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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本宫这么被你作践,若不给你一个惩戒,以后满宫里嫔妃都要被你欺负尽了!”宁贵嫔将对静妃的火也算在了如瑾头上,转头吩咐宫人,“去叫巡宫的护卫来,把这些冒犯本宫的贱婢统统捆了!”
她自己的人打不过王府内侍,就要动用内廷的巡防小队。如瑾从侍女手里拿过一个匣子,往前走了两步,微笑着劝宁贵嫔息怒,“娘娘何必这么大火气。我怀着皇孙,经不得惊吓,您还是适可而止吧。静妃娘娘适才赏了我许多上乘的珍珠,您也算是长辈,打算赏些什么给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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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1 罚跪立威()
小小的梅花攒心纹乌漆匣子,一柄鸡心金锁挂在上头,在道路两旁的宫灯照耀下不时闪一道金光。如瑾的手莹润纤长,搭在匣子上头,比金锁更引人注目。宁贵嫔只觉那双手白得晃眼,耳边又听得如瑾笑吟吟的轻松声音,分明就是得了便宜卖乖的炫耀,胸腹中的火气就蹭蹭冒了上来。
恰逢如瑾轻轻巧巧扭开金锁,要打开匣子盖展示里头宝物,嘴里说着“不只静妃娘娘,皇上也赐了东西给我,真是莫大的殊荣,贵嫔娘娘您……”
一句话尚未说完,宁贵嫔突然先发制人,挥袖将如瑾手里的匣子扫落在地。什么珍珠,什么静妃,她哪里会放在眼里。
“怎么,要用皇上和静妃压制本宫么?无论是谁,都要讲一个‘理’字!你仗着身怀皇家血脉就敢在本宫门前撒野,这次若饶了你,以后还有没有王法规矩了?趁早给本宫认罪领罚,本宫念你初犯也许能宽宥一二,否则一会巡守们来了,可别怪本宫不给你留情面。”
宁贵嫔高高扬着下巴,金粉装饰的眼眸射出恶狠狠的视线,恨不得将如瑾身上戳出两个窟窿。她身后的宫人却在看清匣子里滚落出的东西之后大感不妙,畏缩地轻声提醒:“娘娘……那是……那是?”
宁贵嫔侧头甩一个眼锋:“结巴什么,有话快说!”目光却下意识随着宫人的视线落在了地上,一眼看去,脸色就是一变。
宫人或许认不清楚,可她最近是经常往御前跑的,内务府为了缓解皇帝的情绪,变着法搜罗了许多或新或旧的贡品奉到齐晖殿,其中就包括一柄紫玉如意。宁贵嫔不仅见过,还特意撒娇朝皇帝讨过,只是皇帝没松口,她惦记着那东西,记忆就特别深刻,当下立即认出了地上摔落的宝物。
哪里是什么上乘珍珠,分明就是齐晖殿那柄紫玉如意啊!
关键是,此时这如意还碎了,一下子变成三截,还溅落了许多碎渣子在附近……是她亲手摔碎的!
宁贵嫔抬眼去看如瑾。
如瑾依然笑盈盈地站在原处,一点儿不为打碎了宝贝而担心。宁贵嫔立刻明白自己被耍了。
“你……”她生生咬住嘴唇咽下了后半句话。难道还能质问为什么不是珍珠吗,人间分明就是故意引她误会,问出来,只会惹来无情奚落。
她不说话,如瑾却言声了。
“贵嫔娘娘,您或许对妾身有些误会,可就算您正在气头上,也不能拿皇上御赐的宝贝作筏子。皇上刚刚赏下的东西,说是给妾身安胎给皇孙赐福的,结果这宫门还没出去,东西就坏了,回头皇上问起可让妾身怎么作答?若是如实禀报,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生您的气?可若不如实禀报,这欺君和故意损坏御赐之物的罪责,要由谁来担才好?”
一副认真请教的态度,让宁贵嫔更加憋屈。
“好,好一个心思歹毒伶牙俐齿的贱婢!”
宁贵嫔胸口高高起伏几下,正好看见自家宫人带了内廷的巡防们过来,远远地就喊:“还不给本宫快些过来。”
罚人是立威长脸的事,可亲自看着人受罚就有失她的身份了,宁贵嫔准备回去就寝,带着人一步三摇地走了。
她的背影刚消失在宫墙转角,如瑾身子就一歪,闭目倒在了吴竹春怀里。
“呀,主子!”吴竹春惊叫,“快去叫御医!快禀报皇上和王爷!主子被罚跪晕倒了,腹中皇孙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宁贵嫔留下的人又想拦着,又想去跟主子报信,可还没等他们动弹就全都被王府内侍一脚一个踹翻在地,捂着肚子疼得起不来。吴竹春和林十一守着如瑾,其余人一哄而散,往太医署去的,往御前去的,还有往各处高位嫔妃宫院去的,一路惊慌失措高喊着“蓝妃被宁贵嫔强行罚跪动了胎气”,顿时将内廷闹得鸡飞狗跳。
如瑾被扶到了就近一处无人居住的小宫院,看院子的两个宫人连忙手忙脚乱收拾床铺、烧热水,暂时将如瑾安置下来。
只是去往御前报信的人还没跑到齐晖殿,迎面就来了御前的内侍。
“蓝侧妃在哪里?宁贵嫔呢?皇上叫她们去回话!”
“我们蓝主子晕倒了!宁贵嫔早就丢下她回宫了。”王府内侍言简意赅。
御前的人又赶紧折回去报信。
听到周双全辗转报上来的消息之后,早就让儿子停止念折子的皇帝默默坐在竹床上出神,脸上看不出喜怒。长平王垂手站在一旁,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之态。
如瑾晕倒的消息再次报上来,皇帝下意识地脸色一沉,继而很快转了目光去瞄儿子。
长平王乍闻此事原本就露了惊容,感受到皇帝的目光,立刻将惊容扩大到十分,“父皇!这……这万一皇孙有损……”颇有些不知所措。
皇帝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一个尚未落地的胎儿,没了可以再生,你这是什么样子!”
长平王跪下请罪:“儿臣失了分寸,谢父皇教诲。”
皇帝这才吩咐宫人:“去叫御医,还有,把宁贵嫔传来。”眼底染了幽深的颜色。转目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儿子,盯着他躬身时宽厚的背影良久,方道,“起吧。看起来,你身子比以前好了许多。这一胎留不住,以后想必也不愁子嗣。”
长平王叩首而起,惭愧之色恰好遮掩了方才一瞬间闪过的戾气,“父皇所言极是,是儿臣糊涂了。”
端茶进来的康保正在回想方才听徒孙多寿说的话。“……孙儿报了您老的名号,七王爷竟然也不在意,仍然对孙儿横眉立目的。后来那蓝氏进了屋,看见孙儿也不理睬,还故意当着孙儿的面把您老和张德公公做比较,说张公公多么处变不惊,您却被太子吓得屁滚尿流。”
康保正一肚子不顺意,抬头看见皇帝射向儿子的晦暗不明的目光,面上没动声色,恭顺上了茶退到一旁伺候,脑袋里却飞快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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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2 搬弄是非()
宁贵嫔很快被传到了御前。与方才追着如瑾拦路不同,她此时出门还换了一身华美的衣服,嫩姜的半臂长衫团纹璀璨,在宫灯照耀下不时闪一道流光,裙裾长长拖在身后,一路行来,像是开屏的孔雀在悠然散步。
显然对于皇帝的传召,她没有半分畏惧。
但精致的打扮却并没有收到她意料之内的成效。一进齐晖殿的院门,她便看见端坐在湘妃竹床上的皇帝阴着脸,见了她来,也没有半分惊艳的神色。宁贵嫔对于自己的样貌向来很有自信,此番出门前还特意做了修饰,丽色更添三分。按她以往的经验,皇帝起码应该盯着她看上一两眼才对。若是心情好,看得不错眼珠也有可能。
但皇帝这回不但没有欣赏她的盛装,反而连个微笑都欠奉。
“皇上万安。这么晚了您还在忙着政事么?要小心身子啊。”宁贵嫔心里有些忐忑,柔柔折下腰行礼,尽力将腰肢的柔软美好展露出来。
皇帝只略微动了动嘴唇,“起吧。”
宁贵嫔站直了身子,微微侧身对着皇帝一边显示曲线,“皇上,您传臣妾来所为何事?”
皇帝先看长平王,见他抿着唇线不声不响站着,似在克制,便挥挥手,“老七先退下。”
长平王恭顺地行礼告辞。
院里只剩了几个伺候的内侍,宁贵嫔笑着往床前凑了几步,掩口道:“七王爷看来是生了臣妾的气,连个招呼都没打。如此,他对那侧妃蓝氏可真是上心。”一面说,一面暗暗观察皇帝的反应。
皇帝面无表情,拿着茶碗盖子往碗沿上磕,发出叮叮的碰撞声。宁贵嫔就提心吊胆地含笑等着,半晌才听到皇帝问:“蓝氏是装作晕倒,还是真得晕了?”
宁贵嫔略略松了口气,忙道:“您问这个呀。不然一会到了齐晖殿,我便直接问问皇上。”
张锁目光乱闪。
吴竹春突然侧耳细听,须臾凝眉转身:“有脚步声。”
如瑾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次间的方向,顿时有些心惊。透过镂空的隔扇可以看见房间里的情况,厅堂的灯光透过去,那边并不明亮,可也能看得清里头根本没人。
身后,张锁已经退出屋外去了。
林十一猛地窜进了次间,直奔后墙方向。吴竹春则挡在如瑾身前。两个侍女是时刻不离如瑾身边的,以便应付各种突发状况。
如瑾看向门外。
张锁带着几个手下没走远,候在厢房的回廊上。王府其他几个侍女站在院子里,随时可以听候传唤。院子外还有王府的内侍们,按例不能随便进来,可要是她有吩咐,他们也能很快近前。
于是略略安心的同时如瑾便疑惑起来,张锁打得什么主意?若要陷害她,为什么他自己不走?
林十一已经轻手轻脚潜伏在了次间的后墙边,弓着身子,猫儿一样,随时能够暴起。看来吴竹春所说的脚步声就在那边了,她们练武的人耳力总会强一些。后墙也是满墙的书架,如瑾想到了自家锦绣阁的密道。那架子是能打开的吧?
一念及此,放了满满典籍的架子便无声滑开了,缓缓的,并不快。
寒光一闪,林十一不知从哪拔了一柄短刀出来,挥舞着冲过去。顿时几声清脆的铁器碰撞,一道人影从架子后跃出来,转眼和林十一过了几招。
“住手!十一回来!”
如瑾在林十一拔出另一柄短刀,准备双刀迎敌的时候大声叫住了她。林十一急退,横身挡在吴竹春和如瑾前头。和她过招的人也很快收手,无声退到了滑开的书架边。
如瑾脸色发青,盯着暗道口站着的人,厉声吩咐院中闻声近前的侍女们停步,“在外头候着,谁也不许进来!”
次间光线很弱,暗道口的光线更弱,可那袭明黄还是刺得她眼疼。
张锁的异常终于有了解释。一瞬间如瑾脑子里转过许多个念头,做了好多推测,可最终不得不承认,如此费劲辗转地把她弄到这里,来人的心思会是光明正大么?
“皇上,万安。”她缓缓挤出几个字。
瘦骨嶙峋的皇帝扶着康保的手,从暗道里走了出来,原本合身的龙袍罩在他身上空落落的,随着他的脚步晃动,鬼似的。
他走到灯火明亮的厅堂里来,往林十一身上瞄一眼。
如瑾道:“十一收了刀过来,别吓着皇上。”又道,“皇上可伤着了?您从那地方无声冒出来,难免别人疑心,还请放过我的侍女,她不过是护主心切。”言语间没什么恭敬,反透着冷冰冰的怒意,语气也很嘲讽。
皇帝不以为忤,面无表情坐到了椅上,目光在如瑾脸上逡巡,“气色不大好,果真是累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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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3 一时冲动()
“多谢皇上关怀。我按您的吩咐去拜访了几位娘娘,一路走来颇有些劳累,宁贵嫔又罚我跪了半日,怀胎之初是有些吃不消了。皇帝心思稍安,快步朝暗道口走去。
“皇上急什么?身子没好全,走路小心些。”
如瑾眉头一低,对上吴竹春的眼睛。电光火石间的无声交流,吴竹春飞快朝着其余侍女们一挥手,带人直奔皇帝三人而去。
如瑾心中大石落地。
这些人果然忠心,连弑君的事都敢听命!
“哎,你们……”立在游廊的张锁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妙,刚喊了一声,林十一抢上去拔刀搭上他的脖子,用目光询问如瑾。
“杀了。”
既然对皇帝动了手,不管结果如何,在场的人一个不能留。如瑾吩咐得痛快,林十一动作更利落,手起刀落,几下就将张锁和几个随从割了脖子。他们都是不会拳脚的,砍起来轻而易举。
“告诉外头的人警戒,给王爷送信去!”
“是。”
林十一将带血的刀在张锁尸体上蹭了两下,飞快出了院子,又很快回来。“办好了。”然后持刀立在如瑾身边守着。小小的个子,却干脆利落得让人安心。
屋子里,吴竹春和那个御前护卫已经过了许多招。这种贴身的护卫都是特殊训练过的,动手时招式凶猛但无声无息,绝不会向跑江湖卖艺的人一样嘴里呼呼喝喝。而吴竹春和侍女们也都一样,就见一群人影来回翻腾,偶有兵刃碰撞和桌椅被打碎的声音而已。
那护卫是拼命的架势,吴竹春一个人有些吃力,很快几个侍女同时围了上去。而皇帝拽着康保挡在身前,脸色十分难看。余下两个侍女围着他们,他们没机会走脱。
如瑾回到了房门口。见皇帝有往方才做过的椅子上蹭的苗头,立刻道:“别让他动。捆了!”
她在宫里住过几年,深知许多看似平常的地方其实暗藏玄机。皇帝最是多疑心细,到处安上保命的机括也未可知。这房里既然有带暗道的书架和带机关的门,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侍女们立刻从腰间抽了暗藏的绳子,转眼间放倒了康保。
皇帝竟然还会拳脚,见人来捆,突然发难动起手来。如瑾不由意外。她前世在宫中那么久,也有得宠之时,可皇帝从来没露过这个本事,她是一点儿不知道的。这人果然城府极深。
只可惜……皇帝一个人怎么敌得过两个王府侍女,那都是她特意挑着带出来的好手。
“皇上!”招架吴竹春等人的护卫终于开了口,眼睁睁看着皇帝被捆翻而无力支援。猛然,他拼着挨了吴竹春两脚,腾手从腰带里掏了一个东西出来,飞快扔出去。
那栗子似的东西破窗而出,落在院子里发出巨大声响,堪比京营的火炮。
如瑾暗道糟糕。这显然是御前护卫报讯的东西,如此巨响,满宫里都要听到了!她只带了十几个人,若是宫中护卫全都赶过来……
被捆了四肢的皇帝倒在地上冷笑。
“就是立刻杀了朕,你也走不出这里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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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4 父子相见()
“若真走不出去,我就先杀了垫底的,拖上你陪葬。”
如瑾毫不含糊,扬眉对上皇帝看似镇定自若实则仓皇难掩的脸。
危急关头她虽则紧张,但更多是感受到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唯一后悔的就是多次起了习武的心而没能付诸行动,不然这样的场合亲自上前砍几刀,那才叫解恨。
像今日这样的事,她曾经不知憧憬了多少回,或者说,不知压抑了憧憬多少回。
往日她和那人总是距离太远,远得她连一丁点儿想法都不敢有。就算是当年饮下毒酒,恨不得直冲御前报仇的那一刻,理智也告诉她那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所以此时此刻更像是梦。
她的一时念起,竟真得做成了这想都不敢想的大逆之事。一身龙袍的九五至尊就在脚下匍匐,而她,是可以瞬间决定其生死的人。不过后续如何发展,这一刻,她可以掌控局面。
“主子,要转移别处么?!”吴竹春一刀捅进御前侍卫的胸膛。
此人之前已挨了重重两脚,脏腑都被踢坏了,不过勉力支撑而已,多人围攻之下终于招架不住,在吴竹春下手之后又身中数刀,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
吴竹春连眼都没眨,上前割掉了他的脑袋,动作利落得堪比当年崔吉在如瑾眼前玩的那一手——为了防止敌人死灰复燃酿成大祸,杀人要割头,这是她们训练时听教头们反复强调过的,已然成了习惯。
身首异处的御前护卫让皇帝和康保都惊得不轻,尤其是康保,当场惨叫一声,仿佛那刀割在了他的脖子上似的。皇帝若在平日兴许还能保持镇定,但他中毒之后身体一直虚弱未愈,体弱的状态很是影响心境,在这种时候,额头就冒了冷汗出来。
“放了朕俯首认罪,朕念你初犯,又怀有皇家血脉,可免你一死。”
如瑾先回答吴竹春的话:“就在这里据守,别处情况不明,轻易换地方恐怕不好控制。总之皇上在这里,便是他们听了报讯赶来,也不敢轻举妄动。”
然后才笑话皇帝:“哄三岁小孩子呢?放了你,你自然可以免我一死,但你会灭了我的家族吧?还有今日这些动手的人,你会放过谁?纵虎归山的蠢事我才不做,横竖你今日莫想活命,有什么遗言赶紧说。要是你肯写个旨意传位我家王爷,我可以酌情让你死得痛快些。”
弑君这种事,要么想都别想,要么,一做到底。任何意念动摇或心慈手软都会后患无穷,如瑾对这个道理再清楚不过了。
皇帝面色非常难看,要活吞了谁似的,加上他本就苍白无血色,此时模样实在不忍观瞻。如瑾让吴竹春又捆了一层绳子上去,免得他搞小动作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