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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对法家而言,不存在什么统治阶级,只有统治者,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的王,他们的君主。
“你能知道‘韩非子’,可见用心了。”
李世民很是满意,点头微笑,看着滚滚洛水,“市井之人,懂个甚么?至于五姓七望,便是懂了,却又处处算计,当真是小肚鸡肠。朕之功业,岂是尔等能阻的?”
听到这里,康德只能低头应声,却不敢再应答什么。
而此时,上东门教业坊内一所乱糟糟的衙署中,精瘦的崔慎稍稍地舞了一会儿剑,然后擦拭了一下汗水,问亲随:“今日版面,可校准了?”
“回大令,已妥帖了。”
“记住,不及其余,只言博陵崔氏子嗣承业不公。朝廷三令五申,家业遗产,由诸子平分,不分嫡庶远近好恶。而崔氏明知故犯,乃是视朝廷法度为草履,可谓大不敬!博陵崔氏,本该以身作则为士族榜样,却做出这等触犯国法之事,寻常人家若是效仿,岂非天下大乱?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痛心疾首的崔慎让幕僚亲随们都是额头上冒汗,也不怪他们,实在是没见过这样的人啊。
对别人狠的见识过,可对自己家族这么狠的,除了当今皇室,真没见过还有博陵崔氏出身的原胡苏县令崔慎。
为什么一个优秀的士大夫,最终会变成这个德性?
很多人觉得,这或许跟多年以前崔慎认识了张德有关系
洛阳日报发行量其实是有限的,虽然对皇帝来说,维持一个发行量五千份的报纸,根本不算什么。但报纸作为纯亏损的玩意儿,在这个时代,还需要一点点时间来沉淀。
不过在洛阳城中,洛阳日报作为官方钦定的报纸,自然是有其特殊派送渠道的。
跟随皇帝东迁的政府职能部门,总归是要消化这些报纸。而职能部门的官僚们,自然也有这个现实需求,来通过新的渠道,了解上头的意愿。
听闻皇帝陛下最新的忠犬名叫许敬宗,就是通过揣摩长安的几份报纸,然后又几经包装,终于抱上了董事长的大腿
长安既然已经不必回去,那么如何在洛阳抱上大腿,走许敬宗的路子,肯定也得托付一下这份洛阳日报。
而造纸监作为洛阳日报的上级单位,通过摊派报纸分销,成为为数不多在洛阳迅速就回本盈利的文宣衙门。
表面上是皇帝掏钱养着洛阳日报,但职能部门只要一直在订报纸,这钱就不可能是真的皇帝在出。
“崔季修这一刀,博陵崔氏怕是挡不住。”
“他本就是博陵崔氏出身,有甚门道手段,他能不知?”
“洛阳眼下‘新贵’,也不过时洛阳白氏、荥阳郑氏。之前白氏又披上‘皇商’衣衫去做腌臜事,这洛阳,便无人能支吾一声。”
“也不知杜总统”
“克明公又成了点头相公。”
“唉”
杜如晦并不介意回到几年前的模式,做个应声虫,也没什么。他来河南,给李董背黑锅,又是驱逐五姓七望又是振兴工商,该污的名声,这几年也差不多了。真正捧他的,反而是市井中人,不过市井间的官声,本就没什么卵用。
只是杜氏和皇家纠缠并不低,为了保证不倒,杜构是有李世民御用“白手套”嫌疑的。
尽管事实上而言,杜构也不过是做个搬运工,把靺鞨银运送到登莱,然后交由皇家处置。
皇帝能攒下惊人的财富,说功劳,如何也绕不过他,这便是要紧处。
“大人,唤我有甚么吩咐?”
总统府中,抵京的杜构,恭敬地站在杜如晦跟前。
“河北诸事,大郎要清楚一些,依你之见,博陵崔氏当如何?”
“若依我之见,当非博陵崔氏如何。而是五姓如何。”杜构经过几年沉淀,也只宦海艰难,他实在是庆幸自己老子还有自己跟张德有合作,皇帝这几年的财产暴增,其基础是哪里,杜构作为“白手套”临时工,不敢说一清二楚,但也知道不少。
此时皇帝迁都风平浪静,连个像样的反抗都没有,可见皇帝之威权之力量,已经无人可以抗衡。
而原本在洛阳经营的杜如晦,在迁都之后,地位立刻就变得相当尴尬。该背的黑锅全部背了,该干的坏事也都干了,然后皇帝过来享受着改造后的东都环境,当真是无可奈何,当真是感慨万千。
听到自己老子的提问,杜构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他斟酌了再三:“五姓成也贵,败也贵。博陵崔氏,不过是雷霆一击的试探,不管五姓如何挣扎,今时今日,皇帝必不会让五姓存在。迁都洛阳之后,中原尽数在侧,任你千般手段,羽林军一出,洛阳报纸只会鼓吹‘尊王讨逆’。”
“君王不可行快意事,不过我们这个陛下,却是想要文治武功都要行大快意。所谓‘千古一帝’,乃是古往今来,天下第一!”
杜如晦没有对儿子的回答进行评价,反而是去点评了一下皇帝。
第七十五章 另类孤臣()
第七十六章 狂()
一 叮、叮、叮……
汉阳的坊市,有的专门做些五金家什,有专门的沟渠用来倒废液,几十丈范围内,连命硬的香樟也活不下去。若是有自己架设烟囱,用了煤炭之类的,一棵香樟树,当时就能让外地来的区分出哪里是作业区,哪里不是。
一边乌黑不着片叶,一边郁郁葱葱,这样的香樟树,便是汉阳最为特别的一种景象。
“丁十八,帮俺补个锅子,可好?”
“铜补子要二十文。”
“二十文——”
问话的胖大厨娘,顿时叉着腰拎着锅,“俺家汉子去了武昌做活,跟你睡一回,能便宜个么?”
叮叮当当挥舞小铁锤的健硕汉子抬头打量了一下厨娘,目光来回地在她硕大的双峰间游走,然后低着头讷讷道:“便宜个十文。”
“好说话!”
言罢,厨娘一把拉着修补匠,到后屋麻利地干了一场。随后舒舒服服地拎着打着铜补子的大锅,笑呵呵道:“要是能怀个种,给你丁十八送个花红。”
待人走了,修补匠又低着头,在那里叮叮当当。
铁器用具逐渐地普及开来,就像当年的长安城,汉阳城也越发地多了这些新式器物。不管是铁锅、铁壶、铁桶、铁钉,这是越发贫贱消费得起的物事。
虽然厉害的木匠、大工,还是不用一根钉子,全靠卯榫结构就能打造家具乃至楼房,但更多不厉害的木匠,则是用着价格极为便宜的钉子,就能给乡野的农户甚至是渔民做一套桌椅板凳腾空棕绷大床出来。
汉阳以及之后的江夏,到武汉录事司地区,和别处更大的不同,那就是女子抛头露面去做工,成了习以为常的事物。
从稀奇古怪到见怪不怪,一二年光景就够了。
外乡有些家学渊源的,瞧见两京、武汉、淮扬的风貌,多是要跺脚咒骂,说一些管天管地管女人的话来。
不过往往这等人儿,立刻被武汉的女郎一把揪住耳朵,不说是一顿厮打,就是骂上一通“你娘不做活靠你这不成器儿孙来养活么”,简直是毒的不能再毒。
到后来,吃了这等亏的读书人,便编了个“娶妻不娶武汉女”的是非,编排的武汉录事司从当官的到卖唱的,都气的跳脚。
“观察,这学堂,当真要盖一个?”
张乾有些忐忑,看着那逐渐封顶的教学区和生活区,整个人都有点慌。
然而老张却神在在地看着那配重式起重机在运作,然后道:“废话,外面的墙连腻子都抹了,老子现在说不盖?不盖学堂难不成盖鱼塘?”
“……”
一旁和张乾一起无语的张亨便道:“可是观察,眼下这风头,万一被人捅到洛阳,未必没有人要来闹事啊。”
“闹什么事?拿武汉开刀还是拿我张德开刀?许敬宗忙着给人做狗呢,他主子没说要咬我,他敢呲牙吗?再说了,一个礼部尚书,还是暂代的,那就是个屁。”
“……”
周围的幕僚和属官,纷纷表示老子刚才在仰望星空,什么都没听到。
“可到底是女子学堂,之前观察在大河工坊和京西大讲堂,也是掩人耳目……”
“哎!本府什么时候掩人耳目过?!本府从来都是光明正大!”
妈的,提什么不好提这种黑历史,老张当时就毛了,瞪了一眼张亨。
“是是是,下走口误,口误。”
张亨也是无语,然后接着道,“可若是这般公开行事,必引恐慌。”
“怕什么?!”
老张一脸的得意,“这光景,比起女子读书,我看呐,还是博陵崔氏全家爆……流放,更让那些浑身是嘴的货色战战兢兢。便是程处弼磨死疏勒这件事情,都比女子学堂要紧。你当本府……是傻的么?”
早不弄晚不弄,偏偏这时候“澳门最大线上赌场上线了”?
开什么玩笑,作为一个挖帝国主义墙角的熟练工,老张自打混入帝国主义内部的改元贞观起,那都是见什么风使什么舵。
有一件事情当年的长安首富,老魔头尉迟日天没有说错,是的,作为一个南方人,老张的确会操船……
“可是,观察,不再斟酌斟酌么?”
张亨后头站着的张贞,时常在外奔波,是文书中尤为劳苦的一个。武汉录事司的田间地头山间江畔,就没有他没去过的最小行政单位。
整个武汉录事司所有市镇坊里,不管是运送粮赋的粮长还是说在市镇做事的里长之流,张贞都能记下长相姓名,这是他的绝活。
也正因为此,张贞作为幕僚,更是江水张氏的族人,才对张德认真道:“观察,市井乡里,对女子入学,支持者甚少啊。”
“本府需要他们支持吗?”
张德同样认真地回道。
一行人在叮叮当当的声音中,穿梭在各种五金作业的作坊,炉火中的炉温,时不时地因为热浪卷动,吹出了小巷院门。
“观察的意思是……”
“女工识字和不识字,你要是临漳山厂区的车间主任,你选哪个?”
“这……自然是识字的,最好还懂一些器物营造之法,若是能算个产量、业绩,那就更好了。”
“不是所有工坊,都只要文盲妇人在那里胡乱忙上一通。总想着女工痴呆,连个工钱都记不住,这商号厂房,也是做不长久的。说到底,吃人肉喝人血能发家,却不能持久。”张德背着一双手,步子迈得不大,幕僚们都是跟着,有的则是用炭笔把这些话记了下来。
咣!
“没有对刀,你这样进刀只会绷断刀头!夯货!老子信了你的邪哟——”
不远处传来一阵咆哮,观察使府的一行人,都是对望一眼,不由得莞尔一笑。
“人肉人血起家,赚是能赚的,但为何不能长久?”张德看了看众人,“讲到底,其实一句话。”
“观察,甚么话?”
“同行是冤家,同行是仇人,同行是死敌。”
“……”
一行人都是默然,虽然很有道理,可听着就不痛快啊。
老张继续道:“同行相争,以前是要抢客人,现在不但客人要抢,货源也要抢,熟练工更要抢。可拿什么抢呢?道理显而易见的,你张三吃人肉喝人血,我李四吃的少一点,喝的少一些,那么,就能抢了。”
“先少赚一点,同行都死了,那自然赚的就更多。这叫细水长流。”
“……”
幕僚们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可观察,倘使将来……如若一行,仿佛……仿佛物流行吧,倘使一家独大,岂不是工人力夫,任由这东家予取予求?”
“是啊,一家独大,就会是这般。那么,该怎么办呢?”
砰!
一声巨响,只见刚才吵闹的地界,一扇门板飞了出来,一个赤膊上身的健壮汉子一边走一边吼:“老子入你娘个先人,老子不干喽!武汉恁多家铺子,老子偏给你个鳖孙支使,呸!”
这刹那,观察使府全体除了张德,其余的都是呆若木鸡。而老张却是饶有趣味地看着那汉子离开,方才问话的张乾,则是若有所思。
怎么办?
老张内心不由得感慨,反正不会是“大楚兴,陈胜王”,说不定是“大屁股裂了”,也说不定是“乌拉”。
第七十七章 牌桌会议()
一啪!
“五万。”
“碰!杠!六筒。”
扬州州城外“厘金关”,卡哨虽然只给了个关口大使的编制,可地方修的相当气派。都是垒砌的巨大岩砖,厚重的青石板,一块都要二百多斤,就这么码放起来,约莫有个三里多的路。
关卡除了厘金衙门,盐运司的人也在这里做事,还有漕运司以及扬州的车船店脚牙诸官营行当。
离漕运司衙门大概二十来丈,就是官营的牙行,全是新鲜的口子,多是倭奴或者契丹奴。因为靺鞨奴体臭相当严重,在扬州这里基本卖不上价钱,多是转运到襄阳,再从襄阳发卖到西北,给青海大户做牧奴。
“二公子,这年岁,再不给自己谋个差遣,就怕没得捞啊。七万”
“碰!捞?”魏叔瑜撇撇嘴,“捞个屁啊捞,我家大人是甚么模样,全天下,有几个人不知道的?”
“二公子这话说的是不假,可二公子不是跟张梁丰六条碰,六条碰。又是七万,七万。”
穿着一身对襟棉衫,头发就用一根木棍插着的胖大汉子压低了声音,“张梁丰那里,二公子开开口,还怕没路子?”
“我就这么个模样,光身跑去找张操之?我怕被他打成猪头,然后回来被我家大人再打回原样。这牌嘿杠!糊了!”
一张张华润飞票,立刻递了过来,魏叔瑜乐的哈哈大笑:“入娘的,杠上开花加个对对胡,生财有道啊。来,看赏!”
说罢,抽出一张华润飞票,往身旁坐着伺候的胡姬丰乳中塞了过去。那胡姬顿时喜上眉梢,竟是直接捧住魏叔瑜的脸颊,就是狠狠地亲了一口。
“哈哈哈哈哈”
魏叔瑜爽快无比,敲着二郎腿,啧嘴道,“在京城在长安时,哪有这般快活。你们这些江都旧人,那是不知道长安的规矩。这要是像程三郎那种,烧了一笑楼,也不过是个谈资。轮到我们魏家”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一脸的抑郁:“连走路都要有规矩,骑个马,毛色还不能周正,得是杂色。我要是像张操之那样骑个‘乌云踢锥’,我能被打死。唉幸亏这年头,做官不易啊。”
“嗳,二公子。话不能这么说啊。”另外一人也是倜傥的卖相,风流的气度,眉眼也瞧的出来富贵,却见他笑着道,“南边那个扬子县,人家只是丹阳郡公家的,还跟丹阳郡公闹翻了,不也好好的么?”
“姓李的不一样。”
魏叔瑜摇摇头,“你们是不知道跟脚的,当年河北圈地养羊,乃是个得罪人的招数。你当范阳卢氏怎么栽了的?契丹诸部又是怎么中了邪?这里面,嘿嘿”
在场的一愣,顿时道:“依二公子之言,那扬子县李县令,咱们得供着?”
“废话,你得罪了试试?”
哗啦哗啦洗牌,一边洗牌魏叔瑜一边道,“张操之的学生,是直接可以投奔到扬子县的。你当是一般交情?江阴那边商行,有名有姓的,扬子县刚刚置县,就去捧场。再有,扬子县乃是我家大人要细细经营的,谁要是拿姓李的做一场,我老子一定拿他做一场”
众人顿时领会了之前江淮行省开会的会议精神,会议桌上有时候传达不通透的,牌桌上传达的相当透彻。
“可是二公子,李县令既然能成事,没理由二公子不能下场捞啊?你看眼下姓钱的又去了洛阳,朝廷眼下瞧着,似乎是要弄崔氏,二公子这时候要混个差事,再有张梁丰给路子,还愁万贯家财?”
“没有好的位子。”
魏叔瑜又摇了摇头,“你们当我没想过么?之前还想去洛阳谋个差事,结果不是三省的清贵位子,就是礼部和鸿胪寺。这年头,宰辅是什么?宰辅是个屁,是应声虫。还不如在江淮混个县令来得痛快!”
“礼部眼下不一样啊二公子,许延族这个人,听说手段了得。”
“这倒是不假,想要讨当今陛下高兴,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不过礼部眼下是去不得,礼部这个‘礼’字,这几年是绝对不能沾。”
“二公子,此话怎讲?”
“要么非礼世族,要么非礼皇帝陛下,只能二选一,这差事,换你去做做?”
“”
象牙的麻将牌摸好,掷了骰子,骰子都是黑点儿没有红点儿,翻了宝牌之后,另外一个一直不说话的,突然道:“听二公子的话中之意,怕不是这几年,要闹大事?”
“谁知道啊,这年头用我家大人的话来说:他娘的几百年故智跟厕筹一样。”
“甚么意思?”
“擦屁股都嫌硬啊!”
啪。
魏叔瑜打了一张牌,另外三家都是懵逼了好一会儿:魏公还会说脏话?那不能!粗鄙之语怎么可能从魏玄成嘴里冒出来?这一定是二公子不孝,埋汰了他的亲爹。
然而魏叔瑜摸了一手好牌,又爽的飞起,搂着左右的胡姬猛亲了几口,时而伸手在胡姬硕大的丰乳之间揉捏,时而含了一口清酒,然后喂给胡姬喝,花样繁复,着实让人惊讶,这居然是魏玄成的次子
“说起来,这年月着实看不清风向。前几年五姓七望何等的高贵,便是徐州房,差遣个管事过来,县令都要亲自出迎。如今谁还会这般讨好?做官、搂钱、找美娇娘,谁他娘的要去寻崔氏。”
“崔弘道自己都塞了嫡亲女儿给了张梁丰。”
“到底还是世家大族,眼光独到啊。”
“说起来二公子,倒也不是没有好差事啊。扬子县不是塞了几家皇命的‘商号’么?听说洛阳白氏,抢了两回,扣除上缴在扬子县的‘贡赋’,已经回本了啊。”
魏叔瑜白了三个牌友一眼:“你们几个夯货,白三娘子给张操之生了个女儿啊。是白给人暖榻的吗?没有东海大豪默许,你们以为就白氏那点家当,能抢到个屁。”
“甚么意思?”
“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