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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加令人恐慌的是，一路走来，没有活人，也没有灵魂。
世界已经是一片死寂了。
黎原内心的绝望达到了最高点。
相同的时候，古战场的那一端。
光明神和亡灵神在空中激烈地激战着。一掌相击，光明神身上本来无缺的光护忽而发生了一瞬间的裂缝：“噗——！”
亡灵神走到飞出去的光明神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力量已经不够了，算了吧。”
“不可能，不可能……”光明神看着自己的手掌，不敢相信自己源源不断的力量已经彻底消失。他抚住自己的右耳垂，却再也找不到那颗红玉耳钉。
怎么会突然就消失了呢？
亡灵神没有管这个呆愣住的男人，因为此刻的他已经不是他的对手——尽管他也身负重伤。
一瘸一拐地走到不远处的一具尸体面前，看着他满身的血污，亡灵神蹲了下来，伸出已经破碎的手，想要擦干净他的脸，却发现怎么擦都没有办法让那张阴郁的脸重新焕发光彩。
抚摸着他眉间深刻的皱纹，亡灵神眼前一片模糊：“老友……”
却是再也没有昔时习以为常的那冷淡回复了。
第63章 所谓战场（）
61。巨变又见巨变
一片萧瑟的战场上，满地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除了显性的这部分，还有更多的亡魂在实体化之前就消失在了空气之中，再没有任何踪迹。他们没有名字，也不会有抚恤金，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存在过。他们只是战争中那最为渺小的一粒沙，还没有人知道，就已经彻底灰飞烟灭。
亡灵神死死地盯着地上的死神，忽而站了起来，走回到光明神身边，拎起他华衣的衣领，锁住他的喉咙：“你的计划很好，如果不是我感受到了死神的殒落，你是不是还会继续把我缠在光明界？”
光明神冷笑一声，悲悯的表情早就荡然无存，只剩下了极度怨恨：“所以呢？你可以从介川而上偷袭光明界，塞西尔自然也可以从介川而下收拾你们。死神大概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的一支部队从天而降吧我想，那死前的表情一定……唔！”
亡灵神面无表情地举起他鲜血淋漓的左手，凑到他的面前，那上面红宝石的戒指还在闪耀着：“你再对死神出言不逊，我就让你陨落。”
光明神愤怒地看着他，却真的不敢再说话。
“你是不是在隐藏着什么，光明？”
“你在说什么？”
“塞西尔怎么可能杀得死死神？临走之前，我专门拜托爱妻保护死神，结果却是爱妻与死神同时……”亡灵神闭上了眼睛，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愤怒，“果然是我的错。当时死神就让我不要相信……是我一意孤行，我本来以为……”亡灵神的手逐渐收紧，大有直接拧断光明神脖子的趋势。
“把他给我放下。”
背后忽然传来了死神的声音！
亡灵神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正被一个硬硬的东西抵着。他没有回头，仍旧拎着光明神的脖子：“冥神？你居然躲在死神的身体里”
“是的，没有想到吧。”
“不，”亡灵神摇摇头，“我只是在想，你哪里来的脸皮，能够做到在暗杀他之后又用他的身体？你还要脸吗，冥神？”
“哥哥！”光明神惊喜地看着亡灵神身后的那个人，“你没死，太好了！”他的脸上一瞬间泄露出了小孩子般狂喜的表情，就像是拥有了整个世界一样满足。
冥神的眼睛黯淡了一瞬，没有回应光明神，而是用手中的魔杖更深的指着亡灵神的后背，再一次重复：“放了他！”
“你为什么不回复光明？”亡灵神冷笑着，“是不敢，还是不愿？当初是你自愿把所有的力量给他，然后又跑到我们这买苦情是吧？我们让你在后方坐镇，结果你转过身就把塞西尔给引到死神的战场后心，然后趁乱杀了他……只是你没有想到我居然会这么快地回身而来，甚至不管光明神的暴击，也要将你就地格杀？然后你就躲进了他的身体？啊……”亡灵神幽深地叹了一口气，“你和你弟弟真是一丘之貉啊，都是那么的……自私。”
“你们有什么资格数落我？你们不是一直有防心么？”冥神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有些激烈，“我在后方什么都没有，你偷袭光明界的行动也没有通知我……你们不是一直有防心吗！我都给了你们那么多暗示，你们为什么就不知道防备呢！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能够那么顺利得杀了死神！”
“那是因为我们没有想到你会这么不要脸，居然敢杀他！”亡灵神也咆哮了起来，他一把把光明神给扔出去，然后迅速地转过身，怒视着冥神，“你拿着我们给你的力量，结果却杀了我们！我们本来以为防备就好，没有必要做绝，结果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你摸着你的良心想想，我们对你怎么样！我们分给了你力量，让你不至于就此陨落！”
冥神咆哮起来：“然后呢！一直警惕着我，我的权力是亡灵界最小的！你们看似亲密，实际上我根本就融不进去！”
“但我们没有弄死你！”一向沉稳的亡灵神气得声音都变了：“我们没有弄死你！我们本来以为你至少还要点脸的！结果你居然要置我们于死地！”
“那我有什么办法？”冥神指着旁边地上的光明神，声音里很痛苦，“弟弟想要这个世界，我有什么办法？”
“所以呢？”亡灵神的声音越来越大，“所以你就背叛了大家，只为了这个白眼狼？醒醒吧，你真以为他看重你？如果看重你，他不会明知道你很可能在战争中殒命，还让你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的！”
地上的光明神脸色骤然一变，竟然瞬间灰败了起来：“我没有，我没有……哥哥！我没有！”他碎碎地嘟囔着，却不敢看冥神的眼睛。
冥神闭了闭眼睛，待到再次睁开时，又是一片平静：“那又如何？他就算是直接杀了我，我也要把我的心脏捧给他！你这样的懦夫又懂什么？你明明知道死神为了你就像我为了光明神一样，可是你却视而不见，装作茫然不觉，用你和夜风的恩爱来一日日凌迟他？你以为你就有多高贵吗？”
亡灵神的愤怒终于到达了顶峰，他以手为刀，对准冥神的颈动脉便是用力劈下！
冥神倏尔闪身往后，一边将彻底失去力量的光明神护在身后，一边朝着亡灵神的腰部飞踹而去。
两位上古大神就这样，在几乎都快油尽灯枯的境地下战斗着，忘记了时间，也忘了身体上的伤口。他们你来我往，却谁也不能奈何得了谁。亡灵神是在长时间的作战中重伤待亡，而冥神虽然借助死神的身体，但实力终究还是不如亡灵神。只是两方都没有功夫管自己的身体，他们唯一的信念就只有弄死对方！
当初共创亡灵界的一群人，终于在空无一人的古战场上兵戎相见！
两人正在交战的时候，被遗忘的光明神从冥神身后站起来，偷偷地潜到亡灵神的身后，手上聚集自己所剩无几的力量，对准亡灵神毫无防备的后背，正打算一掌拍下……
“不许动。”
冥神和光明神的血液同时凝固。
光明神的背后，一个和昔日的冥神长得一模一样的亡灵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他的手上凝结着亡灵界前所未见的纯净亡灵之力，暗色的光芒中隐隐还有咒语在流动，正对准着光明神的后心，散发出的光芒，将华衣都给灼烧殆尽，露出了布满伤疤的背心。
这个亡灵就是黎原。
黎原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厉喝道：“冥神，你给我放下手中的魔杖，然后从死神的身体里给我滚出去！”
冥神却是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转世？你怎么会拥有那么大的力量”
“这与你无关，”黎原强调道，“我再说一遍，放下魔杖！你这个叛徒！”
亡灵神本就是极为聪颖的人，联系两人的话，略一做思索，便理清了两人的关系。他朗声大笑：“哈哈，这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光明，你们失策了。”
亡灵神略略偏头，朝后看去：“孩子，你才是安德烈念念不忘的，那个在森林中陪伴着他的人吧？幸会幸会，我是亡灵神。”
黎原一愣，第一次认真地看着这个大神。
这是一个很英俊的大神，眉目大气硬朗，带有一种正气之感。他浑身血污，右脸颊处一道大大的刀疤，从眼角一直到唇角，伤口外翻，上面还不断有鲜血深处。他浑身是血，眼睛中也有疲惫，但眼神深处却是那么的温柔。那种温柔就像温开水一样，不烫人，却格外暖人。
他忽然明白死神这么喜欢他的原因了。
第64章 所谓历史（）
62。莫比乌斯之环
“是……我是。”黎原犹豫了一下，还是承认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从后世来到这里，但我想要改变……”悲剧。
他把最后两个字给咽了下去。
“是么？”亡灵神笑了一下，仿佛是在抚慰这个晚辈的不安，“我好像有点懂法则的意思了……”
“什么？”黎原没有懂他的意思。
“你就是历史的一部分啊，孩子。”亡灵神笑得有些凄凉，也有点释怀，“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终究是我们这些所谓神祇自己的错，怪不得别人。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啊……我吗？”黎原有点迷茫地看着他，好看的眼睛里写满了疑问。
亡灵神摇摇头，没有再解释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孩子，请等我一下。”
黎原刚想问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亡灵神回过头。顿了一下，他忽而一跃而起，从黎原面前拽过光明神，一手抓住他，另一手对准冥神的头颅就是劈去！
亡灵神的身上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幽暗的黑色火焰忽然熊熊燃烧，将三个人都包裹在其中。冥神和死神始而呆立，既而克制不住地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亡灵！你在干什么！你居然用灵魂当燃料！你疯了吗！”
亡灵神死死抓住两个想要逃脱的人，不顾灵魂的疼痛，在大火中朗声大笑：“怎么能让小辈来帮助？自己造的孽，就应该自己解决，不是吗！”
黎原始而一惊，继而立刻奔跑到三人处想要救人，却发现火焰在能够反应过来之间逐渐坍塌收紧，将三个人都抱在其中，结成了一个黑色的茧！
尖叫声和咒骂声戛然而止。
一秒钟之后，茧忽而破开！
“这是怎么回事！”黎原飞奔过去，颤抖地看着地上的一切，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怎么会这样……”
地面上只剩下一片灰烬。灰烬的正中央，亡灵神的头颅艰难地睁开眼睛，温柔地看着他：“孩子，不要难过。”
“我……您为什么要……”黎原捂住嘴唇，竭力让自己不要哭出来。
“这是我的赎罪，是我识人不明，是我熟视无睹，是我得过且过，你明白吗孩子？”他的声音全然是释怀，似乎终于解脱一般。
“我……”
亡灵神艰难地牵牵嘴角，声音逐渐变得虚无，几乎要荡在风中：“我想请你帮个忙……”
“您说！”黎原用力地点点头，“我一定做到！”
“帮我将我和死神的亡灵原粒带给杰兹……算了，你不认识杰兹那孩子，那就安德烈吧……”
“告诉那些孩子，守护好亡灵界。不管今后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不管有多困难，他们都要坚持下去。”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黎原捧着灰烬中的头颅，大声地答应着，仿佛是在提醒自己，“我知道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脸上凉凉的，是血还是泪呢？
“那就好……”亡灵神叹了最后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轻松，“那么，再见……”
“亡灵神！”
手上的头颅忽而化为了灰烬，将一双手给埋葬在其中，却又顺着指缝落了下来。黎原想要抓住这些灰烬，却没能做到。
一阵奇怪的风吹过，满地的灰烬忽而随风飞舞，进而消失在了空气的深处，只留下地上的大坑还残留着，提醒着后人，这里曾经有过一场战争。
远处好像有人唱起了挽歌。果然已经产生了错觉吧？
黎原愣愣地看着手中唯一残留下来的东西。
那是一颗黑色的石头，晶莹剔透，却又吸收世间一切光芒。它暗，它不显眼，却有一种温柔而阴郁的力量，抚慰着黎原的心。
死神和亡灵神的灵魂，终于还是凝结在了一起，成了一个类似于舍利的东西，再也分不开彼此。
黎原收紧了手，然后缓缓地站起来，一摇一晃地走出了古战场。
他要去找安德烈。
与此同时，未来。
“居然是这样的事情……父亲……”杰兹绝望地看着面前的画面，“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四神战真相，居然是这样的吗！”
安德烈闭了闭眼睛，没有管眼前的画面，而是冲着巨坑走了过去。
“你干什么！”杰兹在他后面大吼。
“你还没有发现吗！”安德烈回过身，指着空中投影的画面，也对着他大吼，“黎原的状态不对！冥神肯定干了什么！”
“我们又错了！这个人根本就不能相信！他的脑子里没有礼义廉耻，只有他那恬不知耻的弟弟！”安德烈毫不犹豫地跳下巨坑，劈手将正举着亡灵原粒念着咒语的拉菲手中的原粒给夺下。
杰兹一惊，立刻飞身上去，帮着安德烈制住冥神：“他要干什么！”
冥神仍然是一脸温婉的笑容，并没有因为自己身陷囹圄就变更分毫：“啊……又被发现了。安德烈，你真的……很聪明。”
“你根本就没有打算让黎原回来对不对！”安德烈忍无可忍地给了他一拳，“你做了什么！”
冥神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稳住了身体，轻轻擦拭着唇角深处的血，“我本来是打算的，但那时是因为我没有找回记忆；我被来自灵魂的怨恨锁住了心神。”
“现在呢？”
“现在啊……”冥神笑道，“黎原给你，我要去救弟弟了。”
冥神的身体竟然逐渐消失了起来。安德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厉喝道：“你在做什么！”
已经没有回答了。
另一边。
黎原一步一顿地朝前走着，感觉到身体力量的莫名流失。真奇怪，为什么没有受到伤害，却有一种灵魂逐渐被取而代之的感觉呢……
难道是前世回来了？
黎原一惊，顾不得浑身发软的身体，在亡灵原粒的指引下，立刻朝着前方人影处跑去。
幽暗的深处，一个小孩一摇一晃地从森林深处走了出来。他浑身是血，眼睛里一片死气，身上的伤痕多得不可计数，几乎要将整个人就此撕碎。在看到黎原的一刹那，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眼睛里有亮光闪过：“怪叔！”
黎原一惊，立刻想要跑过去，脚下却一软，竟然就这样倒在了地上：“啊……”
安德烈急忙跑了过来，抱住黎原：“冥神，你没事吧！”
黎原张张嘴，想要解释自己不是冥神，却发现灵魂流逝地厉害，几乎没有办法说话，只能就这样看着安德烈。
这个孩子是受了怎样的苦啊。
早就看不出还是原来那个俊秀的小孩了。满脸的血污，手上还一片黏腻。他头发凌乱，发尾被光明之力烧到焦黑，整个人凄惨到了极点，就和这片战场一样。
黎原忽然很想骂光明神和冥神。就因为个人的私欲，就要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吗？为了个人的自由，就可以罔顾所有人的利益吗？
怎么可以这么伤害安德烈！
“冥神？”
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身体深处的力量逐渐被不知名的灵魂给吸收。就像之前那样，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又快被取代了。是前世吗？他想抢夺自己的力量，然后又吞了自己？
黎原在心中冷笑一声。
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黎原闭了闭眼睛，忽而唤道：“安德烈……”
他抬手抚上安德烈的脸庞，指尖顺着眉角逐渐下滑，点到了他唯一完好无伤的锁骨处，顿了一瞬，叹息道：“收好亡灵原粒，还有我的……”
“怪叔？”
声音再也无法发出了。
黎原闭上眼睛，在灵魂被彻底吞噬之前，用最后的神识将所有的力量，顺着指尖传给了安德烈，然后……毫不犹豫地破碎了自己的灵魂。
他不能让前世回来，利用自己的灵魂为非作歹，让他有机会威胁到安德烈！
好像又和穿越之前的情况重合了。他这样无能的人，终于只能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换取安德烈的安全。
耳畔好像传来了安德烈的声音，但黎原已经听不清了。
脑子里忽然很清醒，也许是回光返照。黎原想起之前凯撒告诉自己的事情，他说安德烈与冥神的感情很好，甚至冥神在死前，还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给了安德烈。他想起安德烈锁骨处的那颗红痣，想起安德烈遗憾到极点的语气。他想起之前亡灵神的话。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串了起来。这就像是一个莫比乌斯环一样无解。在未来，他又会飘荡到空中，等待安德烈将自己拼好，然后再一次回来救他，然后等待着下一次的发现……
死局已定。可是在这个过程中，安德烈呢？他是无辜的，为什么要忍受这么多的痛苦呢？
“我就是……历史吗？”黎原喃喃。
他闭上眼睛，在安德烈绝望的目光中，终于破碎成碎片，再也消失不见。
另一边的冥神也在几乎同时的时候消失不见。
安德烈的眼睛睁大了一瞬，眼睁睁地看着四周虚无的画面收缩成茧，将冥神所在的地方给包裹住，让人难以窥探其中踪迹。
片刻后，茧霎时炸开。
一个头上有着呆毛的少年静静地蜷缩在其中，像婴儿一眼抱着自己的膝盖。
安德烈的呼吸停滞了。
像是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少年眨巴着眼睛睁了开来，在看到面前人的瞬间，立刻扑了过来，将安德烈压倒在地：
“安德烈！”
是他。
安德烈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宝物，忽而哭了出来，又笑了出来。死神先生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