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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不得了,他倒持角弓,连连刺马加速,不管不顾地狂奔。
奔了一段,耳畔突然静了下来,敌骑往来搜捕时愤怒的吆喝声、密集的马蹄踏水声都似乎被甩到了远处。
他四面张望,无数芦苇遮蔽视线,吴子聪果然自去奔命,这时候不知去了哪里;转头要和王岗说话,却觉得血腥气味扑鼻,定睛一看,王岗竟已满头满脸的鲜血,口中赫然冒出一截箭簇来!
林壹大惊,慌忙将王岗放下来检视。原来方才有一支流箭自他腮后射入,崩碎了半边牙槽十余颗牙齿,又从下唇透出。王岗已说不得话,只能荷荷作响,满嘴鲜血、碎肉和掉落的牙齿随之往外流淌,惨状令人不敢直视。
林壹连忙把箭杆砍断,从两段抽出,又撕下袍服的衬里,将王岗半个脑袋都包扎起来。
“狗日的。适才射死的估计是贼寇中的首领,所以惹得他们暴怒。你怎么样?还能乘马么?”
王岗用力点头。
“那就走。”林壹扶着王岗上马,策骑疾行。
返程依旧用了大半个时辰,途中又数次与贼寇们的斥候小队遭遇,林壹、王岗二人身上都多了伤口。待到与幽州军的警戒人马汇合时,两人几乎摇摇欲坠,骑乘的马匹也口吐白沫,随时将要瘫倒在地。
将士们慌忙将他二人扶下马,找了块干燥的地面让他们休息,又拿了干粮和装在皮袋里的清水,让二人略微补充体力……这是极好的待遇了,除了少数军官外,绝大部分士卒都是将头巾浸泡入池沼里,绞出水来直接饮用的。
稍事休息后,林壹被接到麦泽明面前。他连忙禀报:“贼寇数量两万两千余,骑卒近千,距离此地不足二十里。飞豹王弥亲自领军。”
“……好。”
顿了顿,林壹满怀期待地问道:“将军可曾见着子聪?”
“不曾。”麦泽明摇了摇头,自顾凝神想着什么:“辛苦了,去吧。”
林壹心头黯然,知道吴子聪怕是凶多吉少,刚要退下,忽又听得麦泽明低声道“来得竟然如此之快?”
他连忙止步。
麦泽明却向他摆了摆手:“无事,你且歇息,一会儿就有恶战了。”
自有熟悉的同僚引路,领着林壹在连绵的湿地丛林里绕了七八个弯,来到麦泽明的中军本队布置的一处高坡上。
在这种环境中作战,军马几乎无用,林壹便唤辅兵将战马牵走,又脱下沾满泥浆的骑士服色,换了件适合步战的轻便皮铠,再将弓矢和環首刀等物一一擦拭整理。
哗哗的涉水声在身后不远处响起,林壹转身张望,只见王岗正抱着捆粗劣的木枪沿路发放。脸上的包扎已经松脱了,他也懒得再去收拾。占据半边面颊的伤口上,白森森的下颌骨和黑红的血痂直接暴露在外,十分可怖。来到林壹身边时,木枪差不多发完了,于是王岗站定脚步,将剩余的几支倒扎在自己身边。两人并不说话,略颔首示意之后,便静默着等待敌军抵达。
等待的时间似乎很长,又似乎转瞬即逝。当空气中传来特有的肃杀气息时,战斗就要开始了。
天色依旧阴沉,但雾霭已然散去。站在高坡上眺望,可以见到一队队的贼寇出现在地平线上,不紧不慢地汇聚、蔓延,渐渐清晰;那行进队列就如一座黑色的巨蟒,庞大的身躯遮蔽了东方的天空,也遮蔽了天空中本该到来的光明。
有人嘿嘿冷笑几声。
主将并无军令颁下,幽州将士们持弓按刀,凝立不动。
贼寇的大军沿着道路不断延伸,蜿蜒向前,由于紧密的队列填塞了道路与沼泽之间的所有空间,行进过程中难免有些迟滞。
林壹喃喃道:“到时候了。”
话音未落,数百支从两旁的芦苇荡中飞出,在天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箭矢落处,惊怒交集的吼声随之响起。
世世代代在边陲与诸胡对抗的幽州男儿,其军事素质果然出众。总数不过千人的幽州军里,能够挽弓射箭的不下五百人。这五百人中的大部都参与了第一波的奇袭,给贼寇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最初的慌乱过后,贼寇们的反击极其迅猛,数量更多的箭矢从队列中被还射出来。它们是如此的密集,以至于在空中就互相碰撞,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箭雨随即扫入幽州将士藏身的芦苇荡,像狂风卷过一样,打得大片的芦苇丛此起彼伏。箭簇所经之处,将脆弱的苇杆一一切断,使得幽州军的弓箭手全都匍匐在污泥中,不敢稍动。
借着这个空隙,大队步骑冲进了沼泽之中。顿时水花与血花齐溅,乱泥与乱刀纷飞,无数人喊马嘶,搅作一团。
幽州军的弓箭手们不能抵挡贼寇的冲击,刚一接触,他们就依靠复杂的地形四散而逃。贼寇们追亡逐北,无意中越来越分散。
这时候,林壹与同伴们高声喊杀,一起踏步向前。
第478章 争锋(五)()
数月前,中原贼寇攻陷许昌,焚毁宮室城郭,将汉魏两代以来积蓄的珍宝、物资洗劫一空。贼寇多马,原本就往来飘忽迅捷,将许昌武库中超过十万件的甲胄器械掌控在手中之后,更是如虎添翼,极大地增强了战斗力。
此际冲入沼泽驱逐晋军弓手的骑士,便是这一类装备优良的贼军精锐。他们绝大部分都身披铁铠,有的使用长达丈六的精铁长槊,有的挥舞着自己惯用的各种重兵器,数百上千骑奔走的声响汇聚如绵延不断的滚雷,其威势震撼大地。他们尚在数百步外,却连林壹眼前的水面都为之震颤不已。
幽州军的弓箭手们,在敌骑的冲击之下一触即溃,狂奔乱走。于是贼寇们到处追赶,看似庞大队列投入浩瀚的芦苇荡中,星星点点地看不清了。
林壹向前百余步,在一处芦苇丛后伏下身子,取弓箭在手;王岗等几名士卒有样学样,也潜藏在左近。
刚安排妥当,前方溪水哗哗作响,两骑横冲直撞而来。林壹等人张弓搭箭,从数个方向不断射击,顿时将之射死了。然而顷刻之后,敌骑大举赶到,敌我交织混杂,四面八方杀声震耳。
林壹等人只得持长枪格斗,且战且退。
一名铁甲骑士从侧面突击,林壹箭步挺枪去刺,正中骑士前胸。不料那骑士所披甲胄极其厚重,两厢撞击之下,竟然将林壹手中长枪崩成两段,直飞上半空中。
林壹踉跄倒地,想要以手撑地站起,却觉左侧肩膀撕裂般剧痛,再度摔倒。
那骑士先已被冲击力撞下马来,重重地摔在泥地里。这时候,他晃晃悠悠地起身,拔出腰刀往林壹迫近。不想王岗绕到了他身后猛扑上去,用短刀从铠甲和头盔间的缝隙刺入,割断了他的后颈。
这里的激斗引起了稍远处敌骑的注意,又一骑呼喝着奔来。
林壹见势不妙,单手抓起杆长枪向来骑的战马捅去。敌骑连忙勒马躲避,又趁着座下马匹与林壹错身而过时,反手挥动掌中環首刀下劈。林壹在泥水中挣扎乱滚,躲过刀锋。那骑士高声怒骂,拨马回来追砍。
一名晋军士卒眼看林壹狼狈,斜刺里冲来相助,还未接近时,不知哪里飞来一箭,正中眉心。那士卒仰面立毙。
林壹顾不得他人,直往土泞草深处躲避。那骑士纵马追赶,忽然马蹄陷入泥塘中,进退不得,眼前又被横生的芦苇遮蔽了视线。就在这时,王岗从芦苇丛中跃起,一刀砍断了马腿。
骑士翻身落马,不等他爬起,林壹飞身扑去,将他死死地摁在地上。王岗挥刀劈头盖脸地乱砍,连续十几刀下去,那骑士早就死得透了。就连长刀的刀锋都因为与坚硬的颅骨碰撞,崩出了好几个豁口;王岗收刀入鞘,因为手臂脱力,试了几次才成功。
两人相对而坐,稍作喘息,才发现对方的戎服、甲胄都已染成了红色,脸上满是血污、泥水,连面貌都难以分辨了。
作为经验丰富的战士,两人都很珍惜这剧烈战斗中的短暂宁静,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半躺半坐着恢复体力。过了一会儿,林壹道:“贼寇虽然凶悍,但在这泥沼之中作战,确不如我们灵便。之后须得将贼人引到深处,才好下手。”
王岗重重点头,两人收拾刀枪,沿着芦苇丛生处再度前进。
此时,麦泽明的中军亲兵也投入了作战。
麦泽明与亲信勇士耿洛、刘贵、麦世平等人都着轻甲步战。这数人都是能征惯战的雄武之士,更兼并肩作战多年,极有默契。他们刀矛并举,将出现在前方的敌骑一一挑落。
正战到酣处,看见一队重甲骑士沿着土堤冲杀过来。为首一人,身披漆成深黑色的铁铠,顿项护颈,铁兜鍪上绘着狰狞的猛兽图案,胯下高头大马,马身也覆盖重铠,刀枪难入。幽州军士卒远远看去,都觉难以对付,纷纷说:“这必然是能够力敌万人的悍贼!”
这队重甲骑士纵马狂奔撞击,来不及躲闪的晋军士卒都被撞飞出去;意欲抵抗者,又被为首那悍将横槊四面拍击。此人力大无穷,动作又非常敏捷。前去抵挡的将士没有谁能支撑住一合的,顷刻间死伤惨重。
“退后!退后!”麦泽明连声高呼。
幽州军本就阵列松散,听得号令,所有人便呼啦啦地退后到芦苇荡的深处去。那队重甲骑士追了几步,马蹄却陷入了泥沼之中,几乎拔不出来。一行人慌忙拨马,折返回土堤上。
幽州军士卒们趁机张弓几面射击。箭矢撞击那队骑士的身上,大部分都被弹开;有些插入铁甲的,似乎并未造成严重损伤。那队骑士只稍许退后,旋即取角弓还射,双方一时僵持住了。
“那厮是谁?”麦泽明皱眉问道。虽然贼寇的普遍作战素质远不如幽州军,但数十万众之中,难免有几个天赋异禀之人,不可小觑。
刘贵道:“应当是王弥麾下骁将高梁。此人统领重骑,擅长冲锋陷阵,向与王延齐名。”
王延便是幽州军渡河南下时前来挑战,最后被胡休斩杀的贼军猛将。听到此人的名字,麦泽明愣了愣,叹气道:“贼众我寡,战况瞬息万变,这般僵持下去恐怕不妥……可惜那胡休不在此间。”
麦世平是麦泽明的族人,素称擅射。听得主将称赞胡休,他奋然道:“待我潜至近处,一箭了结了他!”
麦泽明点头。
麦世平带着几名部下,籍着植被和水网的掩护慢慢靠近。到了百步左右仔细观察,便发现敌骑在和己方的对射中,其实还是吃亏不小。高梁的身上已插了十余箭,虽说依靠甲胄厚重未受重创,但他连番暴跳怒吼,显然已经受伤了。
动用重骑在沼泽地带与轻装步兵交手,这是兵家大忌;沼泽中复杂的地形,又限制了贼寇们以众凌寡的优势。如此一来,纵使敌将身具熊罴之勇,又有何惧?那不过是个靶子!
“贼寇就是贼寇……”麦世平微微冷笑:“这一仗,我们能赢!”
麦世平张弓搭箭,往高梁的面门射去。但高梁十分警觉,箭矢到时,他猛一低头,箭簇打在铁兜鍪上,火星四射。麦世平接连又是两箭,高梁勒马后退,于是一箭射空了,另一箭打在光滑甲胄边缘,掉落地面。
这绝对不是军中神射手的正常发挥。麦世平几乎能听到后方将士们的嗤笑声,他深吸口气,脱离芦苇丛的掩护,一面张弓瞄准,一面趟着水大步靠近。
他的举动立即引起了贼寇的注意,几支箭矢发出嗖嗖的声音,从他的发梢和身旁掠过。但麦世平毫不避让,保持着瞄准的姿势继续向前。
迫近到七八十步时,一支长箭正中麦世平的左肩,箭簇嵌入骨肉,痛彻心肺,巨大的冲力让他整个身体都向后一仰。然而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麦世平准备已久的一箭也已发出。
正在拨马逡巡的高梁突然全身一震,旋即如同被伐倒的巨木那样,仰天坠马。一支精铁箭矢深深地没入他的面门,箭杆犹自闪耀着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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