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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踏雪寻,转朝寺西而去。来到了一处山道,凝目远眺,眼前却是一片白雪山峦,远方依稀可见几处楼阁,蒙蒙的藏在雪雾里,望来便似仙乡画境一般。
灭里忽然停步下来,指着边大石,道:“卢大人,我看这儿风景不错,咱们先坐坐吧。”卢云道:“也好,歇歇脚吧。”山道上站了
个小沙弥,手提扫帚,自在那儿扫雪,见了两人坐下,便只合十欠身,宛然便是个小小高僧。灭里向他笑了笑,便又眺望远山,道:“卢大人,在你的心里头,什么样的女人最美?”卢云不假思,径道:“别人的老婆最美。”
小沙弥愣住了,转头打量卢云,好似见到了西门庆,灭里也笑了出来,摇头道:“江湖传言,山东卢云天性笃实,不苟言笑,原来传闻有误。”卢云淡然道:“这不是开玩笑,在我心里头,是别人的老婆最美。”灭里恍然而悟,颔道:“是了,在你而言,这确实是实情。”
顾倩兮是别人的老婆,住在别人的家里,睡在别人的床上,相夫教,洗手作羹汤,这看在卢云眼里,自是有苦难言。只是事已至此,夫复何言?他叹了口气,不愿再谈此事,便道:“将军自己呢?你心目中最美的女人,却该是什么模样?”
听得这两个男言语无聊,小沙弥又起疑了,只在偷偷察看,不知是否采花大盗在此聚头。却见灭里笑了笑,把手向西一指,道:“参谋请看。”
卢云站起身来,眺望群山万壑,忽见远方依偎着一对巍峨宝塔,雪里蒙蒙隆隆的,正是大名鼎鼎的“红螺塔”。不由疑惑道:“这这是”
灭里笑道:“知道了么?宝塔里住了谁?”眼看卢云还在沉吟,小沙弥不由白了他一眼,道:“红螺天女。”卢云啊了一声,失声道:“公主公主在塔里?”灭里拍了拍小沙弥的肩头,示意嘉勉,笑道:“走,咱们过去瞧瞧。”
下了坡来,眼前已是一片松林,远远望去,已能见到宝塔顶端,卢云正要过去,却见灭里含笑不动,不由茫然道:“怎么不走了?”灭里微笑道:“参谋先请,一会儿便知。”
卢云沉吟半晌,不知他有何诡计,反正自己早已是瘟神一个,谁见他、谁倒楣,自也不必害怕什么,便举起脚来,直朝松林里走去。
行不树步,卢云忽然停步下来,沉吟不前,灭里微笑道:“怎么不走了?”卢云道:“这儿有些不对”灭里道:“哪儿不对?”灭里道:“哪儿不对?”卢云答不沙锅来,只能再次向前走了几步,这回脚步才一踏入松林,心头立时怦地一跳,好似前方有张大网,只等着将自己收进去。
练武人修炼元神,五感远较常人灵敏,卢云收足回来,慢慢闭上了眼,踌躇半晌,把眼一睁,瞧向了西北处一株大树,已然见到黑衫一角。霎时点了点头,道:“是了,这儿有埋伏。”
灭里笑道:“了不起,卢参谋不愧是武宗匠,洞察细微。”拉过了卢云,指着林间树干根茎,道:“瞧瞧这儿。”
卢云低头一望,立时见到一只小小雄鹰,双翼全展,红漆所绘,正是“镇国铁卫”的符记。
卢云点了点头,看这红螺寺乃是皇帝行驾所在,满山遍野都是兵马,又是“御林军”、又是“正统军”,这红螺塔下便有高手驻派,那也不足为奇。他行到树林边上,侧耳倾听,但觉树上那人呼吸浊重,不一会便是一吸一吐,相隔甚短,依此功力观之,甭说不能与灵定、严松等高手相比,便与帅金藤相较,武功也是大有不及。
眼看守卫本事不过尔尔,卢云自又放下心来,道:“将军,咱们过去吧。这样的布置,咱俩应付得了。”灭里微笑道:“还是老规矩,参谋先请。”
卢云笑了起来,也不知这是客套、是游戏,袍袖一拂,便又朝深林里行去。
看林中守卫伏于东,卢云便远远避开了,转朝西面绕行,行不数步,却又听到了呼吸声,离自己约莫十来尺。不过这人呼吸依然粗重,谅非高手,不足为介,便也不加理会,只管向前行去。
约莫又走十来尺,突然之间,卢云却又咦了一声,再次停步下来。
前方又有呼吸声,离自己约莫也是十尺,这回却是在东北一角,卢云心里隐感不对,便又退回了一步,霎时又听得先前那人的呼吸声。说来也怪,这人的呼吸声虽也是粗急浊重,却与东北角那人合节合拍,一收一放间,几无先后之分,若不细加分辨,只怕要以为此地仅有一人。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声眼看灭里始终守在原地,卢云忙退了出来,灭里微笑道:“察觉了吗?林里有什么?”卢云道:“有套阵法。”话到口边,猛地醒悟过来,忙道:“是六道阵?”灭里笑道:“比那个大些。”卢云皱眉道:“什么意思?”
灭里笑了笑,眼看不远处有株参天古树,高达数十丈,便道:“走,咱们上去。”
二人攀援而上,来到树顶俯身鸟瞰,先见了一名黑衣人,隐身于松树之后,右手约莫十尺处,又有一人,顺延而去,又是一人,布列了一个又一个蜂巢,放眼望去,足有来个阵式之多。
卢云看得头皮发麻,道:“这这是”灭里道:“这就是杨大人的布置,要见到公主,便得闯过这一关。”二人立于树梢,卢云慢慢蹲下,一五一十的数着人头,道:“这这怕有来人吧?”灭里道:“由内而外,共计一另八人。”卢云低声道:“这阵法究竟有何奥妙?”
灭里道:“据林先生说,这便是统御万物之法,世称天诀。”卢云微微一惊:“天诀?这便是天绝神僧的”灭里道:“没错,这阵法便是杨大人的师父传下的。林先生说此阵乃是天数,无法破解,所以我也不敢硬闯。”
卢云道:“为何说不能破解?”灭里道:“林先生说过,六是世间最大的数儿,只因上合天道,故能无尽相加。阵式越大,威力越强,到得上人以上,便可达兵法里的‘以一围一’,足使天下一切高手束手。”
今日上午卢云去了杨家,曾在废院里遇上六名好手,当时六人结阵、联手发招,招式居然精巧难言,互补有无。自己若非仗着内力深厚,怕已大败亏输,如今树林里非只一个阵式,而是连绵不尽,无止无尽的蜂巢,宛然便是一个“六道大阵”。
卢云心下多少明白了,看红螺寺高手云集,却原来守卫最森然的处所,并非是正统皇帝的祖师禅房,而是眼前这两座宝塔,凭着这套大阵,无论来者人数多少、武功多强,也无法穿越层层阵式,帖木儿灭里便算调集名高手,怕也无法救出公主。
两人高坐枝头,远望浮屠宝塔,卢云默然半晌,忽道:“将军,你专程带我来此地,想必有什么话要说吧?”灭里微微一笑:“参谋所言不错,有些话不能早说,也不能晚说。只能选在这儿说,那才能说动你。”
卢云听他打起了禅机,便笑了笑,便笑了笑:“将军也想劝我赶紧刺杀杨大人,对吗?”灭里摇头道:“参谋误会了,刺杨一事,那是琦小姐、林先生的主意,我带你过来此地,是希望你能承诺一件事。”卢云哦了一声:“什么事?”
灭里道:“你别急,我先问你,你可知公主此番为何归国?”卢云凝望宝塔,想起昨夜义勇人领所言,便道:“公主想找出父皇,让他重登宝,是么?”
灭里道:“卢大人,你被骗了。”卢云大吃一惊:“什什么?”灭里道:“我今早找到了一位姓樊的老宫女,从她口里问出了一些事情。”卢云茫然道:“老宫女?她又是”
灭里道:“她便是景泰皇爷临终之时,随侍身旁的宫人。”卢云张大了嘴,呼吸加促,又听灭里道:“据这老宫女说,当年复辟之后,景泰皇爷立时被幽禁起来,之后便一病不起,没多久便死了。据说他死时很是凄凉,皇后、公主、亲信都不在身边,只有这姓樊的老宫女独自伺侯着他,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卢云呆住了,昨夜义勇人的“琦小姐”亲口所言,这景泰皇帝便藏在杨家后院的那口井中,杨肃观、银川公主,乃至于琦小姐自己,莫不以此为注,全力以赴,也才有了“刺杨”之请,孰料此刻听灭里这么一说,景泰皇帝早就不在人世了?
卢云怔怔坐着,突然之间,心里什么杂念都消褪了,只剩下了一件事:景泰皇帝死了。
繁华热闹的景泰朝,相争相扶的江刘柳大派,如今都随着景泰的死,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念及景泰皇帝对自己的恩情,卢云以手掩面,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灭里也不说话,只任凭卢云低头饮泣。过了良久,方才道:“昨夜义勇人与你会面时,我心里便觉得奇怪,想这天无二日,两皇相争,景泰皇爷是死是活,那可是正统朝廷第一等紧要的大事,要说杨肃观有胆将景泰藏在家里,那可真是匪夷所思了。后来我听老宫女说了,才知景泰死时,正统皇帝曾亲自到场入殓,眼睁睁看着他入了陵寝,这才放下心来。”
卢云深深叹了口气,低声道:“这事情何等要紧,你昨晚怎么不说?”
灭里道:“一来我对天朝的事情一知半解,二来碍在林先生的面上,这便隐忍不发,直到今早见了这位老宫女,心里才有了底。”卢云默然半晌,仰起头来,轻声道:“既然景泰皇爷不在了,那照阁下说来,那口井里藏的又是谁?”
灭里道:“井中人的身份,我并不清楚,不过我敢断言,此人绝非景泰皇帝,而是一位‘琦小姐’想要营救的人。”卢云深深吸了口气:“这么说来这琦小姐打一开始便想骗咱们了?”
灭里道:“没错。我猜井中人对她意义十分重大,可凭她一己之力,却又救不出此人,只好放出景泰皇爷还在人世的风声,也好引来外援。”
卢云沉吟道:“这个外援,便是公主殿下?”灭里道:“不单是公主殿下,还有皇帝陛下。我猜琦小姐不断放出风声,必是想引来正统皇帝,以天之力开启这口井,可惜当今天早已见了景泰下葬,自然不会上这个当。”
自始至终,卢云就没信任过这位琦小姐,只觉得她事事透着算计阴谋,绝非豪杰一类,若非灵智方丈居中斡旋,又有韦壮担保,卢云压根儿不愿与之为伍。如今听灭里一说,自己恐怕真是被设计了,他叹了口气,又道:“那林先生呢?他也被蒙骗了吗?”
灭里道:“那倒没有。我猜这林先生也和公主一样,早就知道景泰皇帝不在了。”卢云愕然道:“什么?公主公主早就知道父皇不在了?那那她为何还回来?”灭里笑了笑:“卢大人,在你眼里,公主是什么样的女人?”卢云低声道:“坚忍沉毅,目光远大。”
灭里道:“说得贴切。正因她的坚忍沉毅,她把许多事情都埋在心里,并未告诉我,甚至且也未曾告诉林先生,打一开始,她就把底牌藏了起来,谁也没露口风。”
卢云静默下来,只是忙着灭里,听他道:“这趟公主归国,大家各有算计。林先生有自己的打算,所以才私下与琦小姐接头,公主亦然。她也有自己的安排。实不相瞒,在下手里还握有一道密令,事先连林先生也不知情。”卢云双眉一轩:“什么密令?”
灭里道:“公主要我去找一位唐王爷,请他重启仁智殿的密道,查一查这密道究竟通往何方。”卢云低声道:“仁智殿的密道?莫非便是当年刘敬掘出来的政变密道?”
灭里道:“你说对了一半。这条秘道,确是刘敬当年举兵之地,可这条密道却不是他掘出来的。”卢云茫茫然地:“不是刘敬?那那又是谁”灭里道:“是隆庆帝。”
卢云闻言一怔,看这隆庆帝便是武英、景泰之父,岂料他身后不单留下了两个儿,还遗下了一条密道,却是想干些什么?
卢云低头忖量半晌,又道:“后来呢?你们你们进去密道了?”灭里道:“进去了。公主挑选的这个唐王爷,真是个厉害角色,他请东厂的房总管相助,这便潜入了禁宫,也在仁智殿找出了密道。其后我暗中尾随,却去到了一处地方,人称‘杨家村’。”
卢云吃了一惊:“什么?杨家村?”灭里道:“当地居民全姓杨,故以此名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卢云呼吸不由微微加快:“这村可与杨肃观一家有关?”
灭里道:“这就不清楚了,当时唐王爷一进村里,听得自己到了杨家村,也是大感意外,这便找了当地许多耆老来问,却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上访祖庙,不意竟遭到了大批高手拦截,打了个天翻地覆。”卢云点了点头:“是镇国铁卫的人出手了。”
灭里道:“没错。当时我看情势不妙,只能现身一战,也好让唐王一行人从容逃离。其后我返回京城,便将祖庙里的事情一一回报给公主。”卢云低声道:“你你在祖庙里查到了什么?”灭里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卢云蹩眉不解:“天知地知?什么意思?”灭里道:“到了此处,线便断了。不过我已用蜂鸟传书,将这八个字回禀了公主。”说着从腰间取出了一只远筒,交到卢云手中。
这株大树与红螺塔相隔里许,卢云提起远筒,凝目远眺,只见两座宝塔幽幽暗暗,虽在雪雾里,兀自透散红光,他慢慢移转远筒,突见右方塔顶窗儿点了灯光,依稀坐得有人。
卢云啊了一声,已知银川公主便坐在窗边,却让自己瞧到了。他凝视良久,始终不见窗儿开启,自也见不到公主的身影,只能放开远筒,低声道:“将军,你看杨肃观为何要囚禁公主?可是要逼胁什么?”灭里摇了摇头:“我猜杨大人也和咱们一样,都想弄明白公主此行的打算。”
卢云心下一凛:“你你是说,即使杨肃观也不明白她要做些什么?”
灭里道:“没错,我猜公主定然知道些什么,却是练杨大人、林先生都不晓得的,所以她才会瞒着我,一面私下密会杨大人,一面给我一道密令,要我去寻唐王。”
卢云沉思半晌,又道:“将军,你护送公主东渡归来,上也相处了几个月,她可曾向你透露过什么?”灭里道:“公主口风很紧,什么都没透。反倒是林先生告诉了我,他说公主此番返国,当是为破解一个诅咒而来。”
“诅诅咒?”卢云次听说此事,不免满面诧异,灭里又道:“参谋也当知晓,在下本是契丹人,并非回民,对鬼神之事向来半信半疑,不过我听林先生说了,方知这诅咒真有其事,只怕涉及天朝的另一个秘密,足以上震龙庭。”
卢云掌心出汗,低声道:“什么秘密?”灭里道:“潜龙。”卢云闻言悚然,饶他武功深湛,身仍是一晃,险些从树上堕落下去,灭里眼明手快,便一把将他拉住了。
潜龙,这名字确实如同诅咒一般,每回卢云只消听说了,天下必有大祸降临。他脑中微起晕眩,低声道:“除了除了这个诅咒公主还有什么指示?”灭里道:“她命我寻访彼者,将一幅图画交给他。”卢云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了幅图,道:“就是你给我的这幅图,是吧?”
灭里道:“是。”卢云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将军,这幅图有些有些玄。”灭里道:“我晓得。这画已有年之久,可画中之人却是杨肃观。为此我汗国武士大惊小怪,便称杨肃观为‘易卜劣斯’。把他当成了古兰经里的妖魔。”
雪花一片一片飘降下来,两人也不约而同静下,卢云望宝塔,只不住推敲银川公主的用心。
现今朝廷波谲云诡,内有八王争立,外有怒苍之乱,正统皇帝却又与杨肃观互不对盘,此时京城便似一桶火药般,随时会炸开来。当此一刻,各方上下焦头烂额,都是朝不保夕,却只有银川公主一人还未出手,如今看她直捣黄龙,莫非手上真还握了什么天牌?
女人心、海底针,想当年银川还只是个待嫁公主,少女情怀,却已能提得起、放得下,种种坚忍卓绝之处,尽显无遗,如今多年历练,城府谋略,只怕不容小觑。
卢云望着山林宝塔,不由又想到了顾倩兮。他轻轻叹了口气,道:“将军,先别说这些了,现下汗国已经来了,公主却让人扣了起来,这事你打算如何应付?”
灭里道:“我没打算应付。在下这趟东渡中土,本就没打算再回去。”卢云吃了一惊:“你你不想回汗国了?”灭里道:“我是契丹人,从白山黑水而来,西域非吾故土,什么‘煞金汗’、什么‘汗国第一勇士’,在我都只是一纸虚名,随时可以放下。”
卢云低声道:“既是如此,你你又为何留在汗国?”灭里轻声道:“你应该知道理由的。”听得此言,卢云越发感到不对劲了,低声道:“将军你和我说这些事,究竟是想”
灭里道:“参谋记得么?我方才要你答应过一件事,那是什么?”卢云低声道:“你你要我做个承诺”灭里面露欣慰之色,道:“很好,你还记得。卢云,为了公主日后的幸福,我希望此间事情一了,你能带走她。”
卢云大吃一惊,颤声道:“你你说什么?”灭里道:“你别慌,先听我把话说完。”拉住卢云的手,示意安抚,又道:“公主利用了我,也利用了你,把我们都当成了棋,可我全不在乎,在我的心里面,只记了一件事。”卢云低声道:“什什么事?”
灭里轻轻地道:“我希望她能快活。”卢云啊了一声,刹那间好似大梦初醒,心道:“他他爱着银川公主啊”
其实自己早该看出来了,这帖木儿灭里不过十来岁,正值春秋鼎盛、大开大阖的时候,岂料他面少欢容、语多落寞,追根究底,原来他也爱上了别人的老婆。
灭里很苦,因为银川不只是别人的老婆,还是皇家的媳妇,这段情已经注定了结果。
灭里低声道:“卢大人,公主是个大人物,她之所以大,不是因为身份大,而是她的志向大。一生所系、心心念念,全以天下大局为重,故能动心忍性,忍人锁不能忍。可我必须问你一句,当年他抛下自己一生的幸福,嫁入汗国的那一刻,她对你说了什么?”
当年银川西嫁离国,最后话别之人,正是卢云,如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