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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妹并没离开,靠在门板上喘息。她本来是不能起来的,她甚至想过就那么躺在床上死去,去追随她的丈夫和儿子……可是,打门声将她拉回到现实中来,“一定是何开勋来了。”她迷迷糊糊地想,恐惧再一次压倒了她。这种恐惧感并非与生俱来,三妹是一个简单的人,简单的渴望,简单的幸福,她以为这种简单足以支撑自己活一辈子,没想到一个人的命运,不仅掌握在神的手上,也掌握在人的手上。当丈夫和儿子冤屈地死去,恐惧就像影子一样跟踪她;当她流落到大河奔流阳光明媚的沙湾镇,那种梦境当中的恐惧感,不但没有消失,还变得如此的坚锐,如此的抓心。也就是说,她现在的恐惧感,再不是梦境中的,而是她的血液,她的骨头。
陶志强叫了她无数声,三妹才在里面说话了:“陶叔叔,你走吧,赶快走!”
毫无疑问,三妹真的遇到了事情,否则,她有什么理由以这样的口气跟陶志强说话?但与此同时,陶志强也很愧疚,他在想,上次来,三妹是不是已经看出了他的企图?黑暗和秋风之中,他的脸红了,接着涌起无尽的伤感,觉得人这一生,往上走是难的,往下滑就太简单了,一个不洁的念头,就把自己多年的经营给毁了。可他这次来是堂堂正正的,如果不给三妹说清楚,还真把他当成“那种人”了。他说:“三妹,你把门打开,我不是来做那种事的。”
里面毫无声息。
陶志强站了许久,说了许许多多的话。由于激动,他把不想说也不该说的话都说出来了,虽然语无伦次,但大体意思是清楚的。他表明自己早就听人说三妹在做肉体生意,但他啥时候上过她的门呢?他几天前到这里来,真的是路过,而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他说了这些话,立刻感觉到自己的不诚实,并为此感到恶心,因而他停下来了。
里面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镇医院的医生被陶志强请来之后,却打不开门,陶志强又急急慌慌地跑到派出所,求警察帮忙。晚上,派出所里只有一个警察值班,是个30岁左右的壮汉子,陶志强叫他小卫。小卫问明了原委,有些犹豫了。他知道,说三妹在卖淫,完全是谣传,事实上三妹是被何副镇长霸占着。他说陶叔叔,你怎么知道她晕倒了?陶志强说我听里面的声音,叫她也叫不答应。这下小卫更不敢动,他并不知道何开勋上县里去了,心想要是何副镇长在那屋子里,他不是自个儿往墙上撞吗?他说:“陶叔叔,不好意思啊,你看我只有一个人,抽不开身啊,要是哪里出了杀人放火的案子,人家打电话来没人接警,那我就是犯罪了。”陶志强急得直跳,但他在机关呆了那么多年,学会的最主要的原则,就是遵守秩序。他认为小卫的道理比他的道理硬。他说小卫,你有啥工具能借我用一下吗?工具当然有,但小卫想同样不能借,派出所的东西,何副镇长一看就看出来了,一旦知道是他借出去的,跟他亲自去将门打开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说:“陶叔叔,我这里连一把铁锤也没有。”想了一下又说:“荒地里那么多石头,你为啥不捡块石头把门砸开?”陶志强如梦初醒,道了声谢,慌手慌脚地跑了。小卫看着他被昏黄的街灯吞没,心里很难受。他觉得自己这警察做得窝囊,做得太不像一个警察。按理,捡石头砸门的办法他都是不该提示的,但如果那样,他就觉得自己的良心真是被狗吃尽了。
陶志强耽搁得太久,天气又冷,被他请来的医生已经离开了。那本来就是一个自己也有病的老医生。陶志强不再去多想了,他照小卫的指点,去荒地里找石头。只要把门砸开,他就可以把三妹背到医院里去。荒地和红瓦房之间,有一个两米高的塄坎,陶志强跳下去的时候,刚好踩在一块石头上,虽没被崴脚,可脚踝上的那股筋显然拉伤了,发出钻心的疼痛。他揉了揉,将那块足有二三十斤重的石头从泥土里摇出来,抱着爬上了坎。砸门之前,他先敲了一阵,确信里面没有应声,他才将石头举起来了。
门并不结实,只两下就被砸开。
三妹黑乎乎地蜷曲在门边。
陶志强用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还活着。陶志强让她平躺着,使力掐她的人中。掐了不过半分钟,三妹就发出呻吟声。陶志强说三妹,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来,我背你去医院。
他把三妹往背上捞的时候,三妹的神志有些清醒了。她坚决不肯去医院。“陶叔叔,谢谢你。”她以微弱的声音说。话音未毕,她像突然看见鬼影似的,猛地吊住了陶志强的脖子,“陶叔叔,我怕,我怕……”她把陶志强吊得那么紧,连呼吸也感到困难。那一刻,陶志强越发感觉到,在这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身上,说不定隐藏着某种神秘的命运。他有一种搂着女儿的感觉。
他说:“三妹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不管。”
第二天一早,通宵未眠的陶志强就打算去县城了。走之前,他对三妹说:“如果我办得顺利,很快就会回来;要是不顺,就可能呆些日子。你身体好转过后,就把豆腐店开起来,免得招人谈论和猜疑。最重要的是,你要先把他稳住。”三妹一一应承下来。她真想抱住面前的这个好人大哭一场,但是,此时的她精神已经稳定,她觉得自己实在没有资格这样做。
码头在镇西三河交界处,陶志强没带任何行李,反背着手,做出散步的样子朝码头方向走去。街道上早起的人给他打招呼,他都只是模糊地应,连头也没动一下。他的内心正处于分崩离析的状态,脚下沉厚光亮的石板街也飘忽起来。别看是清晨,天才蒙蒙亮,码头上的人却非常多,射灯的强光打在人的脸上,给人一种被梦境缠住的感觉。汽船很大,两层楼高,汽笛拉响的几分钟之后,码头空了,人都被装进了这个漂浮在水上的匣子里。陶志强像进入了一个巨大的蜂巢,只听见嗡嗡嗡的声音,还有马达单调的鸣响。这些声音代表了所有的意义,又什么意义也不代表。陶志强不跟任何人说话,邻近的座位上也没有他特别相熟的人,他很方便地就被自己的思想控制了。他要去做的事情,真是可以做的吗?昨夜之前,他是不敢想象的,仅仅过了一个晚上,甚至只有半个晚上,他就能把以前的所有东西砸碎,走向自己的反面吗?他为此深感痛苦。船窗外的青山绿水和白身如云的水鸟,一律向后飞翔,陶志强也想回到以前的生活状态和心境中去,但是,他坐上了这条船,被波浪推涌着,他好像已经不能回去了。
上岸后,陶志强想了想,就招了辆三轮车,去找小儿子陶家。陶家是一所中学的教师,上午的课上完了,刚好回来。见到突然到来的父亲,他很惊讶,同时高高兴兴地把父亲让进屋,倒上开水,问父亲是刚到还是从大哥二哥家来。陶志强说刚到。陶家在父亲对面坐下来,有些忐忑不安。陶志强说:“家儿,我想跟你商量件事。”陶家最怕的,就是父亲跟他商量事。父亲是退休的人了,有什么事好商量的呢?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他续弦的事。父亲续弦,就牵涉到沙湾镇的那幢房子,而那幢房子是大哥二哥心头的肉,他本人并不想沾那幢房子的光,觉得父亲可怜,想对父亲好,可是,他对父亲好了,大哥二哥一定认为他是希望将来独占遗产,他承受不住被两个哥哥蔑视和挤压的重负,因此被迫对父亲冷漠。这让他非常痛苦。忧郁又罩住了他的脸,他说爸,你为啥不去找大哥二哥商量呢?陶志强点上了一支烟,垂着眼帘慢慢吸。一支烟吸得差不多了,他才说:“家儿,爸爸有话,就不能跟你谈谈吗?”
陶家像女孩子似的低头抠着手指甲,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对陶家而言,单纯和快乐曾经构成他的全部精神生活,母亲的去世只是让他短暂地产生了对生命的疑惑,却没能动摇他精神生活的根基。是大哥摧毁了他。有一次,陶科把他召到家里去(他到的时候,二哥陶学早已坐在里屋的沙发上了),郑重其事地关上门,不准嫂子和侄儿进来吵闹。然后,大哥抽出一支中华烟,自顾自地点了,才问:“三弟最近过得咋样?”陶家说反正是那样。大哥沉着脸,在屋子里转圈。说真的,兄弟做了这么多年,陶家今天才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审视自己的大哥。大哥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威严的?大哥的皮肤有些发黄,额头之下有一个弯曲的弧度,眼睛虽小,却亮得灼人,下巴刮得泛着逼人的青光。陶家突然觉得有些怕大哥,心想大哥把他请来,决不会只是问他过得咋样了,而是有更严肃的话要谈。陶家最害怕的,就是“严肃”,他的全部严肃都是蓄含在单纯和快乐之中的,“严肃”一旦做成了形式,本质上就不再严肃了,就成吓人的东西了。大哥转了几圈,又开始说话。他这回没把眼睛对着陶家,而是对着陶学。他说的就是沙湾那幢房子的事,要求三兄弟联合起来,阻止父亲续弦。大哥算得那么精细,对那幢房子可能带来的收入,就像扳指头那么清楚。陶家的单纯和快乐,就这样被大哥的冷酷和精细给剥夺了。一旦被剥夺他才发现,他以前看到的所有世界全都是虚构的。他害怕真实的世界,害怕所有与真实世界相关的话题……
陶志强明显看出,想从他疼爱的幺儿子这里获得支持,是完全不可能的。幺儿子鼻梁上结成一饼的细汗,证明了他对父亲将要说出的话感到恐惧,因此不希望父亲说,尽管他根本就不知道父亲要说的是什么。陶志强默默地抽了两支烟,说:“我走了。”
陶家是多么悲伤。他多么希望父亲留在这里,至少吃过午饭再走,但他心里被一种东西堵住了,竟然没说一句话就站起来,把父亲送出了门。当父亲孤单的背景在走廊上消失之后,陶家才把自己锁在屋里,痛哭流涕。
陶志强虽没流泪,但他下到楼底,却感到整幢大楼都压到了他的身上。吃不吃饭是小事,他连幺儿媳妇和小孙孙都没看见就走了!当然,更让他牵心挂怀的,还是陶家。无疑,陶家已接近于废人,生活中稍微一点波浪,就可能将他沉入水底。幸好他呆在学校,陶志强想,面对的是与曾经的他同样单纯的学生,否则,那孩子是不会善终的。
陶家跟他二哥离得近,但陶志强不打算去找陶学了;反正陶学的脑袋是长在陶科身上的,还不如直接去找陶科算了。到这时候,陶志强才悲哀地发现,自己最不喜欢大儿子(与陶家一样,陶志强最看不惯陶科的地方,就是他的精明),可真有了事,还只有大儿子才能帮他。
如今的陶科,已是某电器公司的副经理,他穿着衬衫和背带裤,坐在暖烘烘的办公室里。陶志强被一个纤腰肥臀的小姐领去敲陶科的门,陶科唔的那一声,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小姐用她葱白般的手指,把门扭开了,先把陶志强拦在身后,对陶科说:“陶经理,有个老人找你,说是你父亲。”陶科站起来,朝后望,越过小姐高挑的发髻,看到了父亲扁平的额头,叫了声:“爸!”小姐听到这声喊,立即退向一侧,向陶志强微微鞠躬,做了个“请”的手势。陶志强进去后,小姐小心翼翼地关了门。这一连贯的动作,使陶志强心里不停地敲着鼓。是的,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有个秩序……外面吹着干燥的冷风,像要下雪的样子,因此陶志强穿得很多,一进了儿子温度高达20多度的办公室,他的身上便痒起来,显得很不自在。陶科看出了父亲的不自在,将外套披上,对父亲说:“爸,我们回家去。”
大媳妇带着孙子到昆明参加全国钢琴大赛去了,这就是说,陶志强又看不到这边的媳妇和孙子。不过也好,这便于他说话。跟陶家一样,陶科看到父亲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无事不会登门,他拿出一包中华烟扔给父亲,说爸,你先抽烟,看电视,我来做饭。虽然还没到中午,但陶志强真的饿了,就随了儿子。陶科从来不自己做饭,他老婆并没上班,在家当全职太太,因此家里也没请保姆,要是遇到老婆外出的情况,他就在公司吃,或者吆三喝六地去酒楼里吃,反正自己是不会做饭的。但父亲来了,他得要做出当儿子的样子。这是他与陶学和陶家在对父亲的问题上体现出的最大区别。陶志强不缺吃少穿,从不找三个儿子要东西,陶学和陶家看见父亲这样说,而且说的也是事实,也就少个心眼,听之任之,唯有陶科,不管父亲要不要,每年一套衣服那是绝对少不了的,如果沙湾镇有人去县城,他碰见了,必然要给父亲带回些营养品。
饭菜做得油盐不进的,酒倒是好酒。陶志强吃着这油盐不进的菜,心里突然有了酸楚,喝过几杯酒,他动情地说:“科,我看你比上次回家时瘦多了,是咋回事?”父亲的话,让陶科感觉到一种陌生的温暖。从小到大,他并没得到父母的多少爱,这并不是父母不爱他,而是父母把爱的语言,都说给弟弟们了。这是没办法的事,在家当老大的,往往就要承受这样的命运。他有些凄然地笑了笑,说爸,没关系,就是工作忙了点。
一直到快下席了,陶志强才提到正事:“科,我这次上县城来,是有事跟你商量。”
陶科说我猜出来了,爸你讲吧。
“你别以为是那件事,”陶志强见儿子情绪不高,怕他误解,“你认识镇东那个叫三妹的吗?”
陶科警惕起来:“虽然不认识,但我知道这个人,为啥说到她了?”
陶志强本来说不再喝酒的,可这时候又往杯子里倒了一点,说:“那是一个可怜的人。”
陶科抽着烟,等待父亲说下去。
“她以前是山河镇的,那地方挨陕西近。山河镇产煤,开了许多小煤窑,她丈夫一直在小煤窑里打工;她儿子刚满13岁,就辍了学,跟他爸爸一起钻洞子。6年前,那家小煤窑塌了方,三妹的丈夫和儿子就死在里面了。”
陶科吐了一口腊黄色的烟雾,说:“哦……这种事经常发生。”
“她丈夫和儿子死得太惨了,”陶志强沉思着说,“塌方后过了一整天,镇里和矿上才组织人救援;那家小煤窑都是这样,因为死了一个人,都是给家属一万块钱打发掉,如果从井下掏出个重伤员出来,就是无底洞了。事实证明,三妹的丈夫和儿子都不是当场被砸死的,而是一个断了腿,一个断了下巴,流血过多,加上又冷又痛,就丢了命。他们照例给了三妹两万块钱,允许她像往常一样去煤窑的食堂里卖豆腐,她在煤窑食堂卖了多年的豆腐。可三妹想不通啊,那段时间,她天天去找镇领导,要他们帮她主持公道。她哪里知道煤窑的多半股份,都是握在镇领导手里的,镇领导才是煤窑真正的老板,要不然,国家三令五申地要求清除小煤窑,为啥就清除不干净呢?镇领导说她扰乱办公秩序,把她关了起来,十多天里,她又哭又闹,嗓子都喊出血了,声音里都有股血腥味,血腥味把一个镇子都弥漫了,因此只好把她放出来。她不依不饶,又去找镇领导。这一回,不是简简单单地将她关进镇里的局子,而是要把她送到疯人院去。在离山河镇不远的夹皮沟里,就有一个疯人院。她知道一个正常人被关进疯人院,就会真正变疯,她吓住了,东藏西躲,终于流落到沙湾镇来了。”
陶科将香烟的过滤嘴在桌上,恨恨地说:“是可恶。她为啥不向上一级部门告发呢?”
陶志强一口喝尽杯中酒,吐着白雾似的酒气说:“她一个农民,一个女人家,头顶上就只有簸箕那么大个天,既然自己归山河镇管,山河镇就成了她唯一的指望,她哪里懂得了那么多。”
陶科继续在桌上蹾着烟屁股,对山河镇领导及那个小煤窑的愤怒过去之后,他就想问父亲: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那个女人的这些故事?可陶志强把话抢在了前头,陶志强说:“科儿哪,我这回来,就是想帮三妹告状呢。”
“你帮她……告状?那地方不跟我们一个镇、一个县,而且还不是同一个市,你怎么告?”
“我要告的不是那回事,”陶志强说。
接下来,他就把三妹到沙湾镇后的遭遇讲了。
正像民警小卫知道的那样,三妹从没为了钱出卖过身体,她一直是被副镇长何开勋霸占着的。来沙湾镇后,三妹走投无路,去饭店酒楼求人收留。有一天她到了镇电影院旁边的王麻婆豆腐庄,表明自己做得一手好豆腐,老板见她虽然神情疲惫,却是肤色白净,穿戴齐整,就让她试试。她这一试,迅速为老板“王麻婆”(其实是个漂亮得出奇的年轻女子)赢来了好生意。大概在她进豆腐庄十余天后,何开勋跟几个人去了。“王麻婆”见镇政府一干人来,背过身去,深深地皱上了眉头。镇政府的领导到镇上的餐馆酒楼消费,包括何开勋在内,都是不受欢迎的,因为他们总是欠账,多年如此;镇上稍微有点像样的地方,都欠了账。他们并不是给不出那点钱,但就是不给。当然,不欢迎的心思只能埋起来,表面上,还必须恭敬得滴水不漏的。“王麻婆”偷偷地皱过了眉头,立即转过一张笑得像花一样的脸,并亲自动手,把位于中间部位最瓷实最鲜嫩的豆花舀给他们几人。何开勋边吃边赞叹,说:“听说你们这里来了位了不得的师傅?”老板说是呢,言毕将正忙活的三妹推上前来。三妹那时候穿着干净的大褂子,个子又高,看上去别有风味。三妹就是胖了点儿,可在有些女人身上,胖简直就是一种天赐的美。何开勋的眼睛亮了,问了三妹许多话,才让她过去。几天之后,他托心腹叫三妹去见他,详细地问了三妹的来历,三妹流着眼泪,根根底底地给他讲了。只要面前坐着领导,三妹就愿意讲她的痛苦。何开勋听罢,用粗短的指节叩着桌面,严肃地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又说:“你这么好的手艺,何必去给人打工?”三妹闻言,心下黯然。何开勋说:“我免费批你一块地,你起间房子,自己当老板,好好生活吧。”三妹当场给何开勋下了脆。可就在那天,何开勋就将她霸占了,此后,三妹再没能逃出他的掌心。后来,大概是何开勋进红瓦房的时候,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