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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登枝-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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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喜


第一章 美人醒睡

 五更刚过,缪凤舞在满室清白的晨光中醒来。她眨了眨困涩的眼睛,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来,往床头一摸,便准确无误地扯住了那根凉滑的丝绳。

她摇了摇手中绳子,一串悦耳的铃铛声响起,在清晨的寂静中,那铃声分外地清脆。

铃声的余韵还在空气中荡漾,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的人轻手轻脚的,没有一点儿声响。缪凤舞却从床上坐起来,直接叫道:“小云,今儿感觉凉了一些,拿我那件夹了薄絮的荷叶领儿紫袄来。”

“小姐,正是那一件儿,早起我就觉着凉,没想到过了谷雨时节,还会有这么凉的天气。”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说着话,小云点亮了屋里的灯,撩起了水红色的床纱。

明亮的烛光中,一个睡意缱绻的美人儿怀拥锦被,眸光迷离,一头乌亮的发从她圆润小巧的肩头滑过来,垂在那青玉色的被面上,两颊透着红晕,神情有些慵懒。

这样一副美人醒睡图,小云却是见惯了的,很自然地忙着自己的手中活计,也不见多看缪凤舞一眼。她先是递一盅温热的薄荷水,待缪凤舞润了喉咙,漱了口,端过来一只粉彩鱼儿戏荷的瓷盂,接了漱口水,转身放在了靠门的桌边上,又端来一盏温温的花草茶:“前儿我在后院子里摘的新桃花,洗净了晾在花房里,今儿我拿来冲了,加了蜂蜜,又调了些奶,小姐尝尝味道。”

缪凤舞笑了笑,伸手接那盏花茶。她的手指纤长均匀,白得透亮,细致如玉,修剪齐整的指甲上,染着淡淡的金凤花汁。当她用拇指与食指捏着那粉彩的茶盏时,那瓷器上的鱼儿仿佛都活了起来,游过去舔她的手指。

她轻轻地抿了一口茶,冲着小云点点头:“香甜可口,浓淡适宜,小云的手艺真是越来越精湛了。”

小云得意地甩了甩头,看着缪凤舞慢慢地再喝两口,便接过来茶盏:“香汤已经备下了,请小姐去里间沐浴。”缪凤舞便撩被下床,趿上绣花拖鞋,扶着小云的手轻移莲步,进了由几层红纱与卧房隔开的里间。

那里有两个相邻的浴池,大小仅供一人沐浴之用。其中一个池中盛着红艳艳的一池香汤,那是专门为缪凤舞熬制的百芳齐蕴香汤,是由橙花、豆蔻、梅花、玫瑰、茉莉等十几种花卉,摘下开得最盛的花瓣,晒干保存,用时加一种特殊的调和香料熬制,长期浸浴,肌肤会从内往外散发一种奇异的香气。

另一个池中则是清水,洗了一身红艳艳的香汤之后,到那里净身之用。

缪凤舞每天一早一晚洗这种香汤沐,已经有六年时间了。如今只要贴近她的身体,就有一种幽幽的异香飘进鼻中,沁人心脾。

香汤池中需要浸半个时辰,缪凤舞会抓紧这段时间,补个回笼觉。时间到了,小云自会拍醒她。然后她到清水池中净了身,从池中出来后,小云拿烘暖的干巾仔细地擦干净她的身体。

缪凤舞像一只白瓷娃娃一般站在池边上,任小云服侍。她的身形丰盈有度,像是最好的雕像师按照完美的比例刻化出来。她的皮肤如细瓷般光滑莹洁,通身找不到一点儿的瑕疵。细细的腰,圆翘的臀,修长的腿,尖耸的乳,乳晕是那种淡淡的粉红色。

“小姐这样子,不要说男人,小云每次看了,心里都直跳呢。”小云收起干巾,随口说一句。却不料缪凤舞听了,轻轻地蹙了一下眉头,露出不悦的神情来。

“对不起,小云不该信口胡说。”小云赶紧道歉,乖乖地服侍她穿衣服。

先是给她穿上一件金粉色抹胸中衣,贴近锁骨的衣缘上,用软纱打出荷叶边的褶皱来。外面穿一件对襟浅紫滚银荷边的短袄,琵琶袖,小开领,正好露出中衣的粉荷叶边来,下身穿浅紫轻纱罩金粉软缎的曳地百褶裙,足上是一双浅绿粉牡丹绣帮的软绸靴。

然后小云扶她在梳妆台前坐下,对镜扮妆。她的顶发搀成一朵翻卷云,用一对镂空玉蝶小簪别住,其余的头发从后脑勺开始堆叠,层层堆出一个高髻来,用四只银镶玉的桃花簪分别固定住,髻上再饰以珍珠串。额间贴一朵桃花钿,两耳坠紫玉耳珰。

所谓的美人如玉,花容月貌,也形容不出缪凤舞此刻的风情来。

收拾停当,她对着镜子仔细地打量了自己一番,从头到脚,瞧不出什么纰漏来,她便放心地转过身:“到时辰了没有?我该给妈妈请安了。”

小云身子后仰,瞧了瞧内室案上那座西洋钟:“到了呢,快走吧,去晚了妈妈又要怪罪。”

于是两个人开门出屋,穿廓迂亭,出了这间小院儿,往东边的另一处较大的院子走去。

从缪凤舞起床,到她装扮停当,这一番功夫做下来,一个时辰都过去了。此时天光已经大亮,可是院子里却静悄悄的,只有几个洒扫的粗使在轻手轻脚地打扫着庭院。

缪凤舞路过一栋三屋阁楼时,一个提水的小丫头手一打滑,重重的木桶“咚”地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在寂静的院子里引起短短的回响。

“哪个作死的?本姑娘刚刚睡下!弄出这么大的响动来,找打是吗?”阁楼上传出一声气恼地叫骂,随即二楼的一扇窗户“啪”的推开,一位红衣女子衣衫不整,头发散乱,出现在窗口处,“我就知道是你这个笨丫头!你等我睡醒了…哟!凤舞呀!这是去给妈妈请安吧?”

“是呀,红琅姐姐还没睡呢?”缪凤舞仰头看上去,笑着跟红衣女子打招呼,“刚刚是我不小心,撞在了小银子身上,扰了红琅姐姐休息,对不起啦!”

“没什么没什么!”那叫红琅的女子脸上堆笑,连连摆手,“我还没睡着呢,不算吵扰…凤舞你头上那桃花簪…新样式呢,真好看…”

“红琅姐姐要是喜欢,我回头让小云送一支到你房里。”缪凤舞那白皙的面孔,在晨辉的映衬下,有一层酡红的晕色。

红琅一听就高兴了,用手指压住嘴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嘘!你可不能告诉妈妈,否则她又骂我骗你的好东西。”

缪凤舞勾起唇角笑了一下,冲着红琅摆手:“快关窗睡觉吧,早晨露重,你穿得那么少,仔细着了寒气。”

红琅配合着打了一个呵欠:“我睡了,午饭的时候找你去…”

一旁的小云撇了一下嘴,小声嘀咕:“都说给她送去了,还非要找你拿。让她进了小姐的屋子,指不定又少些什么呢!我还是趁着她没醒的时候,把簪子送到秀儿的手上吧…”

缪凤舞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小点儿声,然后走到小银子的身边:“你这副小身板儿,还撑强拎一桶水吗?一次提半桶,多走几回,不就不会摔了吗?砸到脚没有?”

“没有…谢谢凤舞小姐替我周全。”小银子瘦小干枯的身材,十一二岁的稚气模样,看人怯怯的眼神,让缪凤舞想起了自己初来乍道的情形。她刚想伸手掏荷包,却被小云暗中抓住。她转头看见小云挤眉弄眼的样子,也只好作罢,叮嘱小银子几句,继续往前走。

“小姐…”走出去一段之后,小云才松了缪凤舞的手,“你可不能再这样当菩萨了,你这荷包里的银子,也是虹妈妈按月例发的,数目本来就不大,你再东送西舍的,自己以后有个用度,再开口找虹妈妈要,凭白挨一顿骂,何苦来?”

缪凤舞叹了一口气:“我能有什么用度?我也出不去这个门儿,吃穿戴用还是妈妈备好的,这一个月五两银子,我其实也是没处花的…”

“小姐不为现在,也得为以后打算一下吧,总得有些积蓄,心里才会落底不是?”说起这话来,小云不像是缪凤舞的丫头,倒像是她的姐姐。

缪凤舞感激地扶了一下她的手臂,笑着应道:“好好!为以后打算,等我攒够了银子,给小云置备一份像样的嫁妆,将你嫁进一户清白人家,你看可好?”

小云登时红了脸:“人家一片好心,你倒会取笑人!”

缪凤舞却因这番话生出感慨来,环顾着这座大院儿的围墙,叹息道:“我这辈子是出不去这院子了,等下个月我在前馆挂牌亮了相,就算是踏上这条风尘之路了,此身再难清白…妈妈拿我当女儿养,我也不能辜负妈妈的期盼,十年二十年后,等妈妈年岁大些,这舞馆怕是要我来接手了…”

小云抿了抿嘴唇,闷闷地垂了头,不再说话了。

两人再走几步,就到了前面一处院落。小云上前推开了门,扶着缪凤舞进了院子,穿过回廊,到了上房门口:“妈妈醒了吗?凤舞给你请安来了。”

缪凤舞的声音,如莺啭燕鸣,在清晨的院落里响起。

没一会儿,门被推开,一位二十几岁的丫头笑着迎出来:“凤舞小姐早,快进来吧,妈妈刚刚装扮停当,就等着你来用早饭呢。”

“杏儿姐姐早。”缪凤舞客气一句,轻轻一撩裙摆,移步进了屋子。

这是一间敞亮的外厅,室内布置得很精致。正中央一张雕花束腰楠木八仙桌旁,坐着一位华丽的妇人。堕马髻,金步摇,金累丝凤钗,内穿小立领宝蓝色缎子对襟袄,外罩梅红色暗金牡丹的长褙子,脸圆肤白,朱口俏鼻。

若是早十几年见到她,这也该是一个倾城美人儿。只是岁月如蔓,在她的脸上爬出丝丝缕缕的纹路来,再厚的妆粉,也难掩住了。

缪凤舞见了这妇人,马上拘紧起来,收腹挺胸,沉了一口气,轻轻地移步上前,在地上一只包绸蒲团上跪好,很规矩地磕了一个头:“妈妈早安!”

叫杏儿的丫头随即递上一盏茶,缪凤舞站起身来,接过茶托儿,双手端茶,来到妇人面前躬身献茶:“妈妈请喝茶。”

那妇人用鼻子“恩”了一声,接过茶碗儿,拈起碗盖儿吹了吹,浅浅地饮了一口茶。然后她将茶碗儿放在手边桌子上,抬头打量着缪凤舞。

缪凤舞被她的目光一瞧,立即感到整个身子一紧,不由地挺了挺已经笔直的腰身---这一天的严训,就从此刻开始了!

第二章 指间柔帕

 那妇人便是虹风舞馆的老板娘虹骊蛛,这里的姑娘们都称呼她虹妈妈。

她年轻的时候可是轰动北魏的红牌舞者,长得漂亮,人又聪明,长袖善舞,与京城中许多的勋贵权臣都有结交。

等她青春渐逝,红颜渐衰之后,她便用平生的积蓄开了这家舞馆。凭借一些旧的关系,再加上她擅长周旋经营,这家舞馆就在京师红火起来,成为了上流达贵们听歌赏舞、饮宴寻乐的雅欢之所。

她调教人很有一手,虹风的舞者随便挑出一个来,都是京城数得着的。至于舞馆的头牌,那更是艳动天下的角色。

而缪凤舞自从九岁时被她看上,就被她一直养在舞馆后庭的那座竹风小院之内,锦衣玉佩、美食佳酿,精细地供养着。除了教她弹琴习舞之外,诗词歌赋、刺绣女红,样样都让她涉猎。

虹骊影在缪凤舞身上可谓下足了本钱,只希望她一朝出道,便能轰动京师,撑起她这一块“天下第一舞馆”的招牌。

上个月,缪凤舞已经满十五岁了,而虹风舞馆现在的头牌舞娘绿染姑娘已经二十四岁了,该到了新人换旧人的时候了。虹骊珠这几个月一直在运筹这件事,希望给缪凤舞安排一场轰动的登台仪式,也是一个机会让虹风舞馆再次成为京师的热门话题。

她对缪凤舞有信心,经过她这么多年的精养细调,如今的缪凤舞简直就是男人们心目中渴望的那种尤物,妩媚娇羞,举止风情,识文断字,琴舞双绝。

尽管如此,临挂牌出道的日子越近,虹骊珠就越是紧张。平时就对缪凤舞管教严格,这一阵子更是到了苛刻挑剔的程度。

她将茶碗儿放下之后,上下打量着缪凤舞,突然一指她的髻发,严厉地说道:“这身儿衣服还看得过去,怎么身上是紫粉的搭配,头上却戴这么素的簪?白瞎了这一身的好颜色。”

没等缪凤舞答话,小云先是一抖。缪凤舞轻轻地握了一下小云的手,然后答道:“妈妈说的是,本来这种娇艳的颜色,发间该配上那只粉钻蝶舞簪,只是…这桃花簪昨儿刚送来,我想戴来给妈妈瞧瞧,妈妈要是觉得好看,我就拿这簪搭配那身水色的月华裙…”

虹骊珠听了她这番话,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轻轻地的勾唇角:“虽然这发间饰物搭得不对,但你这圆场的功夫倒是见长,看在你这番解释的份儿上,就免了小云这顿打,坐下来吃饭吧。”

“谢妈妈!”缪凤舞是真的松了一口气,要是虹骊珠不满意她的说辞,小云又要挨一顿打。每次都是这样,只要缪凤舞什么地方做得不满意,虹骊珠就会责罚小云---缪凤舞这一身的细皮嫩肉,是她花了大笔银子养出来的,要是伤了缪凤舞,就相当于在浪费她的银子。

小云也松开攥紧的手,上前搀扶着缪凤舞到桌边坐下。

“妈妈先用。”缪凤舞将几样小菜布在一只瓷碟中,摆在了虹骊珠面前。虹骊珠拿起银箸,开始吃饭,缪凤舞随后才敢动筷子。

“你一定要谨记,你跟普通的女子不同。普通的女子居家,只要抓住自己丈夫的心即可,你却是要成为天下男子争相追捧的人。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博得全天下男子的青睐?这种女人只应天上有,懂吗?你就是仙女!你就是从九天降世的仙女!仙女是完美的,不能让别人看到你身上有一点一滴属于凡人的缺憾,无论从言辞举止,还是从衣着配戴,男人梦想中的女人是什么样子,你就是什么样子…”

虹骊珠一边吃着饭,一边例行每天早餐时必备的洗脑课程:“女人的娇贵美丽是哪里来的?是娇养出来的!华服美饰,玉馔珍羞,只要是个女人,每天过这种生活,都会养得贵气起来。没有一个男人喜欢看黄脸婆,你越娇气,他越喜欢,你越骄矜,他就越想接近,男人就是这么奇怪…”

缪凤舞默默地喝着粥,间或有些愣神。虹骊珠的这些话语,她听进去一半,又漏出去一半。不管她有没有听全,隔着几句话,她就会下意识地点头:“知道了…”“妈妈教训的是…”

“我们虹风舞馆的头牌,可不是那些青楼楚馆里的艳脂俗粉。我要送到客人们面前的,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美得迷离,高贵不可亵渎,勾着全天下男人都往虹风舞馆来。来的男人越多,我就越要把你高高地供起来,让所有的男人只看得见,却够不着”

“…绿染在这方面就不行,她性子轻浮,见了男人就想往上扑,平白轻贱了自己,提不起气的东西…你就不同,你从内里往外散着一股子清冷气质,骨子里是骄傲的,我就喜欢你这一点。别人那里怕养这种骄傲的姑娘,怕得罪了客人。我虹风舞馆偏偏就出这种骄傲的女子,我们凤舞美得像天仙一样,有本事骄傲呢…”

洗脑结束,这顿早餐也同时结束了。缪凤舞有时候真的很佩服虹骊珠,这个女人虽然已经四十岁了,可是她依然保持着年轻的活力,一个人一天周旋在那么多人之间,头脑清楚,言语周全。从前馆开门营业,她就保持着一脸的微笑,一直到凌晨客人散尽,她都不觉得累,还有精力早起和自己一起用早饭,给自己上一堂课。

碗碟撤走,杏儿上了茶。小云给两个人分别斟了茶,虹骊珠漱了口,喝了几口俨俨的茶,对缪凤舞说道:“挂牌那天的节目,要抓紧时间练,要做到万无一失,我六年的心血,就指望一个月后的那一天了。到时候会有不少的豪商权贵来捧场,你表现得好,从此咱们虹风舞馆就会客如鲫来。妈妈拿你当亲女儿教,你可不能毁了妈妈在京里这张老脸面。”

“凤舞一定尽心竭力,绝不让妈妈失望。”早饭后,虹骊珠照例要补一觉,缪凤舞向她做了这个保证,便起身告退,出了这屋子。

主仆二人离开这院子好远,小云方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刚刚多亏小姐机灵…我觉得…这堆云髻配上素雅的桃花簪,蛮好看的呀,真是的,差点挨一顿打…”

缪凤舞拍拍她的肩,安慰道:“等到了下个月,你这苦日子就算捱到头儿了,小姐我的苦日子就要开始了!快去请曲先生吧,就说我在陶然阁等他。”

“是!”一天中的第一件大事---虹骊珠那里已经应付过去了,小云便现出小姑娘的天真情态来,蹦跳着向东去了,缪凤舞则往回走去。

在缪凤舞所居竹风院的后身,有一栋二层阁楼,叫陶然阁。

陶然阁的一楼,是缪凤舞的练功之所,一应琴棋书笔俱全。二楼则是储物之所,姑娘们的舞服舞鞋、扇帕鼓铃等等,全都归类放在二楼一个一个的房间里。

缪凤舞进了阁里,推开一楼向大门的那扇窗户,撑着上半身在窗台上,看院子里的假山石上流下的泉水,在嶙峋堆叠的湖石间溅起白亮的水花。

这是她一天里难得悠闲的时光。

馆里的姑娘都羡慕她,说她好命,被虹骊珠看上了,一天吃好的穿好的,比大门户里的小姐养得都好。只有缪凤舞自己知道日子是多么的枯燥苦闷。

每天一睁眼,她就重复做着相同的事情:天不亮起床,早沐香汤,精妆细扮,然后向妈妈请安,洗耳倾听她的教诲。早饭后跟曲先生练琴习舞,午饭后小睡半个时辰,起床后再一次梳妆打扮,读书习字画画练棋,晚饭后女红针绣,去妈妈那里道过晚安,回房后晚沐香汤。

最后躺在床上,她也不能马上睡觉,小云照例要用虹妈妈特配的珍珠香膏,给她细细地按摩面颈,然后净面,这一天的事情才算做完,她才可以熄了灯睡下。

如果这些功夫,仅仅是因为一个女人爱惜自己,精于修心保养,那也就罢了。可是她做这些事情,却是为了有一天在前馆挂上她的花牌,让她在天下的男人面前卖弄风情,勾吊出他们口袋里的银子。

虽然妈妈一再教导她,卖弄风情不等于搔首弄姿、浪蝶扑花,那是二流的青楼楚馆里的姑娘才干的事。虹风舞馆是雅欢之所,虹风的姑娘一定要高贵矜持,尤其是头牌舞娘,那更应该是天下男人日思夜想而不得的出水清莲形象。

可是在缪凤舞本性纯真的内心里,是浪蝶扑花还是故作清高,本质上并没有区别。

虽然命运所迫,将她推到了这一步境地,可是她的内心,还是对自己即将成为的角色怀着羞耻心,对清白女儿家的普通生活,充满了向往。

她的内心是澄净的,而她即将面临的生活却是花艳的。这种两极的矛盾揉和在她的身上,呈现出来的是一种静静的无法言说的忧伤。

而这种气质,正是虹骊珠最满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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