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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玄经-第2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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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鼎道:“是么?那他倒是深藏不露啊。”他目光在那人转了两转,道,“别说,我倒想起一位来,不知是也不是。”

    聂参又闲聊了两句,便即告辞,临走时道:“江公子若有时间,还请去公子那里走一走吧。公子一向寂寞,我们这些人只能仰望,无法跟他交流,也只有您才能帮他纾解。我说句忌讳的话……您和他见一次,就少一次了。”

    江鼎点头,目送他去了。

    转头看向椅子上的那人。

    用望气术一探,江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笑道:“道友,墙外一见,已分别一月有余,君别来无恙乎?”

    原来此人就是当初在山府之外爬墙的那人——皮囊可能换了,但魂魄还是一个,望气术不会有错。江鼎还记得当初他为了见一见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无所不为,现在居然又扮起戏来了,真是锲而不舍。

    那人眨了眨眼睛,依旧动弹不得,因为厚厚的油彩,表情也看不清楚,显然是束缚未解。

    江鼎有心用水给他洗洗脸,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不过考虑到毕竟是个不凡的修士,总要留点面子,便也没动手。

    沉吟了一下,江鼎道:“道友,你我好歹也有一面之缘,我知你虽然特立独行,却没有歹意。这样,你就留在此地,等束缚解放,自行离去。我先走了。”说罢将他扶正在椅子上,自行入内。

    那人的目光一直盯着江鼎,神光闪闪,兴趣盎然。

    回到住处,江鼎直接躺下,蒙头大睡,这一日他经历太多,疲劳非常,确实需要休息了。

    一觉起来,但见月上中天,星汉灿烂,已经是午夜。

    修士的恢复力本强,迷迷糊糊坐起来,真气运行一周天,困意一散,江鼎立刻精神抖擞。

    走到桌边,江鼎取出了那本北冥幻术书。

    虽然这一次危险,但是值得,想做的事情做到了,还有额外的好处。只这一本北冥老祖留下的秘籍,便已经足够补偿这次的惊险。

    虽然没看到内容,但只封皮上一个“幻”字,便如星空般深邃,将所有的目光吸引过去,再也移动不开。

    江鼎凝视了那个“幻”字许久,这才打开书,看第一页。

    只看了一眼,江鼎就愣住了。

    第一页纸上,雪白一片,只字皆无。

    白页?

    江鼎继续往后翻,一篇篇的纸张,都白的像外面的茫茫雪原,哪有半点墨迹?将书这样摊开,江鼎只觉得愕然,一时不知所措。

    “哈哈哈……”白希圣的声音在背后适时地响了起来,笑意相当尖刻,“被耍了吧?你还真当那家伙是什么好东西?”

    白色的身影从窗外飘进屋子,白希圣冷笑道:“那东西在他手里不知多久,肯定是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才处理给你,若真是宝贝,他自己留着都来不及,岂有你的份儿?他虽然是疯子,可还不是傻子。”

    江鼎垂下眼睑,倒不是白希圣说的没有道理,只是他见不得对方那嚣张的样子,道:“虽然我也研究不出来,不过这本确实是北冥老祖留下的。有天心派的气息,我绝不会认错。”

    白希圣道:“这我倒不怀疑,他手中天心派的东西肯定不少,随便处理两件废品给你,就把你美得不行了。”

    江鼎道:“为什么他有天心派的东西?他和天心派有什么渊源?”

    白希圣冷笑道:“其实没什么渊源,是他自己贴上去的,于是便有了渊源,他就是个疯子。”

    江鼎认真的问道:“自你见到他,就说他是疯子,他到底怎么疯了?”

    白希圣道:“一言难尽。”

    想了想,他还是开口道:“当年,我是妖圣,大障山的王者。妖族之中,绝大多数归我统领,不过总有些桀骜不驯的家伙,不受辖制,比如说叶清河。”

    江鼎道:“原来他叫叶清河。你和他比怎么样?”

    白希圣道:“对啦,叶清河,那时候他还叫这个名字。若说我们两个,一般的对战我能压制他,不过他有几门神通手段,我也要退让三分。那小子是真的孤僻,不是名为闲散,按怀鬼胎的家伙,我也就不处置他。明面上关系还不错。”

    江鼎道:“能和你表面关系不错,也不容易了。”

    白希圣哼道:“自然是我让着他。那时候人族和妖族关系对立,妖族不能自起内讧。那小子也不是吃里扒外的人,遇到人族进攻,也可以把他推出去抗一抗,惠而不费。反正一次人妖大战中,他遇上了君圣。”

    江鼎嗯了一声,提起了注意。

    白希圣道:“那场战斗我不在,不知怎么进行的。反正是那小子大败亏输,被打的狼狈逃了回来,一回来就重伤晕倒了。我身为妖圣君主,当有海量,不能因为他平时不服管教,就袖手不理,还是把他接进我殿中,精心照料。”

    “本来我以为,他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必然深恨人族,加意复仇。我再趁机将他收服,为妖族添一员大将。哪知道他一醒来,就道:‘我去找他。’从大障山跑了出去,一去不复返。”

    江鼎问道:“他去找谁?君圣老祖?”

    白希圣呸道:“不是他是谁?之后的事情我都不好意思说。据孩儿们回报,后来君圣出现,经常能看到这位,跟在君圣后面,和跟屁虫一般。人妖战也是这样,与邪魔战斗还是这样,甚至君圣去其他宗门讲道,都能看见他。”

    江鼎讶道:“他投靠了人族?”

    白希圣道:“要真是这样,还算正常了。改换门庭的事儿又不是没有,问题是君圣也没理他。这么多人见过他跟着君圣,从没人见过君圣和他说过一句话。也没见过两人其他交流互动,就看见他跟尾巴一样远远缀着君圣,默默地看着对方,那场景,想想都起鸡皮疙瘩。”

    江鼎额了一声,道:“他跟踪君圣老祖?”

    白希圣道:“是啊,像个傻子。听说后来他把自己的名字改成叶清圣。羞耻之极,这个白痴,就算他自己不要脸,我们妖族还要脸呢。”

    江鼎道:“他并非是白痴,只是痴而已。不能因为你姓白,就给他多加个白字。且就算他是个痴人,可也不能说疯吧?”

    白希圣道:“这时候都勉强算正常,后来才疯呢。你知道么,他现在都坚信,君圣还活着。”

    。。。

第166章 一□□

    江鼎惊奇道:“老祖还活着?”

    白希圣道:“当然是死了。死的很干脆,能作证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其实叶清圣自己就能做证,那场大战他亲眼看见的。据说君圣的遗骨有一部分在他手里。”

    江鼎道:“然则他为什么还不信?”

    白希圣鄙夷道:“失心疯了呗。他不信君圣会死,无论如何也不信,相信君圣还活在某个地方,因此他就去找他。”

    “据说这一万年来,他一直追寻着君圣当年的脚步。去君圣每一个到过的地方,找君圣的影子,哪里有过君圣的痕迹,哪怕只是传说,他就到哪里。又上穷碧落下黄泉的进入密地,想把他心中不可能存在的躲着他的君圣找出来,九天世界,恐怕没有哪一处没去过。从来没停止过寻找。”

    江鼎轻叹一声,道:“是以,他找了一万年。是个痴人。”

    白希圣冷笑道:“他废了。妖修也是修士,同样需要修心。勘破生死是明悉本心的关键。他看不破,斩不断,永远得不了道。只能在茫然的寻找中,化为一堆枯骨。”

    江鼎道:“但因为极痴,已经摒弃了身外一切,其实已经只差临门一脚。如果哪一天他真的悟了,破了,或许能直接白日飞升,修成道果。”

    想到这里,江鼎道:“这么说来,倒有些像甄叔叔。他也是一直在寻找他的二哥。不过那位不一定死了,但叔叔恐怕也只能漫无目的的找下去。”

    白希圣挑眉道:“你把你的便宜老子和君圣相提并论?”

    江鼎肃容道:“在我心中,自然是君圣老祖最高。在叶前辈心中更是萤烛比之皓月。但在甄叔叔心中,就算是威名震天下的老祖,也未必比得上自己的兄长。个人有个人的缘罢了。何况我那父亲能叫人用一生来寻找,自然有常人所不及之处。”

    他笑道:“天下的痴人,总是相似的。”

    白希圣冷笑道:“我不知道痴不痴,反正不把修道当一回事的,都要遭报应。叶清圣上万年突破不了化神的极限,恐怕还比不过墨幻真那废物。而你那三叔,精气神早就是巅峰,修为到了,却迟迟不能结丹,为什么?心结太重,不能通达。他这么找下去,永远也不能结丹。”

    就听窗外有人叹道:“就有如此痴绝人物,妙哉,壮哉,伟哉。”

    江鼎起身道:“谁?”

    就见一翩翩青年从外面进来,抚掌感叹,脸上尽是赞叹之色。

    那青年俊眉修目,俊美异常,江鼎仔细看了一眼,道:“是谢道友?”

    青年喜道:“原来你还记得我,当初交流一面,我说姓谢,你还记得,好极了,好极了。”不加掩饰的露出喜色,似乎被江鼎记住是十分荣耀的事。

    江鼎反而被他的热情弄得颇为尴尬,眼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似乎在瞧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更是心里发毛,道:“本拟道友苏醒过来,自行离去,没想到道友还来打招呼,太客气了。”

    青年道:“我若自去,岂不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跟你说过?那也太悲凉了。”

    江鼎越发觉得此人莫名其妙,咳嗽一声,道:“道友,这位是白道友。”其实他一般是不会跟人介绍白希圣的,只是这人太莫名,让江鼎不得不没话找话,随便起了个话题。

    青年道:“嗯,见过,见过。”

    白希圣道:“我也见过你。谢天官。”

    江鼎一怔,青年笑道:“对对对,就是在那天山里见到的。在下谢彦,现在忝居望仙天官之位,尸位素餐,一无所成,惭愧啊惭愧。”

    江鼎心中一动,道:“望仙天官……望仙天官……是不是天一榜的那个……”

    青年笑道:“是的,就是那玩意儿。我的任务,就是每天盯着那个榜单。盯着各家势力的变化,盯着各人实力的升沉,盯着榜单别出问题。无聊的要死。因此常常化身出游,观赏人间美丽为乐。”

    江鼎点头,望仙台在此地修士中地位崇高,必要礼敬,但对他来说并妹身么特别,只是核实了对方的身份,心中有数而已,道:“倒也逍遥的很。那么道友来此,就是为了观赏你上一次说的那位惊才绝艳的人物么?”

    谢彦道:“开始是的,不过我又找到了更胜一筹,天下无双的佳品。”

    江鼎奇道:“是什么?”

    谢彦盯着江鼎,道:“就是——”刚说到此地,神色突然一变,低声道:“稍等。”退开一步,背转过身,能看见他口唇微动,似乎在凭空说着什么。

    江鼎松了口气,他一直觉得此人怪异,最好和他少说几句。

    过了一会儿,谢彦一脸沮丧的转身,道:“他们非叫我回去。那我先走了,回头再来看你。”

    江鼎面上笑道:“您忙您的。”心中却道:“别再来了,看我做什么?”

    谢彦不住摇头,道:“下次见到你,你必然更加夺目了吧?真是难以想象。天哪,天哪,为什么不给我些时间?惊鸿一瞥,岂不更入相思?”

    江鼎不知他说什么,保持强笑,谢彦将手中折扇塞在江鼎手中,道:“这是我这次来的画作,希望你不要嫌弃,留作纪念。”

    江鼎只得收下,见谢彦要走不走,作依依不舍状,心中恶寒,突然想起一事,道:“道友留步。”

    谢彦立刻转身,热情道:“江道友有何吩咐?”

    江鼎问道:“敢问道友,前两天来到山府,说有惊才绝艳的人物,不知指的是谁?或者你还没找到?”

    谢彦摆了摆手,道:“找到了,就是你们府中一位小公子,叫做甄行秋。”

    江鼎点头,正色道:“能问一句,为什么你没见过他,就认定他惊才绝艳呢?”

    送走了谢彦,江鼎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白希圣不去打扰,随手把谢彦留下的扇子拿起,刷的一声打开,哂笑道:“跟我想的一样。”

    江鼎嗯了一声,伸手接过,一看之下,不由惊道:“这是什么呀?”

    但见雪白的扇面上,画着一堆横七竖八,如毛线球一样的线条,靠的近了,变成了一坨一坨,别说画作,就算是小孩儿涂鸦,也比这东西多了几分美感。

    白希圣道:“我早就知道。当时在山上,他对着一个弹琴的美人作画,后来把画弃了,我看过一眼,就跟这差不多。就算把墨研好了,往纸上一泼,泼出个图案来,也比他的像幅画。”

    江鼎仔细看了去,越看越是皱眉,道:“你说他是不是……”

    白希圣道:“脑子有问题?我也是这么想的。”

    江鼎摇手,白希圣不理会,接着道:“你周遭的人,大多数脑子有问题。当然出问题的方向各不相同。”

    江鼎道:“自然,还是你的方向最为卓尔不群。”

    白希圣道:“不敢,当属你万岳归宗,一览众山小。”

    江鼎再次打开扇子,悠悠道:“惊才绝艳……真是好评价。”

    过了两日,江鼎还是去看望甄行秋了。

    春日之中,满池春水新绿,碧波荡漾,融着昭阳明光,金光点点。

    这一回带路的,还是那位英武男子,是甄行秋的头号护卫。江鼎已经知道,他正是巽风三十六骑的老大。

    走过湖岸,远远能看见水中凉亭之前有人影。江鼎还记得第一次看时,正是聂参在亭中舞剑。

    依稀看去,这次的人影也是聂参,然而却是静止的。也不是站立,而是跪着。

    聂参直挺挺的跪在亭前,如推倒金山,弯折玉柱。

    江鼎驻足,道:“这是怎么了?”

    领路男子淡淡道:“没什么。”语气之中,有几分不满,也不知是对谁。

    江鼎道:“你一定知道。”他略一沉吟,道,“聂参说过,要求甄公子修道的事。难道是因此被罚跪?”

    那男子迟疑了一下,道:“公子说是,那便是吧。聂参昨日求见公子,想要辞别。公子让他跪在此地,坚持七日,便放他离开。”

    江鼎怒上眉梢,道:“这是什么道理?一开始不就说好了,办成三件难事便可离开?现在事情办成,又临时要他跪七日,难道之前的许诺都是放屁么?”

    那男子道:“小人不过一个下人,怎么知道其中缘故?不过他是公子的人,我们都是公子的人,只要一日还是公子的人,公子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说到这里,他垂下头去,用极低的声音道,“我以前就说过,让你不要撺掇他不安分,这不是好事。您可以随意妄为,苦的是他自己。”

    江鼎气笑了,调转方向,走入凉亭之中。

    聂参跪在亭前,身子如松树一般挺直,精神也还好。毕竟只是第一日,以他学武多年的体力,支持还算轻松。

    但可以想象,最后几天必是艰难的磨难。

    江鼎走到他面前,弯腰问道:“如何?”

    这一问,是问他身体好不好,也是问他气不气,怨不怨?若是气恼不平,江鼎便替他出这个头。

    聂参懂他的意思,颔首道:“安好。”又低声恳求道,“求公子不要节外生枝。”

    江鼎抬头,见他和凉亭不过数尺距离,就这数尺,却是天壤之别。若跪在亭中,至少有亭顶遮蔽风雨,只因挪出来数尺,日晒雨淋,便能直接侵袭——这当然不会是聂参自己的主意。

    “还真是过分啊。”

    聂参低声道:“我也曾听说,有凡人为登仙门,在仙宗门前跪叩登山,一步一叩,栉风沐雨,方显诚心。我虽得师父看重,省却了这一步,但得来容易,也未必是好事。现在将这一功课补上,也是应当的。”

    江鼎叹了一声,不再多说,按在聂参肩头,一丝真气缓缓度入,传音道:“支持不住时便催动,料也无妨。”说罢转身出亭。

    “但愿这是最后一次,别再玩其他花样。”

    。。。

第167章 一六五

    “叮——”一声清脆的响声,棋子落盘。

    即使是质量好的玉石棋子,落下的声音也不该这么响,下棋的人用了过重的手力。

    “这一招不错。”甄行秋微笑道,“你的棋力又有长进。”

    江鼎道:“错不错的,也不可能赢过你。何况不是我长进了,是你有意向让。”、

    甄行秋摇头笑道:“争胜负的事情,我从不让人。若你感觉我不如从前了,那就是真的衰退了,也是,大限将至,总会有此预兆的。”

    江鼎一震,虽然与甄行秋关系已经不同,但这种话他也没法接口,手中棋子微响,人却沉默下来。

    甄行秋笑容不变,道:“对于十几年前就知道的事,没什么可避讳的。每个人心中都清楚,难道只有我要装糊涂么?就在几个月之内了。”

    江鼎审视着他,道:“你虽然只有这几年,但比大部分人庸碌百年精彩得多。”

    甄行秋眼睛微眯,道:“这话我爱听。纵然是百年,与天地相比,亦如朝露一般短暂,修短随化,终归尘土。与其如此,还不如多做一些事。最后还有一点儿时间,我想做最后一件事情。”说罢落下一子。

    江鼎垂下目光,盯着棋盘,道:“我先预祝你有始有终。”

    甄行秋道:“看来你不想听,我自然要识趣。不过这件事牵扯到的事情和你也有些关系。早晚你也会知道。”

    江鼎嗯了一声,道:“那就早晚吧。”

    甄行秋眯起了眼睛,道:“你知道为什么老祖要执意请元诚叔叔回来么?”

    江鼎一震,道:“不知道。正要请教。”倘若是别的事情,他不怎么关心,牵涉到甄元诚,那又不一样。

    甄行秋也不卖关子,道:“甄家现在最大的事,就是费尽心机留在天一榜上。本来家里辛辛苦苦培养出十几个筑基修士,刚刚这一劫,又损失了几个,只剩下七八个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抢在年末天一榜换榜时,增加几个筑基期。”

    江鼎道:“怎么增加?筑基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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