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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这个人居然连做王莽的心思都欠奉。
王福畴以为自己看到了张德的面目,此刻听到骆宾王的话,顿时有些惊讶,毫无疑问,这个怪才显然看到了他没有看到的东西。
“张梁丰是想要看到群羊反过来去攀咬群狼,可羊怎么会咬狼呢?只有狼把羊逼迫太甚,退无可退,终会有一只两只羊出来咬狼,久而久之,总会有羊跟着学。到那时,这世上的羊,想来也是记得,自己也是能咬狼的。”
“……”
王福畴哆嗦了一下,他明白骆宾王说的是什么。这种念头,只要不是登顶的豪门世家,都是有过的。
龙门王氏见了太原王氏低一头,那么龙门王氏这些羊,就巴不得太原王氏的狼全部死光光,但这个事情会发生吗?不会。
因为龙门王氏知会伏低做小,而太原王氏也不会逼迫太甚,于是天下还是太平的,还是和谐的。
可要是内心的念头,大概是要把太原王氏杀个尽管,然后尸体做成咸肉,再吃进肚子里拉出来,方能念头通达。
同样的,在底层厮混过的王福畴也清楚,那些开了眼界的苍头黔首们,也巴不得他们这些朱漆涂墙的人家早点灭绝,最好断子绝孙……
狼和羊的身份识别是不断变化的,王福畴感触深刻,而听到骆宾王的话,便是连灵魂都在震颤。
第三十六章 王福畴之思()
听完骆宾王的一套“狼羊论”,王福畴只觉得这套理论跟当年怀远郡王李思摩的“狂犬论”有得一比。
李思摩自比“狂犬”固然是调侃玩笑,但多年以来的操作,却是典型的法家手段。贯彻对自己供奉之君王的忠诚,无条件的忠诚。
这种忠诚和道德意义上的品质无关,而是作为一种信条,一种理念,一种价值观来维持秉持此理论之辈的生存意义。
乃至在生存终结之后,后世在传说生前故事之时,也要为此理念所震撼、震慑。
龙门王氏并没有资格在隋唐帝国的政治版图上大放异彩,正如大多数“二流世家”那样,他们在不同的地方投机投资投献,总会有收获。
而阿史那思摩的“狂犬论”,在王福畴看来,这并非是臣子对自身的描述。他更多的,是用另外的视角,去解读君王,去影响帝国。
也就是说,“狂犬论”背后描述的并非是“狂犬”本身,而是君主。
李思摩在自比狂犬之后的十数年,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侍奉君主。更重要的是,他的侍奉不同于阉人、宫婢、妃嫔、勋贵,是有理论和现实加以巩固、支持,这是一套通过实践,摸索出来的行之有效的为臣之道。
所以,在王福畴看来,李思摩的“狂犬论”,本质上来说,其实是“君主论”。
同样的,骆宾王的“狼羊论”,本质上来说,其实是“暴动论”。没有“道路以目”,就没有“国人暴动”。
这是很粗暴简单的道理,王福畴作为州府主官,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很多时候,因为做官的惯性思维,他不可能像骆宾王这样的赌棍去看待问题。
“观光有此才能,不做官甚是可惜……嗯,不做官甚好。”
略作感慨,王福畴看着骆宾王,眼神相当的复杂,“此番言语,还是不要传扬出去的好。当世能有此独到眼光者,老夫所见,怕是不多。当朝诸公……”
“呵。王君还是太年轻……”
骆宾王幽幽地冒了这么一句出来,像是阴影里窜出来的疯狗,冷不丁把人吓一跳,只听骆宾王持着酒杯,盯着酒盅黄中带褐的液体,“只说苏州长孙无忌,他会不知道吗?江西房玄龄,他会看不懂吗?还有旧年故去之杜公,以及弘文阁大学士马宾王……满朝宰辅,不过是装睡罢了。”
一把年纪的王福畴陡然被人吐槽“太年轻”,神色有些尴尬,却还是小声地言语了一声:“当今呢?”
“贞观君臣,鲜有不知道的。”
说着,骆宾王咧嘴一笑,“饮鸩止渴……又或是骑虎难下?”
歪过脑袋,自己有些不确信地看着王福畴,骆宾王喟然一叹:“跟张操之比起来,田氏代齐那点道行,简直和小儿一般。收买人心算个甚么本事,再造人心才是本事。”
背后编排天下第一大反贼,总觉得怪怪的。
可偏偏王福畴觉得也没什么大问题,第二天自己这个吃着唐朝皇粮的常州刺史,不还是要去拍反贼的马屁?
再说了,大家都在拍,要死一起死……总归也胆大一些。
在澡堂赤条条地被骆宾王点醒,王福畴要说担惊受怕,那也就是一下子。仿佛就是跟闺房美娇娘最后的那一哆嗦,哆嗦过后,就是相当麻木的索然无味。
一切都索然无味起来。
即便明白了张德是在“养蛊”,可王福畴也确信,怕是熬死了大唐的老板李世民,武汉也未必就如何,没有血淋淋的狼吃羊,怎么会有羊吃狼呢?
就算全天下人都说张德要动摇国本动摇江山社稷要绝天下之文明,但吃着甜粽子咸豆腐脑酱驴肉淡水墨鱼……就没有理由主动掀桌。
“到底不是武德九年,也不是贞观二年三年啊。”
当年都是苦哈哈的时候,自然想掀桌就掀桌,连关中老铁都等着新皇登基赏口饭吃呢。
现在?
辣么多的家当,谁敢说因为外面有贼,就自己先砸了的?
投鼠忌器也好,麻秆打狼也罢,贞观二年那个大灾年出生的小崽子们,如今也有二十三四岁,已经是这个帝国庞大市场中的劳动力中坚。他们的经历,他们的成长,跟武德老臣是不一样,跟贞观元谋功臣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指望他们能掀桌?
二十三岁的勋贵子弟可能自己就开了一家白糖铺,铺面可能就在洛阳南市或者长安东市,他们雇佣的人手,不是长安老乡就是洛阳老铁,往上数辈分,指定开口还要喊一声世叔。
二十三岁的苦力可能自己讨生活的地方就在运河两岸,做纤夫拉的未必就是官船,兴许就是哪个扬州大盐商,楚州大粮商的商船。家中的“永业田”可能已经租了出去,就算是“露田”,兴许也是租给了哪家能包税的土豪。一年下来,做苦力累是累,赚的比种地多。
两个二十三岁的青年层面不同,但有一个共同特点,他们都不会在这能混出个人样的当口,去砸了自己的营生。
正相反,谁砸了他们的营生,他们就砸烂谁的狗头。
而这么多年下来,有多少二十三岁的青年?
再退一步,把张德从时代的浪潮剥离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二十三岁的青年,其实应该在时代浪潮中夭折。
他们有的死于饥饿,有的死于叛乱,有的死于瘟疫,有的死于难产,有的死于巧取豪夺……总之,很多不能活着的,他们幸运地活了下来。
在时代中,得有多少个“运气巧合”,才能让这么多的“他们”活下来?
泡在温汤中,一时间,王福畴想的竟然有些魔怔。
他忽地觉得天下第一大反贼,其实也是天下第一大功臣。
说不来上的复杂感觉,让王福畴久久不能平息。
“王君在想甚么?”
“老夫在想,张公此生,图个甚么呢?”
是夜,被俩老爷们私底下惦记着讨论的某条土狗,被某个三十多岁公主再度榨成人干之后,摊在榻上双眼无神地盯着房梁:“真想上网啊。”d
第三十七章 观察()
和武汉那种已经相当纯粹的“城市”不同,常州诸县依旧能够找寻大量的“田园牧歌”痕迹。
这是一个手工业、工业和传统农业并行共存的地方,即便没有张德这条非法穿越乱入唐朝的工科狗,本地的农家也并非是纯粹的农家。很多时候,都是半农半工。他们既是农民,也是手工业者,也是行脚商,兴许还承担着消费市场消费者的身份。
但因为船运陡然爆发,扬子江东西往来也不是天堑鸿沟,人员物资金钱的交流,自然会带动观念的交流。
扬子江口,随处可见受到武汉影响的事物人物。
工坊用上了鲸油灯,穿衣用上了北方棉,吃着糖水罐头听着新式的词曲,弹拨的琵琶未必是琵琶,兴许只不过是同样乱入唐朝的吉他而已。
“这里织布、印染厂的女工,有点不简单。”
观察使府的随员闲着无事,也到处走走看看,顺便做个小调查。很多东西,传扬再厉害,远不如自己亲眼看一看,亲身感受一下。
“噢?”
张德有两班“秘书”,男班多是家生子,如张乾、张亨、张利之流,业务能力极强,思维也机器敏捷,最重要的是,不“畏上”,这就让有上进心的“上峰”,用他们都用的很顺手。
女班多是狗窝里的女郎,也有一些女郎自己夹带的贴身女婢,她们大多跟母族关系亲密,或者跟某些亲眷加强了联系,总之,女郎们操持的业务,很多时候更需要大家族的人力物力来支撑。
两班“秘书”各有不同,但到底不是寻常府内佐官幕僚能够替代的。没有马周那样的才能,底层升迁上来的人,想要达到顶级世家大族子弟的能力,难度极大。
不过府内精英也很现实,他们这一代人能够混个富贵荣华最好,混不到,就当自己给后代子孙打基础,两代人三代人经营之后,总能起来。
所以跟着张德前来江东的府内随员,不管过往接受了什么样的教育,首先心态是相当的好。
“如果所料不差,这些女工大多识字,且是操练过的。”
“识字又有甚么奇怪?汉阳女工,大多……唔。”
回答的随员戛然而止,女工识字的确不奇怪,但织布、印染厂是有点特殊的,这种专业性比较强的行业,对女工的要求有点高,往往都需要熟练工。而一个熟练工的年龄,这年头鲜有低于二十岁,普遍都是二十五岁往上走。
在武汉还不明显,在苏州尤为突出,那些工资极高的织女,年龄大多都在三四十岁,鲜有三十岁以下。
江阴这里同样如此,熟练工的年龄,高度契合“三十岁”这条线。
同样都是三十岁,武汉三十岁的女工识字,那都是这几年的强行“扫盲”。而江阴这里,毫无疑问是不一样的。
“三十年前?”
时间倒退过去,显然不可能以三十年来计算,但张德赴长安的时候,不过是十岁。
“唔……”
细思极恐,天生的反贼,十岁之前就搞事了?
武汉女工多有“军事训练”,但能不能称作“军事训练”,府内就是一道公文的事情。对外说这是跳广场舞,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但“军训”的作用是深远,高组织度的集训,对于快速掌握遵守纪律、规章、制度,有着难以替代的作用。
而武汉训练女工的教头,大多都是出自何坦之门下。
那毫无疑问,“坦叔”当年在江东,倘若操持旧业,这个旧业是什么,不言而喻。
“苏州常州本就有女子读书的习性,只是大多流转门第之间。坊内能够如此普遍,着实惊人。”
“也难怪京城推行‘女学’处处碰壁,反倒是在苏州常州,纵有嘈杂之声,却也平缓顺利。”
“无有二十年经营,何来根基?”
跑来观察学习的随员们只要换个角度去思考问题,就能得出一个很粗暴的结论。简而言之,假如他们是二十多年前就识字乃至读书的工坊女工,在上班十多年之后,又怎么会不知道识字读书带来的“先发优势”?
在这个基础上,假如她们生了女儿,只从回报收益来看,显然还是识字读书要好一些。兴许她们未必能支持女儿前往什么正规的学堂听讲,但掏钱凑份子组个私塾,也没什么难度。
织女的薪水,不管织布机器如何发展进化,相较农户,终究是不低的。
既然有了群众基础,但有名望号召,自然是纷纷响应。
而京城是不同的,想要推广“女学”,从来都是自上而下,绝无可能自下而上。
京城是极为封闭的圈子,它是一个巨大的金字塔,仅仅是“巧取豪夺”,就已经把京城周围榨干成了“无人区”,指望底层再如何翻身,不过是痴心妄想。
长孙皇后要推行女子读书,也不过时给自己刷一层金身,仅此而已。刷名望的需求摆在那里,于是“顺应潮流”,至于和“隆庆坊之主”的女儿比起来,她大概是没有太多的高尚念头。
即便她自己也是女子。
在观察使府随员们看来极为惊人的“成果”,对老张而言,实在是兴致缺缺。他三十多岁才搞到这个地步,而且可以预见的是,因为各种因素的掣肘,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或许二十年,或许三十年,都只是在这个基础上不断地添砖加瓦。
这个时代……真是太糟糕了。
一个帝国的人口,甚至把帝国的属国人口都全部算上,别说跟非法穿越之前的一个省比较,就是一个城市,也只不过是把城市塞的略显“臃肿”。
而现在,两千多万平方公里的疆域里,撒了三千多万的人口……地广人稀来形容它都是轻的。
人们惊叹于“地上魔都”的庞大,惊叹于这个没有城墙的大都会居然能够运转的有条不紊,高效地保障着两百万人口的吃喝拉撒睡。
但对老张而言,他也只不过是想要更多的一点点“现实感”。
他想要去城市网吧,但很可惜,这里是唐朝。
第九十四章 马放屁()
西域高昌,兵部尚书临行前招来福威镖局总镖头总管事总档头王祖贤,王祖贤风尘仆仆,到了大营禀报之后,这独臂刀客便到侯君集面前行了个军礼。笔&趣&阁bigif
“王大哥在关内做镇将,又在长安受过封,怎么还在外面搏命?”
“总管容禀,倒也不是俺福薄命贱,只是家里续弦又生了一个,前头跟着郡王厮混,这回来西域,也是想临死前搏个‘将军’,游击、游骑,都行。”
“镖局来回一趟,能有多少进账?”
话锋一转,侯君集让王祖贤愣了一下,不过王祖贤还是抬起独臂,行了一礼后继续道,“若是维瑟尔那般的,一趟赚五千贯都不止。”
“恁多?”
“早先走金山以北,不说沙盗、马匪,就说金山的蚊虫,也只有福威镖局有抵御蚊虫的物件。除开酬金,维瑟尔也会匀一些骆驼挽马给我们,捎带一些火麻布,在西突厥也能有十倍利。”
“听了你这买卖,我也心动了啊。”
侯君集摸了摸头,感慨了一声,然后看着王祖贤,“王大哥能说几国语?”
“突厥、波斯、吐蕃、吐火罗都懂一些,这几年尽跟他们打交道了。还能看几行佉卢文,西域行商,会说几国之语不算本事,偏是佉卢文最是要紧。这万里佛国,佉卢文有类汉字之功。”
眼下西域做生意,从金山到北天竺,普遍以佉卢文为准。主要是佛国佛经多是佉卢文,商人和僧侣往往结伴,于是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么个奇怪的习惯。
波斯人不会说勃律方言不怕,会佉卢文,就能和勃律贵族交流,生意就能做起来。
李淳风来之前,一路主要就是学习佉卢文、梵文、波斯文,他本身就懂突厥文,又因吐谷浑故,吐蕃语会说四种方言,却不曾知晓吐蕃是否有文字。
“嗯……”侯君集目光有些深沉,他盯着王祖贤,“听说王大哥家郎君,是在张操之手下?”
“承蒙张梁丰看重,如今在登莱有些差事,前头去了东海,时有写信,不过也不知道如今做些甚么。”
“那老夫和王大哥也算是有交情啊。”侯君集伸手在王祖贤和他自己之间比划了一下,显得极为熟络。
“还未请教总管……”
王祖贤有些奇怪地看着侯君集。
“老夫儿子。”侯君集顿了顿,有些复杂有些感慨地说了一句,“也是在张操之手下混啊……”
一声长叹,总觉得矮了张公谨一头啊。天知道侯文定怎么就认准了张德,他比张德年纪大啊!
如今侯文定在石城钢铁厂,西征之前收到的信上面,还说是再有个一年,就去科举一回,然后重回辽东做个县令。
入娘的……
“真是没想到啊。”
王祖贤有些吃惊,他当然会吃惊,兵部尚书的儿子,居然也在张操之手下混饭,这让人情何以堪?
“算了,就是不提。不过有此干系,倒是能和王大哥说说眼下的事情。”
“总管吩咐便是。”
“大哥身无军职,老夫也不能差遣指使。”话是这么说,但王祖贤到底是退伍军官,理论上只要皇帝一句话,他就是一个兵。再者,福威镖局和怀远郡王李思摩结合的相当深,而李思摩这条疯狗,又是皇帝的白手套,所以王祖贤很清楚,想要端稳西域丝绸之路这个饭碗,侯君集这个目前西域最高长官有什么差遣,他必须得听着。
“俺行伍出身,不愿为碌碌老兵,总管一声令下,福威镖局皆为敢死猛士!”
“好!”
侯君集猛地一拍大腿,站了起来,然后目视王祖贤,“如今,倒也却有要事!有公事,也有私事。”
“先公而后私,总管请讲。”
“今年休整,积蓄一年之力,待粮秣到位,士卒战心又起,择机拿下图伦碛以南,打通勃律山口这条商路!”
王祖贤当然不会说这条商路本来就是通的,只是图伦碛以南到勃律山口的地盘,目前是于阗掌握。如今且末已亡,程处弼因功受奖,目前检校都尉一职带兵镇守。朝廷还没有在且末设统军府,不过还是给了程处弼两个团,其中一个团是程处弼为校尉时就带的兵。
这里面有猫腻,一般而言唐军一团给个两百人满员兵额,实际上根本用不完。然而程处弼这里,是超编三百人团,满编不说,还有李思摩这条疯狗的狗崽子过来大概一个旅加一队,有一百五十人,都是相当厉害的骑马步兵。
也就是说,且末这里按照给朝廷的文书,是只有两个团。但在李世民的案头,却很清楚这里有七百五十人,而且都是战兵。
这点兵力,出其不意的话,直接可以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