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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鼎道:“怎么增加?筑基丹么?”
炼气期进入筑基期,当然需要筑基丹,但也不是说有了筑基丹,就一定可以筑基。要炼气期到了巅峰,精气神都提升到顶,自己也感觉机缘到了,服下筑基丹,冲击筑基。
不过即使如此,冲击筑基也没那么容易,倘若是三品资质,调整好了,一颗筑基丹下去,有八成把握,四品资质则只剩下五成,五品资质三成,剩下的就更少了,**品的想要靠一颗筑基丹筑基,几乎不可能。
这还是一切顺遂的情况下,倘若精神,心境,环境等等要素有一个有瑕疵,成功率是打着滚儿的往下掉。很多三品资质的优秀少年,筑基丹下去如石沉大海,翻不起一点儿浪花来。
而吃了一颗筑基丹,筑基失败之后,长则一年,短则数月,都要重新准备,不能草草尝试第二次,不然损伤根基,那是不必说了。
筑基若不难,堂堂淮上甄氏,也不会多少年积累,就那么几个筑基期了。
就算甄家这次花上血本,所有炼气巅峰的,一人一颗筑基丹,也未必能砸出几个筑基期来,说不定因为操之过急,一个都没有。要想在一年之内将筑基期补齐,就算是元婴法主都不敢夸这个海口。
甄行秋道:“我不是修士,但也听说这事儿是个难题。老祖他们也头疼吧。正因如此,他打算孤注一掷,再开古战场秘境。”
江鼎一怔,道:“古战场秘境,那是什么?”
甄行秋道:“是一处小世界,你听说过吧?”
江鼎惊奇道:“小世界?洞天福地?还是世界碎片?或是自生世界?”
甄行秋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甄家本来掌握着一个秘境,是祖上留下来的。其中有不少机缘,能助人突破瓶颈。只是不知怎的,那秘境渐渐封存起来,再不能进入,渐渐不为人知。”
江鼎心道:恐怕甄家的修士里都没几个人知道,不然岂能不关注?
他深深知道秘境的珍贵。秘境一物,乃是出产资源的丰地,在天地灵气散逸,资源稀缺的今日,秘境几乎是一个大势力兴盛的根基。就算是大门大派,拥有一个小秘境,也要视若珍宝,甄家竟有一个秘境,却又封存起来,其中必有缘故。
他又问道:“但那和我叔父有什么关系?”
甄行秋道:“据说只有诚叔才能打开那个秘境。”
江鼎恍然,道:“原来如此。”
看来那个秘境,并非甄氏所留存,而是……天机道!
江鼎心中冷笑,甄家果然另有所图。恐怕打开秘境需要甄元诚自主配合,逼迫强制不易成功,这才假作善意留下他来。只是秘境打开之后,他们要如何对待甄元诚?恐怕要防着他们过河拆桥。
甄行秋道:“据说那秘境有所限制。只有炼气期能进入,修为再高,就会被法则所阻挡。你或许也有机会。”
江鼎道:“炼气期?那秘境的等级确实不高。我倒想去看看。”
倒不是想要去里面找到什么宝物,只是那秘境若是天机道传下,或许有天心派的痕迹。江鼎最无法抵抗的就是这个诱惑。
甄行秋道:“我不能进去,不过我也会借此做一些事情。你若看见……”
江鼎淡笑道:“只要与我无关,我便远远看一眼。”突然推枰而起,道,“我输啦,秋兄棋高一着,在下甘拜下风。”
甄行秋将坪上棋子一颗颗拾起,道:“这或许是你最后一次输给我了。”
江鼎道:“那不可能。除非你我不再下棋。”
甄行秋笑道:“是啊,只要不再下棋,你就不会输了。江鼎,你我相交时间不长,但关系却很密切。并非亲近,而是密切,密不可分。”
江鼎沉默了一下,道:“是。你是我的引路人。”
甄行秋道:“我是真心想领你上路,可惜最终还是不相与谋。或许,是时候分道扬镳了。”
江鼎道:“我一直很敬佩你。不过我们何曾同路过?风吹的头疼,我先走了。”说着起身。
甄行秋突然叫道:“江鼎?”
江鼎回头,甄行秋盯着他,道:“我教过你很多东西,今天,你有没有事教我?”
江鼎犹豫了一下,道:“你不是要在甄家做最后一件事么?请专心去做,外面的事情,该收一收手了。”
甄行秋点头道:“多谢赐教。”
江鼎不管他听不听得进去,言至于此,走出几步,远远看见聂参还跪在亭前,沉吟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虽然巽风骑的首领的见解,与江鼎完全不同,但他有的话却是说到了点子上。
聂参的事情,不能向甄行秋开口,不然苦的只能是聂参本人。
只希望不要节外生枝。
之后的几天,江鼎留在住处修炼。期间他也曾打听甄家秘境的事,甄元诚却道甄家还没提起。想必还在准备,而甄元诚恐怕要等准备就绪之后,最后一个知道。
江鼎提醒甄元诚,小心甄家过河拆桥,甚或强取豪夺,如果不行,不如到祠堂里闯一闯,确认里面的东西,了却心愿,便即走人。甄元诚听了,并没有表态。这种事也勉强不得,江鼎只得陪他留下来。
六日时间,一晃而过。
这六天对江鼎来说,自然是寻常的六天,但对于聂参来说,时时刻刻在忍受磨难。
六天之中,江鼎去看过他两次,虽然支持的很辛苦,但还勉力支撑,最重要的是,心态没有失衡。
不因苦难而怨恨,焦虑,绝望,坚守诚心,这比毅力更重要。江鼎很欣赏聂参的坚定。这是修士所需要的道心。虽然比起道家要求的出世,聂参太入世,太重情,但只有本心无垢,通明彻达,一样可以直指大道。
既然他认为自己是历劫,那就是历劫吧。有的时候修士就是如此主观,认定劫数,勘破劫数,就能破茧重生。
六天之后,今日午夜,就是聂参劫难结束的时候。
然而这一日从早上天气就不好,到了中午,天空开始飘起雨花。到了傍晚,大雨滂沱,天地间成了一处水世界。
江鼎的目光穿过雨幕,仿佛能透过墙壁,看到远处凉亭前的身影,无奈道:“我都不知道,如今是甄行秋在刁难他,还是天在刁难他。”
白希圣淡淡道:“天刁难有什么可怕?人才可怕。”
江鼎道:“也是。若非甄行秋要求,他本没有这一难。若甄行秋心再好上半分,让他往后跪几步,有凉亭遮蔽,不至于被雨水浇透。但愿他能过这一关。”
白希圣道:“我看你很看重那个愣小子,怎么,不去看看他?”
江鼎道:“算了。机缘这个东西,毕竟干系天道。我与他约好,今夜他结束之后来找我,只要进我的门,我就带他入道。以后有什么劫难,或者甄行秋还阴魂不散,我替他接了。他若是不能进门,或许真是缘分不到,也只有罢了。”
“呵呵呵……”白希圣笑了起来,“那你就等着吧。”
江鼎一皱眉,道:“你这么笑是什么意思?不看好他?他的毅力和道心都足够坚韧,总能闯过这一关的。”
白希圣笑道:“毅力?毅力在这时有什么屁用?最重要的脑子。要有脑子才行。恰巧那愣头青缺这个。”说着转身而去。
江鼎不由疑惑,皱眉道:“什么意思?聂参并不笨啊。”
结束了么?
大雨铺天盖地,看不到一点月光,更不知道天时。
聂参咬着牙,支持着身体。即使他是锻炼有素的武者,七天的煎熬,也让他到了强弩之末。原本健美的身材,在雨水中单薄如风中野草,瑟瑟颤抖。
但他没有倒下,毅力也好,还有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真气,都是他最后的支持,支持着他熬过最艰苦的时刻。
雨水早将头发打湿,黏在眼前,阻碍了视线,以至于直到一双脚到了眼前,他才反应过来。
有人来了?
几乎麻木的神经终于反应过来,聂参缓缓抬起头。
“十五哥?”
出乎意料的,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长脸青年,冷冷的看着他。
青年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道:“时间到了。”
聂参低声道:“谢谢。”支持起身体,膝盖早已麻木,他一动之下,险些又再栽倒。努力了几次,终于勉强起身,半爬半走,向前行去。
他要去江鼎那里,这是早已约定好的。
就在这时,只听身后人冷冷道:“怎么,你真的要走?”
。。。
第168章 一六六
聂参本已麻木,只是靠着意志支持,听到背后的声音,身子一僵,道:“什么?”
青年在背后阵阵冷笑,道:“我真没想到,你竟然真要走。喂,你要去哪里?”
聂参身子发冷,本来磅礴的雨水冲刷下,已经把他的体温降到最低,这时更如冰窖一般,道:“是公子不允许么?”
青年冷笑道:“公子一言九鼎,岂会为你反口?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是我想问你去哪里?”
聂参低声道:“去新的世界。”
青年挑眉道:“新的世界?是人渣和白眼狼聚会的地方么?”
聂参的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栽倒,也不回头,低吼道:“我已经得到了公子的允许,没人能说什么。”
青年冷笑道:“没人?是你自己这么想的吧?塞上耳朵不听,当然什么也听不到了。公子放你走,是他宽宏大量。可你自己想想,你报答公子么?当年如何被收养,被教育,有了今日。现在如何捡高枝儿飞,忘恩负义,你自己都清楚。”
聂参身子发抖,咬牙道:“滚开。”
青年扬了扬头道:“我本来没拦着你。滚去你的卑鄙下流的新世界吧?”
聂参心头阵阵冰冷,却支持着一步步的往前走去。身后,青年最后一句凉凉的话语钻入耳膜,“想到当初和你为伍,真是我的耻辱。”
然后,他还说了什么,只是雨声太大了,听不清了。
耳边嗡嗡作响,聂参感觉到力量在流逝,身体麻木的向前走。
即使如此,他还能从纷乱的雨幕中找到道路,他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知道有一个一直支持他的人,在等他。
大雨中,一人走了出来,就站在路径当中。
那是个红衣女子,撑着一把伞,然而在风雨中,伞被吹得摇摇晃晃,她身上依旧全湿了。
聂参定住身子,看着那女子,嘴里再次充满了苦涩。
“七姐……”
雨伞抬高,露出女子雪白的脸蛋和秋水一般的眼睛。雨水顺着她修长的睫毛落下,看起来像在哭泣。
“你要走了么?”她的声音幽幽,好像从天上传来。
聂参艰难的张口,低声道:“七姐,你也要……”
女子向他走来,声音似在叹息:“为什么要走呢?和我们在一起不好么?和哥哥,姐姐们在一起,你不喜欢么?记得当年衣服破了,是谁给你缝补的?训练晚了,是谁给你热闹?出任何受伤了,是谁背你回来,给你包扎上药?”
聂参身子僵硬,低声道:“对不起,可是我……我还有自己的路……”
女子最终没有走到他面前,方向微偏,与他擦肩而过,缓缓道:“算了,走就走了吧。我们会忘了你。”说着,她头也不回的走过。
雨还在下,女子的身影已经消失。聂参站在雨幕中,神色痴痴,在雨水的冲刷下,看起来异常的僵硬。
噗通——
聂参再也支持不住,掉倒在地。大雨从头浇下,让他显得格外落魄。
手指插入泥水混合的土地里,仿佛在汲取力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有力气抬起头。
而不远处,站着一人。
大红色的斗篷,黑色的铠甲,黑色的骏马。名镇东阐的巽风三十六骑,就是这样的打扮。
聂参的心,往万丈高崖下沉落。他突然有一种预感,自己的路,走不通了。
马蹄声响起,在大雨中异常清晰,聂参却垂下了头,好像在躲避马上射来的利剑一样的目光。
马蹄声停止,头顶的声音如闷雷一般,雄浑而压抑。
“当年的誓言,你还记得么?”
嘴唇动了一下,聂参没发出声音。
“三十六个人团结在一起,以巽风为名,守护公子,矢志不渝。这样的誓言,你还记得么?”
聂参依旧没有说话,与高头大马相比,他跪倒的身形如此渺小和脆弱,似乎下一刻就会粉碎在雨水中。
“没有想到,我的队伍里会有叛徒。”首领昂起头,冰冷的说道,“没有想到,叛徒会是你。”
说到这里,他戛然而止,一提马缰,策马而去,只甩下一句——
“好自为之。”
马蹄声混在雨声中,消失不见,聂参终于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扑通一声倒在地下,积水漫上来,漫过他的身体,仿佛要将他埋葬。
“还是不来?”
更漏的刻度一点点迁移,时间一刻刻过去。
已经超过了预定时间很久。
江鼎心沉了下去,望穿雨幕,低声道:“到底怎么了?”
白希圣懒洋洋道:“你说呢?”
江鼎站起,走到了门边,又坐了回来。
白狐漫声道:“行啦,时候差不多了。你要真心关心那小子,出去把他从水里救出来吧。修道肯定是修不了了,但大小是条性命,也算积德。”
江鼎瞪着他,但终于没说什么,起身就要出门。
“咚咚咚——”
就在这时,一阵猛烈地砸门声传来。
大雨中的砸门声如此突兀急促,仿佛被困在牢笼中的受伤野兽拼命在冲撞笼门。
江鼎松了口气,道:“差点被你唬住。”说着赶过去,亲自打开大门。
门一开,一个身子往前跌倒,如木棍一般直挺挺的倒下。江鼎忙扶住,果然是聂参。
如今的聂参,狼狈到难以置信的地步,浑身的水和泥,看不出人形。江鼎只道是七日七夜的日晒雨淋将他折磨到如此,忙扶着他进了屋,将他放到躺椅上,就要去取早已准备好的热姜汤。
就在这时,聂参突然弹起来,抓住了江鼎的手,整个人倒在他怀中,哭叫道:“公子,我不能去修道了。”
江鼎一怔,惊道:“怎么回事?谁阻拦你了?”
聂参泣道:“没有人阻拦,是我自己过不去了。”伏在他怀中,将雨中一幕幕断断续续的诉说,道,“我走不了了……走了也放不下。修道之事,与我无缘了。”
江鼎不听还罢了,听了恼怒之意漫上,从脖颈到耳根,因为怒火显得鲜红一片,大怒骂道:“出尔反尔,反复无常,什么东西!”
聂参泣不成声,断断续续道:“您骂我么?骂的是,我确实不是东西。”
江鼎怒气难抑,暴躁道:“不是说你。是说那个永远躲在暗处,处心积虑,机关算尽,从不让人好过的王八蛋。”
聂参哭了一阵,披上了眼睛,疲态尽显,低声道:“公子,您曾说过,修道者要本心通达。可是我放不下,舍不掉,斩不断,不是修道的材料。只是让您费心了,我对不起您。”
江鼎寒声道:“什么放不下,舍不掉,斩不断。你是玩不过!玩不过那见不得别人好的家伙。”
缓缓将他扶起,江鼎缓声道,“累了么,睡下吧。说到底是我的不是,不该把你推给你玩不过的对手。失败了就失败了。一次失败怕什么?你的路还长着呢。”
将几乎脱力的聂参送回卧房,烘干了衣裳,又用真气调理了他紊乱的经脉,看着他入睡,江鼎才阴沉着脸回到了前厅。
回到厅中,江鼎额上青筋暴起,突然一伸手,长剑出鞘,反手砍在桌上。刷的一声,长桌被劈成了两半,化为碎木,轰然倒地。
收剑回鞘,江鼎怒喝道:“好一招釜底抽薪,甄行秋你这出尔反尔的王八蛋!”
一道白影跃入窗口,白希圣笑吟吟的坐在椅子上,道:“明白了?我就说么,这件事靠的是脑子,好在你的脑子还没有问题,虽然慢了点儿,也反应过来了。那愣小子还不一定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坑的呢。”
江鼎怒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就是苦肉计么?安排下人车轮战,又是讽刺又是动情,十八般武艺齐上,把聂参逼得不得不放弃。只是太缺德,缺德到家,直接戳破了他的道心,毁了他的根基。这是往死里害人……”又锤了几下破桌子,坐到剩下的椅子上,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郁郁道:“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
白希圣挑眉道:“嗯?什么为什么?”
江鼎道:“聂参本重情义,用情义能留下他,我早就知道,甄行秋当然也知道。但他为什么绕了这么一大圈,最后才用这一手?一开始就打这张牌不就好了么?那聂参一开始连动心的机会都没有。”
白希圣叹了口气,道:“得,还是没明白。唉,也不怪你,你出身的地方没教给你这些。你虽然出身不差,但是环境太单纯,又没有属下,因此你理解不来,什么叫上位者。”
江鼎咬牙道:“难道真的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耍弄他?”
白希圣道:“差不多吧。其实你们一开始就是错的。聂参被剑修选中,来问你,你怎么建议的?建议他去问甄行秋?这不是地狱无门自来投么?居然还问出‘主君还是亲人’这种幼稚的话。当时我就好笑,你真是想太多。”
江鼎寒着脸,道:“你当时就知道,为什么不说?”
白希圣道:“怎么,你也学会迁怒这一条了?别说当时你还把甄行秋信的和庙里的菩萨一样,我说了也没用。就算我不想说,就在心里笑你蠢,我也没做什么。你能把你的蠢事怪到我头上来?”
江鼎郁闷,道:“对,跟你无关。”
白希圣道:“你呢,本性不蠢,就是见识少,当时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也能理解。不过那小子自己拎不清,还把主上当亲人看,那才是蠢到了家,遭此报偿理所应当。”
江鼎道:“所以真的是甄行秋彻彻底底的在玩他?开始给了希望,在过程中利用他做各种危险的事,让他几次死去活来。到后面先在身体上折磨的他遍体鳞伤,然后在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