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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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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爹爹。”她向我抛了个媚眼,娇声问道,“使臣可否赏脸,与妾身同放纸鸢?”

我眼眉弯弯,满是明媚的笑:“求之不得。”

春风绿柳等闲过,乱花深处现飞莺。

一树梨花一树白,一瓣馨香飘落在唇上。我凝神望着那只夜月同眠的纸鸢,伸舌将花瓣含进,漫不经心地嚼香。

“云卿……”

同样的两个字被这女人一唤,让人颇不舒服。我藏起心头的不悦,偏首正对钱芙蓉迷恋的目光。

“嗯?”宽袍微浮,我溢出浅笑。

“这个纸鸢你可喜欢?”她捧着一只鸳形风筝,媚眼看来。

“夫人可有笔墨?”我接过纸鸢,正反打量着。

“来人啊,奉墨!”

趁着她主仆走神的刹那,我将那卷蜡包的纸条填进鸢尾的风哨。

“云卿。”钱芙蓉拢着衣袖,翘起兰花指,颇具风情地研起墨来。

我轻挑眉,挥毫写下半尺见方的两个大字。

“同……眠?”她拖长尾音,偏首看来。

“鸳鸯同眠,芙蓉。”我拿起风筝测了测风向,垂眸笑着,“你说事成之后,你我之间有没有可能呢?”

“云卿。”左臂收到软绵绵的碰触,她柔顺靠来,眼中满是春意,“要喜欢上你,真是太容易了。”

容易就好,我迎着春光洒笑。

纸鸢半起在空中,气喘吁吁的侍女红着脸将线盘交到了我手里。紫色官袍迎风吹起,我假作不甚,只见线盘飞速滚动,那只纸鸢御风直上干云霄。

“竟是只哑鸢!”钱芙蓉恼道。

风哨没有响,正如我所料。

“哎,和别人家的缠起来了!”侍女们指着天上两只相互环绕的风筝,大叫。

“哪家的黑风筝,真晦气!”钱芙蓉冷哼一声,将牵引的蜡线剪断。

风乘万里一线牵,慵花醉柳与谁眠。

即便你钱府暗卫森严,我也能得偿所愿。

“云卿。”钱芙蓉阴冷着双眼,看向梨花丛中。

和暖春光下,满树白花如雪似玉,将十七姨太的春装衬得越发猩红,艳艳的极近血色,刺眼非常。

钱芙蓉毒辣的目光浸透在那个安静的宝贝身上,她掀了掀微厚的唇:“你且放心,没几天这四州就将成为我无双夫人的妆奁。”

她曲起五指,只听啪地一声,枝头零落千瓣雪……

……

“呃……”我俯身干呕着,痰盂中的酸水带着血色。

“吃了顿饭,一直吐到现在。”阿律递来一杯温水,“都两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妊了呢。”

我眼中含着泪,忿忿瞪去。

“不要乱说。”艳秋竟学会了翻白眼。

这十六年来最难忍受之事,莫过于同老贼把酒言欢。吃的好似爹娘身上的肉,喝的如同画眉他们体内的血,每一口、每一杯都让我难以下咽。腐败的酒肉在我的胃中发酵,让我不得不全力呕着,只恨自己不能将整个胃呕出来。

“以后不会喝就不要喝,省的回来作孽。”阿律点上烛芯,幽暗的室内陡然明亮了许多,“昨儿二更我就被吵醒了,今天再一瞧,呵!好家伙!园子里的护院多了一倍。每半刻就有一队人经过,看这架势绝对是出事了!”

端着茶盏,我一口接一口的喝着。出奇的静默浓在玄夜中,于灯影下悄悄晕开,似融水浓墨,一层层由浅入深。

我掀了掀眼皮,偏眸望向云中圆月:“就是今夜了。”

突地金石激越,只听园外喊杀声纷乱。

阿律一拧眉,飞身窜上房檐。

“艳秋,快收拾东西。”我放下茶盏,肃肃道。

“是。”

“大人不好了!钱府起乱了!”阿律大叫,急掠入门,“园外全是火把,夹墙里也全是武夫!”

我将东西塞进他手里:“待会儿你带着艳秋往云浪纸斋去,然后鸣放这颗七彩烟花。”

“那你呢?”阿律严肃了面容。

“大人……”艳秋手上一软,包袱散乱在地。

“我可是钱乔致的保命符。”我俯下身,帮他捡起衣物。

“太危险了!”阿律一步跨到我身前,“果然如殿下所料,你这女人根本就是来赌命的!”

眼前再次飘起衣衫雨,艳秋愣在原地,如五雷轰顶。

地上的影子忽动,阿律立起手刀突然向我脑后劈开。我移步避开他的偷袭,冷道:“一,信我然后带着艳秋离开;二,被我打一顿后还是带艳秋离开,选一个吧。”

阿律脸上的假面抖动着,半晌他不甘愿地垂下手刀:“哎!”

打斗声欲进,被锁住的院门忽地被人踹开,三五个著着蓝色短衫的武夫冲进茶苑。

“牧伯府的护院?”阿律惊道,“钱家家变了!”

“杀!杀无赦!”数道银光闪过,蓝衣人被随后赶来的赭衣家丁团团围住。

飞起的刀剑砍伤了苑中茶梅,跳跃的火星窜上枝头,焰光吞噬了半开的香花。

“钱侗杀我幼主,今日一个都不能放过!”领头的侯府侍卫大吼。

“休要胡说!”牧伯府的蓝衣人眼见不敌,喷血骂道,“钱侯老狗骗我主人前来杀之欲快,简直畜生不如!”

当中一人忽地突出重围,举刀向我冲来:“背弃我主投奔老狗,青国小儿拿命来!”

我抱胸看着,未及跟前他便被身后一刀砍断了脖子,一双眼睛依旧睁着似有不甘。那颗脑袋滚着滚着,扑通一声没入锦水。赭衣家丁出手狠辣,转眼便将牧伯府的蓝衣人消灭殆尽。适才暗香沁月的茶苑俨然成了午门菜市,浓浓的血腥味充斥其中。

“使臣!”为首那人抱拳看来,“今夜恐怕不太平,我等奉命请使臣移地暂避。”

踏出苑门的那刻我含笑回望,只见血色月下艳秋踉跄跑出,妖美的眸子里满是震惊。他愣在原地,将手中的包袱紧了又紧。阿律站在门边深深地吸了口气,旋即勾起艳秋的细腰向墙外飞去。

如此便再无后顾之忧,我勾起唇角跨过地上横着的片片残尸。一颗心兴奋地突突直跳,血债必要血偿,十年了,我都快等不及了。

无声无息地,身后的护卫忽然倒下。看着地上未染血迹的尸身,我不由大骇,能在我面前了无痕迹地连杀三人,究竟是谁?

凝神屏息,我警戒地环视周围,右手抚上腰间。

“呃……”剩下的三人陆续倒下。

这样的功力若不用心刃是必败无疑,可我答应过修远,我答应过他的。该死,都到了最后一步,眼见就要成功了。

来了……

心跳一滞,我见势就要抽出销魂。一只温热的大掌抚上我的腰际,精准地将销魂按回。身体被有力地勾住,我转眼便被带进廊外的假山。

“咻!”随着一声空鸣,七彩焰光清晰地映入那双凤眸。

“修远……”我贪婪地逡巡着他的俊脸,已是喜不自禁。

“伤在哪?”他嗓音有些哑。

“哎?”我不明所以地回望。

俊美的脸上似在极力隐忍着某种情绪,优美的长眉直到现在还未展开。他半垂眼眸,银白的月色挂在微卷的眼睫上,显出几分神秘。“是你逼我的。”他突然出声。

“啊?”这一声犹在舌尖,清冷中带抹妖魅的脸庞便径直放大。

他长腿一伸抵在我的腿间,如猎豹般贴身而上。我呆楞地贴在假山上,早已退无可退。待我再缓过神来,却发现衣襟已被打开。

“你、你、你!”我结巴着,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假冒。

他急切地扫过我裸露的肌肤,眼中并无情欲:“伤在哪?”这语调轻软而又微颤,充满了疼惜。

“伤?”我终于抓住了问题的症结。

他抬起手,指间捻着一张巴掌大的纸:“上面写着缺伤药。”

那张蜡纸啊,我垂眸看去。那身锦袍的下端微微染尘,以他如此爱洁的性格,必是星夜兼程。

甜蜜的滋味在心头泛滥,这个男人啊。

“卿卿。”他恼着,不稳的气息逐渐清晰。

心知挡不住来袭,我猛地抱住他的窄腰,耳边尽是他剧烈的心跳:“修远。”背上又是一阵清凉,这男人打算就这么将我剥光?下手也太狠了。“修远。”我又羞又急地勒紧手臂,“受伤的不是我。”

身上的力道减弱,:“不是?”

“不是!”我抬起头,最大诚意地回视。

一扫压抑的神色,他解开眉梢的结,唇角扬起一个轻松的弧度:“嗯。”凤眸弯弯蕴满春色,他轻柔地为我拢起衣襟,“刚才是我太急了。”

我烫着脸,系紧腰带:“受伤的是艳秋,你可一定要救他。”

“好。”他的声音质清如水。

“杀!”远远的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大吼,“誓杀钱贼!血酬将军!”撞门声短促而有力,似要冲破暗夜的禁闭。

“使臣!”廊上传来急切的大吼,“使臣!”

我向修远微微颔首,随即颤声应道:“这里!”

灯火渐近,我跌跌撞撞地从假山后走出。

“使臣受惊了。”这人我见过,是钱乔致身边的近卫。“有暴民起乱,使臣快随我去安全之地吧。”

未待我应声,他托着我的右臂旋即飞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气急败坏地质问,转眸偷瞥身后,修远的轻功好得让人嫉妒。

“我家幼主于前夜被人毒杀了,那个奶妈得手后服毒自尽,可从她身上搜出了牧伯夫人的首饰。幼主的死讯侯爷密而不发,于今日将钱侗骗至府中。不及下手却被他带来的家臣发现,差点就让他跑了。”近卫冷着脸,眼中尽是杀意。

“那现在呢?”钱芙蓉嫁祸的手段虽然老套了点,但却十分管用。

“哼,自然是成了。”近卫回望钱府大门,在他动作的瞬间修远便已隐到了右侧。我不露痕迹地偏过身,将他挡了个严实。“那些暴民虽然人多势众,但府中布局复杂,即便进来一时半会儿也是寻不到路的。”

如果他们早就记熟了地图呢?我心情颇好地想着。

“到了。”护卫沉身而下,带着我飞进一座亭中。他伸手探向桌下,只听一声闷响,厚重的石桌缓缓移开,延绵而下的石阶一眼看不到底。跟在他身后,我一步步走向闪动着橘光的地下。

“蹬、蹬、蹬。”脚步声在空旷的地底回荡,发出诡魅的回响。

我悄悄回望,幽暗中那双凤眸平静如潭,具有令人安心的魔力。

待走到最下,平坦的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好些尸体,血腥味浓烈扑鼻。

我打量着四周,忽地愣怔在原地。铜盆中火苗妖娆地撩动着,交织的光束直射在一面石壁上。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形物体如畜生般被倒挂在一个铁钩上,旁边还钉着一张完整的人皮。

毛孔麻麻地张开,我僵硬地撇开脸颊,极力忍住呕吐的欲望。

“钱侗是被剥皮而死。”近卫冷哼一声,“这就是同侯爷作对的下场。”

地下涌动着寒气,我暗自运气保持经脉的活络。

“云卿!你可来了。”钱芙蓉趾高气昂地走来,“龙秉,我父侯让你领着二十四近卫殿后,可千万要保证这里的安全啊。”

“是。”

这二十四人都是高手,我看了身后一眼,随即跟着钱芙蓉进了暗门。

好似王族地陵,墙上每隔十步就悬着一个火把,近光之处稍亮,远光之处微暗,几十、上百段光度不匀的十步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宛如蛇腹的甬道。

“使臣。”钱乔致竟发须全白、尽露老态,即便虐杀钱侗怕也难泄他心头之恨。

“几天不见,侯爷怎么?”我掩袖讶道。

“哎。”他一双老目含着泪,滚着滚着迟迟不落。

“呜”甬道里响彻着哀嚎,丧子的十七姨太哭倒在侍女怀中。

“别哭了,快些走吧。”钱芙蓉愉快地看了她一眼。

加上护卫,一行只有十人。

“侯爷,这是?”我放慢脚步。

“啊,如今留在府里怕是不安全。”钱乔致有气无力地说着,“这个密道通往酹河堤岸,那里有船随时待命,等你我乘船到了滨州,还请使臣向王上求援,出兵助我诛灭乱民。”

“这群乱民最多不过几千人,只要州师出马,顷刻便可平复。”我明知故问道,“侯爷,又何必舍近求远啊。”

“哎!”钱乔致老泪纵横,满目凄凉,“那日使臣一语中的,老朽毁就毁在手无亲兵啊,所以还请使臣鼎力相助,救我全家啊。”他哽咽着向我一揖。

看着他蜷曲的背脊,我站定脚步不再向前。

“使臣?”老贼神情有些紧张,生怕我不答应似的。

“无双夫人。”我柔声道。

“云卿,何事?”钱芙蓉转身走来,微胖的身体占去了好大一片阴影。

我托起她的手,笑道:“夫人,现在可有一个一步登天的好机会啊。”

“一步登天?”她瞪圆双眼,拔高了语调。

行走的队伍全都停了下来,众人不解看来。

“是啊。”我微微一哂,伸手指向五步之外的那个佝偻老头,“杀了他便可一步登天。”

“使臣,你疯了么?”钱乔致抬头,满目震惊。

我拽紧钱芙蓉,不给她退缩的机会:“你设计毒杀亲弟再嫁祸钱侗,即便成了又怎样?”

“疯了!疯了!”老贼嚷嚷着,干瘪的嘴巴不住轻抖。

十七姨太一把甩开侍女的搀扶,一瞬不瞬地看来。

“云卿你胡说什么……”钱芙蓉心神不定地想要挣脱,“天宝明明就是钱侗派人杀的,和…和我有…有什么关系?”

“芙蓉,你怕什么?天下塌来还有我撑着呢。”我笑眯眯地看向老贼,“你杀了一个天宝,保不准你老爹不会老来得子,再生个地宝、金宝、银宝。钱侗已经死了,你今后下手又能嫁祸给谁呢?”

“西风!南风!”钱乔致切齿吼道。

两道身影如闪电直袭而来,我站在原地转眸一瞟。在二人近身瞬间,我抽出销魂一记“雪凝寒风”,一记“霜冷南天”,裂身而过。

长剑投影在土壁上,欲坠的血滴被夸张放大。

转腕抖剑,喑……

甬道里回荡着悦耳的催命声。

一个、两个,最后四个护卫齐齐攻来,心头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快感。剑影如织,我游走在黑暗的边缘。一招三式,随着跳跃的光焰舞动。四道人影如枯叶,层层落下,最终归为死寂。

“来人啊!”钱乔致回过身,声嘶力竭地吼着,“龙秉!龙秉!”

哑裂的嗓音在甬道里回荡,而后软软消散,并无任何回应。

我翻身挡在他们求生的前途上,笑意暖暖地看向钱芙蓉:“现在只要杀了他,你就可名正言顺地拥有四州。”

钱芙蓉双眸越睁越大,闪动着野兽般的光芒:“是啊,死了个天宝,以后还会有地宝、金宝、银宝。老头子的眼中是永远没有我这个嫡女的,不如……”

“芙蓉!”老贼不可置信地看去,头部突地抽搐起来,“你!你!”佝偻的身子慢慢滑落。

“你!真是你?!”十七姨太撕心裂肺地叫着,眼眸变得通红,“还我儿子!还我儿子!”她拔下金钗,劈头散发地向钱芙蓉冲去,“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钱芙蓉一掌将弱不禁风的十七姨太扇倒:“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酒家女,生了个哑巴儿子还想跟我争?自不量力!”她一咬牙,重重地踢向十七姨太的小腹。

“小姐!”十七姨太的侍女发起狠,将钱芙蓉撞倒在地,“你这个毒妇!我要替我家小姐杀了你!”

两个女人像疯狗一般扭打在一起,撕咬抓挠,好好的两张脸转眼便满是血痕。

“啊!”地上的十七姨太捂着肚子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老爷,我好疼!好疼啊!”

钱乔致躺在地上,口舌歪斜却讲不出话。

“痛!”十七姨太桂白色的衣裙渐渐被红影染透,她惊慌失措地看着身下,绝望的表情让我心起怜悯。我趔趄长剑,上前便要将她扶起。忽地钱芙蓉一个撞头将侍女击倒,翻身爬起,狰狞地瞪大眼睛,咬牙切齿地将十七姨太一脚踹开。

“贱人!让你生!让你生!”她疯癫般地再踢,一脚重似一脚地泄愤,“我的!都是我的!钱家的一切都是我的!”

我一掌将这个疯子震飞,伸手探向十七姨太的鼻下,早已没了气息。身后的血水拖了一地,那身罗裙浸染艳红。

钱乔致仰躺着,身子已不能再动,只有那双眼死死地瞧着,瞧着他那个疯女儿如何毁了他最后的血脉,瞧着、瞧着,不甘心、不瞑目地瞧着。

“小姐!”侍女扑倒在十七姨太的尸体上嚎啕大哭,“你!”她眼底尽是血丝,匍匐着捡起那根金钗,“啊!”她裂心大吼,向地上的钱芙蓉冲去。

叫声戛然而止,一把长刀自侍女腹部穿身而过。钱芙蓉双手握着死去侍卫的佩刀,面色苍白地看着串身的女子。

“杀了…”侍女张开嘴,一口血直喷向钱芙蓉。她高举右手,猛地向身下扎去。

钱芙蓉眼珠微凸,她的喉间插着那根金钗,手脚抽搐着。几乎是同时,相对而面的两人身体软下,共赴黄泉。

这里看来真的是地陵了,其他人都已殉葬,只剩下我和墓主。

我慢慢蹲下,与那双怨毒的老目对视:“钱乔致,你这一生只做了一件好事。”

他中风似的抽动嘴角,挂下细长口水。

“虽然手段残忍了点,可毕竟是杀了钱侗。”我叹了口气,勾起真心真意的微笑,“十年终尝所愿,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开心的呢?”

逐渐混沌的老目闪过一缕光亮,既然你如此不甘,那我就给你个理由让你心服口服。

我托腮看着他,敛起嘴角:“我本不姓丰,十年前我只有六岁,眼睁睁看着娘亲被爹爹含泪射死,看着爹爹身中数箭血战沙场,看着养大我的女子不堪受辱撞死在门边,看着哥哥将那头畜生怒杀,看着仅存的亲人一个个倒在身前。然后我被逼跳下酹月矶,十年磨一剑,我等的就是这一天。”

他眼神涣散着,再也聚不起光,终于慢慢地合上眼皮。

“看来你已经想起来了。”我站起身,挥剑将他的头颅斩下,“死无全尸,这誓可不是随便发的。”

众人沉沉睡了一地,再也无法改变长眠的体姿。

幽暗的甬道里响彻我一人的脚步,声声回响好似穿梭在往昔岁月。

眼前浮起一朵红蔷薇,颤巍巍地,绽放在韩府后园。

入口处的火苗跳着鬼魅的舞蹈,我走出记忆的十年,疲惫地转动石壁上的圆盘。

“嘎…嘎…嘎……”暗门怪叫着,向一侧缓缓滑开。

那道玄色身影挺立在门边,火光在他清朗如雪的俊颜上落下修罗场里唯一的暖色,

相顾无言,我静静地望进他的眸子,眼眶微涩。他站在那里,凤眸柔亮着如月清华。半晌,他举起左手,期待看来。一颗凉泪轻流动在眼脸上,如最后那片秋叶迟迟不肯落下。酸楚的情绪压抑在心头,在如钱密浮萍久久不愿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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