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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黎原真心是无力吐槽了，声音不自觉地就有了些微的谴责，“冥神为了您忍辱负重，做了一切所不能做的事情。他在被您夺走力量之后没有怨恨，而是回来帮您，您还不满足么？还不知道他有多看重您……吗。”黎原忽而意识到自己这个阶下囚似乎说多了，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光明神猛然睁开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黎原，锐利的光明几乎要实体化。
几乎实体化的光芒一下子又暗了下去。
“不够的，那些不够的……”光明神复而闭上双眼，喃喃道，“我没有办法确认他的心意，我听不到他的心跳。在不能完全掌握他，完全证明他的心意之前……我觉得还不够。”
“赝品，只有掌握一切，我才能够得到一切，你明白吗？”
俊美如最高贵神祇的脸上，是幼稚如小孩子般的迷茫。
第61章 所谓掌握（）
59。以他为主的心
“怪……冥神？”本来想要表现得沉稳一点，但声音却还是泄露了惊喜。
略带昏暗的城堡地下室里，一张方桌填满了大半个房间，背后是满墙的书籍。里面站着一个人，他正对着另一个人说着什么。另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接过一名贵族女子的水杯，略略起身，点头道谢。贵族女子点头，扭着拖地的洛可可风刺绣长裙，回到了站着的那名男子的身边。
被牵着的手上传来了剧痛。安德烈果断地抽出手，懒得理死神的又一次受刺激。
当初既然没有勇气破坏这一切，将自己喜欢的事物用抢也要放在身边，那么就应该认命。
这种事情早就应该习惯了不是吗？
听到了动静，那个背对着两人坐着的黑发男子回过了头，见是安德烈，夸张地惊讶着：“啊呀，居然叫我冥神呢。我还以为你会叫我怪叔呢！”
“……”安德烈的脸涨红了一瞬，“怪叔你怎么回来的？”正说着，头上就被狠狠拍了一下，“没礼貌！”死神阴郁地喝道，“那是你能叫的称谓吗？还有，见到叔叔阿姨为什么不喊人！喊啊，臭小子！”
“亡灵叔！夜风阿姨！你们好！”安德烈从善如流地大声道，“你们感情还是这么好呢！”
亡灵神和夜风女神对视一眼，俱是哈哈大笑起来，相携走过来摸摸安德烈的头：“安德烈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死神的脸彻底黑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叙旧！”他不自然地轻叱道，“敌人都已经打到家门口了！”
亡灵神不觉其中的关键，只是严肃地点点头，刚才脸上的笑容也立刻褪去：“你说的对。我们必须要好好讨论一下。”
那边大人在那说着，安德烈这边悄悄地走向冥神：“怪叔，你真的是……冥神？”
“是啊，”冥神摸摸头，带着和往常一模一样的表情和语调，“之前去出使的时候，老是谈不拢。光明神想要发动战争，我们就打了起来。后来可能是被打败了？总是很快我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就到森林里了，而且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
死神与亡灵神看似在谈话，实际上耳朵一直在听着这边的动静。
“……然后你就被抓走了。”说到最后的时候，安德烈的语气有些暗淡。
“是啊，后来趁他不注意，好歹是拿回了记忆又逃回来了。”
“那个，怪叔，”安德烈忽而装作不经意地说，“你下次要给我做被抓之前答应好的东西哦！”
冥神露出了一副苦恼的表情：“做鱼？不要吧……”
“好了好了，大人要商量正事，安德烈你出去！”死神不耐烦地说，把安德烈往外赶。
商谈军机这样的事情自然轮不到安德烈这样的小孩参与，因此他平静地就出去了。
靠在铺面马赛克碎瓷的墙上，感受着背脊处蔓延直上的冰冷，安德烈回想着刚才的冥神，却总觉得打不起精神，好像内心还在上次失去的恐慌中没有回来一样。
这就是以前的那个人，他能够肯定，而他问的一些问题也全都能对得上。可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不开心呢？难道是多想了？
“安德烈，你在这里呆着干什么？真碍眼。”一个嚣张的童音传来。
安德烈死鱼眼看着来人，一个穿着燕尾服的嘚瑟少年抖着两条腿，一颤一颤地朝这边走来，嘴上牵着恶劣的笑容：“杰兹。”
“哟呵，这没精打采的，咋啦？”杰兹凑近，打量着安德烈，“把你不开心的说出来让兄弟们开心开心呗。”
安德烈转身就走：“大敌当前你还能这么愚笨，我该说你天资就这样还是精神不正常呢？杰兹，做人张点脑子没坏处的，啊。”
“……”杰兹捏紧拳头，迈开小短腿，追着安德烈的背影跑过去，咆哮道：“小子你别跑！”
***
一个巨大的大坑就在眼前。
褐色的泥土生生被削低了五米的距离，像是一个大陨石坑一样凹陷下去。每一寸土地都已经被红色所染上令人不安的颜色，空气中没有血的味道，却有一种极强的压迫感，几乎要让人喘不过气。坑里什么都没有，没有草，没有尸体，甚至没有灵魂。一片黑暗，几乎看不清彼此。
“这里就是……”拉菲深吸一口气，将黑色的大兜帽放下来，露出里面清秀的脸，“上古战场吧。”
安德烈点点头，自口袋里掏出一物，向着拉菲抛去：“接着。”
“安德烈！你居然把亡灵原粒就这样随便乱抛！你想死吗！”杰兹本来闲闲地站在一边发呆，看着这个父亲殒身的地方还有些惆怅，结果在看清安德烈的动作之后瞬间发飙，“还有为什么你口袋里会有这个！”
“上次吸血鬼场南鄙叛乱之后就一直没还回去，”安德烈只是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一声，就转而看向拉菲，“请您快一点。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他拿出死神镰刀。
“还真是一点时间都等不及呢……”拉菲苦笑着摇摇头，“孩子，你真的有这么喜欢另一个我吗？”
“嗯。”安德烈爽快得点点头。
“那么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能够完全掌握他，让他永远不能从你的视线里逃脱，让他彻底听你的话，你会同意吗？”拉菲逐渐朝着安德烈走近，声音一点一点地变得蛊惑，“他的骨血里有你，你的骨血里有他。你们是一体的，你们永远不能分开。最关键的是，他再也不能抗拒你的任何命令了。这样彻底的掌握，是不是更好呢？”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拉菲几乎走到离安德烈只有咫尺的距离。
安德烈的呼吸滞了仅仅一瞬，便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淡淡道：“没什么好的。世界上不可能有彻底的掌握这种事的。”
“如果有呢？”拉菲还不死心。
“没必要。黎小原那么二的一个人不会开心的。没必要做这种事情。”安德烈毫不犹豫地说，如天鹅绒般润滑的声音里没有任何的迟疑，“快开始吧，已经很晚了。”
拉菲却是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之后，他才露出了一丝苦笑：“是啊……对方怎么会开心呢？”
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的落寞。仿佛是终于彻底放下了什么，他抬手拍了拍安德烈的肩膀：“你是个好孩子，好好对待他吧。希望你在面对诱惑的时候，也能守住刚才所说的话。”
“死神向来言出必行，您想必是多虑了。”
“……”拉菲摇摇头，无奈地笑道，“随便你吧。”
拉菲转身走到巨坑的面前，拿出那个放有亡灵原粒的小盒子，左手小心翼翼地拖着，右手轻轻打开了盒子。
一阵暗光从盒子中迅速流转出来。拉菲念动咒语，握着亡灵原粒，朝着面前的巨坑闭上双眼，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面前忽而炸裂出了一股气流，橘黄色的光突然将面前的整个空间给笼罩住。上古的咒文在空中漂浮着，面前逐渐有什么画面显现出来。
“这是……？”杰兹惊讶地看着面前的画面，呼吸急促了起来，整个人忽而朝前冲去，“父神！”
安德烈一把拽住他，呵斥道：“你急什么！看清了，这是幻象！”
“我知道是幻象！”他着急地喊了起来，指着前面，“你倒是仔细看啊！”
“我要集中精力等待时间间隙带回小原，没工夫陪你看。”安德烈捏紧了死神镰刀，面无表情道。
“不是！”杰兹都要急疯了，来不及管别的，他一把拽过安德烈的长袍，拖着他往旁边过去，指着其中的人影说：“你仔细看！那好像是冥神和你老爹！”
安德烈冰蓝色的瞳孔放大了一瞬。
时空的另一边。
战争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两方都厮杀到了最紧要的时刻。亡灵界的第一道阵线已经彻底失守，敌人从介川涌入到了亡灵森林之中，幸而死神第一时间赶到了阵前，带领众人打退了最凶猛的进攻，并拖住了敌人。
光明界在战局上虽然占着上风，但付出的代价也不小。随着时间的流逝，本就稀疏的战线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空隙，援兵也越来越少。
亡灵界这边也是如此。虽说亡灵众多，但毕竟不是无止境的。已经没有预备队了，只能拼下去了。全民皆兵的状态下，连安德烈和杰兹都上了战场。他们在夜风女神的率领下进行战斗。安德烈裹着厚厚的长袍，面无表情地战斗在最前方，一边施法，一边用镰刀干脆利落地收割光明生物。
这边，死神将光明界的军队给死死拖住；而在众人都没有发现的地方，亡灵神如幽灵一般来到了介川，自介川而往光明界。
冥神被留了下来，坐镇大后方。在他的后勤保障之下，亡灵界虽然处于劣势，却能够将兵力发挥到最高的程度。
整个亡灵界在战争的指挥棒下被调动到了极致，所有人都在诅咒着光明神，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这个无端挑起战争的人。
战争就是死亡。
第62章 所谓逃离（）
60。逃离光明界
黎原咬牙切齿地看着面前的画面：“狗男男！怎么不去死！”
画面上的安德烈与冥神相处甚佳，他像是完全没有发现此冥神非彼冥神一样，与之互动甚好，而冥神也像林中一样对待着他，两人之前的模式相当自然。
简直烦死了有木有！安德烈你个蠢的！他不是我啊啊啊虽然我是他的转世本质上来说好像是一个人，但事实上并没有半毛钱关系啊——！
然而这些抱怨并没有什么用。
黎原愁眉苦脸地换了一个姿势，看着面前那扇紧闭的门，刚想要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就感到耳垂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伴随着顺着神经直入脑髓的灼烧，仿佛要将整个脑子都烧坏一样。
妈蛋为什么他一个好好的和平年代的三好青年要受这些有的没的啊！
亡灵神从出现巨大缺口的介川直上光明界。塞西尔镇守着光明界的入口，是他向光明神发出了入侵的消息。为了避免冥神的间谍行动被发现，黎原被关进了宫殿后面的小黑屋。
为了防止黎原无聊，光明神贴心地把这些日子冥神与安德烈的相处都录了下来，在小黑屋里反复回放，堪称后世的全息投影。
真特么哔了狗了！
小黑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黎原很想要知道外面在发生什么，但是却没有办法，只能戴着镣铐在原地忧愁地转来转去。一方面，他很担心亡灵神会不会出事，另一方面，他也觉得自己再不见到安德烈就要死了。
只要一想到未来三神灭亡的结局，他就觉得毛骨悚然。安德烈呢？他在这场浩劫中会受怎样的伤害呢？
黎原觉得自己既然莫名其妙穿越了，还成为了历史的变数，那就一定要努力挽救历史——虽然他还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
耳垂处的胀痛感持续蔓延。可能是光明神太过于自负，自负于他觉得黎原不可能有任何威胁到他的可能性，所以许多情报他都没有避开他，而是当着他的面就查看甚至宣读。
没有人比黎原更知道光明界油尽灯枯的程度，也没有人比黎原更知道，为什么光明界还能坚持下去，为什么光明神为众人提供的光明之力依旧源源不绝——
那是因为那熊货用的是他的力量啊摔！ヾ（｀Д′）
这几天力量从耳垂处流失得厉害，几乎有八成的力量都已经通过红石耳钉流转到光明神那里了。黎原自嘲地摸着耳垂，他很想知道当他的力量都被用完之后，孤家寡人的光明神还能从哪里骗来支援。
外界忽而传来了一阵巨响，令整个大地都发生了振动。尽管小黑屋所用的材料很特殊，但由于动静太大，依然有微弱的震感传了进来。黎原一惊，想到外面可能的战况，整个人都有些战栗起来。
不行，他要冷静，冷静……快想想有什么破绽，有什么自己能够利用的！黎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就凭光明神这么熊二的脑子，他的计划一定是有破绽的，他一定有办法逃出去！
危险和考前临时抱佛脚时超强的瞬间记忆是一个道理。向来擅长抱佛脚的黎原迷茫的脑子在疼痛中逐渐清晰了起来。
说起来，当初穿越的时候莫名其妙获得了那么多的能量，现在想来，多半都是光明神浸泡清洗灵魂碎片时浸润所带来的。可是之前光明神也说了，他有一半的灵魂是安德烈拼好的，而安德烈没有道理在一个自己拼好的灵魂里塞光明力量，所以……
黎原眼前一亮，觉得自己可以朝这个方向试一下。虽然光明神好像把他的力量都锁住了，不过难保这二货不会漏下什么。说做就做，黎原立刻闭上眼睛，开始在身体里搜寻着亡灵的那种感觉。
事实上，黎原的想法是完全正确的，他身体里还真有很多亡灵之力。虽然在与塞西尔的战斗中，黎原的亡灵之力有所爆发，但塞西尔并没有引起注意，在汇报的时候也只是一笔带过，毕竟黎原展现在人前的力量以及他们能够探查到的力量，基本还是以光明为主，而只有少量的亡灵之力。他和光明神都认为，这可能是冥神转世成为亡灵后的必然结果。更何况转世是人类，而人类的体内从来都是光明力和亡灵力混杂的。
但他们错就错在不知道安德烈是怎么温养那一半灵魂的。
数千万年的时间，安德烈一边搜集，一边用自己最纯正的亡灵之力供养着所得到的灵魂，为此甚至不得不拼命修炼，因为如果魔力不能跟上，自己就会魔力不足而立刻死掉。在这样的养护下，属于黎原的那半边灵魂有着极为充沛的亡灵之力，但却沉淀在灵魂中保护灵魂，如果没有特别的刺激，也不会暴露出来。
而现在，就是暴露的时候了。
闭上眼睛，眼前一片星海。上面有无数耀眼的星星，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但却在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逐渐暗淡下去。
这大概就是光明力量了……吧？那么亡灵力呢？亡灵力在哪里呢？
根据相反相成的原理，黎原在金色星星的间隙寻找着暗色的星星，用自己的神识去触碰着，却仍然没有实感。虽然金色的星星逐渐减少，但他也没有找到任何黑色的星星，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星海逐渐暗淡下来，徒劳地任凭夜幕将他的灵魂淹没……
等等。
黎原的脑海中灵光一过。为什么他一定要找暗色的星星呢？
这片星海的背景不就是黑色的吗！
仿佛是为了回应黎原的想法，脑海中忽然传来了一阵风暴，一个巨大的黑洞出现，张开了其无色的大口，将所有的黄色星星都给吞没进去。风暴越卷越大，脑海中的疼痛稍减，瞬间又滋长开来：“啊……疼死了！”黎原捂着脑袋之地上无意识地打滚，不一会儿又被迫腾出手来捏住戴有耳钉的耳垂。
好疼……这该死的耳钉简直就是疼痛的根源……好像把它给拔了！
黎原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他哆哆嗦嗦地摸上那个像处刑一样的耳钉，在风暴几乎将他吞噬，疼痛达到极点的刹那，用力朝外一拔！
剧痛忽然停止了。
与此同时，脑中的风暴也停止了。一片温柔的黑暗将灵魂给包围住，再也没有那些刺目的星星了。黎原感到亡灵之力在身上流转，被包裹得很舒服。
黎原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左手，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他惊讶地摸向自己的左耳垂，却发现上面同样也没有什么孔洞痕迹留下。
不会吧，人间蒸发了？
来不及多想，黎原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小黑屋的大门前，深吸一口气，向后退了三步，然后一鼓作气，对准门一个冲刺之后就是一脚踹出！
“轰隆”的声音瞬间响起。刚在还坚硬不堪的门居然开了。
黎原开始是一愣，继而激动地跑了出去，手上蓄积的暗色光球蓄势待发：“熊孩子，我来收拾你了……诶？”
光明神殿里一片狼藉，满地都是神仆和禁卫军的尸体。以往无瑕的云朵地面已经被鲜血染红，就像是火烧云一样刺眼摇曳。那个放置在殿内阶梯之上，象征着神权的王座已经顺着阶梯滚了下来，无助地翻倒在地上。大殿里只有尸体，然而却没有光明神的。
光明神不在了。
黎原一惊，立刻顺着尸体的方向寻去。
光明神既然不在光明界，而这个时候又只有两界，所以他只有可能去亡灵界！而亡灵神是亡灵界一路杀上来的，因此他只要顺着尸体的方向走，就一定能够找到通往亡灵界的路！
顺着尸体的方向，黎原一边飞奔，一边觉得精神压力渐渐大了起来。
普通人见到死人都会害怕，更何况是这么多死状凄惨的尸体。黎原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但他却要克服内心的恐惧不断前行，甚至要用尸体来辨识路途。
他克制住想吐的*，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些只是大白菜”，同时用最快的速度往前走着，期待着前面能够有比较轻松的景象。
但没有。越往前走，尸体越多，而当最终看到写有“介川”的亡灵语匾额之时，尸体几乎已经要将入口堵住了。
更加令人恐慌的是，一路走来，没有活人，也没有灵魂。
世界已经是一片死寂了。
黎原内心的绝望达到了最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