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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克劳德瞅见这幕啧了一声，意味颇为深刻。
圣恩医院地下的停尸房中，三十七具焦枯的尸体全员蒙着白布，大多都被抬进了冷藏柜中。在一个独立的房间中，一名光头的中年男子身着白大褂，与他胖乎乎、圆滚滚的同事吉姆一起，正面对着一具。
这就是当索兰和雪莉看到的情况。
“您好，请问是CDC的古德温泽教授吗？”
古德温泽见是警察来了，一愣神便猜到情况：“没错，这位是我同事吉姆，你们是为楼上住院的罗斯警官来的吗？”
“索兰…亚当斯，西雅图警探，搭档雪莉。直接原因，是的。”
索兰首先看向担架上的尸体，雪莉则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烧焦致死者仍会保持着临终时的姿态，往往惨不可言，亏得这起事件涉及的是昏迷患者，倒为所有人都免去了一份二次伤害。
“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古德温泽摇头叹息：“警官，不瞒你说，我这辈子见过的死人很多，光是上次索马里流感爆发时，我就亲眼目睹了一整个营地的人全部病亡。但这一次真的不一样，他们都是病人啊，就这么被活活烧死了……”
吉姆在一旁感同身受，抽涕着擦了擦红鼻头。
“是啊，百年难遇的山林火灾，昨晚这场事故，肯定要被载入史册了。”索兰摸了摸鼻子：“我一共有两个问题需要请教，请问当里昂…罗斯走进营地后，直到他昏迷晕倒为止，有没有说过自己的伤是怎么来的？”
古德温泽与吉姆对视一眼，索兰牢牢盯着这一幕。
“他的确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吉姆犹豫地说道：“我们也问过他怎么受伤的，但罗斯警官一直没回答，我们也只是医生，所以就没多问。当时伤口看着也不是很严重，我们在给他简单包扎后，就准备开点消炎药。”
“然后爆炸就突然发生了。不幸中的大幸，我们只是被冲击波击倒，最多就是点磕磕碰碰，和简单的脑震荡。在那之后……也就没工夫搭理他了，但现在想起来，果然还是……”
“然后再过大约半小时，我就跟着小子凑一起了。”索兰接下了话茬：“他当时也的确是副忧郁青年的样子，简直跟我女友的弟弟似的，不过像你说得那样，我当时哪有功夫理会他的心理状态？”
女友的弟弟，当索兰从嘴里迸出这个词时，雪莉突然感到心脏停止了跳动。很不爽的感觉，但她偏偏又不能说些什么，事实上也没什么可说的。她下意识看了索兰一眼，然后迅速转开了视线。心里的确有点不舒服，这不应该，这不应该，赶紧恢复过来……
“好吧，我们倒霉的里昂，看来这起袭警案只能全交给他自己处理了。”
索兰咋舌不已，昨天从早到晚，从清晨到第二日黎明，屁事竟全都凑到一起了。露营者昏迷，CDC横加插手，制造火灾掩盖现场，与傀儡师过招，凑热闹的新人警员被莫名袭击……他真想朝着太阳狠狠射上一炮，他和妮娜和艾莉亚，大家真是被折腾了整整24个小时！
“虽然这句话说着很不人道，但请容我再问一嘴，你们还能从这些尸体上检查出什么吗？”这是另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患者昏迷的原因，我就不强人所难了，火灾的原因呢？”
患者昏迷的原因。
古德温泽向吉姆看去一眼。
索兰见状，立刻看向那个胖研究员，他还真知道些什么了？
但吉姆却让他失望了：“如果我是个化学家，估计这会儿早就举出一百种可能了，火灾的原因，谁知道它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还在等专家的答案呢！”
一次不了了之的接触。索兰向从CDC两人处得到些线索，但他们却声称一无所知；古德温泽又何尝不想弄清火灾的原因，但这绝非索兰能给出的答案。两百人的死亡和同事的遇袭昏迷，没有谁是容易的，索兰一路返回医院一层，口中不停叹息着。
“媒体也该热闹了吧。”
雪莉体贴地拍了拍索兰的后背，用的力气还不小：“我今早没来得及看新闻，就接到约翰娜的电话赶来了，爸爸也走得手忙脚乱。你看报纸了吗？现在街面上应该已经卖疯了吧，或者网站浏览？”
“嗯，你倒是提醒我了。”
索兰心情略好，在一楼大厅中找个人数较少的角落，掏出手机，点开了《西雅图日报》的电子APP。
“纸媒衰落的年代，纯粹靠报亭销售可不够，就连纽约的《星球日报》都……诶，找到了。”
热闻版面的首页，就是一行主题再分明不过的加黑句子，“奥林匹克”和“火灾”及阿拉伯数字的死亡人数，每一个都显得那么的触目惊心。不过索兰在意的可不是导语的内容，他直接把屏幕划到了文章作者那一栏上。
雪莉就站在旁边，看似不动神色，但细腻的肌肤已然紧绷了起来。
照片和姓名一目了然，一名棕黑长直秀发的橄榄肤色女大学生，瓜子脸蛋，秀气知性，那就是亚当斯警官的女朋友吗？
雪莉下意识拿起自己的肤色和头发做起比较，原来他喜欢的是这类女生？
一股莫名其妙的，很不该有的心酸感觉涌上心头，雪莉使劲磨了磨牙齿。
不管到底对不对劲，她就是不喜欢这个女人！
第五十九章、妮娜的职场……追求者？（）
太阳光几乎垂直照射大地，但西雅图日报的编辑部里仍一片忙碌，没人将心思放在吃饭上。事实上，现在所有人都是马力全开的状态，电话从半夜响到清晨，从早高峰响到午饭点，来电者从西雅图各地、华盛顿全州，乃至是整个国家涌来，实在叫人目不暇接。
“妮娜，你干得真是太漂亮了。”
主编室中，约瑟夫…邓肯赞不绝口，两撇胡子都在跟着颤动：“看看这点击量，咱们报社这半年来的电子刊里，都从没有过这么高点击量的文章，你甚至超越了梅琳达！而且上帝啊，两千词的内容，还有这么多的配图！”
“您真让我感到惶恐，邓肯先生。”
妮娜…葛雷莱茵亭亭玉立在办公桌前，牛仔长裤和短款束腰夹克的打扮，令她的双腿显得格外修长。加之她本身纤细的身材，和一头笔直长发搭配，很能给矮个子男人带来心理压迫感。
“其实我当时就是正好在现场罢了，一边盯着实时情报一边撰写文章，每个人都能做出这份成绩。”
“你太谦虚了，妮娜，真的太谦虚了。”邓肯主编摆了摆手，扣死ipad道：“不是每篇新闻都适合这种长度，即使是深度报道也是这样。你的这篇文章其实已经很长了，但关键就在于，你这种步步深入的写法，让它不要说是两千词了，就算是四千，也能让读者一口气读完还意犹未尽，这是最重要的！”
“抓住重点，细节描写，完整叙事……就是这样吧。”妮娜很谦虚地在小腹前搭着手，双唇紧闭并抿着一道笑容：“主要还是因为幸运，正好男朋友也在现场，所以马上一通电话把我喊了过去。否则的话，我连亲临现场的机会都不能有，别说这些词了，恐怕也就能拟个标题吧。”
主编室面向外部的墙壁是玻璃窗，谁都能看到里面的情况，妮娜当然也注意到，很多人终于都准备吃午饭去了。这可真的折磨人，她凌晨五点时呕吐，然后草草叼着片土司就冲到报社来了，到现在甚至还滴水未粘，更别提塞些其他吃食了。
赶紧絮叨完吧，妮娜保持着笑容心里想到，絮叨完了我得去吃饭啊。
“男朋友啊，这份情报来源可有点出乎意料，看得出，他的确很在乎你。”可惜邓肯却只盯着自己要说的话，完全没注意到妮娜平坦的小腹中，已经快冒出咕噜声了。
“不过事发时好像是前半夜吧，他那个时候在现场？他是消防员吗？还是……啊，贝尔森先生！”
“叫我安德森就好，约瑟夫，说过多少次了。”
一个儒雅英俊的男子忽然走进主编室，年近三十，身着高档西装，气质卓尔不凡。
但看到屋内还有另一个人，他马上转移了注意力。
“哦天啊，西雅图日报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位漂亮的女记者？你好小姐，我叫安德森…贝尔森，请问你是？”
“呃……妮娜…葛雷莱茵。”面对忽如其来的搭讪者，妮娜有些发愣，但知道该立刻伸出手来：“安德森…贝尔森先生？您的这个贝尔森，可是自《西雅图日报》创办以来，始终独家控股的那个贝尔森家族！？”
安德森自然地握上妮娜的手掌，儒雅地看着她，笑道：“惭愧，鄙人正是目前报社的股东之一。葛雷莱茵小姐是吧，我记得今早好像刚刚看过这个名字，而且你的这张脸……”
“嗯吭，贝尔森先生，咱们今天电子版的头条文章，就是葛雷莱茵小姐写的。”邓肯主编插嘴了，他只一扫过安德森和妮娜，便心中有数：“她昨夜正好在那起火灾的现场，当时就把文章写出来了，两千词的篇幅，主题明确，结构分明，非常引人入胜！”
“啊……我想起来了！”
安德森…贝尔森恍然大悟，语调高昂了起来：“真是惭愧，葛雷莱茵小姐，我今天早餐时还浏览过这篇文章来着。太惭愧了，我竟然转眼间就把作者的名字忘了！真是太惭愧了，葛雷莱茵……”
“没事的，小事一桩，贝尔森先生。”
妮娜陪着笑，并深吸了一口气：“不过您看，咱们这场握手……”
直到此刻，安德森主动伸出后，还在握着她的手，现在还正一边说着惭愧，一边双手都搭了上来。到这一步已经绝对足够了，妮娜心里甚至在默默吐槽，难道他还打算再来个吻手礼以谢罪吗？
“哦，不好意思，是我失态了。”
安德森满怀歉意，迅速抽回了手，转而把焦点挪到邓肯主编上了：“约瑟夫，现在已经是吃饭时间了，怎么报社还忙成这个样子？”
“当然还是因为昨晚的事了。”邓肯主编有问即答：“一方面是事件本身，妮娜的文章更引发了很强烈的反响，我们光是接电话就接到手软了。你看现在屋里人多，估计等晚六点也会是同样的情况，今天大家都别想按时吃饭了。”
“这样啊……”
安德森就这样沉思了起来，站在原地，片刻就是十几秒钟。
妮娜还不能离去，不过她清楚地注意到，这位股东自来了主编室后，就始终没有聊过他此行的目的。先是绕着自己寒暄了半天，就转到吃饭的话题上并沉默了起来，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
她背手持着电话，编辑着消息。
“葛雷莱茵……我可以叫你妮娜吗？你是……大学生？”
消息发送完毕，妮娜唇部保持着完美的弧度，皮笑肉不笑道：“今年大三，在华盛顿大学念书，英国文学专业，目前来到报社兼职。”
“这样啊，看来你对自己的职业规划已经很明确了，不如我们……”
安德森的声音被突然打断了，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妮娜表面上仍旧温文尔雅着，然后在心里，呀呼地攥了一下拳头。
“啊，不好意思，贝尔森先生，朋友来电话了。”妮娜变魔术般地抄出手机，朝安德森微微一笑：“很荣幸见到你，不过我现在真的要忙了，非常抱歉，告辞了！”
说完，她便风一般地走出了主编室。手机当然已被接通，她没有离开主编室太远，便朗声聊了起来。
“啊，索索，你怎么突然来电了？”
“什么？你中六合彩了！？开玩笑！”
“必须庆祝，必须庆祝啊，你等着，我现在刚好也到午休时间了……今天兼职到此为止了，要庆祝，要庆祝！”
“大家听到没有，我的好朋友中彩票了！”
最后一声是喊给全编辑部的，不过没等着其他人前来跟着庆贺，妮娜便飞快地拎着手包，跑出了办公室。难得今日西雅图阳光灿烂，现在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但比起阳光加州，果然这点紫外线还是不被人看在眼里的。
安德森…贝尔森已经走出了主编室，他直接望着妮娜消失的方向，轻声咋了下舌。
“有意思，六合彩吗，我怎么都不知道？”
他随即笑了起来。
“果然有点挑战性。”
第六十章、布置任务，老爹亲手牵线搭桥（）
“根据我们目前的信息源，我强烈感觉，前天晚上在奥林匹克刚发生的那起大火，应该和最近这几期凶杀案有关系。”
西雅图警局，刚刚成立的专案组办公室中，克劳德作为领导，向所有人发表着看法。
在座者共有八人，分别涵盖了痕迹鉴定科专家、凶杀组专业警探等人，并与地下室的法医办公室打出了招呼。索兰就坐在一个不起眼的圆凳上，旁边的雪莉亦坐在张圆凳上，多少有些紧张，双脚踏在凳腿上。
“我的猜想是这样的。根据消防部门的最新情报，前晚的两起火灾都是人为纵火所致，就差找到直接的可燃物了。想想看，什么人会跑到那里纵火，烧死一群无辜的病患？当然这是第一起火灾的情况，我要说的是第二起。”
索兰默默旁听着克劳德的发言。
现在的时间是周日下午，妮娜的报道已经在《西雅图日报》的电子版上刊登了出来，详细报道了火灾现场的详情，短短一个上午就吸引了极高的点击量。专案组成员不是白痴，自然也将它归为了来源情报。
就在开会前，专案组已将许多情报统计到了一起，究竟会得出怎样的结论，真的很让人期待。
“我们调查了第二起火灾死者的身份。一共四十三人，身份涵盖了普通企业白领、中学教师、电脑程序员，看上去只是群普通的集体露营者……但关键在这儿。”
克劳德把一叠调查资料甩到桌面上：“他们全都不是华盛顿州的人。没错，伙计们，他们有加州人，有德克萨斯人，甚至还有四个偷渡过来的老墨！上帝他老祖宗的，这都叫什么事，你们自己好好看看吧！”
资料被分发给全员八名警察们，每人都能立刻分到五张资料。一时间，房间里只有哗哗的翻动职业声，和交换资料时的少许噪音。越是仔细浏览，每个人的表情便愈发凝重，因为它们绘制出了一条非常明显的图案。
“中美洲，墨西哥，下加利福尼亚地区，加州、亚利桑那、德克萨斯；偷渡者、普通白领和快递小哥，这样一群人忽然都聚到西雅图，聚集到奥林匹克山脚下，在一起大火后被另一起烧死……”
痕迹鉴定科的专家呢喃着，代表了所有人的心声：“我甚至可以怀疑，第一起火灾就是他们干的，然后这群怪胎又选择了自焚……如果想草草结案的话。你们都听说过蓝鲸游戏吧，哼，也许要不了几天，NSA就该对全世界做大清洗了！”
现场传来阵阵叹息声，索兰说道：“网络视频传播可不是咱们能阻止的，说些有用的吧，克劳德，你认为这两起火灾和咱们要处理的凶杀案们，背后都是同一个凶手？”
“完全有这种可能，不是吗？”
克劳德大手一挥道：“索兰，咱们西雅图可不是你当初呆着的高谭市，要是在那儿的话，的确每一套系列案背后都有一个挨千刀的家伙，抓不完地抓。但咱西雅图的话，过来一个变态杀手还不够吗？全世界也只有一个高谭啊！”
众人难得响起一片轻声哄笑，雪莉抿嘴微笑着，偏头看向索兰。但看这青年就坐在自己身边，单臂搭在张桌子上，微斜着身子，一副颇为玩世不恭的样子，但关键时刻又很能靠得住……雪莉轻咳了一声，赶紧把头转了回来。
“所以，我们可以试着布下一张大网。”索兰开口道：“把火灾当天的登山客都排查出来，甚至包括那家自由鸟公司员工露营前夜，都有什么人也进山露营，都调查出来。有必要的话，这家公司的竞争对手也得查，变态杀手也有被雇佣的可能，相信我，各位，经验之谈。”
另一名警探长吹口哨，他是个肚子发福的爱尔兰裔。
“那我们的人手可有点紧张啊。”他挑着嗓子道：“排查露营者，排查公司竞争对手，第二起火灾死者的追踪调查……对了，克劳德，那家公司的人都是生病昏迷了吧，医院那里有什么情报没？”
索兰无言地眨了眨眼睛。
“都烧焦了……”克劳德呲牙咧嘴着，拎起马克杯一口闷了咖啡：“而且不是医院，要找也得是找疾控中心，我还没问到他们，但已经收到些联系方式了。我家那个新搭档小里昂，当时在那儿混了一整天，我从他手机里搜到一个教授的名字，竟叫啥好天气……”
“古德温泽教授，我隐约听过这个名字。”索兰又插嘴了，他微皱眉头，颔首沉思道：“疾控中心里对病毒最有研究的专家之一，前几年经常在非洲混迹，寨卡危机爆发时，又在南美洲一带活动，是个经验老到的家伙。”
“嚯……亚当斯，厉害啊。”那爱尔兰裔警探，约翰…布朗惊讶道：“连CDC的人都这么熟？你哪来的渠道？卫生部长是你前女友的老妈吗？”
在座的男性们又哄笑起来，雪莉则翻了个白眼，啐了一口。
“不不不，和CDC不熟，只是咱胡佛局长的小孙女儿，我的前前前女友，现在还跟我藕断丝连着罢了。”现场气氛一起，索兰也乐得嘴贫了起来。克劳德本来也想大笑，但目光忽然扫到自家女儿，发现她正板着张小脸，似乎有些不开心了。
“够了，臭小子，玩笑到此为止！”他当即大眼珠子一瞪，喝道：“还胡佛局长呢，你咋不说整个FBI都是你家开的？行了行了，现在分配任务，伙计们，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领导发怒，说笑自然暂停，只是索兰倒真有些纳闷，克劳德这老小子，突然间耍什么威风？
“约翰，你负责追踪调查第二起火灾的死者身份，查清他们为什么不在自己家呆着，全都跑到咱们华盛顿州自焚来了！”
“奥克斯，布兰德，你们把火灾当天和前天，所有到奥林匹克那儿玩的游客名单，全都给搂出来，老子就不信没有啥可查的！”
“然后你小子！”他朝索兰瞪去：“你是新来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