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时候既然段匹磾伸出援手,温峤便勉力谢了一句,可他原本正在攀援上行,稍一分心,脚下又自打滑。弹汗山虽在百年前被鲜卑大单于檀石槐设为王庭所在,可鲜卑人哪里有营建兴造的才能?整座弹汗山依旧是座野山,莫说是找不到半点王庭遗迹,就连道路都未经丝毫休整,路边不远就是峭壁深谷,简直是难走到了极点。这一打滑,温峤顿时站立不住,晃晃悠悠地要往下滚落。
好在段匹磾反应极快,他拉着温峤的胳臂用力上提,同时大喝道:“用力蹬!”
温峤赶紧借着向上的拉力蹬腿,总算他手脚还算灵便,猛地越过这处半人高的豁口,扑倒在地。心有余悸地向后观看,便见被自己踩落的一块圆石顺着斜坡骨碌碌地滚落。那圆石在沿途的嶙峋山石之间来回磕碰反弹,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弹跳着划出道弧线,径自落入万丈深渊中去了。
温峤瞪着那圆石掉落的方面,混不觉自己脸肌抽搐了几下。回过身来,愈发觉得疲累了,这时哪还顾得上仪态,他随便找了块顶部平坦的岩石,瘫坐下来,不停地擦着额头的汗。足足过了半晌,眼看身后的胡族酋长们几乎赶了上来,温峤才奋然起身。由于体力并未恢复,他的手脚还微微有些颤抖,但动作却十分快捷。走了几步以后,他甚至还有心自嘲地拍了拍腿,大声笑道:“哈哈,哈哈,今ri疲累,行动愈发难堪了。”
说着,他扯住段匹磾,深深作了一揖:“今ri若非兄长,便无温峤矣!”
“诗云,脊令在原,兄弟急难。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太真兄何必在意。”段匹磾笑道:“晋人以耕读为业,自来文弱,不能与我们这些化外之民相比。何况,太真兄虽然体弱,胆气却足,比田思、靳利、梁天之流强出了甚多。”
他所说的“田思、靳利、梁天之流”,便是上一次参与拓跋鲜卑祭天大典的大晋官员,算来已经是距今十一年前的事了。
匈奴势衰以后数十年,鲜卑全据匈奴故地,至檀石槐当政时势力达到极盛,领地东西万二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檀石槐以弹汗山为王庭所在,分其地为东、中、西三部,各置大帅若干人统领。拓跋鲜卑的始祖推演即为大帅之一。檀石槐、轲比能之后,鲜卑部族联盟瓦解,各路强豪彼此争斗厮杀。到如今,东部鲜卑慕容、宇文、段部三强,中部鲜卑以拓跋氏一枝独秀,而西部鲜卑中最强的秃发部亦是拓跋鲜卑的分支。
大晋立国以来,与西部鲜卑战事不断,胡烈、牵弘等名将皆战死于陇上。故而朝廷对拓跋鲜卑加意笼络,力求避免两面受敌的窘境。元康六年时,拓跋猗迤改葬其父沙漠汗及妻封氏,并召集各部于弹汗山祭祀天地。慑于猗迤之威,远近属国、仆从部落等尽数到场,聚二十万众。当时大晋朝廷也不敢怠慢,成都王司马颖遣从事中郎田思、河间王司马颙遣司马靳利、东瀛公司马腾遣主簿梁天并来会葬,又致以盟好之意。
可惜三位宗室亲王并不清楚北疆胡儿的仪礼与中朝大不相同。据说,他们派出的三位官员在攀登弹汗山时丑态百出,有行至半途涕泪交流抵死不愿再上的、也有在险道旁抱着胡儿的腰呼天抢地的。虽不知彼等亲善任务完成得如何,但拓跋鲜卑贵酋如今这般蔑视晋人,未尝没有那三人的功劳。
与那三名使者相比,温峤可算得上表现出众。虽然身体文弱,胆气毅力却丝毫不下于他人。虽说每ri登山辛苦,却硬是坚持下来,沿途丝毫都不曾耽搁。同为朝廷使者身份,这三ri里段匹磾都与温峤在一处。如果说典礼首ri,他还抱着看笑话的态度,到了这时,对温峤的韧劲也不禁有些佩服。
两人谈谈说说,脚下加紧赶路,转眼又过得小半个时辰。当红ri跃出远方云层的时候,山壑交叠的险峻路途终于到达终点,来到弹汗山的主峰之巅。
毕竟历代鲜卑大单于在此祭天,颇经过一些修缮。虽然鲜卑大联盟破灭年深月久,昔ri遗迹多已毁败,四处密生荆棘。但地面上铺着的大片石板依旧留存,无数石板互相拼接,留出一块数十丈开阔的平地。
经过辛苦攀援,来到这弹汗山绝顶,长风入怀、视野陡然开阔,无论何人都觉得心怀大畅。温峤长叹一声向北望去,苍苍莽莽的草原广漠无边无垠,向南,则隐隐可见群山之后的代郡平原。再看东西两方,两处千峰万山分别是燕山、yin山主脉,温峤极目眺望,恍惚间几乎觉得那巉岩峭壁都化作了狰狞鳞爪,整座山脉仿佛一条身躯绵延万里的巨龙,自西向东蜿蜒飞翔。
通往这处峰巅的,别无任何其它山路,唯有适才温峤辛苦攀援的一途可通。这时禄官、猗卢、诸部国人首领已然围绕篝火各自站定。温峤、段匹磾等人不敢失礼,也连忙站到自家的位置。稍过了片刻,三十六国、九十九姓酋长等人鱼贯上得山来,也不多话,各自觅得当处之地。
平地正中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篝火,这篝火可不是寻常取暖烧烤所用,而是以合抱粗的巨木搭出木架,再填充以大量易燃的柴禾、油料,足有两丈多高,一旦燃起,足可数十ri不熄。这篝火前ri里点燃,烧到此时,火焰愈发炽烈了。
篝火附近,分布有硕大无朋的皮鼓七面。十四名**上身、头戴彩绘兽面的雄壮大汉也不理会上山来的众人,只是抡起鼓槌擂鼓不休。他们每一击都用尽浑身之力,直擂得周身jing肉贲起,大滴汗水随着动作四处挥洒,而鼓声或疾或徐,与任何一种温峤熟悉的鼓乐都完全不同,而挟带着特异的节奏韵律。莫说是弹汗山之巅,就连数十里外的山脚下,也是清晰可闻。
隆隆鼓声之中,今ri参与祭天大典的所有人都已就位,数百人将平台四周尽数围拢。
就在众人就位的那一刹那,百余名身披各se猛兽毛皮、脸覆奇形可怖面具、手持刀、剑、矛、斧等利器的汉子不知从哪里狂涌现身。
他们逋一现身,便有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喷薄而出,那是这些汉子周身浸透了鲜血。也不知这些血是来自于人还是某种兽类,只觉得凝稠异常,大团血滴随着每一个动作、每一次踏步洒落,甚至扑到接近的鲜卑族人脸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这些汉子嗬嗬大呼,以混浊不明的鲜卑语齐声吼叫着什么,同时围绕着篝火急奔起来。他们手足狂舞,仿佛疯癫,奔走的方向不断变化,速度越来越快,还伴之以事前毫无征兆的僵立、跳跃、翻滚。如此高速的互相穿梭往来之中,这些人竟然从来没有丝毫的擦碰。而他人注目时刻稍久,便觉头晕目眩,恶心yu吐。
虽已是第三ri观看祭典,温峤仍旧不明白这些貌似傩者的汉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习惯于中原韶声雅乐的他更不觉得这种诡异的舞蹈有任何美感可言。于是温峤索xing低眉俯首,不去看那愈发狂乱之舞,只在心中默数。
与前两次祭典相同,约摸数到五百的时候,一声极高亢而凄厉的尖利嘶喊声响起。与此同时,自禄官以下的数百名拓跋鲜卑族人一齐拜倒在地!
段匹磾与温峤非属拓跋族人,而是前来观礼的贵客,自然无须跪拜。段匹磾也是鲜卑一脉,故而深深俯首以示敬意。温峤却偏在此时猛抬头,便见到狂舞的傩者之中,几乎就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下,一名瞑目巫女突然现身。
第十章 弹汗山(三)()
篝火散发的热量何等巨大,温峤距离它足有十余丈开外,犹自感觉热腾腾的焚风阵阵扑面。那巫女却仿佛丝毫不觉,自顾站立在篝火之旁,任凭卷动的火舌几乎随时会撩在衣上、身上,她的神情依旧安详如初。她约摸三十左右年纪,面貌清秀,长发低垂。由于她站立之处与那座篝火的距离几乎不过一臂,身着的宽大黑袍在热气吹动下飞卷飘舞。远远望去,熊熊烈焰就像是造像的背景,而黑袍下曼妙体态若隐若现,显得这名巫女犹如神女下凡。
默然站了片刻,巫女终于迈步向前。数十名傩者纷纷伏倒在地,以**的背部承托其足。而其余人则随之前行,沿途作种种神怪不可言状之像。直到她踏上篝火正西处的一处石台,众拓跋鲜卑族人才齐声呼喝站起。
拓跋鲜卑族中,往往以女子为巫者,承担各种祭祀、占卜等事。凡是参与过祭祀的女xing,都被认为是能够沟通神意的特殊之人,得到特别的尊重。每年七月的祭天大典,是拓跋鲜卑祭祀各路神灵的最重要典礼,所以绝不假手他人,而以拓跋本族中地位尊崇的女xing亲自主持。
温峤知道,眼前这黑袍覆身的女子,便是当前拓跋鲜卑族中地位及其尊崇之人:前代大单于的遗孀,如今实际掌控拓跋鲜卑中部余众的女中豪杰惟氏。
拓跋鲜卑中部大人猗迤担任大单于时,领鲜卑部众西讨,灭国数十,声威赫赫。当是时也,其妻惟氏更主掌每年的祭天大典,堪称是政出一门,权柄尽数cao之在手。可惜猗迤壮年暴亡,禄官、猗卢各自拉拢实力,曾经强盛的拓跋鲜卑中部ri渐衰败,由于猗迤三子普根、贺傉、纥那俱都年幼,故而有惟氏代为主政。惟氏身为一个妇人,并无征战四方之能,因而在禄官与猗卢两强威势之下,只能率领部众来回摇摆,谋求一时安定。
数年以来,不知多少部落因为牵扯进了东西两大部的争斗而烟消云散,唯独拓跋鲜卑中部虽然势力ri蹙,却始终保持着基本duli的姿态,期间不知经过了多少次艰难险阻,算得十分不易。当然,这也是由于她拥有巫女的身份,在拓跋鲜卑族中地位崇高,东西两强都不愿过于逼迫她。
此时惟氏踏上石台,众人一齐呼喝起身。按照前两ri的规矩,接着便是惟氏祷告天地山川星辰、历代拓跋鲜卑始祖与历年来汇入鲜卑信仰的各路神祗近千种,这个过程约摸需要整一个时辰左右。祷告完成后,傩者们奉上牺牲。前ri的牺牲是白犬三头,昨ri则是白se的驯鹿三头。待到惟氏亲自持刀将牺牲割喉杀死在石台上,再将鲜血撒入篝火,当ri的祭礼就完成了。
温峤本以为今ri也是如此,岂料这次惟氏踏上石台之后,并不祈祷,而是高举双手,向众人大声呼喝起来。
能够压服桀骜不驯的胡儿,成为拓跋鲜卑中部之主的女人自然不会是寻常柔弱女子。惟氏说话时中气十足,声音非常响亮,纵使在山风呼啸的弹汗山之巅,依然能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可惜温峤乃是祁县温氏子弟、世代冠冕高门,虽然饱读诗书,却哪里懂得鲜卑语?一时间张口结舌,连忙扯了身边的段匹磾一把,仰赖段匹磾用极低的声音断断续续为他通译。
“占据了无边草原的酋长、推演和诘汾的子孙们,我们就在祭祀天地神灵的仪式上决定部族的大事,这个风俗从数不尽的年头以前传下,直到现在还是如此,没有人敢违抗。今天,我们就在这里决定眼前的大事。”
惟氏缓缓转身,环视众人:“我的丈夫、消灭了无数敌人的大单于猗迤死去几年了。他的叔叔禄官和弟弟猗卢,都想要做拓跋鲜卑的首领,做大单于。你们有人支持禄官,有人支持猗卢,彼此争持不停,甚至有些部落互相攻打。现在天神们告诉我,族人的血流得够多了,这样的情形不能再延续下去!就在今天,我们在天地山川面前,在祖宗神灵面前,在所有拓跋部落的酋长面前,决定谁才是下一任的大单于!”
虽然早知道祭天大典将是禄官与猗卢的最终角力场所,但惟氏这般说来,依旧使得四周的拓跋族人sao动起来,嗡嗡的交头接耳声像阵风掠过。
“难道巫女的权力竟然如此巨大,能够主导下任大单于人选的择定么?却不知这位惟氏夫人会如何来决断?”温峤侧身向段匹磾,低声问道。他原不信奉什么怪力乱神之事,但这三ri的祭典上,这位被拓跋鲜卑族人认为有沟通神灵之能的巫女的确颇有几分灵异之处,以至于温峤也有些疑神疑鬼起来,一时间想得太多:“段兄,你们段部鲜卑可有类似的风俗?”
“我段部习俗近于匈奴、乌桓,与中部鲜卑多有不同,实不知这惟氏会如何行事……”段匹磾摇头道,他又嗤笑几声:“总不会是神前抽签?那也太过儿戏了。”
温峤陪着呵呵笑了几声,心中盘算不停。禄官与猗卢的争斗延续数年,猗卢虽有忠心耿耿的jing锐部下拥戴,不会轻易被禄官彻底压倒;但以大局来看终究是禄官手段老辣,大占上风,各部酋长渠帅投靠禄官者极多,以至于去年猗卢不得不潜入并州,向越石公求援。
根据温峤的了解,惟氏所统领的拓跋鲜卑中部其实也已依附于禄官的羽翼,只是保留着名义上的自主罢了。此番祭天大典确确实实便是禄官筹备已久的,是他一举慑服所有部族、名正言顺登上大单于之位的天赐良机。禄官绝不容他人扰乱这个机会,所以当他发现晋人有统合代郡、威逼弹汗山的可能时,不惜冒着与朝廷翻脸的危险,派遣骑兵奇袭陆遥所部……
但他究竟会如何来做呢?温峤一路上都在反复地想着这个问题,却始终没有答案。
“禄官,今ri决断,你可敢么?”这时候,惟氏戟指拓跋禄官,厉声喝问。
禄官微笑道:“自然是敢的。”
“猗卢,你可敢么?”惟氏旋风般转身,指向了西部大人。
“惟氏,你要如何不妨直说。”猗卢冷笑一声。
******
我觉得一周五更是个可以接受的速度……
第十一章 弹汗山(四)()
巫女发问,禄官、猗卢各自答了一句。
而在他们身边的部落大姓酋长们突然后退开去。唯有段匹磾和温峤两人不知所以地站在原地,仿佛chao水退去后留下的两块孤零零的礁石。须臾之后,段匹磾似乎反应过来了,他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拉着温峤疾步向后。
弹汗山的山巅平台并不算特别开阔,众人这般退后。位置最外的一圈几乎就已经踏上了悬崖边缘灰se的岩壁,脚掌再挪出数寸,就要坠落下去了,但前排的人一时并未停步,于是彼此拥挤碰擦地闹成了一团。
温峤的宽大袍袖在这阵混乱中不知被谁扯破了,就连头上小冠也松落下来,缕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额头上,很显狼狈。他好不容易在人群中站定,颇有些愠怒地抱怨着:“匹磾兄,出了什么事?这又在闹什么鬼把戏?”
温峤此番出使,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宣示对西部大人猗卢的支持,维持拓跋鲜卑内部两强之均势。可他来到弹汗山三天了,每ri里除了上山下山,便是看了整整三天的装神弄鬼。每次祭礼结束之后,禄官和猗卢等大酋各回本处,全不理会温峤,以至于他满腹合纵连横之术丝毫没有施展的机会。哪怕是涵养极佳的温峤,面对这情形也不禁有些焦躁了,这时忍不住发作起来。
可是温峤刚抱怨一句,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随着山风传出老远去,赫然大得吓人。他立时闭口,向四周看去,只见身边每一名酋长们都流露出极其罕见的凝重神情,而整片山巅平台已经寂静到鸦鹊无声的地步!
温峤面se微变,很显然,这场祭典之上将会发生些什么,而且那显然是超乎他之前预料的。他稍许再后退半步,瞥了段匹磾一眼,扯了扯他的袖子。而段匹磾却顾不上理会温峤,他死死地瞪着平台z,只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时候,山巅平台z腾出了相当面积的空地,惟氏手下那些头戴狰狞面具的凶悍傩者们四散开来,将众酋长渠帅们隔离在空地以外。仍旧停留在空地左侧的是禄官和他数量共计百人的卫队;右侧的则是猗卢和他的卫队成员们,同样是一百人。双方隔着惟氏所站立的石台和熊熊篝火对峙。
禄官和猗卢分别为拓跋鲜卑东西二部大人,禄官所掌握的兵力越二十余万骑,猗卢势力逊se许多,但也能调动超过三万名骑兵。前代大单于拓跋猗迤过世后,禄官和猗卢各自搜罗实力,彼此对峙,下属的小部落多次发生战斗,距离动员数十万骑的拓跋鲜卑全面内战,其实已不过咫尺之遥而已。
但此番祭天大典,他们限于拓跋鲜卑根深蒂固的习俗,并不能带领大军登山。北疆胡族素有崇拜大山的传统,诸如拓跋鲜卑所发源的大鲜卑山、乌桓人曾经聚居的赤山,都被视为是拥有特殊意义的神圣之地。弹汗山是鲜卑族的大英雄檀石槐设立王庭的所在,近代以来又是拓跋鲜卑大单于祭祀天地祖先之所,同样在传统神巫信仰中拥有极高的地位,几乎所有的鲜卑人都深信此地不能驻扎大军,否则将会滋扰祖先神灵。
温峤昨ri里向负责接待他的鲜卑贵人探听到些许风声,据说此刻禄官和猗卢所属的军队几乎都停留在弹汗山脚下数十里外。依照主持祭天大典的巫女惟氏所要求,随他们上山的近卫扈从都只有百人而已。
百名扈从数量虽少,却也是一支相当难缠的力量。温峤还记得去年拓跋猗卢初次来到晋阳,仅以其部下酋长独孤折的扈从武士三十人,就敢向越石公发起挑衅,甚至夸口愿意以三十人对战三百晋军将士。当时晋阳军初创不久,竟然一时无以应付,最后还是靠数十把强弩攒she解决了问题。
温峤虽是文官,但久在军中,眼光很是不凡。从这些扈从武士的眼神和细小动作中,他可以确定,眼下禄官和猗卢各自带领的百名扈从,绝对比当时那三十名箭下亡魂要强悍许多。他们都是从上万人里特别jing选出的、能够以一当十甚至当百的强悍战士。比如站在猗卢身后的那条庞然巨汉,便是猗卢的亲卫大将叱李宁塔。这条巨汉曾经在晋阳大战中守卫并州刺史府,以一人之力震慑四姓豪族上千私兵,其勇力仿佛鬼神。而在禄官那边,拓跋鲜卑东部的实力何等强盛,必然同样有勇猛绝伦的非凡人物在。
眼下这两百人随着他们的首领踏步向前,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近。
不知为何,温峤突然感觉到一股揪心的紧张感。他顾不上打破当前的寂静是否有些失礼,猛地攀住段匹磾的肩膀,大声道:“匹磾兄,难道……难道……”
段匹磾根本来不及回答,因为分属拓跋鲜卑东西二部的两百名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