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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2007年第01期-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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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瑞仁看着这些文字,恍惚是在梦中。他觉得这一定是一个误会,这个男人也许是捡了或者偷了郭运的身份证,也许事情不是这样的,是报道搞错了,也许是郭运在火车上或旅社里被人下了药,他是被人害了,要不,他不会这样的。说不定明天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噩梦。 
  龙上英听说儿子的事情后,哭得死去活来,整天以泪洗面,滴水不进。清醒时,她询问记者什么是天桥,知道是人行过街桥后,又问:“看见郭运带的辣子肉没有,留在天桥上了吗?”这是郭运最喜欢吃的菜,动身前龙上英亲手给他做的。 
  郭运是全家的希望所在。龙上英有五个子女,一个儿子年幼时夭折,两个女儿都嫁人了,大儿子郭仪在家,一身是病。他听到噩耗当场就晕倒在地里。 
  有一家广州报社的记者,见郭家实在穷,连去一趟广州的车费也拿不出,他请示报社领导后,报社决定出资让郭瑞仁、龙上英来广州见儿子最后一面。见过郭运的尸体后,千真万确,他是自己的儿子。郭瑞仁认下儿子,就不能不认下这桩惨案。郭瑞仁想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去给小湘女的父母赔罪。人家无缘无故痛失女儿,儿子对他们一家是有罪的。他们不能不去替儿子给人家道歉。但怎样道歉,对方又会对他们怎么样,郭瑞仁心里面一点儿底也没有。 
   
  七 
   
  郭运今天跟着父亲去地里挖洋芋。他在前面用锄头从垄边把土挖开,土块一翻,洋芋根到了上面,洋芋苗埋到了土下,土里的洋芋露了出来。他再下锄时,就避开了洋芋,一锄下去,用劲一提,泥土与洋芋就分开了。他在前面挖,郭瑞仁在后面捡,半天工夫,竹篓里就装满了。母亲又拿来了一个竹篓,也蹲在地里捡。有的洋芋埋得深,郭瑞仁就用小锄再往深处挖一挖。洋芋与泥巴的颜色太接近了,大的土块里藏着洋芋,还得敲碎才发现得了。 
  郭瑞仁问儿子,真的不出去了,以后靠什么过生活? 
  郭运说,我想过了,家里离县城也不远,我到县城租个铺面搞修理。我在开平电子厂学修组合音响、DVD、电视机,手艺还行。 
  郭瑞仁说,我相信你能行。 
  郭运一五一十跟郭瑞仁算账,算着算着,停了锄,闭了眼睛,站直了腰。 
  他其实是早就算过的,回来第三天就去县城打听过了,回到家也算过了,既然打算回家过日子,在外学的这门手艺还不是为了现在能派上用场。这会儿要跟父亲商量商量,亲自跟他算一笔,也是让老人清楚自己的想法,让他理解自己的选择。他把自己了解到的铺面租金、各种税费报了一遍,父子俩都在心里默算着。算完开支,又算收入,生意好一天能修多少台音响、电视、DVD,一个月下来能赚多少钱,除去开支,还剩余多少。这个剩余就是他们赚的钱了。 
  但两人算得的剩余不同,郭瑞仁算下来只有两百,郭运算下来有四五百,差就差在对每天能修多少台电器上,郭运比较乐观,而郭瑞仁认为只有逢年过节业务才好,平时这些东西,人家摆在家里是个看相,坏了也就坏了,一是没钱去修,有的人家油盐都买不起,困难啊,二是懒得去自找麻烦。逢年过节了,一家人团聚,要热闹一下,平时坏了的电器,这时候就拿出来修修,再缺钱,也不能省这点了。 
  郭运说,黄包包村这样,城里可不这样,城里有钱人怎么跟农村比,十个村百个村还比不过人家一条街呢。郭瑞仁也承认这个理,可终究没到手的钱不能算个数,打工就不同了,你每月到了,人家就得准时发给你一千块,扣掉花费,还救得下五百,这可是稳拿的,没有什么风险。 
  郭运在心里说,你又不知道人家平时是怎么省的,只要手松一点,在深圳那样的地方,不要说是一千,就是两千三千也是一眨眼的工夫就没影了。他只差说,谈了恋爱,那一千块钱就更加救不了多少。但他不能把这个告诉父亲,他有承诺的。 
  父亲见他不吭声了,叹了一口气。 
  郭运没吱声,但他知道自己心里有一样东西碎裂了。到底是什么碎裂了,他一时弄不明白。他只是觉得自己的眼光突然之间变了。变得哪里都是临时的,黄包包村这个巢比起自己在外待的时间更少。他回巢的可能性越来越渺茫了。哪一个地方是属于自己的?一辈子都要在外漂泊吗?他眼里涌出一滴泪,他悄悄擦了去,又是一滴,真不争气。 
  要砌屋还得再出去。至少去打半年工,把砌屋的钱赚够了再回来。 
  想起自己回家时还那么踌躇满志,几天下来就垂头丧气了。为什么他们这一代人做一个农民都不再切合实际了呢?似乎出路只有一条一那就是打工。每个村庄的青年人几乎都走光了,都一个个去了广东。珠三角地区,人潮涌涌,人头如蚁。有时郭运感觉自己就是一只蚂蚁。在城市的高楼大厦间,人是多么渺小,个人的前程又是多么渺茫。有人疯狂地买彩票。那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干过一两次郭运就不想再干了。他并没想发大财,他只想有自己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过正常人的生活。 
  正在他们沉默的时候,龙上英急急忙忙向这边一路小跑过来了。她的喘息声很远就传了过来。郭运停下锄,望着她快速摆动的手臂,因为身体发胖,她的手前后摆动变成了左右摆动,一左一右,一左一右,十分夸张。郭瑞仁见她上了一个坡,就喊开了:么子事吗?跑么子嘛!龙上英患有高血压,六十一岁了还这么跑,是出了什么急事?这父子俩看着她更加着急了。 
  原来是郭运的三爷爷、郭瑞仁的三伯过世了。上午才断的气,报丧的到家里来了。龙上英一边喘气,一边断断续续说出三伯死了,郭瑞仁身子抖了一下,他想也没想就去收拾地里的东西。他们仨扛锄的扛锄,背背篓的背背篓,急急忙忙就往家里走。 
  一只黑色鸟飞过,刚才阴着的天,漏下一团稀薄的阳光,照着人的脸有麻辣辣的感觉。那些终年不长草的山坡,石灰岩上浮出一层白光。远远地,黄包包村杂乱的房屋,黑色的瓦片,灰色的水泥墙,红色的泥砖,褐色的木墙,与绿树灰土纠缠成一片,像人混乱的思绪,完全没有了章法。一条窄窄的泥土路,向着坡下蜿蜒前行,三个人走得气喘吁吁。龙上英上衣湿透了,郭运脱掉了花格子衬衫,光着膀子。衣服往腰上一系,由着它跟着自己的步子一摆一摆。 
  郭运的三爷爷是中风死的,一口气留着,硬是在床上扛了十一天才落气。等郭运一家来看老的时,老人已经穿戴好了,地上一堆沙土,沙上铺着竹篾席、棉布床单,人就横躺在上面。脸已被一条手帕盖住,头枕在一只布做的公鸡上,黑色的布靴十分夸张,尖尖地竖了起来,中间用一根红丝线绑着。身上盖的黑色寿被,绣着五彩丝线的怪兽、人面和奇大的花朵。 
  尽管家里人知道老人要去了,已有了准备,但人一倒地,还是一片混乱。房子里人来人往,但都只是老人。来看老的也是老人,个个都在叹息。年过半百的大儿子还没来得及穿麻布孝服,跪在老人的脚前,给来看老的人磕头。郭运进屋在老人的脚前磕了三个头。郭瑞仁磕完头又去揭老人脸上的手帕,最后看一眼他的三伯。叹息一声后,他就帮着张罗点灯、烧香、摆碗筷。碗里倒上肉菜、茶水,都放在一张小方桌上,小方桌摆在老人的脚前。又用一张白纸写灵牌,用两根香支着插在一块萝卜上,放到小方桌香前。他是一个居家道士,三十岁时曾拜师学过做法事,懂得为亡灵超度作法。 
  由于老人年过古稀,在乡里这是喜丧。老人没女儿,几个媳妇哭过一阵就不哭了。这几天做道场还有她们哭的时候。有没有人哭这还不是什么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出殡那天找不到人抬棺。一口棺材,里面放满了石灰,那得十六个青壮年才抬得动。但青年人都出外打工去了,村里只有老人小孩。丧家回来了几个孙子辈的后生,但按规矩他们只能做孝子,是抬不得棺的。实在找不到人的时候,就得花钱到外面雇人了。 
  一个在村里生活了一世的人,到最后人走了连抬棺送葬的人也没有,得花钱雇外人来送葬,这是多么不光彩不吉利的事啊。 
  郭运是侄孙,按理应做孝子,现在没人抬棺,他也就只能做抬棺的人了。郭运个头小,力气也小,要把这么沉的棺椁抬到墓地,这对他是个很大的考验。 
  寂寞的黄包包村因丧事又变得热闹起来了。吹唢呐的,敲铜锣的,放鞭炮的,扎孝堂的。特别是道士,穿着黑色道袍,绕着棺材做道场,挥动着手里的长苕,唱着抚慰灵魂的歌。一会儿是人世,一会儿是冥间。唱着唱着,一个年轻的道士手机响了,他走到一边去接电话。又有地方死人了,业务来了,请他们去做道场。 
  来凑热闹的都是老年人,老年人来送故去的老人,场景不免使人悲伤。道士唱:“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唐诗在这里变成了生命的哀歌。 
  郭运见到了很多亲戚。堂妹郭晶是小时候一起玩大的,郭运比她大,因为辍学了两年,就与她做了中学同学。他们两个都想考中专,都名落孙山了。郭晶一见面就诈他:“听说你在外面有女朋友了?”郭运回她:“没有,没有。”郭晶不放过他:“我都听说你有的,怎么不带回来看看?”郭运看了堂妹一眼,知道她是在诈他,口里不敢放半点风出来,就坚持说:“真的没有。”堂妹见他说话的兴趣不高,转身忙别的去了。她在外赚了一点钱,女人能赚钱,没有几个是干净的。但村里人已见惯不怪了。就像城里说的发展是硬道理,村里信的是有钱拿回来比什么都强。 
  郭运的一个堂哥,见亲戚回来了很多,就想着趁这个机会砌房,要不人一散,找个帮工都很困难。他把放地基的日子定在三爷爷出殡后的第二天。郭运也被叫上了。他跟郭运说,你不要急着走哟,帮我几天工,到时你砌房我也来帮你的忙。郭运自然是答应的。天气虽然热,早稻已经收上来了,晚稻也插下田了,这是个农闲的时节。砌房正是时候。在农村,砌房是大事,不但亲戚要来帮忙、祝贺,家族里的人也是要来帮手做些事的,办大事一点人气也没有兆头不好。 
  吃饭时很是壮观,临时搭的竹棚,泥砌的灶,铁锅大得可以煮下一头猪。树根劈成的柴烧得通红,一股轻烟萦绕在村子上空。锅里的蒸气像一团云雾一样升起来,在竹棚里又迅速散去。一大家族人大鱼大肉十几桌摊在地坪里吃。不断放着鞭炮,不断有远方的亲戚加入,来棺前磕头作揖。这丧事办得真有点喜事的味道了。 
   
  八 
   
  郭瑞仁、龙上英和张同去广州,他们的行动全由给他们出资的报社安排了。 
  出远门,郭瑞仁、龙上英要穿戴得正式一些,郭瑞仁把一直戴在头上的旧军帽脱了,换上了郭运买的新军帽,粗布裤子上系了一根红绳当做腰带。龙上英脱下黄色塑料拖鞋,换上了一双新解放鞋。找了一条白毛巾系在腰上。实在找不出什么新的衣服,郭运买的红外套龙上英又舍不得穿,他们就仍然穿得一身粗布衣裳。 
  郭瑞仁找出户口簿,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旧钢笔,哆嗦着把笔尖在嘴唇上蘸了蘸口水,手颤抖着在户口簿背面写下“惨儿运娃,爸妈来了,请你安息”。字迹歪歪扭扭几乎不能辨认。写完字郭瑞仁泪眼双流。他把户口簿藏好,把几件旧衣服装进蛇皮袋里,就招呼老伴出门。 
  几个村民来送行,说些宽慰的话,一直把他们三人送到村口。经过一户户人家,老人们都走到屋前跟他们告别,说些吉祥祝福的话。村口的小路泥泞坑洼,郭瑞仁腿脚不是太灵便,两里村路,深一脚,浅一脚,走得裤腿上都是泥。 
  七天前,曾是阳光普照,郭瑞仁、龙上英沿着这条路送儿子出外打工,他们眼望着儿子坐上去贵阳的班车,绝尘而去。七天后,阴云密布,同样的路,同样的车,他们去为儿子奔丧。二十多年前,郭瑞仁曾外去杭州打工,走过这条路,两年后为照顾年幼的郭运回了家。从此再没有外出过。这条路与一个遥远又陌生的世界联系着。然而,对黄包包村这里走出去的农民,这是一条怎样的路啊?! 
  龙上英从没出过远门,她想着最后亲手摸一摸娃的脸、娃的手脚。她要向那一家人去赔罪。作为道士的郭瑞仁,他想把娃的魂招回黄包包村。他不想儿子在外做一个孤魂野鬼。 
  到广州的晚上,记者带着他们三人打的到了华景新城人行天桥下,车刚停下,郭瑞仁、龙上英就打开了车门。龙上英早已是满脸泪痕,她擦了擦漫无边际的泪水,抬头望着人行天桥,这个她第一次听说的“天桥”,她想象过多少回、梦过多少回的天桥,高大、坚锐、傲慢,深深刺痛她的想象和泪眼,她的眼里深深充满着迷惑和慌恐。“哇——”一声就哭起来了:“娃啊,娘来看你了!你怎么从桥上跳下来呀?!”她哭着,头一直抬着,望着桥栏,好像她的运娃还在桥上没有往下跳,一切还没有发生,她在就能阻止这一切不要出现。 
  郭瑞仁一下车,腿就发软,他在张同搀扶下,颤颤巍巍,一步步走近桥底。那好像是个一步就能到却让他无法迈开这一步的地方。他心咚咚跳着,呼吸困难,几次差点跌倒。记者告诉他郭运跳下的准确位置,老人站住了,要张同拿香烛纸钱,他手在身上摸索着,摸了半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突然往地上一跪,老泪纵横,手哆嗦着把纸钱一沓一沓点燃。两眼默默地看着纸片在火中舞蹈着,蹿动着,像是人间之外的灵物,突然现形。火焰的下面,纸片迅速从黄色变为黑色,化为灰烬,奇迹一样变得轻如风过。那是抵近灵魂的过程。郭瑞仁开始了另一个仪轨,他从身上取出白色的招魂幡,在燃烧的冥币前站了起来,身子起来一半,又一跪,差点倒下。一旁的记者赶紧扶了他一下,他站稳后,拿着招魂幡绕着火堆转圈,口里唱着歌,长歌当哭,曲调哀婉、悲恸。龙上英跪在火边哭喊:“娃啊——娘来看你了,娘带你回家。”她掏出白毛巾一边抹泪一边号啕,哭得瘫坐在地上。 
  郭瑞仁转完圈,在刚才跪着的地方,又扑通双腿跪了下去,双手抱拳向儿子作揖。女婿张同也跪下了。郭瑞仁大声说:“娃啊,父亲和你娘要带你回家!” 
  路上密集的行人纷纷向这边侧目。三个乡下人,一个腰系红绳,一个系着白毛巾,穿得鼓鼓囊囊,用一种少见的语调又是哭又是喊,有的疑惑地停下脚步,更多人见怪不怪,乜一眼脚步没有顿一下就走过去了。 
  再次坐上出租车,郭瑞仁、龙上英把车窗玻璃摇下,回头盯着那座天桥,直到它越来越远,满街闪烁的霓虹灯把房屋、汽车、行人照得五彩缤纷,那座幽暗的天桥像一道光的暗影被光的洪流淹没了。两个老人的泪花也像珍珠一样在暗夜里发光,被五彩灯光映照得斑斑驳驳。 
   
  九 
   
  郭运越来越感觉自己在黄包包村是待不下去了。他是个闲人,也是个不正常的人。是人都忙去了,年轻人走得越来越远,好像越远就越能挣大钱。经常有传闻说某某在什么地方发了财,某某当了什么经理、老总,发达了。这都是乡里人白日发梦,想出来的。真的发达的人太少太少了。打工的人出于虚荣心,回来只讲外面自己如何的好,从不讲自己的不好。田地里的活,都是老人在干,一个后生仔闲坐在家,招来的只会是怪怪的眼神。 
  已经有人在问他了,什么时候走呀?几时去打工呀?以前回来的确是假期少,想着挣钱,都只是住几天就走,这一次不同,他是下决心辞了工回家来的,想砌了房,不再出门了。但郭运第一次感觉到黄包包村不能接纳他,他违背了什么东西,像逆水行舟一样艰难。他感觉到自己不完全属于黄包包村了,他被老人们当成了远方的人,一个只是回来探亲的人。 
  郭运越来越有压力了。杨萍的追问再也不能敷衍,在家里也待不下去了。再去找工?到春节还有半年,赚三千元就可回来砌屋。回深圳,跟杨萍在一起,钱是难攒的。不到深圳么,想她又想得厉害。怎么办?他连大哥那边也没有心思去坐了,他回来后,兄弟俩都没好好聊一聊。 
  命运似乎充满着玄机,郭运本以为自己已经作出了选择,他已经回到了家乡。但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在把他推开,他最终只有决定走了。他这时想到了广州。 
  广州,郭运并不陌生。去开平打工,就是在广州下的火车,他那时路过广州。 
  第一次春节回家,他随着春节回家的人流来到了广州火车站。车站广场人头攒动,那真是一锅煮沸的饺子,个个都在移动着,有的人头形成一股股涌动的黑色暗流;有的停滞不前,在原地待着;有的漫无目标,像无头苍蝇东撞西碰;有的突然跑了起来,在人群中飞跃一般,瞬息间又在人群中隐于无形…… 
  郭运只在片刻间就投入到了人潮之中,他得买一张回家的火车票。他就是无头苍蝇中的一只。 
  售票厅的车票几天前就已售完,他失望又伤心地走出大厅。票贩子跟着他,问他去哪里,他说贵阳,票贩子于是掏出了到贵阳的车票。郭运一阵惊喜。他的手触到车票,对方向他伸出了一个大拇指和一个小拇指,另外三个手指食指、中指、无名指死死地扣向手心。郭运先不明白什么意思,对方说:“六百块,不讲价。”这是票价的三倍。郭运辛苦做一个月也赚不到这么多钱。他痛苦地摇着头。
  他在人潮里就是一只无助的苍蝇,东撞西碰,不知道肚子饿,不知道天色在暗下来,风越来越寒冷。他已经疲惫不堪,回家的愿望是这样强烈地驱动着他,他像大海捞针一样想找到一张回家的票。等到他头晕目眩的时候,他才发现天已经完全进入了黑夜。他得找地方歇息,找地方吃饭。他这才想到拉他住宿的人,他们一个个举着牌子,上面写着住宿十元,离车站5分钟,有的声明可订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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