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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乌云满天,不见星月。他飘身到了一堵高墙外,屏息听了听,旋即耸身跃入。未料落脚
之处,竟是个花园,影影绰绰,只见四面楼台亭榭着实不少,此外如青松翠柏,假山幻障,
更是密密层层,迷离心目。
他耳力极佳,知十数丈内无人潜伏,纵身向西飘来。正行间,忽闻远处脚步声响,有数人向
这面走近。片时看清面目,原是几名锦衣男子,心中又笑:〃哪会这么巧?分明前来接引!〃
突然现了身形,袍袖挥动。那几人尚未看清人影,便觉眉心一痛,宛似利电入脑,五人同时
倒地,气闭无声。一人正欲大叫,胸口已被拿住,任九重虽是虚抓,这人脖颈登时软了,手
足似面条般垂落,惟喉间发出异响。
任九重略放宽松,低喝道:〃告诉我天牢在哪儿!〃那人已无法开口,只眼珠向左转动。任
九重会意,提之向北纵来。片时出了花园,那人又向西望。任九重依其所示,也不怕有人拦
路,转转折折,直掠过数重院落。停步看时,周遭楼阁峥嵘,曲径迷宛,已不知身在何所。
那人仿佛与鬼魅同行,尿都吓了出来,眼见他露出疑情,忙望向不远处一座铁门。
任九重细看四周地势,随将那人弃在草间,大步来到门前。他心知猛兽俱在其内,不觉猛志
激荡,推门直入。孰料那门十分厚重,方一推开,一股腥臭之气已扑面而来。任九重见其内
微光闪亮,遂留心护住要害,直闯了进来。
却见过道上全是血迹,下脚一片湿滑,独不见看守之人。行且未深,猛见两侧囚牢之内,统
是奄奄待毙的男子,或皮脱肉烂,或折胫断股,尽被长枷所固,竟无一人神志稍醒。任九重
虽有虎胆,亦觉毛发森耸,转生无穷之恨,快步向里面寻来。
忽听得咔地一响,其声大是古怪。任九重急看时,但见左侧牢房之内,一男子蜷缩如球,早
已毙命,颈上却套了两副铁枷,原来已把脊梁生生压断。任九重怒火登燃,只一脚踹碎木栅,
跟着插刀在背,进来两手较力,猛将两副铁枷拉开。那男子重负一卸,周身噼啪作响,可怜
全身骨胳早被压断。任九重将他平放在地,出了牢房,又向深处寻觅。
方走出十余丈,心头忽地一颤,转而目瞪身僵!只见数步之外,一间极大的牢房内,一人竟
被铁索吊在空中,手足俱被割断,却还连些皮肉,鲜血正缓缓滴落。任九重大叫一声,猛然
撞开木栅,奔了进来。身当此时,大豪杰方寸也乱,不由悲呼道:〃伯生,你怎么了!〃那
人难辨生死,一动不动。任九重这才想起出刀,一跃削断铁索,将他揽在怀中。细看之下,
只见其人面色惨白,全然不似活物,一时心如刀搅,禁不住热泪迸流。
忽然间想到:〃他等苦害伯生,只为激我神狂,我岂能自乱方寸?〃还刀入鞘,出掌按在其
胸,暗施手段。直过了半晌,方见那人口内有些气息。任九重不敢停手,急声道:〃伯生,
你醒醒!〃那人口中连吐血沫,继而咳嗽起来。任九重大喜,右掌虚罩其腹,二目陡射异光,
盯在他眉心。那人伤了〃阴神〃,本已不能醒转,一点〃元阳〃将失之际,突觉一道骇人的
光芒照亮了迷程,身子竟骤然离开无边的黑暗,只是眼盲难觅归路。
任九重忙将目光收回,轻声呼唤。过了片刻,那人缓缓睁开眼帘,却仍无法视物,声如蚊鸣
道:〃师。。。。。。师兄,是你来了么?〃任九重又复泪下,心知不能停留,背起他道:〃伯生,
咱们走罢。〃将索链在腰间缠了几圈,感觉那人已被缚得紧了,绝不致滑落,便要走出牢门。
那人忽道:〃把。。。。。。把我放下,他。。。。。。他们要害你!〃任九重不语,出门顺来路走回。那人
欲咬舌自尽,却连这点气力也无,伏在他身上哭道:〃气。。。。。。气脉快
断了!你莫要管我。〃任九重回头与他脸颊相贴,强笑道:〃又不听话,不怕我再打你么?〃
话犹未落,前后灯光突灭,眼内一片漆黑。只此刹那,四面已有六七股劲气逼来,也分不清
是掌风、剑气,惟觉冷厉无比,砭人肌骨。偷袭者显已算准了方位,各从极怪异的角度来袭,
一下子将闪躲之路尽数封死,黑暗之中,只闻劲气破空,直如死神猝临!
便在此刻,更不可思议之事居然发生:那六七人本是协力来攻,谁料袭近身畔,蓦觉同伙几
人力道已消,此电光石火的一刻,竟仿佛自家独对强敌,谁人能不心惊!忽听嗤地一响,跟
着似有长剑落地,随闻衣袂收束之声,六七人皆飘身远退。
却听任九重大笑道:〃这世上能刺伤我的,绝非该死之人!你们都出去等着罢!〃言罢并不
追赶,只健步跟随。
少时出了铁门,只见七人立在不远处,个个黑衣蒙面,注目向他望来。一人朗声笑道:〃早
闻魁首之名,不期已入神化之境!我等再来领教!〃言罢数条黑影齐上,两人使剑,一人竟
用了闭血镢,余者各凭肉掌,飘忽来袭。
任九重只看几人身法,精神已是一振,忽起腿高踢一人面门。这一下已然犯忌,不想那人却
躲不开,脚尖只在脸上轻轻划过,竟令其痛入骨髓,蓦然捂胸后跃,虚汗如雨。他却不知,
这一踢高妙非常,已含足之踩踏、膝之冲顶、腿之旋搓、脚之贯劈诸劲;整条腿一气贯通,
速去速回,倏乎若电劲之击,无论碰到对方何处,均与击中要害无异。
另一人自后袭来,长剑本如灵蛇飞走,猝见此状,忙暗加提防。孰料任九重最怕伤了师弟,
起足后踢,一下又蹬在他臂弯。这一脚起落无踪,犹如微风拂过,触体方觉。那人登时丢了
长剑,神色陡变。
余者正惊骇间,任九重已连出数腿,分向几人踢来。这几腿更加来去无轨,直似凭空而生。
几人虽有防备,却挡不住、躲不及、化不开这神来的一腿,除二人略被抹中,余者皆心如电
击,仿佛整个内脏都散了。
原来常人起腿必先移重心,否则无法平衡,故腿动肩必先动;那几人早盯住他肩头,原是正
法。却不料任九重技臻绝顶,周身各处均可做为重心,出腿时已与出腿前一样,哪还有迹象
可寻?
一人看出奥妙,忽欺身直入,欲施揉手之法,迫近争锋。哪知方搭其臂,忽觉对方全身透空,
自家手掌如按在虚处,竟无半点着落。要知揉手之法,原是大有讲究,彼此一问一应,高下
立判。若两者功力相当,则摸彼劲并非全空,而是若有若无,此时便需全神贯注,以洽彼意,
然后伺机摧敌。若搭手即觉对方周身皆空,则自家必已暴露于彼无疑,似此便有性命之忧。
那人大叫一声,正欲抽身而退,忽听任九重冷笑道:〃足下想走也难!〃那人浑然不知其法,
惟觉自家气血已被一物摄住,忽自耳侧直冲上来,欲掼出头顶;忽又疾落下去,仿佛堕入深
渊,自家全然无法把持,用力也罢,用意也罢,统是无济于事,而对方仍有余暇,起足踢向
另外几人。
便在这时,蓦见一人自半空飘落,长剑迅若惊虹,直刺任九重顶门。任九重一惊,骤然将手
中之人抛起,不防六股劲气突至,已然躲闪不及。这一变与天牢内如出一辙!任九重豁然醒
悟,竟尔凝身不动。
原来此刻来袭的数人,方是适才从天牢内逸去的强手;几人一出即隐,却叫另七人假冒纠缠,
吸引住任九重的心思,只待他稍一疏神,便做雷霆之击。及见任九重凝如山岳,莫不惴恐:
〃前番黑暗之中,我等犹难得手,此刻他已有备,更是徒劳了!〃念头闪过,身形皆改,刷
一下飘散如烟。
任九重心下暗赞:〃只此一退,已非等闲可比。江湖上特起之士,我竟全然不识了!〃此念
未逝,这几人又复来攻,其势之诡谲莫测,实非方才那七人可比。任九重骤感压力袭来,也
自惊诧。他背负一人,毕竟不便,加之悬念此人的生死,已无心再斗,忽跃出险阵,向东疾
奔。十几人见状,皆飞身追赶。
任九重虽负一人,犹胜狂飙,无奈有二人脚下极快,只在背后出剑、发掌,相距不过丈余,
居然甩之不掉。任九重惟恐二人伤了师弟,突然转身抓来。一人身似灵猿,缩身疾退;另一
人却头颅被抓,顶门欲裂。任九重无意伤人,说道:〃莫再追了!十年之后,你足可有成。〃
松开手来,又向前疾奔。
谁料这伙人仍追赶不放,似故意与之纠缠。任九重走走停停,又将两名男子拿住,眼见余者
相继奔来,忽现怒色道:〃我本无意杀人。尔等果欲自献,便可速来!〃一言甫出,却见二
男子在其手中,遽然收缩成团,随如流弹飞出,势极惊人!众人一见,都不敢太过靠近。任
九重得便,疾似风卷,少时奔出衙来。
奈何附骨之蛆,一时难去,后面黑影晃动,又已跟来。任九重奔行之际,偶触及师弟手背,
已觉冰凉僵硬,这时回探他鼻息,猛觉其人气息早断,心底一阵狂悲。
众人围将过来,正要动手,忽听任九重仰面大叫道:〃老天,伯生一辈子老实忠厚,那是人
中何等贵重的品性!你为何任他受虐遭凌,还要叫他死得如此悲惨啊!〃说话间虎目含泪,
全忘了周遭凶险。
众人都与他交过手,内心早自惊服,眼见他大失常态,居然不再偷袭。一人拱手道:〃若论
真实本领,我等与魁首相差太远,本来早该收手。但大伙都想见识一下这口刀,可说虽死无
恨。请魁首出刀罢!〃余者尽向任九重望来,表情极是古怪,似要在他脸上察出些异样才罢。
任九重收泪不住道:〃我心中悲狂,只因人命太过危浅,一忽间最亲的人就走了!你们都要
自珍,快去罢!〃众人面面相觑,均露狐疑之情,好似十分不解,又似乎大为惶恐。
正这时,突见东南两面奔来四五伙人,足足有百人之多,眨眼间围了过来。那十几人见来者
非友,都欲破围奔逃。不期来人中好手极多,两下方一交手,那十几人立时不敌,顷刻间俱
被拿获。
只见一人大步走来,竟是明尊盛冲基到了;另有一人伴在他身旁,身材消瘦之极,相貌更是
奇异,仿佛刚从坟墓中挖出的一般。盛冲基一到近前,便细细打量任九重道:〃没出甚么事
罢?〃任九重悲心难遏,解开索链,将那人放在地上,两手掰了几下,已将他腕上的铁铐弄
碎。众人见精钢打的铐子,在他手中直如泥块、腐木,皆瞠目叹奇。
任九重抚摸那人脸颊,似爱抚熟睡中的婴儿,泪飞声咽道:〃傻兄弟,你还是为我死了。你
可知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那。。。。。。那人竟杀了个小孩子,直叫我含血喷天了!〃
说时心神激荡,突然喷出一口血来,殷红灿烂,都溅在那人脸上。众人大惊,只恐他悲伤过
度,忙将他搀起。
盛冲基知他兄弟情分最好,忙道:〃魁首,我给你引见个朋友。这位是莲教的曲圣王,我两
家已合在一处了。若论本教与白莲子的渊缘,盛某还要算他属下呐!〃任九重这时才见那瘦
削男子站在一旁,强收起满腔悲愤,哑声道:〃曲圣王的大名,任某久仰了。〃
那瘦削男子慌忙施礼道:〃不敢当,这句话折去我一半的阳寿。魁首松柏之节,经霜犹茂,
曲某钦佩之至。不日我两家便要起事,南北数十万弟兄,皆翘首期盼魁首来掌舵。〃说话间,
莲教十几名护法长老,一同跪下身来。
任九重侧避不受,冲盛冲基道:〃我有事想求盛教主,不知能否帮忙?〃盛冲基道:〃魁首
只管说。〃任九重道:〃先把那十几人放了罢。〃盛冲基笑道:〃你不想看看他们的庐山真
容?〃任九重道:〃既已蒙面,便不值一看了!还有件事想要拜托:我师弟死状太惨,莫让
他家里人看到了,就在京畿附近埋了罢。大德难报,我也不说感激的话了。〃说罢蹲下身去,
热泪复涌,又向那人深情凝望。
盛冲基心头一沉,急问道:〃魁首意欲何为?〃任九重又看了那人几眼,霍然起身,望向九
城之内道:〃我该去见他了!〃大步向城墙边走去。众人见他毅然决然,脸上伏着难言的怒
气,都不敢阻拦。盛冲基欲待相劝,又觉无益,不禁顿足长叹。
那瘦削男子大急道:〃盛教主为何不拦住魁首?〃盛冲基眼望任九重身似灵燕,已跃上城墙,
目中忽地晶莹,继而淌下清泪道:〃他要不去,也就称不上是魁首了!大伙都记住今天罢:
也许这个晚上,是江湖上最黑暗的时刻了!〃众人听了,都冲那方向遥遥拜倒,泪落无声。。。。。。
神 宫
任九重登上城头,并不细望神京,下城直奔正北而来。不一刻,已到皇城附近。他伏身潜迹,
少时入了皇城。不过半炷香光景,已见紫禁城广宇接天,就在眼前。
他悄行至护城河畔,眼见一棵老树枝须四漫,已伸向河中,遂跃上树来,攀爬至顶。及见距
河对岸足有数丈,猛借一枝荡送之力,向对面飘去。待落下身来,疾纵至一处僻静的宫墙外,
复登跃而上,转瞬已到墙头。
四下看时,全然不见灯火,百殿千宫如夜兽潜伏,大露狰狞。他穿房过脊,寻觅了片刻,心
中焦躁起来:〃如此九重深宫,却到何处寻之?〃正这时,忽见北面灯似游龙,蜿蜒而来。
正惊异间,又一条灯火游龙出现,飞快赶上前面一条,两下相距丈余远,中间似一条道路,
如迎大宾,直通向深宫之内。
任九重登时领悟:〃原来他知我要来,派人接引了!〃遂不藏形,纵身跃下一座高殿,直向
前走来。
片时近了,只见数百名阉人,都提着一色的宫灯,照得身上鬼态妖形。一中年阉竖显是为头
的,眼见任九重健步而来,忙迎上前道:〃足下可是任先生?〃声如雌类,令人肌肤起栗。
任九重微微点头。那阉竖道:〃请随我来罢。〃说着向北面走去。任九重跟在其后,两旁灯
光耀目,香风习习,只觉大是恼人,忽越过那阉竖,独自向前走去。
不觉过了数重宫门,两侧灯火未绝,犹向内延伸。任九重因近处太过明亮,反看不清周遭景
象。又行了一会,只觉似来到一个极大的院落中。忽然间身后灯火悉已远去,前面只剩下四
名小阉,引着他向一座大殿走来。及至殿外,几名小阉尽如木偶般转身,仿佛没他这个人似
的,都提灯去了。
任九重也不理会,凝神看了看,便即大步入殿。只见殿内甚是宽敞,却只燃了两支长烛,显
得有些昏暗。最里面一张大床上,一人闭目仰卧,面孔模糊。
任九重细看此人,年纪已在六旬开外,面部颇为丰满,只是须发萎乱,一副沉疴难去的病态,
分明是要下世的光景了!
他一路难压悲愤,这时猝见此人,倒呆住了,半晌方道:〃陛下这是怎么了?〃那人闻得其
声,突然睁开眼来,一瞬间病态全消,竟大露雄毅之风,实令人望而生畏。二人四目凝视,
都仿佛认不得对方了,神情瞬息变幻,直非笔墨可描。
过了一会儿,那人软下身躯,又现出病容道:〃此次扫北无功,偏又在榆木川坠了马。若非
玄一等伴驾在营,吊住了一口气,朕只怕是见不到你了。〃任九重回过心神,目射寒光道:
〃陛下为何负约?〃那人凝望着他,忽叹了口气道:〃适才朕差点认不出你了!你这些年还
好么?〃任九重目光愈冷,又道:〃陛下为何负约?〃那人笑了笑,手指龙榻旁一张木椅道:
〃你坐罢。〃任九重道:〃国家自有法度。〃
那人一听,又叹了口气,目视殿顶道:〃朕一生只敬畏太祖爷,其他能让朕佩服的,不过二
三人罢了。你总要算其中一个了!朕赐你坐。〃任九重道:〃我只想请陛下回答,为何失信
负约?〃那人并无窘态,忽露伤感道:〃朕只想岁月真是可怕呀,它竟把你变成如此模样!
还记得朕当年做燕王时,你常到朕府里来。那时翩翩美少年,是何等的丰姿秀异,难怪女人
们都要对你一往情深了!〃原来此人正是靖难得国,初称太宗,嘉靖间复谥为〃成祖〃的朱
棣。
任九重听他语无边际,微露愠色道:〃我只求陛下明示,何故负约?当年陛下亲口答应:我
若乞食为丐,绝不害我亲朋。今夜伯生惨死牢狱,不知陛下做何感想?〃朱棣微微摆手道:
〃不说那些事了。这些年来,朕中宵难寐,常常想起你来。你在外衣食无着,也必时时恨朕
罢?〃任九重面沉似水。
朱棣沉想了一会,说道:〃朕倒想听听:在你眼中,朕是何如主?〃任九重不加思索道:〃雄
主。〃朱棣微露讶意道:〃何以见得呢?〃任九重郑声道:〃陛下雄韬伟略,直追太祖。当
年洪武爷虽以布衣之身,提三尺剑创下基业,然一心翦灭勋臣,无力北顾,以致蒙人又复坐
大。后建文帝登基,偏安江南,辱及骨肉,更无发皇气象。陛下迁都北来,六征蒙古,颇有
汉唐天朝之风。仅此一件,已足彪炳社稷,不逊历代雄主。〃
朱棣闻言,脸上忽露光采,竟坐起身道:〃朕虽不敢自比圣帝明王,又岂是平庸之主?实则
太祖之大明,早亡于允炆之手!朕虽非首创,然此万里江山,哪一寸不是朕亲手打下?如允
炆庸懦之性,大明数十年必亡!朕六扫北番,犹不能挫其元气,虽死遗恨了!〃说罢连声叹
息,又倒在床上。
过了许久,朱棣心绪方平,转而又现烦恼道:〃朕一生只有两大隐忧:一者蒙寇未灭,将来
必害朕子孙;二者所谓江湖之上,多凶邪之徒,都存了乱典逞志的贼心。朕死后太子懦弱,
久则必生不善。你为何不体谅朕心,帮朕去此毒瘤?〃
任九重正色道:〃江湖上亦有真侠真义,陛下岂可一概而论?〃朱棣冷笑道:〃甚么江湖?
不过二三跳梁,伪侠义之名,行险造祸罢了。你还不醒悟,后果不堪设想了!〃任九重浓眉
一轩,忽又笑道:〃陛下真是一点没变,还是当年逼我就范时的腔调。我也回复陛下:任九
重心如太岳,仍是不能转移。〃朱棣闻言大怒,想了一想,却终未发作。
二人互不相望,直过了一盏茶的光景,才听朱棣道:〃当年朕囚了你父母妻儿,却没有薄待
他们。令尊令堂故去时,也都厚葬尽仪,可惜你无法尽孝了。朕如今还是不明白:当初朕方
一得国,即邀你赶去应天,原只盼你在众多江湖人物面前,向朕屈膝献刀,借以压服诸多草
莽的邪志,也就罢了。谁想你竟说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