道他们要问什么问题。
无非就是一些“被租借到梅斯有什么感想”、“租借到梅斯对竞争切尔西的一线队位置有什么帮助”这类的。
不过这一次还多了个其他问题：“你是第三个加盟梅斯的中国球员，能不能评价一下在你之前加盟球队的两位同胞呢，楚中天？”
楚中天知道在他之前有两个中国小球员加盟梅斯少年队，但是具体情况他并不了解，也没看过他们踢球和训练。刚刚来梅斯，自己的事情都没有搞好呢，哪有闲心关心其他人？
但是他不能直接这么说。接受中国记者采访次数一多，哪怕没人教，楚中天自己也琢磨了出来，说实话不是一个好习惯。
“你说的是王皓和姜燃吧？我们是同乡，能够被留在梅斯就说明了他们的实力。”
多余的话楚中天就不愿意再说了，说多错多。
到最后，终于站起来了一个法国记者，询问楚中天对梅斯俱乐部了解多少。
“这是一支很年轻的球队，我知道皮雷是出自梅斯的，所以很高兴我能够在这样一支球队里踢球。”
第一次接受法国记者的采访，楚中天并没有表现得夸夸其谈，有些谨慎。他提到了曾经效力于梅斯的皮雷，可以看得出那个法国记者的脸上露出了一些笑容。看起来拍马屁在哪儿都行得通。
采访只有十五分钟，时间到了之后，记者们就被请出了会议室。
楚中天轻轻吐出一口气。梅里看着他笑：“终于结束了一件事情，现在你就好好心练吧，楚。房子我帮你找，法语老师俱乐部帮你联系，我想也就是这几天就能办好了。这几天你就先住在酒店里吧。”
楚中天点点头。
他们所住的酒店距离梅斯的主场和训练基地都不算太远，开车的话也不过是五分钟的车程而已，平时楚中天一个人完全可以步行来训练。
“买张地图，别迷路了，梅斯的小街道很多。”最后梅里先生提醒道。
※ ※ ※
两个人离开梅斯俱乐部的时候，楚中天在外面遇到了很明显是在等他的徐晓迪。
“我在成都等了你半个月，你没来，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啊，徐先生。”楚中天走上前去和他打招呼，再向他介绍自己的新经济人，“我的经纪人，詹姆斯。梅里先生，以前也是一个记者，现在改行了。”
两个人握手：“很高兴认识你。”
然后徐晓迪对楚中天说：“嗨，回国那事儿……一言难尽，反正我现在不在《世纪新体育》干了。”
楚中天有些吃惊。
“我现在是《体育周报》的记者了。”
楚中天更吃惊，他一直以为徐晓迪对《体育周报》看不顺眼的。
徐晓迪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没办法，谁让整个中国都找不出一个能够和《体育周报》抗衡的体育报纸呢？最起码我去了《体育周报》拿的钱多了，还有机会继续采访你。”
他转投《体育周报》就是因为《世纪新体育》没有满足他的待遇要求。不仅如此，《世纪新体育》还打算撤掉在伦敦的记者站，因为开销太大了。一个楚中天显然不能救活一家报纸。徐晓迪为《世纪新体育》挖来的那些有关楚中天的新闻并不能让这家报纸起死回生，除非楚中天是姚明那样才影响力的巨星，才有可能。
可现在的他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
而趁他和《世纪新体育》闹翻的关口，《体育周报》适时出手，以支付转会费加高薪的方式挖走了徐晓迪，就像当初他们从《足球》挖走李响一样。当初李响是全中国记者中和米卢关系最亲近的，总能轻易拿到很多独家新闻和内幕。
《体育周报》看好楚中天的前途，但是他们的人却打不进去，楚中天对李良才的态度总是比较冷淡，并不在乎他是《体育周报》驻英国首席记者的身份。
既然我们没办法接近你，那就去追求和你关系最亲的记者，这是《体育周报》一贯的做法。
徐晓迪就此成为了一名《体育周报》的记者。
“以后我就专门跟踪采访你了，哈哈，小楚！”徐晓迪很高兴，一方面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另外一方面还有不菲的薪水，足够他养活一家人。
“你的法语没问题吗？”楚中天觉得奇怪，徐晓迪分明是驻英国记者，跑来法国采访，难道不怕语言不通吗？
“嘿嘿。”徐晓迪听到楚中天这个问题，就得意地笑了起来，“我可是懂多国语言的哦。法语虽然不是最精通的，但是应付日常对话没问题的。”
“真羡慕你……”楚中天叹道。自己现在听法语还是一头雾水呢，一想到明天就去和自己的队友们见面了，他就有些担忧——到时自己听不懂说不得，会不会受到排挤呢？他可不想在和去温布尔登竞技那样，第一次就和拉塞尔干上一架，浪费了两个月时光。
那是业余联赛，可以随他折腾。这可是职业联赛，他要敢那么做，保证会被球队冷落下放。两个月的时光也禁不起他的浪费，他现在可得分秒必争地融入球队啊。
“慢慢来，不着急，我觉得你的学习能力很强，只要你想学就一定行。”徐晓迪安慰道。
“今天先和你打个招呼，以后还有很多机会采访你的，我就不耽误你们了。”徐晓迪和楚中天、梅里告别之后，就离开了。
“走回去吧，楚？”梅里提议道。
楚中天欣然同意，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