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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风华-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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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呀!”

    向琮惊得一扯缰绳,那马嘶鸣了一声,可随着这一声嘶鸣,周围又腾起几团绿火,在这夜色之中,当真是鬼影幢幢!

    “别……别过来,你是谁!”向琮叫道。

    “向……琮……我……好……冤!”那声音继续叫道,绿火也缓缓向着向琮过来,向琮骇得面无人色,现在他可以确认,这人就是赵胜!

    在得到赵胜被杀的消息之后,他还曾经去徐州府衙门看过尸体,那身首分离的惨状,让他甚为惊恐。

    “你……害……我……还……命……来……”那绿火又道,缓缓飘向向琮。

    向琮身边的两个家丁,原本是悍武之人,让他们面对强盗歹人,他们无所畏惧,可面对如此诡异的鬼火,胆气已经失了一半,此时一人吓得拨转马头,就要逃回徐州。

    但马才奔出十余步,就悲鸣一声,摔倒下来,而那马背上的家丁,更是摔出去老远,惨叫了两然,然后没有声息了。

    向琮被吓得已经破胆,正待驱马逃遁,突然间一只手从草丛里伸了出来,抓住了他的脚踝。

    他的注意力全在那鬼火上,这突然而来的一只冰冷的手,让他最后一点胆量也没了,呃的一声,双眼一翻,径直昏了过去。

    另一个家丁倒是聪明点,驱马前闯,从那些鬼火中窜出,头也不敢回,顾不得眼前黑暗,加鞭远遁。

    他一路狂奔,又走了二十余里,看到前面有一点火光,心中大骇,以为还是鬼火,待近了才发觉,是有人点着火把夜行。

    “什么人?”那挑火把夜行者叫道。

    家丁听出来了声音,也是向府的人,他高叫道:“我是大柱,对面可是老六?”

    “是我,你怎么在这里,老爷呢?”

    “有鬼,有鬼!”家丁大叫起来。

    待到天明时分,半个狄丘镇都知道路上闹鬼的事情了。

    向安根本不信有鬼,在家丁带回消息之后,他立刻亲自带人,足足数十号赶往出事之地,在那里只找到另一个家丁,他昏了半宿,断了几根骨头,正在哀哀呼痛。

    但是向琮,却是不见了。

    此时的向琮,也悠悠醒来,再看自己所处的地方,他吓了一大跳。

    这是山野上的一间破庙,已经多年无人看管,就算是向琮也不知道位于何方。狄江带着阵列少年们满狄丘乱转,才发现此处所在。

    “向兄醒了?”向琮正在判断自己究竟在哪里时,突然听得有人慢慢地说道。

    向琮回头一望,便看到周铨笑吟吟的面容。

    “你,你!”

    向琮先是一愣,然后顿时明白,什么鬼火,什么赵胜,尽是眼前这人装神弄鬼。

    他正待叫骂,却发觉周铨目光一冷,顿时想到,眼前之人,可是敢杀人的!

    据说赵胜,便是他亲手所杀!

    周铨将一张纸摊开,摆在向琮面前:“赵胜死前所招供,这里还有他的掌印,向兄,你们可是打的好算盘啊。”

    向琮飞快地溜了一眼,大意就是说他们父子指使赵胜,招揽亡命试图谋害周铨,那暗红色的掌印在纸上分外显眼,看上去极为吓人。

    “这是胡说,周……周贤弟,这全是胡说,他乱咬的……”

    向琮飞快地分辨,心中暗暗庆幸,自家老子把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只靠着赵胜的这番口供,根本不能充当证据。

    “我却相信了呢。”周铨道。

    “他没有证据,只是恨我与你交好罢了,周贤弟,周衙内,你看我那日在徐州,还反复留你,若真是我要害你,我为何还会留你在太白楼住宿?”

    周铨慢慢笑了笑:“向兄,你这样说就没有意思了,你觉得象我这样的人,还需要什么证据么?我怀疑你,那就是你了!”

    他话语里杀气腾腾,完全不给向琮否认的余地。

    向琮咽了口口水,心中生出恐惧。周铨能向赵胜挥刀,安知不能向他挥刀?

    不过是片刻功夫,他定下神来,好汉不吃眼前亏,如今性命要紧。

    “龙川之地,我送与衙内了!”他叫道。

    “不过几千贯的地,你觉得我会在乎?况且你在这说送,离了这反悔又当如何?”周铨道。

    听得周铨这样说,向琮心中不惊反喜,周铨愿意与他讨价还价,那反而证明,他有生的希望。

    “衙内怎么说,我怎么做!”他叫道。

    “我总得手中有些把柄,才好放你回去。”

    “把柄……你要什么把柄?”向琮顿时警觉起来。

    周铨道:“我哪里知道要什么样的把柄,这不该是你自己说么,向兄,你算计我性命,看在国舅老爷的份上,我不去计较,但总得有些保命的本钱在手中,要不你出去之后,又继续算计我,我当如何?”

    向琮想想也是,若是周铨就这样放了他,他自己反倒要觉得不自在了。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向琮满头大汗地将一张纸交与周铨,周铨轻轻在纸上拍了拍,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相当满意地将纸收了起来。

    “唉呀,向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收好纸后,周铨讶然道。

    向琮一怔,刚想说“你这是何意”,但旋即明白,苦笑着道:“昨夜乘夜赶路,不意迷了路……”

    “不是迷路,是遇到歹人,被歹人强行带到这里!”周铨不满地道。

    “是,是,是遇到歹人……”

    “不知向兄可认识那歹人身份?”周铨又问道。

    向琮很想吐槽,那歹人就是你,但一想到自己留在周铨手中的那纸,还有周铨腰间所佩的刀,他又只能垂头丧气地道:“不认识!”

    “不对,你认识!”周铨厉声道。

    周铨这厉声一喝,向琮总算回过神来:“是,我认识,乃是,乃是赵胜所勾结的歹人余孽!”

    说到这,他灵机一动:“多亏了周衙内,恰巧遇上把我救了!”

    周铨这下子还不是太满意:“你怎么知道那是歹人余孽,没名没姓的……”

    “我认得其中一人,乃是蓼儿洼的管岩,他就是歹人一党!”

    “不会只有一人吧?”周铨笑眯眯地问道。

    “还有何顺,刘小二刘小三兄弟,还有……”看到周铨那不怀好意的目光,向琮只得开口道。

    这些倒都是歹人,上回赵胜袭击周铨,逃了几个,姓名都全了。周铨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听闻你们向家与当今徐州太守关系不错,这些歹人,你们得与太守老爷说道说道,休要让他们走脱了。”

    “那是自然,我回去之后,就想法子说动太守老爷,去抄这些歹人的家!”向琮道。

    这些歹人,原本就是他替赵胜寻来的,自然知根知底,而且他深恨这些家伙没有杀了周铨,令他有如此遭遇,故此他言语之中,带着狠意。

    虽然也想报复周铨,可那张纸在周铨身上,他就得老老实实的。

    周铨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向琮出了破庙,看到隐隐约约在庙后藏着的人,他心中一凛。

    待向琮走后,周铨来到破庙后面,对着一人笑道:“如何,你现在还想要护着向家么?”

    那人满脸狰狞:“衙内说笑了,俺总算知道这向家是什么狗东西……衙内留我,想来是要借我手除了向家,没得说,俺就是为了家中的老娘,也不会放过他家!”

    那人正是随赵胜截击周铨的歹人之一,当时擒住了三个,审问一番之后,周铨扣住了他,却将另外两人当成活**给了徐州府。

    方才向琮报的名字里,就有他!

    “你老娘只管放心,昨日就被我接到矿上了,你也要爱惜自己性命,事情办妥后,我总会让你与你老娘团聚,她还等着你养老送终呢。”周铨淡淡地道。

一二六、意() 
砰!

    衙门的大门被一脚踹开,虽然有几位衙役拦他,向安还是闯进了知事衙门。

    进得来一看,他的怒火就更盛了。

    被衙役说正在处理公务的周傥,趴在书案上正在睡觉,口水都流了出来,足足有三尺长。

    “周知事,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向安可以肯定,周傥这厮是在装睡,他心中烦躁愤怒,哪里还忍得住,一声怒喝,将周傥喝醒。

    “向老员外,在公堂之上咆哮生事,看来我是对你这老匹夫太过客气了?”

    周傥在座位上抬起头来,抹了把口水,目光森然地瞪着向安。

    向安此刻心急如焚,他厉声道:“周傥,交出我儿,此事尚有回转的余地,否则的话……”

    “叭!”

    话还没有说完,一样东西飞了过来,正是公堂上的火签,直接拍在了向安的脸上,抽出一道印子。

    “老匹夫,你似乎没有弄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形,听说过破家的令尹灭门的知县么?”周傥厉声喝问。

    周傥正值壮年,而向安则是年老气衰,因此周傥的声音可是比向安的声音要大得多,这一怒喝,顿时将向安镇住。

    而且,已经有数十年无人敢如此对待向安了,就算是昨日周傥将他软禁了一整天,表面上也是客客气气的。

    怒火攻心之下,向安反而冷静下来。

    周傥说的对,破家的令尹灭门的知县,哪怕向家的背后是国戚,徐州府城中的太守也对向家礼让三分,但是,至少现在的利国监上下,却是周傥说了算。

    他若狠下心来,向安其实是拿他无可奈何的。

    “周傥,你好得很!”向安从齿缝里吐出这六个字,转身待要离开。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看来你这老匹夫,还真将利国监当成你家开的了!向安,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

    随着周傥阴森森的话语,向安面前,方才被他踢开的大门突然又合上,而且从外边扣住。

    向安心中凛然,他此刻处置失措,因为这个周傥所作所为,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惯于按揣测文官的行为方式来判断周傥所为,结果周傥却是一言不合就掀桌子,动起手来狠辣无比,甚至有些无所顾忌。

    “我好歹也是有爵位之人,周傥,周知事,莫非你要把我打杀在这里?”横下心之后,向安冷笑着转身。

    “向安,若你不识相,把你打杀在这里是轻的。”周傥缓缓道。

    “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重的?”

    “你且在这里等着就是。”周傥道。

    向安在来之前,就已经遣人前往徐州报信,而且也派了信使赶往京师,等,他不怕,他真正怕的是自己的儿子出事。

    从昨日发生的事情,他猜出自己儿子十之**是落入到了周傥手中,因此稍稍放软了声调:“交出我儿,我在这里等你又何妨?”

    “你儿子老大一个人,谁知道他去了哪儿,你可莫要给本官栽赃,或许他正流连于青楼之中也说不定。”对此,周傥当然是坚决不承认的。

    “你到底要如何!”向安额头青筋直跳。

    “当然是请你在此协助审案,昨日的案子还没有审完呢。”看得这老匹夫气得全身哆嗦的模样,周傥就满心欢喜。

    在得知这老匹夫试图除掉他们父子、吞没利国监新建的水泥窑时,周傥也吓了一跳,因为向安向琮父子此前演得太好,他还以为这对父子变了心性,愿意与他合作呢。

    以周傥对自己儿子的了解,如果向家父子真心合作,有什么好处少不得他们一份。但这对父子鼠目寸光,只顾着一点利益便下手,那么周铨的报复也会是极其狠辣——他需要用这对父子的遭遇,真正震慑利国监其于冶主。

    双方拉拉扯扯中,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向安无论是发怒,还是放软话哀求,周傥只是油盐不进。

    待到快中午时分,衙门的大门被打开,向安回头一看,就看到周铨迈步进来。

    “周衙内,我儿呢?”向安再次厉声喝问。

    “向老员外怎么在这里,令郎出了点事情,他被歹人绑架,幸亏被我赶上,将之救了下来。”周铨一脸诚恳地道。

    他面上的神情如此自然,让向安不禁愣住,甚至产生一丝疑惑,难道自家儿子真的被歹人绑架了?

    “哦,对了,我有样东西,正要请老员外一观。”周铨又说道。

    他拿出一张纸来,递给了向安。向安看得上面的字迹,正是自家儿子所写,然后再看内容,却是坦承他父子与赵胜一起勾结江洋大盗,试图谋害周傥。

    这可是谋害朝廷命官!

    只看得一小半,向安额上汗水涔涔,这种事情,他们可以做,但不能留下把柄,否则就是一场大罪。

    此前向安都不太担心,哪怕是赵胜被擒他都不以为然,因为周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指证他,只靠着赵胜的口供,并无太大用处,完全可以推说是赵胜这贼人胡乱攀咬。

    可现在不同了,有了向琮自己的招供,性质完全不一样。

    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向氏宗家求援!

    若得了宗家援手,这等罪名自然可以洗脱。

    “周衙内,这是误会。”看到最后页自己儿子的签名与指印,向安抬头试探着说道。

    “你道是误会,我却觉得不是,向老员外,把别人当傻子的人,自己就是傻子。”周铨一笑。

    见周铨面色仍然和气,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儿子现在在哪里还不清楚,所以向安只能在心中暗骂,却不敢翻脸:“是,是,老朽年老昏聩,知事与衙内说应当如何?”

    “龙川之地,四千贯归我。”周铨道。

    龙川那一大片地,方圆数里,在徐州这边的市价也是四千贯左右,好的话可以卖到五千,差的话则是三千五六百,周铨出四千贯的价钱,还算是公道。

    向安毫不犹豫地点头:“依衙内所言!”

    周铨拍了拍手掌,只见孟广、申胖子二人走了进来,还有衙前与孔目二人——原先的孔目被周傥一顿痛打,自个儿辞了职,故此现在这孔目,是周傥提拔起来的,至于衙前,还算有点眼色,不敢再违抗周傥,自然被留了下来。

    “立个字据吧。”周铨道。

    向安心里暗暗冷笑,周傥为利国监主官,周铨的这张字据,事后反而会成为周傥枉法的证据。因此他毫不犹豫在字据上签了名,然后他看到,周铨没有动,却是孟广笑嘻嘻地在字据上签名。

    花四千贯买得龙川之地的,根本不是周家父子,而是孟广!

    “孟广,你,你!”向安原本以为孟广是被请来充当保人的,没有想到,他却成了周家父子推出来的购地人,勃然大怒,却又颓然而止。

    申胖子在第一时间就制造了周家父子,靠着“管理条例”之事获取了周家的信任,孟广当时错失良机,早就心中后悔,如今看到周铨将向家玩弄于鼓掌之间,他知道这是自己新的机会。

    这次机会再错过,恐怕就搭不上周家的船了。

    至于要冒着得罪向家的风险,正如周铨曾经对他们说过的那位姓马的外邦人士所言,三倍之利,冒死趋之!

    整张字据之上,没有出现周家的名字,最后也只是周傥以利国监知事的大印在上面签章,认可了这张契约的合法性。

    见字据被周铨收起,向安恨恨地将向琮的供辞给撕了,然后问道:“衙内,我儿呢?”

    “这不就在衙门外吗,哦,还有一事,要请向老员外署名。”周铨指了指另一张纸。

    向安看了一眼那纸,然后瞳孔猛然收缩。

    “乞征冶户为利国监之捍屏书!”

    纸中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说近年来徐州盗寇兴作,屡屡窥视冶坑大户,绑架勒索之事时有发生。唯恐有十余敢死剧贼,突入镇中,夺取冶坑,啸聚作乱,则数千人的武器兵杖立刻就落入贼人之手,然后贼人再乘船顺流,突袭徐州,只要一两个时辰,徐州就会失守。

    向安对这个理由并不陌生。

    苏轼在元丰元年时为徐州太守,当时他就曾上书皇帝,指出利国监守备废驰,请求三十六冶每冶各出十名青壮,教以战阵之术,授予武器兵忍,以防备盗寇。只不过苏轼后来屡遭贬斥,他的旧政,如今早以废去,再无遗留。

    与当初苏轼的理由略有不同的是,这一次,是以向安的口吻上书徐州太守徐处仁,提及周铨和向琮先后遇袭之事,以此为借口,说明设立冶户团练刻不容缓。

    “我不会写的!”向安一字一句地道。

    他倒不是担心周家乘机收揽兵权造反,按照当年苏轼的计划,利国监最多也就是设置三百六十人的冶户团练,凭着这点兵力,扰乱徐州有可能,想要造反那是找死。

    但是,若真设了这冶户团练,周傥手中就有了一支可以控制的力量,到时候各大冶户面对这位强势的利国监知事,只有低声下气俯首帖耳的命!

    周铨哈哈大笑起来:“向老员外,你似乎弄错了,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在命令你在此署名!”周铨点了点那张纸。

    “周衙内,你莫要欺人太甚,向家,毕竟乃是故太后娘家,如今还有两位郡王!”方才向琮的字据被撕毁,因此向安的态度又强硬起来。

    周铨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看来向老员外还是认不清形势……你不妨先出去,与令郎商议一番,再做决定!”

一二七、连环() 
“事情已经安抚下来了,向家也没有再说什么?”

    徐州知州徐处仁坐在苏轼曾经坐过的位置上,眯着眼睛,目光中寒芒一闪。

    “没有再说什么,只说此事就此了结。”一名小吏道。

    “当真是废物!”徐处仁骂了一声。

    从周傥就任利国监知事起,徐处仁就对这个幸进的官员很是不满。若是徐州治下其余县城,他少不得要去寻个毛病,三天两头训斥一番,偏偏他虽然能管到利国监的民事,却管不到周傥这个知事。

    徐处仁是最典型的文官,瞧不起任何非经科举上位的人,在他看来,“仲尼之道无所不备”,因此,唯有儒生,才是正经的出身。

    他与京中的清流互通声息,自然知道,周傥的官职,完全是靠着他儿子以方伎之术换来的——在徐处仁这样的儒生看来,造水泥也好,弄雪糖也好,都是方伎之术,不是正道。因此,他本能地就讨厌象周傥这样的人物。

    更重要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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