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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我们撤回去吧，只要您还在，我们就能重振旗鼓，八风营的雄风就依然还在！”一名亲兵劝说道。
张须陀的声威在山东无人可匹敌，就算是大隋皇帝也多有不如。只要他们能安然回到山东，张须陀一声召唤，立刻就会有无数的子弟兵来投。届时再加以时日训练，则必然能再聚齐一支精兵。
“是啊，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假以时日，我们必然能报仇血恨！”另一名亲兵也劝说道。
二十八名亲兵苦苦的哀劝，现在他们已经只剩下了这点人，如果再不撤，那么，他们必然身死无疑。
他们这些人倒都是硬汉子，没有人是贪生怕死之辈。但他们却不愿意这样无谓的去死。
张须陀听闻之后，只能苦笑一声道：“诸位兄弟，这么多年来，你们跟我转战南北，平灭叛逆，乱匪无不闻风丧胆。在山东、河南等地，我张须陀可谓纵横中原无敌手。虽然我并非门阀大族出身，但陛下却对我无比信任，委任我为北路军主将。”
“可如今，我却辜负了圣上的信任，辜负了兄弟们对我的期望。如今，我已经不求一胜，只求能将那些还活着的老兄弟们一个个救出来！现在，你们听见从附近传来的每一声惨叫，都是一个我们的老兄弟在死去。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我张须陀又怎么能舍弃兄弟，独自一人为求生逃跑？要知道：世上从来只有堂堂正正战死的张须陀，不会有临阵而逃的张须陀。”
在阳光的照耀下，张须陀那光亮的铁盔反射出耀眼的光茫。
随即，张须陀取下头盔，整理了一下沾满了鲜血的头发，轻轻擦拭干净了滴血的马槊，然后再端端正正地戴好头盔。
不远处一道黑色的粗线开始生成，紧接着一阵“得、得”的马蹄声传来，混杂着沉重的脚步声，看来是敌人的大队人马到了。
张须陀望了一眼身后逼来的数千高丽联军士兵，只是冷哼了一声，将他们视若无物，转身上了战马。
这时，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举起了马槊，猛然对准了前方的敌军，高呼道：“大隋北路军主将、辽东留守张须陀在此！高丽贼子还不前来送死！”
说罢，他提起马槊，纵身冲入敌阵之中，在他的身后还紧紧跟随着二十八名亲卫。他们目中睚眦地向着敌人杀将过去，一时之间，四周顿时刀枪交加、鲜血飞溅、惨叫连连。
第171章 英雄之死
“儿郎们，此人便是张须陀！谁能拿下他的头颅，我有重赏！”围在张须陀周围的高丽联军是由哈赤率领的。他在知道眼前这员隋军老将便是张须陀后，也是兴奋不已。
要知道，高建武可是许下了重赏，谁能拿到张须陀的头颅就能赏百两黄金，还可奖励一座城池。盖苏文虽然也是高级将领，但如此丰厚的赏赐却依然让他眼红不已。
联军士兵的情绪顿时彻底沸腾了。
“杀啊！杀了这张须陀我们可就发了！”
他们嚎叫着挥舞着手中的大刀长矛，狂热地一拥而上，似乎冲到张须陀身边便能轻松割下他的首级一般。
“跟你们拼了！”一名年轻的张须陀亲卫，挥起手中的马刀，猛力向一个手握长矛的粟末部士兵砍去。
“哎呀！”
只听一声惨叫，那名粟末族士兵躲闪不及，立刻便身首异处，头颅飞上了半空，鲜血从断颈中狂喷而出，吓得他身边的几名同伴惊惧不已。
不过，这名亲卫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闷哼了一声，栽倒在地上，一支冰冷的狼牙箭已经从远处射来，射穿了他的咽喉，也带走了他年轻的，充满了朝气的生命……
“杀！”另一名亲卫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带着一股寒光，如银光般刺出，狠狠地扎进了一名刚刚冲过来的黑水部士兵胸中。
那名黑水部士兵身体猛地一颤，手中马刀“咣当”落地，双手无力地抓住刺进自己胸中的长剑，凄厉地哀嚎起来……
“噗哧……”那名张须陀的亲卫还没来得及抽回自己的长剑，一把长枪已经带着淡淡的黑芒如毒蛇般猛刺了过来，冰冷地扎进了他的咽喉，殷红的鲜血倾刻间从中枪的咽喉伤口处狂喷出来，将他的衣服全都染红了。这名亲卫只觉眼前一黑，身体陡然之间变得无比沉重。
他勉强抬起头，看了一眼杀自己的人。只见是一个铁勒部的百夫长。他狞笑着猛力拔出长枪，然后又向另一名正手持盾牌，守护在张须陀身边的亲卫袭去……
这名亲卫倒下之后，在他不远处，另一名二十多岁，相貌和他有七八分相似的年轻隋军，看到这一切完全惊呆了，他哭喊着“哥哥、哥哥”的言语，红着双眼，状若疯虎般地猛扑上来。
虽然他在中途被一只流矢射中，还中了一刀，但却终于抢到那名铁勒部的百夫长身边。然后拼尽全力抱紧他，不管那百夫长在他身上打了多少拳都不松手。然后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将藏在腰间的短刀猛力拔出，刺进了这名百夫长的胸膛……
残酷的战斗同样发生在另外几处战团。哈赤完全没有想到，张须陀的士兵到了如此山穷水尽的地步，还有如此强烈的抵抗意志，居然在覆亡之前，还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战斗力。
“哼！困兽犹斗而已！”乙文支德这时也率军赶到，望着前方的景象，不禁冷哼了一声。但他却是不敢再靠近张须陀了。
二十八名跟随张须陀的亲卫一个个倒下了。半个时辰后，随着一声战马的悲鸣声，张须陀的马也中箭倒地，再也不能爬起。
张须陀从满是泥泞的草地上翻滚而起，手持马槊继续战斗，又连续刺死了数十名高丽联军士兵。虽然围住他的敌人多达数百人，却是始终不能靠近他身边。
“你们都是蠢货吗？给我放箭！射死他！射死张须陀！”乙文支德见到张须陀身边已经堆起了一圈圈联军士兵尸体，也不禁大为震怒，咆哮如雷道。
一排排利箭向张须陀射去。张须陀将手中马槊舞得如同风车一般，所有的利箭都被他打落下来，根本无法射中他的身体。
乙文支德见状，勃然大怒，他大吼道：“把箭拿给我，让我来射！”
他身边的亲兵连忙递上一把铁胎硬弓，乙文支德立刻弯弓搭箭，瞄准了张须陀的小腿。他很清楚，张须陀对自己的头脸、胸腹、后背等要害部位防备很严，但对手臂、小腿这样的次要部位，防备就要松懈得多了。
“嗖”的一声，乙文支德射出的利箭划破长空，以极快的速度向张须陀飞去。
乙文支德的武功本就很高，射术也极精。张须陀虽然武功高于乙文支德，但却早已疲惫不堪。而且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抵挡高丽联军弓箭手射来的乱箭上了。根本没有注意到乙文支德射出的冷箭。
这一下，他猝不及防，左边小腿“噗嗤”中箭，一股血花飞出。
张须陀惨呼了一声，身体一个踉跄，险些跪倒在地上。
“噗嗤、噗嗤、噗嗤”，就这一缓神的功夫，他因伤手中不由一顿，三支利箭从他挥舞的马槊间隙射入，命中了他的胸膛，直没入柄。
张须陀口中顿时鲜血狂喷，眼冒金星，只觉体内的力气开始慢慢变小，从迸裂的伤口中流失出去……
“嗖、嗖、嗖”，更多的利箭射来，张须陀已经无法抵挡，身中数十箭，犹如刺猬一般。
这下，他再也站立不稳，顿时跪倒在地上。
此刻，高丽联军士兵已经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无数把兵器和数百把弓箭已经对准了他。
只待乙文支德一声令下，张须陀就会立刻成为一具尸体。
这时，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又有大队的精锐高丽士兵到来，已经张弓搭箭的联军士兵回望来人之后，连忙收起了手中的弓箭，肃然敬礼。
在众人的簇拥之中，高丽军主帅高建武出现了，联军士兵已经让开一条通道。露出尽头已经奄奄一息的张须陀。
高建武打量着眼前的这位隋军第一勇将，他心中也不禁暗叹。这张须陀真是厉害无比，他动员了十五万大军，又用了计谋将张须陀的三员大将秦琼、程咬金和罗士信引开，然后聚歼其中军主力。计划不可谓不完满。
可饶是如此，他的十五万大军竟然死伤过半，连黑水部首领鲜卫也在乱军中死了。这虽然是一场胜利，却是一场惨胜。
英雄惜英雄，张须陀虽然是高建武的敌人。但他以自己的骄人战绩，视死如归的气势，以及对部下的义气，赢得了对手的尊重。让高建武兴起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今日的战斗，让高建武不得不对这位隋军第一猛将心生佩服，自己十五万大军，设下了十面埋伏，以五倍于敌人的兵力，最后苦战一天一夜。却折损了如此多的人马。
他相信，如果张须陀的兵马再多个一倍，那今天的战斗，恐怕胜负便将易位，战败身死的只怕就是他高建武了。
如今张须陀的头盔也落在了地上，手中的马槊也早已扔在了一旁，只能凭右手握着的一把大刀，勉强支撑着身体不倒下。
高建武这时拱手作了一揖，然后大声说道：“今日一战，足见大隋果然英雄辈出。张将军不愧是大隋第一勇将，尽显英雄本色。八风营的威力，让高某羡慕嫉妒恨。如今张将军已经身负重伤，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将军如此英雄人物，本帅不忍杀之。不如将军暂且投降吧！只要你肯乖乖作俘虏，本帅绝对会好好款待你！”
象张须陀这样的名将，高建武必须要杀掉他，以绝后患。但他却不想现在就杀了张须陀。高建武打算的是：将张须陀留下来，和杨广谈判时用。高建武可是非常清楚，杨广最信任倚重的武将便是张须陀了。他绝对可以用张须陀作筹码，和杨广谈判取得喘息之机的。
“呸！你做梦吧！”
张须陀往地上猛地吐了一口沾有鲜血的浓痰，然后用力举起手中的大刀，向着高建武猛地掷了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让高建武吓了一大跳。
他连忙纵身向侧面闪过，那大刀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却是削掉了他的耳朵，鲜血直流。
高建武捂住耳朵，只觉满手鲜血，他怒不可遏地吼道：“张须陀，你也太不识好歹了！看来真的留你不得！给我杀了他！”
失去大刀之后，张须陀已然站立不住，倒在了地上。
他望着从四面八方刺过来长矛，已经没有血色的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道：“只有战死的张须陀，不可能有投降的张须陀……”
他话还未说完，数十支长矛便一起刺穿了他的身体各个部位。
鲜血四溢，张须陀早已气绝，可双眸却是望着远方，脸上仍是一股不屑的表情，只是嘴角却多了一分愁容。
河边风声呼号、雨水滴落在草地上，鲜血将河水已经染成了红色。
一代大隋名将，身殒异国！
望着张须陀的尸体，所有在场的高丽联军都不禁肃然起敬，没有一人敢去动张须陀的尸体。
“走吧！他的尸体留在这里，让隋军替他收尸吧！我们撤！”高建武这时也冷静了下来，沉声说道。
他和乙文支德此时也心中懊悔不已，他万万没想到张须陀是想让这些草原部落消耗一下实力，免得客强主弱，让他们不好掌控。
但高建武也决不希望这些部落败得如此之惨，让联军实力大耗。如今虽然歼灭了张须陀的三万隋军。可损失如此惨重，这会让所有的草原部落都在考虑，自己要不要再趟高丽这淌浑水了。
第172章 迟来的救援
与此同时，在数十里外的一处小山丘上，宇文明却是端坐在一座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他已经下令所有校尉以上军官来此商议讨论出兵援救张须陀一事。因为尉迟敬德已经回来了，还拿到了杨广的手令。
“将军，我已经请示了陛下，他同意马上发兵援救张将军！”尉迟敬德将自己连夜赶去杨广军中的经历说了一遍。果然如同宇文明之前预料的那样，杨广得知张须陀处境危险之后，立刻便命宇文明发起进攻，同时也让传令兵告诉屈突通，加快行军速度。
“好！既然陛下发话了！那我也便可以放心进攻了！敬德你放心，张将军是我大隋栋梁之柱。我一定会救他的！”宇文明大义凛然地说道。他其实一直在派斥候观察张须陀那边的情况，知道张须陀亲率大军追向高丽联军大营去后，便知道张须陀恐怕会中埋伏了。
他这时站起身，下令道：“现在我下令，全军突击，向高丽联军大营方向发起进攻，一定要救回张将军和他的部下们！”
众将齐声答应，就连尉迟敬德也感动不已。自告奋勇地要冲上去打头阵。
宇文明连忙拦住他，称他跑了一天一夜，实在太累，当先锋恐怕不太合适。打了败仗事小，担误了救张须陀却是大事。
尉迟敬德一想也是，便决定跟随着宇文明的中军一起进攻。
而宇文明则派出了林子墨和郭子逸两人，各率一支万人队先去援救。
等他带着兵马赶到战场时，天已经黑了。最先到达的林子墨和郭子逸两人已经和高丽联军交手了数次。
宇文明赶到的时候，秦琼和罗士信两刚刚才汇合，他们带着不到千余人的部队正在逃跑，身后还跟了一支万人规模的高丽联军。要不是宇文明及时将高丽军驱散，只怕他们也会落个全军覆没的结局。
高丽联军且战且逃，一路败北。待宇文明杀至高丽联军大营门口时，却发现大营已经人去营空，高丽联军已经撤退了。
宇文明愣了一下，便派尉迟敬德先率两千人进去搜索，以防有埋伏。
约莫一顿饭功夫后，尉迟敬德便出来了，脸上一阵忧色。
“有张将军和老程的消息没有？”被安排休息，不得再参加战斗的秦琼和罗士信急不可耐地问道。
尉迟敬德失望地摇了摇头。其实，现在张须陀已经死了，不过此事现在还没流传开来。宇文明他们这一路上虽然收留了不少张须陀部队的伤兵，却没有人知道张须陀去了哪里。
只是听最后见到张须陀的伤兵称，由于张须陀的中军被敌人伏击，损失惨重。不得不分头突围，企图与前军和后军汇合。
而张须陀原本已经逃出包围圈，不过后来却又为了救部下，重新杀回包围圈，想解救其它没有突围的将士，不少的伤兵都是他们救出来的。
不过再后来就没有张须陀的消息了，活着的士兵都不知道如今张须陀是死是活。
此时宇文明的军中已经收拢了差不多两千张须陀的部下，这些士兵几乎人人带伤。
宇文明听说没有张须陀的消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喜还是忧。他是不希望这样一位英雄人物就此死去的。但如果要取代隋室，兴复北周，却必须置张须陀这样对大隋忠心耿耿的战将于死地。
“子墨、子逸，你们马上再调派斥候营和十队轻骑兵，往四周去搜寻，方圆三十里之内的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一定要把张将军找到！”宇文明表情严肃的说道。
“宇文将军，让我们也带人去找张将军吧！我们还能撑得住！”这时，两名年轻将领骑马到了宇文明身边，一脸乞求状。
这两人正是秦琼和罗士信。他们之前就跟宇文明提出过，只是宇文明没有答应。
“是啊！我们都是张将军的部下，他和我们情同父子，求宇文将军成全！我们不会有事的！”两人见宇文明不答话，便又再度请求道。
宇文明轻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两位《隋唐英雄传》中的英雄人物，他可是耳熟能详之极了。早就有了把他们收编到自己旗下的打算。只不过，他们都是张须陀的部下，如果张须陀不死，他是根本不可能将这两人收编过来的。
他于是轻拍了一下二人肩膀，只见他们由于奋战了一天一夜，全身上下都是血迹，脸上还有伤痕，脸色也是显得疲惫不堪。只不过强自支撑着。
“叔宝、士信，我知道你们和张将军之间的感情。你们不仅是他的部下，更是他的徒弟！虽然年纪很轻，却是张将军的左膀右臂。听说上次打败卢明月和王薄，就是你们二位带兵冲锋在前，才最后得胜的。”宇文明正色道。
两人见宇文明已是大隋北路军主将，和他们的老大张须陀一个级别的大将，却是如此谦和，毫无傲气。心中顿时对他大生好感。
他们两人连忙行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说道：“末将的那点成绩哪敢在宇文将军面前提？将军才是人人敬佩的少年英雄。”
“呵呵，说笑了。其实我和你们真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就象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宇文明嘿嘿一笑，然后方正色道：“叔宝、士信，你们两人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不过本将觉得你们两人都征战一天一夜了，这个时候更须要的是去休息而不是战斗和寻找。张将军我一定会多派兵士搜索的！等屈突通将军到了，我们再两军一起，联合搜寻张将军，一定要把他找到！”
“那就多谢宇文将军了……”罗士信见状，只得无奈地说道。
“对了，宇文将军，除了张将军外，还请也注意一下我们的军中的另一员大将程咬金的去向。他手提一把宣花大斧，眼如铜铃，虎背熊腰，一脸的络腮胡子，非常容易辨认！”秦琼思忖了片刻，又叮嘱道。
“放心吧！我一定会全力搜寻程将军的！”宇文明笑着点了点头，他可是巴不得早点找到程咬金的。
与此同时，他心中更是暗暗打定主意，这次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将秦琼、罗士信和程咬金这三人拉拢成为自己的部下。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郭子逸找到了程咬金，而林子墨则率先发现了张须陀的尸体，他的那把马槊依旧还在身边，只是战马已经死了。
他于是连忙命人带上张须陀的尸体，赶来向宇文明汇报。
当见到了张须陀的尸体之后，宇文明在伤感之余，心中也是大定。他于是便叫来了张须陀的所下部下们。
如今，三万余人的张须陀大军，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三千人。而且还几乎都是身上带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