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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增一听猛然回过神来,向好友谢道:“多谢黄兄提醒。”心下也连呼险些乱了方寸,这道巧题除非对方见过,否则定然不能这么快的就想好。念及此,叶增心思一定,双目微闭继续长考。
约莫盏茶时分后,叶增睁开双眼提笔疾书道:“先行有言,仲尼,日月也”。此句一出,就有围观者叫好,叶增的破题思维轨迹和张籍完全不同,另僻蹊径,将圆圈比作日月,以赞颂孔子如日月之明立论发挥,这也是相当巧妙。叶增这少年身为一地府试案首,果然也不是简单之辈。
围观众人中以应考士子居多,而这次应考士子都是来自临清州和东昌府两地,所以心里上不自觉的以地域分成了两方阵营。这会儿两边士子轮换着围观,褒贬声也随之而来,有的挖苦挑刺,有的维护分辨,等等类似话语不一而足,争吵声轰然而起。
虽然茶楼内人声嘈杂,但场中聚集着两方希望的主角们此时却心无旁骛,眼中只有纸笔文章而已,此刻两人都进入了老僧入定式的行文状态。
方老先生刚才写题目之后,在一旁喝茶歇息,在他身边侍立的一个年轻士子看了双方文章开头后,回道老先生身边后怔怔的道:“还真有人破解了那道圆圈题。先生,东昌书院的叶小郎君破题为‘先行有言,仲尼,日月也’;清渊书院的府试案首破题为‘夫子未言之先,空空如也’。”
“这世上的题,哪有破不了的呢。”方老先生端起茶杯吹了吹浮于水面的茶叶道。“当时在江南贡院就有士子破解了,只不过有瑕疵罢了。”
“哦?到底是何人有如此才思,当时江南贡院那人是如何破题的?”少年连问道。
“圣贤立言之先,无方体也。这是当日那人的回答,其官至都盐运使同知,只不过他任上横征暴敛、曲意媚上、腐败贪墨、现在早已身陷囹圄矣。”方老先生似有所思,目光看着远方喃喃的道。
“啊,是爷爷的好友,韩……”少年低声惊呼没有说出来,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爷爷说的是谁了,还记得爷爷曾经给他讲过这个同年好友的故事,那时的语气中还透漏着惋惜。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张籍和叶增的文章也接近了尾声,最后几乎同一时刻完成。
两人同时起身后,只听东昌书院人群中有人讥讽道:“这临清州的案首也不过如此嘛,率先落笔,却和我们叶小郎君同时完成,难道是才思愚钝、技止此耳吗?”
清渊书院的士子一听就不干了,顿时又要吵吵起来,张籍却上前摆手止住了自己的同窗笑笑不语,卷起纸张和叶增一起交于方老先生评判。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却说张籍叶增两人将手中文章交给了方闵老先生,老先生接过后细细看来,片刻之后向叶增道:“叶小郎君不愧是东昌府府试案首,此文另辟蹊径,蔚而成文,又能自圆其说,难得难得。”听着老先生的评说,叶增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得意之笑。
这边老先生的话语刚刚落下,东昌书院的学子中就有人出声道:“那是自然,我们叶兄曾得大宗师的赏识,文采风流自是不凡,岂是你个乡下小子微末之技所能比的?”
“徒逞口舌之利,我们张兄所书方老先生还未点评,你又怎知不如那叶增的,别高兴的太早!”清渊书院的学子们也不甘示弱。
方老先生见两方人又要吵起来,伸出双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道:“静一静,容我评完。”老先生德高望重,又是茶楼东家,众人顿时收了声音,仔细静听他的评述。
只听方老先生又道:“张小公子的这篇文章,取夫子未言之先为意,借势成型,仿若原本这个圆圈就当是此解,也极为精彩。一个另辟蹊径,一个浑然天成两篇文章各有其妙处,若非要分个高下,虽然我是东昌府人也不得不承认,张小公子更胜一筹。”
东昌书院的人一听这个结论,如同炸了锅一般,有人惊叫不可能,有人小声说定是看错了,围观人群中不顾方老的身份竟然传出了质疑声,这真是不合我意皆为错的心态。
听到这些质疑声,方老夫子养气功夫甚好,并未动怒,倒是他身边的年轻人,也即是他的孙子忍不住出言道:“这两篇文章确是临清州的张公子技高一筹,况且况且……”
“况且什么!”见方老之孙说话一激动断续了起来,有人抢着问道。
“况且这张小公子,写了两篇!”
方老之孙这一话语一出,顿时场间一静,刚才还激愤的东昌书院学子顿时哑了火,叶增也犹自不信,面色有些发白。片刻后才有人小声道:“不可能吧,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够写两篇的?”
年轻人从方老手中拿过张籍的文章递给叶增道:“叶小郎君且看。”
心思不定叶增接过一看,果然,张籍所写的是两篇文章,第一篇以“夫子未言之先,空空如也。”破题,第二篇以“圣人未言之先,浑然一太极也。”破题。
两篇文章立论不同,但相同的是两篇文章都极为出色,在相同的时间内,自己只能写出一篇中上之文,对方却写出了两篇上上之作,自己焉能不输!叶增幼年时即展露才华,在书院时学问为同窗之最,县试府试也是东昌案首,一路走来顺风顺水,从未受过什么打击。这会儿叶增陡然知道自己输了一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口中还在喃喃的道:“不可能,不可能……”手中将张籍的文章攥的很紧。
片刻后,叶增又看向张籍的文章指着其中文字慌乱的道:“这里不通,这里不通,我的文章怎么会输给你,此文一无是处,一无是处……”叶增的话语口不择言,翻来覆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这是受不了打击失心疯了,东昌书院的一个学子从叶增手中取过张籍的文章传看,一时间也没了言语。
但是这还没完,张籍恼他辱及家乡和书院,家乡和母校一样自己可以说她的无数不足之处,但是却不允许外人道一句不是。张籍上前一步又道:“叶兄看了我的文章,我还不知道叶兄的大作呢。”说罢,就从方老之孙手中拿过了叶增的文章。
叶增惊怒道:“你拿我的文章做什么!”
“只许你评我的文章,不许我看你的文章么?”张籍也不理他径自看了起来。
“看瞎了你的眼,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评判。”叶增冷笑道。
“评又如何,我替你东昌书院把把关罢了!”
“你……”
张籍说完也不理会东昌书院的争吵,将叶增的卷子拿起来仔细读起。他不似叶增刚才看的走马观花,也没有紧紧攥住不放,也不说什么,只是一字一句的口中默读。
东昌书院的学子们见张籍看得如此认真,差点以为他不是来挑刺的,而是真的在欣赏叶增的文章。
“如何,我的文章,比你强了不知凡几吧!”叶增兀自不承认事实还在嘴硬道。
张籍见此也不留手了,忽然哈哈大笑道:“叶兄,你这写的可不是屈夫子的离骚,也不是司马公的史记,你以为字字珠玑吗?实话和你讲,你这篇文章书坊之中,题府小录之上早有记载,这里面句句剽窃前人之作,辞藻堆砌,生硬成文,毫无新意不过拾人牙慧妄称己作,我连评也不屑于评!”
“你胡说,我的文章当堂所做,今日之前还不曾见过这等题目,你竟如此污蔑于我说我剽窃,哼!我看你这么短时间能写出两篇文章,怕不是真的曾经见过,是抄来的吧。”叶增一听到张籍说他文章是剽窃的,一急之下反而认定张籍是抄写的,而且越想越笃定张籍是抄的,只听他口中喃喃道:“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抄的,否则不会这么快……”
可怜的娃啊,都有些神神道道了,你猜的没错,这的确是我抄的,但是抄的是一百多年后的文章,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张籍心中怜悯的道。
“呵,你还不信,还要诬陷与我,我就拿出证据,背给你听,正好我曾在书坊看到过几篇文章此刻还记忆犹新,你所写的语句和上面一模一样。”张籍玩味的看了叶增一眼,为他默哀三秒钟。
“好,你背,你背,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证据!”叶增咬牙切齿的道。
张籍点了点头,将叶增的文章往桌子上一甩道:“好,你听好了!先行有言,仲尼日、月也……”
此刻堂中人们凝神静听,无一出声,只闻到张籍字正腔圆,抑扬顿挫的背书声,其中有人对比着叶增的文章一看,随即面露不可置信之色,这一字一句虽稍有不同,但大体上没有差错。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余波()
“……日月之出,天地明也。”张籍负手与身后缓缓在场中踱步,最后一声落下,转身正对叶增道:“叶兄,如何?”
这时候场间无一人发声,皆是惊异。这一刻东昌书院的学子目光有些躲闪,不敢和张籍一方的士子们对视;来自临清州的士子们则是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张籍;就连方老夫子也重新拿起叶增的文章仔细看来……总之所有人都对叶增的文章多了几分怀疑。
这做个文抄公本来是没什么的,远的大家都在抄圣人文章,近的都知道这句“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但是你抄今人的不被发现还没事,被发现了绝对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孔乙己说窃书的话怎么能算是贼,的确,没抓住不是,抓住了就是。而现在大家这会儿都认为叶增的确是抄了的。
叶增此时白净的面皮上,一阵青一阵红,嘴中犹自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似乎是他今天说的最多的三个字了。
叶增的心中这会儿更多的是充满了绝望与恐惧,他最不可置信的是,怎么这么多的句子相似,他当场费尽心力所写的这篇文章竟真的是早有人写过,若非如此,对面那人也不会看了一遍就背出来了,我还自以为别出心裁,我还自诩天才,原来我的文章连一无是处都谈不上……
他不知道的是张籍故意背的稍有出入,这样更显得确有其事。如果真要他背,他能将叶增的文章分毫不差的倒背出来。
“你说我写的文章,真的早就在坊间流传?这话可是真的?”叶增还是有些不甘心得又问道。
张籍看着他的眼睛,嘴角微翘不易察觉的一笑道:“不错,在我们临清州外面随便拉出一个士子都有看过,随便进一个书坊就能买到。真不知你是如何侥幸在府试中的案首,好心提醒你一句,明天院试第二场这等文章切切不可拿出来,否则为人耻笑还算是小事,落榜不第再等三年就犯不着了!”
叶增听了脸色瞬间一白道:“竟真如此、竟真的如此,那我,那我读书读来有什么用!”
说完叶增双手一揉,将自己写好的文章撕烂,这个玻璃心的少年失魂落魄的掩面跑出了茶楼,方老先生也没拦住,叹了口气回身去了茶楼后间,也不知道今天这事影不影响他的下一场考试心态。
随着人群的渐渐散去,张籍等人也回到了客栈休息,就这样府试第一天的一场风波结束了。
……
黄昏已近,太阳落山,随着最后一抹余晖也从天空中逝去,这漫漫夏夜已经到来。
在东昌府的一处大宅中,一块匾额挂在府中正厅门上,上以饱满的隶书写着“诗书传家”四字,若是将视线转回大门口,可见门楣上的“叶府”两字。
府内中堂内,正中雕花红木八仙桌上摆着两根儿臂粗的蜡烛,灯光摇曳,将厅中照的很是明亮。
叶增站着对着一个中年文士嚎啕大哭。
这中年文士早就听下人说过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刚刚又从叶增的口中听了一遍,心下对发生了什么事情已是了然,只听他温言道:“增儿莫哭了,平日在家中时你母亲护着你;身边下人逢迎你、巴结你;到了书院后你略有天赋,同窗们也恭维你,讲郎们也时常夸赞,从小到大都没吃到过什么苦头。总是觉得自己天资卓越便恃才傲物,不将旁人放在眼里,这会遇到了比你更聪明的,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吧。”
“父亲,可,可是那张籍真的背下来了啊,我当堂写的文章竟然早在坊间流传……”叶增脸上眼泪止不住,抽泣的道。
“痴儿!你的那篇文章我看过了,咱家就经营着东昌府最大的书坊,我都没见过,临清州和东昌府这么近,那边也断然没有此书,你可知这世间有过目成诵之人。”这中年文士乃叶增的父亲,名叫叶茂德,隆庆年间举人,有一哥哥在京为官,和今次院试提学官左领有旧。两兄弟一人为官,一人在家因操持家中产业并未再下科场。
叶增听得父亲的话,止住了眼泪但依旧带着哭腔道:“父亲,过目成诵不都是书上夸大的吗,我不信这当世真的有过目成诵之人。”
“书中记载的或有夸大,但能录与史籍的想来也确有其事,这当世之人中,我曾听你叔父说过,刚刚过世的张江陵就可过目成诵,还有翰林院中的有几个编修也都是记性惊人。”叶茂德看着自己的儿子又道:“吃一堑长一智,这算不得什么,于你来说也算是好事,这件事不要太放在心上,安心准备明天的第二场院试,下去吧。”
下午在茶楼中是叶增跑出来的快,方老先生其实也看出了其中关窍,想要告诉他却没拦住,没人点醒他,让他一直闷在死胡同中到现在还没走出来。这会儿听了父亲的解释,叶增也是个聪明机敏之人,瞬间明白过来张籍是在诈他,想通这一点后,叶增的心情也没这么郁积了,回房间准备起明天的考试来。
……
这边张籍回到客栈后就被王讲郎叫了过去,询问今天的事情。
“……就是这样,他再三出言不逊,我便默诵了他的文章,唬了一下他。”张籍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得知了事情经过,王讲郎道:“出门在外万事要小心。嗯,这叶增我也听说过,是城中大户叶家的小儿子,天资聪颖,平日了得父母师长欢心,他有个叔父在朝中礼部为官,其长辈为人还算方正,当是不会为难与你。”王讲郎顿了顿,又颇有豪气的道:“不过万事小心,并不代表着怕事,既然是叶增辱及我们清渊书院在先,别人欺到了咱头上,那也不必怕他,若是他敢再来生事,书院定然为你出头,这东昌书院和叶家分量不够,还是及不得咱清渊的。”
“谢夫子……”张籍向王讲郎谢道。在别人地盘上赢了当地人,张籍初时只顾一时畅快,回来后略有那么一丝后怕,听了王夫子的话这时顾虑都烟消云散了。
“没什么事,快回去休息吧,不用多想,明天好好考试,再得个头名回来,凑个小三元。”王讲郎拍了拍张籍打趣道。
张籍返回自己房间后,洗漱完毕挨着枕头很快就睡着了,白天考了一天,又发生了茶楼中的事,虽然体力上没事,但是精力上有些不济。
第一百二十六章 院试复试()
府试两场,今天是第二场,清渊学子们还是早早的起床,收拾考试用具,奔赴东昌考院。
第二场的入场程序,和第一天一样,只不过搜检兵丁么有些懈怠了,因为按照科举重首场的潜规则,今天的考试其实并不重要,中与不中第一场试卷就定出了结果,现在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张籍的考舍和昨天一样,收拾好笔墨纸砚,待试卷发下后,开始了仔细的审题。虽然张籍也知道这科场改卷的潜规则,但是董讲郎曾经和他说过,凡是预则立不预则废,科举考试上任何一场都不能有半点马虎,万一遇到个喜欢寻根问底仔细周全的主考官呢,所以张籍心下并无懈怠之意。
今天的试题题量比昨天多了一样,共计四道题,分别是四书八股文一篇,五经八股文一篇,去了五言八韵试帖诗,增加了贴经题和墨义题。
张籍先看的是贴经题和墨义题,因为这个对他而言是最容易的。贴经就相当于后世的填空,墨义相当于后世的解释句子,考察的是士子们的典籍熟练情况。张籍早将四书五经、朱子集注背的滚瓜烂熟,做这种题简直就像是在开卷考试。调好墨汁即刻下笔,不到一炷香时间就写完了。
剩下的两篇八股文,四书题题目是“色斯举矣,翔而后集。”语出论语乡党篇,这句后人看起来似乎很高大上,但其实他的意思是,“孔子见到一群野鸡后神色动容,野鸡飞翔了一阵后又聚集在了一起。”
当然文章你不能这么写,要从深层次来理解。即为野鸡感觉处境危险,就高高地向上飞起,飞翔了一阵之后全部集中落在树上,破题着眼点在危险,全部,集中这些孔圣人的感悟上。这道题不难,以齐心协力共渡难关立论即可。
张籍思考片刻,洋洋洒洒七八百字论述团结的重要性,一会儿就完成了。
还有一道五经题,张籍依然选的是《春秋》,题为“不害嘉谷”,这句话出自庄公七年,原句为“秋,无麦苗,不害嘉谷也。”意思很直白,就是说“秋季,麦子不收,小苗不长,但没有影响黍稷的收成。”和第一道四书题一样,要从其引申义,结合背景来破题。
为什么麦子歉收但影响不大呢,因为君主的调度赈济啊。这就是让士子们写一篇歌功颂德,赞美朝廷的文章,张籍脑海中类似辞藻华丽的范文名篇很多,梳理了下思路,运笔如飞,一篇上佳的应制文半个时辰便已完成。
总的来说这两道题都比较正统,对于经常做八股的考生来说都不算难,到底考的怎么样,就看大家的八股制艺功底了。
题量大但是简单,张籍将所有试题写完才刚刚到中午。
听到告知吃饭的云板声,张籍也不着急的誊抄,不慌不忙的打水用餐,还有下午的两个半时辰,时间早着呢。
吃过午饭,又去了次五谷轮回之所,收拾收拾考舍,张籍闭目小憩了一阵,连续几天起得比鸡早,中午阳光和煦温暖不禁有些犯困。
约莫一炷香时间后,张籍听得鼓响,睁眼醒来,精神头好了很多。加水调了调墨汁浓淡后,张籍铺好程文纸认真仔细的将草稿纸上的答案誊录,一个多时辰后,放在后世堪称优秀书法作品,可以投稿参展获奖的四张小楷出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