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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他一十五岁少年,学着朝堂中的文士,装出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引人发笑。
而且说完之后,周铨又眉眼一动,换成了市井之民的嘴脸:“既然建房修路都可用上,大宋富豪之民千万,总会买这些去……”
此话一讲,周围人都是呼吸一顿,上自赵佶,下到那些随侍的太监,还有李邦彦这个近臣,眼前都是金光一片。
若这玩意儿的用途真的如此广泛,确实,对大宋来说,是一条新的财源。
而且是不逊于雪糖的财源!
不吃糖、少吃糖可以,但不住房屋、不行道路、不修河堤,几人受得?
赵佶已经想到,要将这水泥纳入专卖,如同盐铁酒一般,成为朝廷的又一大税源。
而赵佶周围,那些同样对这财源垂涎的近臣、太监们,纷纷向他祝贺了。当然,大家祝贺时所说的,并不是赵佶又有了一条新财路,而是顺着周铨方才的理由,什么利民利国利社稷。
听得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发表高见,甚至到有人建议这是祥瑞需改元庆祝的地步,周铨只觉得额头汗水直冒,内心十分佩服。
看来自家溜须拍马的功夫,还有不足之处,需要从这些人身上博采众长啊。
“你要些什么?”等一堆祝贺之言散去之后,赵佶直接问周铨道。
“小民只求匠人数十、窑场一座、薪炭若干。”
“期限呢,你觉得要多长时间,方可制成?”李邦彦这时抓着机会叫道。
在李邦彦看来,这水泥既是泰西特产,大宋能否制出来先不说,就算制出来了,也是耗时耗力,费用不匪。
“只需人手齐备,又无掣肘,半年之内,必有所成,若无成就,甘愿受罚!”周铨答应得斩钉截铁。
他应得这么干脆,赵佶微微一笑,心道反正也花费不了多少,便颔首道:“既是如此,杨戬!”
“奴婢在!”杨戬走了出来下拜。
“此事你盯着些,周卿若有什么需要,你来替他解决。”
杨戬应下之后,向周铨挤了挤眼,还笑了一下。一个太监对自己笑,让周铨浑身不自在,不过他还是还之一礼。
“周卿,你还有什么要求,乘着朕在,只管说吧。”赵佶又道。
便是赵佶不说,周铨也要提出的,他今日绕上这么大的弯子,不就是为了救自己父亲么!
“小民年幼,又无官职,恐不能服人,还请陛下任命小民之父主持此事,小民从旁佐助,必能成事!”
不是为他父亲求情,而是为他父亲求官!
早就等着的李邦彦张嘴就想说话,但是话到唇边,却又说不出来。
若是求情,可以直接驳斥,但为父亲求官……如果驳斥,岂不是要和官家制水泥的打算唱反调?
李邦彦想不到如何应对,而赵佶也不可能给他想出应对的时间。
赵佶其实极是聪明,对于臣僚们的那点小心思,他心知肚明。故此,他笑着道:“不为己求官,而为其父求官,是为孝也……是儿滑稽善谑,但此孝之一字,便足可取。”
听到这儿,李邦彦再看周铨时,心中一阵作呕。
“奸臣!幸进小儿!”他悲愤地想。
七十、勾当修内司水泥窑务()
御史台的上空,几只乌鸦正在盘旋。
贴在门缝处,望着那空中飞着的乌鸦,周傥对于自由,有种前所未有的渴望。
唯有失去,方知珍贵。
如今他可以理解,当初自家儿子被拘在开封府牢中的滋味了。
“这小子,那日抛出几句话,将他老子我教训了一番,然后就不来了……也不知他母子在外情形如何,狗儿他们是否听铨儿的,师师有没有担心……”
心里在念叨着,周傥又苦笑了一下。
儿子那日教训得有道理,自家已经吃过一次亏,信了那些文臣,替他们搜集李邦彦的罪状,结果出事时,他们却弃若敝履,无一人伸出援手。
这一次,又是信了那些文臣,以为可以搭上宰相张商英的线,同时斥退奸邪,结果自己被送到御史台来,却根本没有见到什么人声援!
就在自怨自艾之时,突然间,他听到了脚步声。
周傥迅速离开了门缝,坐回榻上,蜷成一团,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
然后门被推开,光线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几个官吏兵卒。
“周录事,失礼失礼!”
不等周傥看清楚,便听得有人笑了一声。
他再细看时,发现那几位御史台的小官都来了。
原本这些小官审讯他时,个个凶神恶煞,若不是他装扮可怜,甚至要给他上刑。但此刻,这些小官个个神情和善,仿佛前几日恶狠狠的不是他们。
“诸位,这是……”周傥心中一凛。
“恭喜周录事,今日可得出去了。”那几个小官纷纷拱手。
他们的品秩可比周傥要高得多,而且御史清贵,便是宰相也敢上去叫两口。但今天对上周傥,他们却如此有礼,实在让周傥极不适应。
哪怕自己真脱罪出去,他们也不该如此客气啊……
想到这,周傥猛然意识到称呼不对。
他原本只是一个待选的将仕郎,没有任何职司,在成千上万的京中选人当中等待机会。
可现在,他却被称为录事……
“莫非是……张相公又回朝堂,我们大获全胜,论功行赏了?”周傥心中一激零,想到唯一的可能。
若真如此,他倒是要扬眉吐气,有宰相支持,当个录事,算得了什么。
咳了一声,周傥向着周围那些御史台小官们拱手致意,然后迈步出了房间。
这是御史台专为罪官准备的屋子,出门之后,周傥长长舒了口气,然后就看到自家儿子,带着一脸坏笑,站在外边等着他。
“你怎么又来了!”周傥昂然道。
既然是张商英复相,还给他弄了个录事之职,那就证明,他此前的所作所为都是对的,而儿子周铨上回对他的批判全错。周傥已经在想着,定要好生训斥儿子一番,终究是要重振父纲,让这小子知道家中谁说话才算数。
“令郎纯孝,恭喜周录事了!”
“是啊最啊,若我家中小犬,能如同令郎一般,我便是死了也甘心!”
“周录事,就等着享福吧!”
御史台的那群小官们不停在他耳畔唠叨,这些家伙整日憋在御史台中,盘算着咬这个咬那个,无非是想在天子面前刷存在感,好在投靠大佬时能提高些卖身价钱,真正忠心为国者,鲜矣!
“哪里哪里,诸位太抬举他了,彼辈小儿,不学无术,不知大义,诸位谬赞,实在让我愧不敢当……”
周傥这番话,那些御史台小官们只作是谦逊,夸赞的话更多了。以夸周铨为主,什么教子有方,什么家学渊源,听得周傥眉开眼笑,这些时日的憋屈郁闷,也为之一扫。
看他这模样,周铨也不催,只是心里更加坚定了一个判定:自家这位老子,真是个耳根子软的,特别当他面对那些文人恭维时,更是会得意忘形,所以不能让他和文人呆在一起。
至少不能和京中这些文痞文贼们呆在一起,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家伙,卖起人来实在防不胜防,自家老子这点智商,真会被他被耍坏来。
周傥听得开心,但是渐渐的,他也觉得不对了。
为什么就没有人赞他忠肝义胆、义薄云天呢?
为什么就没有人夸他嫉恶如仇、正直不屈呢?
所有的称赞,绕来绕去,最后终究还是要绕到夸周铨上来,周傥听得多了,渐觉无趣,终于想法子从这些人中间离开。
“听够了?”周铨陪他离开了御史台,来到了街面之上,这才开口问道。
“大胆,怎么和你老子说话的,如今得脱牢狱之灾,证明你老子的眼光还是不差,此次政争,算是在张相公面前露出一下脸,留了一个名……”
周傥早就想在儿子这挽回面子,可说着说着,他发现儿子的神情极度奇怪,他心中不免发虚,声音也越来越小,直到无声。
就在这时,蒯栉骑着三轮车过来,笑嘻嘻地道:“哥哥总算出来了,这一回,可要多亏了大郎,为救你竟然跑去见了官家,当真让人捏一把汗!”
“什么!”周傥张大嘴巴,若不用手托住,只怕下巴都会掉下来!
是周铨救他倒还罢了,为了救他,竟然去见了天子!
那可是皇帝老倌,居于九重禁内,哪怕周傥在京城里生活了几十年,总共也没有见过几次,更别提面对面地去说话!
“大郎……真是你,不是张相公?”他颤声向周铨问道。
周铨淡淡笑了笑,没有回答,旁边的蒯栉嘿嘿地笑道:“张相公?张商英?他已经被罢相去职,出京去知河南府了!前些时日,他可都是被拘在城外佛寺之中,数次进出城内,都未曾将案子扳转过来!”
张商英为相,得罪了不少人,而且因为傲慢同僚,使得另一方面宰相何执中不满,知枢密院的郑居中对其甚为嫉恨,御史中丞张克公亦是极力攻讦,可以说,张商英在朝中放眼皆敌。而他劝谏赵佶俭朴无为,逼得赵佶告诫替他修建宫室的工匠,若是见张商英车驾便立刻停工躲避,其失赵佶之心,可见一斑。
故此当数敌一齐发难,张商英毫无还手之力,虽有些门客,唆使周傥这般对政堂不太了解的小官闲职出头呼吁,也只是落得个下台狱的下场。
周傥听得蒯栉一一说来,眼神就有些发愣了。他方才还以为自己得脱台狱,甚至升为什么录事,应当是张商英复职的结果,现在看来,大错特错!
他果然是有目如盲,最终靠的,还是儿子。
“大郎……”他看向周铨。
周铨做无奈状:“有啥法子,你究竟是我老子,便是蠢了些,但生得我聪明就行了。”
“混蛋,没大没小!”听得儿子讥嘲自己蠢,周傥心中愧疚中还带着怒火,瞪了眼睛举起手,不过看到周铨没躲,他那手又轻轻收了回去。
自家这儿子……虽然出言不逊,可是谁让这儿子有本事,自己这个当老子的,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啊!
周铨见父亲的气势完全褪去,笑着向蒯栉合拳行礼:“蒯叔,劳烦你送我们回去,另外……明日开始,我爹就要去城东窑场就职,蒯叔不妨来听用,此事若成,给蒯叔补个吏职,甚至转为官身,都不算是难事!”
这些时日,蒯栉打探消息、奔走传讯,周铨都看在眼中,这人虽然没有杜狗儿那般胆气,但在周傥的兄弟里,也算是个机灵能干的。周铨觉得,让蒯栉跟着自己的父亲,多少可以让他少犯些糊涂。
“等等,就什么职?窑场又是怎么回事?”周傥问道。
“试将作监录事勾当修内司水泥窑务。”周铨回应道。
将作监录事周傥明白,从九品上,勾当修内司水泥窑务是个什么鬼,他完全不知道!
“水泥是何物?我怎么会被任命这个官职?”
“还不是为了将你捞出来,若是对陛下没有用处,官家怎么会理会你……老爹,明日咱们就去和窑场打交道吧!”
“不行不行,我不懂水泥如何制取,我要见天子,我要致仕,我要辞官,我要乞骸骨……”
且不说百感交集之下周傥的胡言乱语,就在此同时,蔡太师府上,蔡攸轻轻用手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自己又走眼了,原以为周铨那小儿再无办法,没有想到,他竟然通过杨介的路子,见到了天子。
不但见到天子,还得了天子欢心,据说他献出的跳棋,如今内宫之中甚是喜爱。而他的有关拂林国的传闻,也在消息灵通者当中掀起了一番异国他乡热。
更有水泥……若那物当真能成,只怕会成为朝堂中的一个变数!
“行儿!”思忖了好一会儿,蔡攸唤道。
蔡行立刻恭声应道:“孩儿在此,大人有何吩咐?”
“你去见见周铨,不妨示之以好,那水泥之事,盯着些,能与他方便,就与他方便!”蔡攸道。
此前已经失去过两次向此人示好的机会,这一次不能再错过!
蔡攸隐约觉得,这个周铨,必然会成为大宋的一个重要人物,甚至可以直接影响到朝堂上力量的对比,还有更重要的大宋天子赵佶的喜好倾向。
他只盼自己现在示好,还来得及,至少算得是锦上添花,而不至于象李邦彦那般,不仅未能出气,反而还多出一位大敌。
此时李邦彦的神情,一定很是精彩!
七一、灰头土脸()
李邦彦的面色,如同涂了靛蓝的布,整个儿都不好。
而这种面色,已经保持了十五天,从那日周铨在延福宫见到赵佶之后,一直保持到现在。
若是中间能见到天子,或许他还会换一换面色,但是,往常每隔一天就要唤他去陪着游玩的赵佶,已经连着五天没有召他了。
这让李邦彦心中甚是恐慌,原本因为张商英去职,朝廷里混乱,他可以混水摸鱼,从校书郎这个尴尬位置转迁到吏部担任员外郎,赵佶都流露出口风了,但现在,他担心的可不仅仅是这个吏部员外郎官职,更担心自己是否失了圣眷。
他很清楚,象自己这样的人,若是失了圣眷,那就失去一切。而且他为人浮浪,得罪的人同样不少,若无赵佶看顾,落井下石的人很快就会蜂拥而至。
“李校书,李校书,你怎么还在这里,圣人召你!”
他正生着闷气,同时也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恐惧之时,突然听得有人叫道。
是一个内监,向来与李邦彦熟悉的,李邦彦顿时精神一振:“官家召我……公公,不知官家如今心情如何?”
揣摩天子心意,原本是大忌,不过李邦彦这样的近臣,就是靠着这个固宠邀恩,自然做得轻车熟路,开口问的同时,装着银锞子的小袋,已经塞入了那内监的掌中。
“陛下连下了几日跳棋,有些倦了,今日游延福宫,寻找不足之处,兴致极高……对了,童太尉要出使辽国了!”
童太尉就是童贯,李邦彦听得这个,心中一动。
若是能将那滑头小子,也送入这个使团队伍之中,让他消失在辽国,那就太好了!
不过李邦彦心知此事必难成之,而且周铨正忙着给赵佶造水泥,他最好别提此事,免得惹取赵佶反感。
赶到延福宫后,果然,此次陪同赵佶的人里,就有童贯。梁师成也在,但是杨戬等人,则未曾随伴。
赵佶见着李邦彦,原本就喜气洋洋的脸上,更添了几分欢色:“李卿,快来快来,你看这块石头,若是朕真也建起空中御园,这块石头当立于其最高之处,使之为峰岳!”
李邦彦憋了半个月,顿时将那些不要钱的马屁话语,一堆堆吐了出来。他生于市井中,为人又诙谑,逗得赵佶哈哈大笑。
旁边的童贯也笑眯眯的,不过李邦彦不太敢与这个太监目光相对,实是因为,童贯长得有些诡异。
绝大多数太监都是男生女相,唯独童贯,不仅体貌魁健,而且皮肤如铁,更让李邦彦觉得奇怪的是,他腮下竟然生有胡须,与健全男子几无区别。
若不是知道宫中禁规森严,李邦彦都要怀疑,童贯是不是一个假太监。
谈了一番未来的新御苑之后,赵佶将话题拉到了童贯即将出使的事情上来:“童卿,朕让你为副使,可是有不少人反对,便是蔡太师,亦上书言此事不妥呢。”
原本这是朝堂政事,又牵涉到童贯自身,是不宜向他说的。但是赵佶此人,性子轻佻,虽然权谋之术也算圆滑,却总忍不住泄出口风。
李邦彦这些时日虽然缩在家中,却也打听了详细,却是天子欲派遣最为亲信的童贯为副使,出使辽国。
只是这一任命,在朝廷内外,都遭至反对,甚至连蔡京都自杭州上书,认为此事不妥。
“臣此去辽国,必会关注地理水文,了解风土人情,为官家备用。”童贯面上并没有恼怒之情,只是冷肃地道。
赵佶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童贯明白他的心意。
那些劝谏之人,根本不懂他的用意,只知道一昧地说童贯阉人,哪里知道,童贯此行,其实肩负着重要使命!
目光里的轻佻没有了,赵佶站在延福宫的最高处,眺望着东北方。
“太祖之憾,太宗高梁河之耻,朕欲雪之!”他在心中喃喃说道。
朝中那些只会吠日的犬儒,每日里盯着就是他大兴土木之事,却不曾想,自从登基之后,他在西北开疆拓土,连败西贼和羌人,逼得西贼不得不向辽国求援。若不是辽国干涉,他早已灭了西贼,打通河湟故道,直指西域!
只不过朝中文臣,只知党争,边疆悍将,唯识冒功,故此赵佶觉得无人可信、无人可用,唯有身边的宦官,一身富贵荣辱乃至生死,尽皆依附于皇权,才是他可以信赖的人。
派童贯出使,目的就是了解辽国虚实,看看是否有可乘之机。
想到此处,赵佶深深吸了口气,自觉气吞万里如虎。
不过他性子跳脱,才思忖了会儿军国大略,转眼又回到了苑囿宫殿上来。
若是征辽得胜,他须为自己建造一座最为奢华广大的御苑,比那泰西拂林国所说什么七大奇迹加在一起,都要更壮丽!
“李卿。”他漫不经心地说道。
李邦彦此时正琢磨着别的事情,未曾注意到赵佶唤自己,过了会儿才回过神,忙上前道:“臣在,官家可是有什么吩咐?”
“朕令周铨烧制水泥,如今半个月过去,也不知那边有无进展,你不防替朕去看一看。”
赵佶命令让李邦彦愣了,他偷眼瞧了一下,然后试探着问道:“周铨立下半年之约,如今去看……未免太早了吧?”
赵佶淡淡一笑:“早是早了,不过卿是去替朕慰劳一番,又不是催促什么。”
“臣领旨!”李邦彦顿时醒悟。
赵佶是在给他机会,让他与周铨和好!
此前十五日不召他伴驾,是对他的一番敲打,定然有人在赵佶面前进了谗言,说了他的坏话。
但他的圣眷终究没有退去,官家还是念着他的,故此会让他前去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