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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大江的媳妇是一把过日子的好手,手巧而勤快,总是同时干几件活儿,没有闲着的时候。她跟着冯大江出来捕鱼,怀里还揣着没有纳完的鞋底儿。她坐在岸边等候在冰窟窿里的丈夫,今日的鱼不好抓,丈夫迟迟不上来,她的两只手便闲下来。须知她的手是闲不住的,便从怀里掏出那只纳了半截的鞋底儿,穿针引线地纳起来,而那根牵着丈夫的绳子便压坐了自己的屁股底下……
春天是来临了,河岸上的动土都松动了,头顶的柳梢上已经泛出了嫩黄,一只耐不住寂寞的小虫子从冻土里钻出来,悄悄地爬到她的后脖梗上,又顺着她敞开的衣领不怀好意地往里面移动着。她身上痒痒的,她放下鞋底,解开衣襟把手伸进怀里……突然,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直朝那冰窟窿扫过去,冰窟窿空荡荡地留在了河面上,像一张敞开的大口。而那根牵着丈夫的绳子,却不见了踪影。她发疯般地扑过去,扑向那个冰窟窿,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大江……”
回答她的只有冰面上吹来的一股带着暖意的小风,似乎是在用外交辞令虚情假意地表示着遗憾……
※※※
冯寡妇就是带着这种强烈的负罪感,将丈夫深深地埋在心里。她没有看到丈夫的死,到了冰河解冻以后也没有找到丈夫的尸体。于是,她便觉得丈夫没有死,丈夫只是丢失了,出走了。丢失还能寻找,走了还能回来。她就这样怀着没有希望的希望等待着,苦巴苦曳地熬着那没有尽头的岁月……
年纪轻轻的守寡,冯寡妇倒是没有觉得怎么难熬。她不是没有男人,男人就在她的心里,男人就在她的等待与盼望中。没有男人的日子是艰难的,但是她却没有觉得怎么寂寞。也有些好心的邻居为她张罗,都被她婉辞拒绝了;也有些风流鬼和无赖来纠缠她,或动之以情,或诱之以财,都被她毫不客气地轰出了门。
命里该着她不能恪守全节,她怎么鬼使神差地招了个房客呢?留房客也罢了,怎么又不知深浅地把女房客送出去当奶妈呢?将女房客送走也罢了,为什么还要把女房客的丈夫和孩子留下来呢?
怨谁?都怨自己好心,见不得别人的眼泪,别人的难处,慈心生祸端嘛;也都怨自己爱小,贪便宜,就图那几个房租费,还舍不得那一把柴禾……
开始的时候,冯寡妇心里面是很干净的,干净得甚至有些天真。她将樊小篱两口子确实看作是晚辈,连拴儿都叫她奶奶。有樊小篱一家在,这个冷清了20年的小院突然热闹起来,像个过日子的人家了。原来这个小院像什么?她想过,像庙,像个没有多少香火的尼姑庵。
热闹的日子使冯寡妇那颗冰封的心开始解冻了,她变得爱说爱笑了,她变得泼辣大方了,她变得爱管闲事了。樊小篱走后,林满帆艰难地带着孩子。一个病病歪歪的男人怎么会带孩子呢?
让老婆给人家当奶妈,对于林满帆来说,这是惟一的活路。老婆不出去挣钱,就不能给冯寡妇付房租,就不能给自己买药,也不能给孩子买面糊……孩子的奶让妈妈带走了,三个月大的孩子只能靠喂面糊活命了。
林满帆每天给他喂食喂水,抓屎把尿,还要洗那些沾满了污秽的尿布。林满帆是个运丁,是个在大江大河里张帆摇橹、搏风斗浪的人,那两只粗手怎么能够伺候一个比笤帚疙瘩大不了多少的婴儿呢?他做这一切很笨拙、很吃力、又很不耐烦,更何况,他的病还没有好,身子还非常虚弱。
夜里,冯寡妇已经躺在炕上睡了,对面屋子里孩子哭得很厉害。而且哭声不对,断断续续的,像是出了什么事。
冯寡妇问:“孩子怎么了,干嘛这样哭?”
林满帆说:“我也不知道,喂他吃他就吐出来。”
冯寡妇说:“你喂他什么呢?”
林满帆说:“喂他面糊。”
冯寡妇心想,这就怪了,喂他面糊怎么往外吐呢?她又重新穿上衣服,掀帘来到西屋。
林满帆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用羹匙舀着面糊往孩子嘴里送着。
冯寡妇把林满帆的羹匙接过来,舀起面糊用舌尖舔了舔,就跟林满帆嚷了起来:“这么热你就往孩子嘴里送,你想烫死他呀?”
林满帆说:“我尝了,不热呀?”
冯寡妇说:“你尝了,你那是什么嘴呀?你那嘴里都长出茧子来了,孩子的嘴多娇嫩呀?”
林满帆明白了,愧疚得满脸通红。
冯寡妇命令着:“把孩子给我。”
林满帆把孩子递给了冯寡妇。
冯寡妇坐在炕沿上,抱着孩子,舀起一羹匙面糊,用嘴吹着。吹了几下,尝了尝,再吹,再尝。说也怪了,孩子到了冯寡妇的怀里,不哭也不闹了,巴嗒着两只大眼睛,直瞪瞪地看着冯寡妇。冯寡妇把一舀面糊送进孩子的嘴里,孩子贪婪地吧唧着嘴,伸出鲜红的小舌头笑了起来……
就这样,冯寡妇自然而然地担负起了照顾孩子的义务,开始的时候只是帮助林满帆喂孩子,后来又把洗尿布,给孩子洗澡这些琐碎的活儿也抓了过来。日子一长,孩子便成了冯寡妇的了。冯寡妇没有生过孩子,没有开怀丈夫就死了。她没有带过孩子,在此之前她也不喜欢孩子。自从照看了拴儿以后,一种母亲的天性便被诱发出来。开始的时候她帮助林满帆照看孩子只是出于好心,出于同情。跟孩子接触以后,她便觉得自己从孩子的身上获得了从未有过的愉悦与快乐。照看孩子成了她的需要,成了她生活中的一项重要内容。白天她到外面谋生,不管多么晚回来,她都先要到林满帆的屋子里看看孩子。孩子要是睡了,她便替孩子换换尿布,盖盖被子。孩子要是没睡,她便要逗孩子玩一玩。
半夜里,孩子不知道怎么就哭闹起来。冯寡妇在对面屋子里听到了,命令林满帆说:“又怎么了?你快把孩子给我抱过来吧。”
夏日,林寡妇也跟大多数运河边上的女人一样,都是光着身子一丝不挂地睡觉的。她叫林满帆过来的时候,便顺便把一条被单拉过来遮在身上。孩子抱过来了,冯寡妇欠起身,单子便从身上滑落下来,一身胖乎乎的白肉和两只口袋似的大奶子便呈现在林满帆面前。林满帆低着头,连眼皮都不敢抬,等冯寡妇从他手里把孩子接过去,他便做贼似地逃走了……
其实,冯寡妇也没有歪邪的心思。她光着身子,只是出于一种习惯,丝毫没有诱惑林满帆的意思。更何况,她也觉得自己比林满帆大二十来岁,林满帆在她眼里至少是个晚辈,没有什么好避讳的。要不是后来天气冷了,事情也许就会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秋分过后,夜间睡觉要盖棉被了。孩子哭叫起来,总不能把孩子从热被窝儿里拎出来抱到对面的屋里去。可是孩子哭闹不止,冯寡妇只好抱着自己的被子过来,挨着林满帆的身边躺下,再把孩子揽进自己的被窝儿里。后来天气越来越冷了,天冷需要烧炕,京都人都是靠热炕取暖的。穷人家,既缺锅里的粮食,又缺灶里的柴。为了省下一把柴禾,冯寡妇索性就在林满帆的屋子里住下来,她自己的屋子便清锅冷灶,冰冷得无法住人了。孩子渐渐地大了,不哭不闹,知道玩了。冬日夜长,穷人家为了省灯油,都会早早地躺在炕上。大人睡不着觉可以眯着,孩子睡不着觉却不老实。在林满帆的被窝儿里折腾够了,便爬出来钻进冯寡妇的被窝儿里折腾起来。热烘烘的炕头,热烘烘的被窝儿,热烘烘的身子。孩子带着男人身上的热气和体味儿钻进冯寡妇的被窝儿里,又带着女人身上的热气和体味儿钻进林满帆的被窝儿里。孤男寡女的信息被一个光溜溜的小肉滚儿传递着,孤男寡女身上那深埋的欲望也被这光溜溜的小肉滚儿折腾出来。
孩子腾地跳出了被窝儿,光着身子在两个人之间跳动着,发着疯。冯寡妇怕他着凉,林满帆怕他受冻,一齐起来拉他拽他,孩子叽哩咕噜地在两个被窝儿间翻腾起来。两个被窝儿被扯乱了,三个光溜溜的热身子滚在了一起。也说不清是谁先伸手把被子拉过来的,反正最后是三个人盖上了一条被子,三个人滚进了一个被窝儿。孩子滚到了林满帆的身后,冯寡妇为了抓着孩子,便扑到林满帆的身上。孩子又躲到了冯寡妇的身后,林满帆又越过冯寡妇的身子去抓孩子。孩子折腾累了睡了,两个大人却没有再分开……
常言说,孤孀容易做,难得四十五岁过。冯寡妇守寡守了二十多年,如今又尝到了男人的滋味儿。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她对男人的渴望比年轻的时候还要强烈。林满帆经过一夏一秋的调理,身子渐渐复原了。久未沾女人的爷们儿也像一头饿极了的豹子,扑向那只同样饿极了的母狼。两个人互相撕扯着,疯狂地搏斗着。一方面满足着饥饿的欲望,一方面又迫不及待地把自己送进对方的嘴里。他们贪婪地相互狂吞着、咀嚼着、痛快淋漓地呐喊着。这野兽般的声音把孩子惊醒了,孩子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两个扭曲变形的裸体,吓得哭了起来……
樊小篱进了门便觉得有些异样,凭着女人的敏感,她立刻觉得这里像是发生了什么。她像一个陌生的闯入者,误入了一个热乎乎的三口之家。进门的时候,三双陌生的眼睛在看着她,吃饭的时候,冯寡妇和自己的男人热情地把她当成了客人。特别是孩子,见了她便钻进了冯寡妇的怀里。她还注意到,这一明两暗的屋子只有一间是有烟火的,另一间的炕上则冷冰冰的,堆满了粮食和杂物。而丈夫住的屋里,却有两床被子叠在一起……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事情则无法回避了。被子是冯寡妇铺的,两床紧挨在一起的被窝儿。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这两床被窝儿是丈夫和她的。冯寡妇亲自给她铺被窝儿也让她心里困惑着不舒服。还没等她向丈夫开口,冯寡妇却脱光了身子钻进了被窝儿。林满帆愣愣地傻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樊小篱回来了,冯寡妇还不把自己还给樊小篱。樊小篱也愣住了,天底下居然有这么不知廉耻的女人吗?
这一切,冯寡妇都做得轻轻松松,理所当然。她见林满帆和樊小篱都站在地下愣着,便催促说:“睡吧睡吧,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不看。”
樊小篱终于忍不住了:“你们一直睡在一个屋里?”
冯寡妇说:“不就是为了省点儿柴禾吗?”
樊小篱还是不明白,为了省点儿柴禾,他们就住在一起,这能没有事吗?
林满帆说:“啊……孩子太闹……冯婶帮我照顾孩子。”
这是理由吗?
冯寡妇说:“你一走就是大半年,我们总得过日子呀。”
过什么日子呀?谁跟谁过日子呀?
冯寡妇还在催促着:“睡吧睡吧,别点灯熬油了。”
樊小篱太老实了,她居然犹犹豫豫地上了炕,钻进了被窝儿。
林满帆也上了炕,脱衣跟樊小篱钻进了一个被窝儿。
樊小篱静静地躺着,她跟丈夫半年多没见面了。她想男人,怎么能不想呢?她还有许多话要对男人说,白天有冯寡妇在场,她没法说,想夜间躺在被窝儿里说。可是,就在他们被窝儿的旁边,还躺着另外一个女人……
丈夫也没有碰她,大概丈夫也觉得很别扭,樊小篱想。
万万没想到,冯寡妇却又催促起来:“你们怎么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吧,半年多了,不想吗?”
樊小篱还是没动,丈夫也没有动。
冯寡妇说:“瞧瞧,两口子长期不见面,都生分了。别不好意思了,快点儿吧,我都替你们着急了。”
樊小篱再也忍不住了,她腾地掀开被子,穿起了衣服。
林满帆拉着她:“你要干嘛?”
樊小篱没有理睬他,穿上衣服下了炕。
冯寡妇问:“小篱,去哪儿?”
樊小篱狠狠地骂了一声:“臭不要脸。”
冯寡妇问:“你骂谁呢?”
樊小篱蹬上鞋,哭着跑了出去……
※※※
冰破河开,第一批山东河南的漕粮上坝,大运河又开始喧闹起来。铁麟骑着马,带着漕运厅署通判李明杰从卧虎桥出发,沿途查看着里河的清淤疏浅。每年开河以后,这是漕运厅署的80名河兵的主要差事。
卧虎桥又名通济桥,修建于明万历六年,为三券石拱桥。桥上车水马龙,桥下舟船穿梭。据说明朝巨奸严嵩被弹劾以后,捧着皇帝赏赐的金碗流浪乞讨,走到卧虎桥上,冻饿而死。因为他为官时凶残如虎,故被当地人称为卧虎桥。
铁麟和李明杰走走停停,查查看看,并不匆忙。正是春暖花开季节,柳絮飘飞,紫燕衔泥,岸边游人如织,铁麟的心情也豁然开朗起来。在大王庙南面,当他随着李明杰查看完一段河道,刚要翻身上马的时候,突然眼前闪过一个人影,使他心里咯噔一震。确切地说,他看见的不是一个人影,而是三个人影。一个女人抱着孩子,一个男人背着包袱。天呀,这不是樊小篱吗?
樊小篱跟孙嬷嬷请了假,说两三天就回来,可是一走就没有再露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铁麟匆匆走过去,轻声说:“这不是樊小篱吗?你在这儿干什么?”
樊小篱听见声音,抬头一看,见是铁麟,慌得想跪下,怀里又抱着孩子,只好弯着腰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老爷……”
铁麟半嗔地说:“你走了怎么连个音信都没有?出了什么事?”
樊小篱的眼睛红了,泪水在眼窝儿里打起了转转儿。
铁麟问旁边的男人:“这就是你的丈夫吧?”
樊小篱忙介绍说:“这是铁大人……”
林满帆见一位二品朝官跟樊小篱说话,便已经猜到是谁了。这时候听樊小篱介绍,急忙跪下来:“小民林满帆叩见铁大人。”
铁麟说:“快起来,你们这是要到哪儿去?”
林满帆说:“回大人,我们准备回扬州老家。”
铁麟问樊小篱:“你不是说过准备在通州安家落户吗?怎么又改变了主意?”
樊小篱的眼泪流了下来。
铁麟温和地说:“别哭,出了什么事?”
樊小篱抽抽嗒嗒地说:“我……我在这儿呆不下去了?”
铁麟忙问:“为什么?是谁欺负你了?”
樊小篱说不下去了:“我……我……”
铁麟又看了看林满帆:“到底是怎么回事?”
樊小篱说:“老爷……我……我真的不想活了……”
铁麟心里一沉,是不是他吃樊小篱奶的事让她丈夫知道了?
樊小篱还在哽噎着,林满帆也不说话。
铁麟心里更紧张起来:“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樊小篱说:“老爷,您别问了,是我们自己的事。”
铁麟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噢,你们准备怎么回去?”
林满帆说:“小的当过运丁,跟漕船上还算熟,准备搭漕船回去。”
铁麟明白,搭乘漕船是因为他们没有盘缠。但是,搭乘漕船也不容易,虽说不要路费,可是男人得拉纤摇橹,女人得为运丁洗衣做饭。铁麟又问:“你们回去,qi书+奇书…齐书准备怎么谋生?”
樊小篱赌气似地说:“还谋什么生,去留都是一个死。”
铁麟说:“既然这样,干嘛不留下来?”
林满帆说:“留下来也没有办法,还是回去吧。”
铁麟问:“你想不想在这里谋个差事?”
林满帆说:“在这里……谋个差事很难。”
铁麟说:“你要是真想,本官倒是可以给你帮帮忙。”
林满帆说:“想倒是想,就是不知道大人说的差事小的能不能干得了?”
铁麟问:“你识字吗?”
林满帆说:“小的念过三年私塾。”
铁麟又问:“你会算账吗?”
林满帆说:“我当运丁时管过账。”
铁麟想了想说:“这样吧,我给你写个条子,你拿着到大运西仓去找金汝林。不过,得让金监督考考你,你能当仓书呢就当仓书,当不了仓书还可以当仓役,反正混口饭吃是没有问题的。”
林满帆立刻跪下来:“大人的恩德小的终生不忘……”
铁麟朝四下看了看,见附近有个茶棚,便走过去,借来纸笔,写了个条子。
林满帆接过条子又千恩万谢。
铁麟悄声对樊小篱说:“你肯定有什么事,不好跟我说,就跟孙嬷嬷说吧。安顿下来以后,回去坐坐,大家都经常念叨你呢。”
樊小篱的眼泪又流下来……
第二十一章
金汝林到大运西仓当监督,这是他做梦也未曾想到过的事情。当夏雨轩把这件事告诉他的时候,他怎么也不相信。直到仓场总督铁麟当众宣布了对他的任命,他仍然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他想当官想疯了,就是穿上了官服,坐着轿子来到西仓的时候,他还在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大运西仓监督,七品官阶,相当于一个县太爷了!从一个伺候人的师爷,陡然戴上了素金顶子,穿上了绣着鸂鶒的官服,坐上了蓝呢大轿,每年领俸银45两,俸米22石半,这不是屎克螂变唧鸟儿,一步登天吗?
这怎么可能呢?学而优则仕,读书是做官的正途,做官是读书人最高的理想和惟一的出路。可是,金汝林读书却做不了官。不是他的书读得少,也不是他的书读得不精,更不是他的天资不够,只是因为他没有参加科考的资格。科考是要有资格的,是需要经过出身审查的。金汝林的父亲是个汉剧武生演员,红遍了武汉三镇。金汝林却恨他的父亲,是父亲阻碍了他登科取仕的前程。娼、优、隶、卒都属于家世不清,他们的子孙隔三代之后才能参加科考。那么,有没有例外呢?当然有。当朝京都著名的演员郝金官告别舞台以后,带着终生积蓄的五万两银子回到了山东老家。正赶上山东大灾,赤地千里,饿殍遍野,饥民易子而食。郝金官拿出了全部积蓄赈灾救民,感动了地方大员,他们议奏朝廷给郝金官授以官职。郝金官却坚辞不受,他心里明白,一个戏子,在公众眼里跟娼妓没什么两样,即使得到一官半职,也没有人把他放在眼里。他不当官,只求皇帝恩准他的子孙参加科考。道光皇帝果然皇恩浩荡,准了郝金官的请求。
金汝林的父亲不是郝金官,他没有那么幸运。就算父亲也像郝金官一样拿出全部积蓄救灾,道光皇帝也恩准了他参加科考,他也要从头开始,院试、乡试、会试、殿试,一步一个台阶地往上攀登。就算攀登得顺利,没有十年八年的工夫也不行。十年八年以后,就算他中了进士,点了翰林,要熬上个正七品,也不那么容易。
铁麟大人居然为他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