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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管子?黄金管子怕是炸死你。”
老张笑了笑,对程处弼和李承乾道,“走,去外面试试看。”
“此物能镇杀刺客?”
“只要不是身披铁甲的刺客,拿来防身,最是好用。”
“莫要聒噪了,走,出去试试!”
站起来的程处弼兴致勃勃,几个人到了外边,周围围了一圈又一圈的护卫,西军、东宫、武汉的护卫们都是在那里看热闹。
大佬们找了个靠水的地儿,离着也有点距离,弄了一头生猪,就绑在了那里。
程处弼抄起“马汉”,瞄准了就是扣动扳机。
砰!
烟尘滚滚……没打中。
“入娘的!”
骂了一声,程处弼把手中的“马汉”跟李承乾的“王朝”交换了一下,走进了抵着那头绑在那里动弹不得的大猪,朝着脑袋上就是一枪。
砰!
烟尘滚滚……猪死了。
“好东西!”
“就是准头差了些。”
“这是让你防身的,要准头,另外有长管货色。”
“一杆得多少钱?”
程处弼只关心价格。
“一百贯上下,几年浮动都不会太大。”
张德对程处弼道,“如今用钢用铁,大头不在兵器上,这物事要造不难,但占人工。”
铸造、锻造等工位,加上钟表、火药行业的劳动工时,现如今本就是相当珍贵,不可能浪费时间在造枪上。
归根究底,唐人面对的“敌人”,姑且称之为敌人,还达不到需要普及火枪来镇压的地步。
唐军的披甲士,手中拿一把横刀,和拿一杆火枪,效果是一样的。
老张说这些东西是防身之用,还真的只是为了防御。
只不过程处弼看到了之外的东西,但性价比不在线,就算再有天大的念想,也得先猫着。
“这手铳威力不小啊。”
李承乾看了看还在冒血的死猪,“大郎,本王想采买一些。”
“要多少?”
“东海道大行台六品以上人手一杆吧。”
“等明年吧,明年我让人从上海镇发货过去。”
按照东海道大行台的配置,六品以上人手一杆,怎么地也够一个“手枪队”了。
“这物事要是拿来行刺,着实防不胜防。”
“手铳终究还是要抵近了才能打中目标,勋贵出入之所,闲杂人等有几个能近身?”
老张嘴上虽然这般说,可在场众人中,就他被刺杀的次数最多。储君李承乾反而没病没灾的,简直是奇葩。
“兄长,你在梁县才遇刺,说这般话,几不可信。”
脸上带着笑的程处弼攥着“王朝”,掂量了一下,扔还给了李承乾,到了李承乾跟前,又把自己的“马汉”收了回来。
“那不一样。”
老张也是笑了出来,虽然有点自打脸,但还是道,“老夫又不曾清场,更不曾查验可疑人等,自是给了可趁之机。此事本就是略作排查,就能避开的。”
“再者……”
张德语气停顿了一会儿,“吃饭怕噎死,还就不吃饭了?”
“还是兄长大气。”
咧嘴一笑,程处弼冲老张竖了个大拇指,然后道,“这物事,前途不可限量啊。”
“有类‘九鼎’?”
“有类‘九鼎’。”
听到李承乾的疑问,张德点点头,很是认真地回答。
作为储君,李承乾神色复杂,良久,看着手中的“王朝”,竟是叹了口气。
“殿下何故叹气?”
老张问道。
“大郎明知故问……”
老张笑了笑,指着李承乾手中的“王朝”,“这物事再如何,也是死物,还是要看人用的。给天竺奴十万手铳,也比不上披甲持矛的五千西军。”
两人并没有打哑谜,实际上李承乾对未来,也是有所预料,甚至还大胆地估计了自己万一哪天登基上位之后,可能会面对的局面。
那时候的局面,怕不是想着他下台的人无数,“彼可取而代之”之外,如今是多了许多别开生面的新方法新路数。
说起来,真到了那个时侯,张德反而是最靠得住的那一个。
当真是奇葩,明明造成这个局面的,还是张德。
程处弼没听懂李承乾和张德之间的对话,只是顺着老张所说大大咧咧道:“殿下应该知晓,行伍之中,出操勤者,一人未必胜于出操惰者。但是,五人十人百人千人,出操勤者,必胜出操惰者。”
“在此之上,令行禁止者,必胜散漫无序者。”
“除此有类种种,简而言之,谓之‘组织’。在此之上,高者胜,低着败。”
原本这一番话,说的只是行伍之事,但是李承乾听了之后,只觉得这家国社稷,也就在这里。
想到这里,李承乾笑道:“三郎当真不愧是本朝‘冠军侯’!”
同样都是用人,武汉相较洛阳,简直强了不是一点半点,诚如程处弼说的那样,简而言之,就是“组织”二字。
武汉高,洛阳低,仅此而已。
:。:
第五十四章 认知之外()
“太子出城去了?”
“回陛下,殿下听闻江汉观察使前来,便出城去了。 ”
“唔……”
沉吟了一会儿,李世民摆摆手,本想说什么,最终没说,让康德退下。
康德见状,给周围小黄门使了个眼色,一众小阉便跟着康德走出了暖阁。入秋之后,皇帝的居所,就转移到了暖阁内,房间内不但暖和,还很通气,丝毫没有憋闷的感觉。
坐在那里沉默了许久,自顾自拿起一只紫砂壶,时不时拿起直接对嘴喝,李世民穿着便服,就这样缓缓地在房间内走动着。
“杀不得啊。”
感慨一声,李世民此时此刻,十分想念杜如晦。杜克明临死之前对他说的那番话,绝对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于君臣之间的情谊来讲,杜如晦可以说为李氏谋划到仁至义尽。
当朝还活着的名臣中,大概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大臣。长孙无忌不是,魏征不是,房玄龄同样不是。
从个人的内心出发,李世民很想杀了张德。但是从现世帝王的角度来看,他又不能杀张德。杀一个张德容易,但整个武汉官商集团爆发出来的能量,直接崩解掉偌大的贞观盛世,或许只需要一个月,甚至更短。
武汉成军十数万,打到洛阳城前,或许只要三天。
他并不畏惧战争,只是步入老年的当口,他思量的,就是求存求续。
“大权旁落?”
喃喃自语,手掌在一只锦盒上摩挲着,这里面装着的,就是“大权”,一枚皇帝印玺。
可以确信的一点,张德对皇权毫无兴许,但正因为张德毫无兴趣,才更让李世民觉得为难。
无欲则刚……张德所求的,绝非是这现世帝王的权力。那大概是可笑的,尤其是上一次会面之时,张德那满满的嘲讽语气,让李世民有些憋闷。
自己所看重的东西,在别人那里等同狗屎,这的确是会不爽。倘若是个路边乞丐,自然无所谓一笑了之,但张德明明可以染指皇权,偏偏轻视怠慢,这就让人浑身的不痛快。
“也不知承乾下场如何……”
又是一声吁叹,李世民能看到帝国的结果,历朝历代都亡了,不亡,哪来的皇唐天朝?
可皇唐天朝,大概也是要亡的。
“人之所欲,不可察也;人之所欲,无穷尽也。”
慢慢地念叨着,又拿起了手中的紫砂壶,对着茶壶嘴又嘬了一口“大叶乌龙”。这种茶味道怪怪的,但李世民很喜欢喝,听说产地遥远,产量很少,弥足珍贵。
暖阁廊下尽头,康德在一处类似岗亭的小阁内守着,走过一座天桥,横穿皇城,就能看到新的弘文阁楼台。
如今弘文阁中,除了文官之外,内廷长官也有。
整个弘文阁,的的确确成为了帝国高层政治的核心之一。原本只是外朝称之为“内阁”,如今整个京城,也是这般称呼弘文阁为“内阁”。
原因很简单,如今进入弘文阁的新晋学士,无一例外,都是权力极大的部门长官。
警察卫大将军警察总局总监秦琼、教育部总理大臣孔颖达、交通总局总监杜楚客……这些人一个表态,背后就是整个部门系统数十万人的声音。
原本只是打酱油划水的临时通传机构,此时此刻,的的确确成为了“实权”机构。
而康德,如今也是受二圣之命,要以内廷长官的身份,参加会议讨论。
只不过大多数时候,康德都是选择前来伺候皇帝,参加内阁会议的机会,让渡给了新晋的“太监”。
在小阁中翻看着报纸,康德扶了一下老花镜,看得很仔细,好一会儿,他感觉到有人过来,抬头一看,居然是长孙皇后的队伍。
放下手中的东西,将老花镜折叠好收了起来,康德推开小阁的们,很是得体地站在廊下路口。
“参见陛下。”
“二郎呢?”
“陛下正在暖阁歇息。”
“嗯。”
长孙皇后应了一声,然后问道,“太子去见张德了?”
“是,听说江汉观察使到了之后,就去了伊阙。”
“好。”
长孙皇后又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朝着暖阁去了。
两个宫婢先行通禀之后,这才轻手轻脚地将暖阁外门推开。长孙皇后双手交叠在身前,缓步走了进去,有个宫婢又将珠帘掀开,她入内之时,脚步也没有片刻停顿,到了内里,这才见到丈夫在那里一边喝茶一边绕圈子踱步。
“二郎在想甚么?”
“那厮来了。”
“太子去见他,二郎可有甚么想法?”
“想法?”
李世民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一脸肃容的老婆,“没有甚么想法,有甚想法,也不是今时今日的事情。”
“有一事,妾想问问二郎。”
“噢?”
见长孙皇后这般认真,李世民将手中的紫砂壶放下,然后坐在了天鹅绒的软垫上看着妻子。
“湖北总督一事……”
“除张德,不作他想。”
李世民打断了长孙皇后的话,“观音婢,不要有别的想法。”
“难道掌握削弱‘汉阀’的机会,二郎也不愿尝试么?”
“汉阀?哈……”
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张德怕是根本不会在家中摆设阀阅,此类种种高贵之物,于他而言,只不过是玩笑罢了。观音婢,张德不是心怀叵测的权臣。”
什么是门阀?
李世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隋末他们家就是门阀!
但张德……武汉上上下下,囊括进去的新老势力,不知道有多少。这如何是门阀?固然武汉系的官商集团,的的确确要比门阀还要凶悍,但武汉绝非门阀。
不是一家一姓的私有之物。
张德没那么无聊,如果他在意这个,就凭“九鼎”这等物事,杀光贞观名臣天下豪门,并非是不能做到的事情,有这个成算,还不低。
“难道就这般看着他不断做大?”
“做大?呵……观音婢,是不是有谁跟你说了甚么话?”
李世民目光凛然,在他们这对夫妻的位置,居高临下来看,不会看不到武汉每年带给他们夫妻二人的滚滚财源。
因为张德,这二十多年来,大唐这个夫妻店,干掉了多少曾经只能梦里才能下手的强敌?
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这些庞然大物,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的确杀了个痛快,可灭亡了吗?没有!
北魏都亡了,这些家族反而再度兴盛再度壮大。
百几十年间,这是个离不开门阀世家的时代。
但在他李世民手中,不敢说已经终结,却有了终结的开始。
历朝历代,有哪个朝代的都城,识字率能够达到贞观朝的?没有!
这就是终结。
这就是他李世民镇杀清河崔氏之时,风轻云淡的底气之一。
倘若时间回归到改元贞观之时,或许他会毫不犹豫地赐死张德。
但是之后,固然还有悔恨,却并不强烈,只是少了驾临人间的唯我独尊。
“观音婢,武汉再大,不是张德一人之物。时至今日,武汉固然是因一人而兴,却绝不会因一人而亡。杀一个张德容易,灭一个武汉,却是难如登天。”
别的都不用比,翻开帝国各大城市的账本,每年的城市产出,武汉一家独大,唐朝前十的大型城市,第一名武汉的产出,比第二到第十的总和还要多。
京城洛阳,只能跟扬州、苏州比一比,至于西京长安,已经到了只能跟杭州、沧州相提并论的地步。
时代是不同的,大大地不同。
是长孙无忌靠着敏锐的嗅觉,所以选择了天下第二等的苏杭?
不是,是因为中书令老大人翻开了国朝的账本,他心中有数得很。
“只怕将来承乾为其所制。”
“朕都可以为其所制,李承乾受点委屈算得了甚么?!”
李世民沉声喝道,“便是有朝一日,李氏成了寺庙中的偶像,善男信女人人叩拜,却是不能动弹,但也比北朝胡虏强得多!身死族灭……旧年鲜卑儿何在?!”
听到丈夫说出这样的话,长孙皇后身躯一震,她此刻内心顿时腾腾起火,但却还是压制住了怒意。
毕竟,皇帝说得没错。
更何况,李承乾有了张德的支持,皇位比谁坐得都稳。
至于说张德会不会“加九锡”,只怕“假节钺”对张德来说,都懒得走走过场,这种事情,太过无聊。
长孙皇后并非不明白,正因为明白,她才心知肚明,张德如果要支持李承乾,这皇唐天朝,的确还是姓李的说了算。
第五十五章 热闹()
“这入秋之后,天就夜得快。快天黑了,兄长要吃点甚么?”
“几点了?”
在“龙门客栈”吹了大半天的牛,屈突诠又问程处弼借了“马汉”狠狠地操了一通,爽够了之后,才回来喝枸杞茶。
“快五点了。”
李承乾摸出一只银制怀表,看了看时间,“咔哒”一声合上,又重新揣了回去。
“都五点了?那就弄点吃的?”
把泡枸杞的玻璃杯放下,屈突诠试探地问道。
“吃甚么?要不弄只羊羔过来烤了?”
“在这里吃?”
“去伊水河边好了,支个帐篷。再去城里叫点人过来。”
“李恪也在京中。”
忽地,李承乾对张德说道,“他那里调味料极多,不如让他带一点过来。”
“吴王那里牛犊不少吧,杀一只小牛算了。”
“差几个人过去叫人。”
“那就这么定了!”
不多时,乌泱泱地一片,骑士们直奔洛阳城去了。城头巡防的卫士一看外边来了百几十个骑兵,顿时吓了一跳,好在认出来有东宫的人,城门守将带着人在门口截了人问道:“老哥怎地火急火燎的?殿下呢?”
“说是要在龙门山下吃烤肉,这光景差俺们回城,喊些友朋过去一起快活。”
“嚯!这天气,吃烤肉?”
抹了一把嘴,城门守将拍了拍骑士的马,笑呵呵道:“少待有个羊肋排甚么的,捎一扇过来。”
说罢,这守将摸了两枚银元,塞到骑士手里。
“好嘞!”
也难怪守将要嘴馋,实在是权贵们吃的烧烤,跟普通人的太不一样。只说小茴香和辣椒面,那滋味,吃一回就上瘾,没救啊。
小茴香就是孜然,属于敦煌宫包销的物资之一,当然厉害一点的权贵,也能自己搞来货源。但普通人想要搞点,还真不容易。
至于辣椒面更加不用多说,今年已经算是辣椒丰产,但消费还是没有下放到底层。主要种植面积,都控制在“皇庄”和其他权贵的私人新式庄园中。
甚至像流求岛北,还有专门的大辣椒种植园。这种牛鞭大小的大辣椒,辣度很低,用来做辣椒面却又很香,倘若再做成油辣子,坊内谁家做油辣子,能把一个坊的馋虫都勾出来。
五都食客,最喜好吃的口味就是两种,一是甜,二是辣。前者富贵,后者刺激,算是各有胜场。
至于老张非法穿越之前,以“本味”凸显食材质量的广州,目前辣椒消耗量是帝国前五。
实在是海上漂泊,酒水存起来不易,但辣椒却是容易的。御寒、发汗……都会用到辣椒。虽说御寒效果基本是靠自我欺骗,但比喝酒强,醉酒搞不好就死了。
城门守将是有见识的,一听说那几大权贵居然要吃烤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而且他也的的确确带了脑筋,别人吃烤肉,可能省着点,就东宫太子、武汉魔王、西域冠军侯,这仨要是省点嘴里吃的,这不是闹么。
李恪原本没打算入京,不过自己亲爹身体不好,过年之前要是不守着,实在是对不起这“以孝治国”。虽说也谈不上孝不孝的,自己祖父能苟全性命这么多年,全靠自己续命有方啊。
窝吴王宅正悠哉悠哉看书的李恪,忽地听到伴当过来通禀,说是东宫和江汉观察使府的信使联袂而至。
李恪一愣,心说这又是闹哪一出,于是出去询问:“太子和张使君,命你们前来所为何事?”
“使君说正准备在伊水之畔吃个烧烤,就等吴王殿下了。”
“噢?”李恪顿时笑道,“不说还好,说了本王还真是饿了,走走走。太子也在么?”
“太子也在。”
“那还等甚么?走走走,一起走。”
那江汉观察使府来的使者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对李恪道:“使君命下走跟殿下说一声,说是记得带点东西。”
“甚么东西?”
“牛犊、羊羔、菘菜、韭菜……”
“等等!”
李恪抬手立刻打断了使者继续要说的话,“他叫本王去吃烧烤?”
“嗯。”
使者点点头,有点腼腆,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也正常,有羞耻心的,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然后让本王带点东西,这些东西是烧烤所用的食材,是也不是?”
“还有调味料。”
“……”
使者又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