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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休身旁的过尚贤已经被雪埋住了一半，隐约还能瞧见他脸上凝结的笑容，看上去不像是痛苦，更像是一种解脱。他一定是上辈子烧了不少的香，做尽了好事，这辈子才能够遇见姑娘，并让她这般真心待他。
第413章 大结局（）
“姑娘，不管你怎么说这时候我都不可能留你自己待在这儿，主子说你受了重伤，我得带您回去好好休养。”
念休用手将掺着雪水的泥土捧到一边，用手撩了一下鬓间的碎发，脸颊上粘了一些泥水。楚槐拿出帕子递了过去，念休却没有去接，而是再次拿起木棍挖了起来。楚槐将帕子收了起来，摘下腰间的佩剑拔了出来，将刀鞘扔到一旁用剑挖了起来。
“楚槐，我不是你们南国长公主，我不想再说第三次。你也大可不必这般，这个世界已经容不下他了，我只想亲手埋葬他而已。或许你没有听见我对那些士兵说的话，我可以再跟你说一遍。我跟他不属于这凡间，我是冥君，而他是你们传说里的孟婆，在冥界我唤她一声小姨，我们是在冥界相依为命的亲人。他因为与我父君有些恩怨，所以才会落得下凡历练的下场，我是来陪他的。渊兮就在今天也已经走了，她本是狐族的公主，在冥界时嫁我为妻，却在成亲当天出了些变故，我抛下她跟着小姨投胎在了凡间。你一定是以为我在浑说，因为之前我从未跟你们提过这些，其实我也是今天才想起来。下凡前我也是喝了忘情汤的，而她就算喝再多的汤也于事无补，她的记忆不是谁想抹去便能抹去的。”
楚槐将手里的剑使劲儿往下插着，这么荒诞的事要是别人说的他一定想也不想便当个故事来听，可是现在告诉他这些的是她，他便不会去怀疑，却打心底里不愿意去接受，只好把脾气都发在手里的剑上。
“楚槐，我欠你跟雁南一个答案，我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说都是辜负，所以我许你们一个愿望，等我回到冥界一定会让你们得偿所愿。只是现在，我想跟他安静的待在这片山林里，那些余下的时光需要慢慢消磨，一旦有了外人的打扰，我怕自己静不下心来。楚槐，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告诉二哥哥我在这儿的消息，我知道二哥哥心疼我，就算我不是他之前那个重玄皇妹，他也会奋不顾身的去保护我。”
“姑娘说的话我自然是会听的，不过要是不告诉主子的话他会一直找下去，与其让他这般心急如焚不如姑娘赐颗定心丸。”
楚槐看着越来越深的坑，有种东西好像眼前的坑一样将自己一点点往下拽，那感觉像是溺水，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姑娘的心意已决，自己除了尊重她的决定，还能有怎样的选择？
“你是说……好吧，你拿着这个回去交差，就说是我的意思，我很好，只是不希望别人打扰我而已。如果哪一天我想通了，一定会第一个去看二哥哥，让他放心。南国怕是会有变故，以后你跟雁南好好跟在二哥哥的跟前效力，就当是帮我的忙，我会记得你们的好的。”
念休将头上的簪子摘了下来，楚槐犹豫了一下接过来放进了怀里。念休将木棍扔到一边，背起被雪覆盖了的过尚贤，将他放在那个亲手刚刚挖好的坑里，拿出帕子为他擦拭着脸上的污渍。
“对不起，连副棺材都没能为你准备，我相信你也不在乎这些，只要我陪在这儿你就知足了，不是吗？”
楚槐站在一旁没有言语，听完姑娘讲他们之前的故事，他才发现原来她与他之间不是单纯几句话便能解释得清楚的，是爱，是情，却不是爱情。
念休将帕子盖在了过尚贤的脸上，这块帕子跟了自己许久，也是时候离开自己了。捧起一抔土的念休却迟迟不肯扔向坑中，她想再多看他一眼，再多一眼，只是那多一眼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看了一眼又一眼，最后欲罢不能。
自己总算是对得起大衍的子民，也对得起南国那些人渴望和平安定的心愿，只是对于过尚贤她却是亏欠的。一直以来都不曾认真相处过，她与他之间这一世可以回忆的竟然少得可怜，只有那些零散的记忆偶尔想起，还是那么的模糊。
“姑娘，放下吧！”
念休禁闭着双唇，眼睛开始有些发酸，只是眼泪迟迟落不下来，当酸胀充满头顶那一瞬，念休歪过头将手里的土扔了出去，紧接着楚槐蹲下身去用手一把把的将土埋了进去。放下吧，多简单的三个字，可念休心里的不舍一层比一层强烈，直到已经看不见过尚贤的衣角，念休的眼泪才落了下来，只是一滴便凝住。
“姑娘，有空的话我会亲刻墓碑给您送过来，今晚不知道姑娘打算住哪儿？”
念休指了指不远处的山洞，周围一片潮湿冰冷，那么一个黑黢黢的山洞又该怎么住人？他们家姑娘以前最怕黑，现在为了陪一个已死之人竟然连黑都不怕了。
“姑娘稍等，我去去就来。”
楚槐吹了一声口哨，便有一匹马从不远处跑了过来，楚槐翻身上马离去，在雪地上留下一些深深浅浅的马蹄印。
念休蹲坐在坟前，一只手摸着坟头，另一只手撑在了地上，她与他从来没有这么平静的待在一起这么久，念休勾起嘴角笑了笑，她等到的终于还是自己喜欢的东西。雪慢慢变小，不多时便停了下来，周围的小鸟开始在林子里乱飞，扑腾着翅膀，将树枝上的积雪震落。
没多久便听见参差不齐的马蹄声，念休抬头望去时楚槐带着几个人带着工具来到了跟前，未等别人吩咐，那些人便开始拿着斧子砍着周围的竹子。
“姑娘，山洞是万万住不得的，他们都是一些老工匠，入夜之前一定会给姑娘搭建好一个竹屋。顺便给姑娘带了些吃食，姑娘已经许久不曾吃过东西，既然决定在这儿陪着他，那一定要先让自己活得好好的才是。来之前我已经跟米店的老板交代好了，他每隔一天会为姑娘送些米粮过来，顺便为姑娘带些蔬菜水果什么的。至于银子姑娘不用担心，我已经给了他足够的银两，姑娘安心住下便是，我得回去复命，稍后会有人为姑娘送来平日里的用品，姑娘保重！”
第414章 大结局（）
周围的人还在热火朝天的忙活着，楚槐将带来的东西放到念休身边便骑马离开了。念休摇了摇头，起身四处张望着，这个林子原来这么美，不远处有溪水流动的声音，即便是在这样的天气里依旧没有断流。那些被突然而来的雪花冻住的兰花被压的弯了下来，却依旧没有凋落的痕迹，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到处都是。
太阳开始从云层里钻了出来，刚才还冷得可怜的天突然就热了起来，毫无征兆，就像刚才突然飘起雪花一样，看来宣城的天气真的邪得可以。
“姑娘，您看这竹屋是要建在什么位置？”
念休看着堆得高高的竹子，闻见一股清香，自己从未住过竹楼，看来还得真的好好想想以后的日子。
“就建在那儿吧！”
念休随手一指，工匠们便又开始忙活了起来，念休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看着。
“姑娘怎么会想自己住在这种地方？这个林子不太安全，你一个姑娘家的还是住在山下的城里好些。”
“多谢提醒，我不喜欢热闹。”
念休歪过头去看着那座坟头，她的尚贤，今天刚刚离开，自己便已经开始不适应。抛开了那些琐事，安静下来的日子过得有些慢，仿佛时间被定格了一样。周围雪开始融化，地上被雪埋住的花草露了出来，树枝上开始往下滴落水滴，嘀嗒，嘀嗒，就像是下雨一样。
念休身后叮咚的声音不断，听得有些烦了便起身往东边走去，果然瞧见一条蜿蜒的小溪。觉察到身后似有人跟着自己，念休猛然间回过头去，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你怎么还在凡间？这时候你不是该去……”
“该去哪儿？冥界还是天宫？十三，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所以想开再看你一眼。没想到你竟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如果你早一些这样，那便不会是现在的局面，我们说不定也不会一次次的让彼此难堪。十三，我不敢去见母亲，我我有些怕……”
“原来你也会怕，我以为阿念一直是那么的勇敢，倔强，坚强，厉害到让我望尘莫及。阿念，你也可以试着放下，放下的感觉真好，那种身心舒畅的感觉让人整个都觉得舒服了不少。祖母曾在我小的时候给我讲过不少英雄儿女的故事，她当时便说希望我以后会是个快乐的女孩子，只是希望我是个快乐的女孩子，而不是像那些英雄一样让众人仰视着尊敬着。可是我那么倔强，以至于后来成了这个样子，后悔倒是不会，只是觉得自己辜负了自己而已。当你对得起所有人，却唯独辜负了自己的时候，那你便是失败的，败给了自己。”
身上的人敛起衣袖，抬眸看向念休时冲着她微微一笑，说她是绝世美人并不为过，可自己却不想将她与美人联系到一起。念休回过头去继续顺着小溪往前走着，阿念跟在她的后边像个双生子一样与她一前一后步调一致，念休心里有丝丝甜意，无以言表。
“十三说的有道理，我想母亲一定是希望我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就像你祖母说的那样，我可以不是英雄，但我必须是那个活得快乐无忧的女子。十三，以后的日子我可能陪不了你了，你在凡间要好好的，天宫我是一定要去的，那毕竟是我的心结所在。我听了你的话，以后便再也不会听了，因为我要做自己了，随心所欲的做自己。”
阿念的声音没有了平日里的凌厉，听起来柔了不少，也冷了不少，几近冰冷的语气让念休刚刚还泛着的甜意微微淡了下去。念休见识过她的狠戾，见识过她的机智过人，见识过她的雷厉风行，如今这般模样却让念休有些动容，那个处处逞强的女子终于肯软下来了。
“阿念也要好好照顾好自己，渊兮没了，以后的冥界又将是咱们俩相依为命了，阿念的奈何桥不知道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风吹雨打有没有变了模样。我竟然有些盼着自己早些离世，好回到那个可以让我安心的地方，每日里只要站在窗口看见你的身影便知道这一天又开始了。人间虽有日出日落，我却不知道算不算新的一天的开始，那些没有了亲人陪伴的日子还能不能被勉强称之为生活，还是只能算作是活着的日子。”
“十三的心里想的还是这么多，莲华娘娘知道了怕是又该说你像个女子一样伤春悲秋了。感触颇深固好，可是你是男子，将来冥界的主宰之王，该有的气魄还是要有的。你这般避世，换来的只不过是暂时的平静，试问你的心里真的就平静下来了吗？如果真的平静了，为何还会坐立难安，就连看向那些花草时眉头都是紧锁着的，你说的静下心来难道就是这般？凡事不要强求，想做什么便去做，非把自己隔绝在此，以后再后悔了又该如何是好？我也曾经试着让自己去深山老林处修道，可是烦恼依旧会接连不断的迎面而来，它们可不会因为你将一切看淡了便轻易放过你。”
阿念的手勾起念休身后的发丝，放在手心里把玩着。她的头发真好，经历了那么多变故也只是变成了白色而已，倒有些仙气飘飘的感觉。阿念的手稍微一用力，一根头发便被她给拽了下来，在手指上缠绕了几下打了个结用帕子包了塞进了袖子里。
“阿念，将头发还给我……”
念休并未回头，只是向后伸出了手，手被人重重压了下去便多了一个帕子。念休反手拿过来塞进了袖子里，将腰间别着的折扇往后递了过去。阿念想也没想便接了过去，那把折扇原本便属于十三的，既然他给了自己，那自己再替他收着便好。
“重玄十三楼我去过，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会叫重玄十三楼，后来慢慢地自己想明白了。只是有一事我想亲自问一问你，你的真身到底有没有心？”
第415章 大结局（）
有没有心？怎么会没有心？念休笑了笑，转身拉过阿念的手放向自己的胸膛，那里边的心跳如此强烈，怎么会没有心呢？
阿念撇了撇嘴，抬起头看向天空，不想让念休瞧见自己无奈的样子，他是有心的，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念休拉着阿念的手一用力，那只手便深深陷进去，阿念反应过来时自己的手已经碰触到那颗跳动的心，她的手开始颤抖着。念休又是突然将阿念的手拽了出来，她的手上多了一颗完整的尚在跳动的心。阿念尖叫了一声，举手无措地看向念休，这一切太突然，她都没来得及想便已经让她给吓傻了。
“如今我剩下半颗心了，之前我还不确定为何我会多半颗心，刚才你一问我便明白了。湛兮向你讨要的焰盏的东西正是他送你的心吧，你却以为我也是没心的，偷偷将半颗分给了我。现在我的这颗你收好，你身体里的半颗便还给人家吧，我还要靠另外的半颗保住性命，待我回到冥界便亲自给焰盏送还回去。”
有人从刚才念休走来的方向跟了过来，许是听见了刚才阿念的尖叫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待看见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站在那儿也没有什么异样便掉头回去了。一黑一白的头发成了她与她的区别，念休在心里回忆着自己曾经的模样，只是再也不敢将那个样子描画出来，再也不敢。念休的呼吸渐渐有些急促，可惜自己还是个凡人，即便有了这双鱼佩还得给自己些时间去恢复。
“阿念，你还是回去吧，我在这里每晚只要望向天空便能想起咱们的冥界，这种感觉挺好。”
阿念，她的阿念已经不知道冥界现在会不会跟从前一样，可以任由他俩呼风唤雨。灰的有些过分的天空，还有那半空中漂浮着的扬尘，换做是这凡间怕是早已有人受不住了，可他与她硬是熬过了那么多年，安之乐之。
飞鸟散尽之时天边的一抹云霞正好红透了半边天，明天一定会是个好天气，只是这天气好坏已不再是可以影响自己情绪的东西，风是如此，雨是如此，霜雪亦是如此，淡淡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悄然间发生着变化，一切随心。溪水叮叮咚咚从身前流过，就像是一副动态的画卷般引人入胜，神仙的日子也不过如此，奈何自己之前只知道什么所谓的家国大义，却忽略了身边这么多美好的东西。现在那个被人们称之为祸害的人没了，也没见他们高兴多少，饭照常吃，觉照常睡，唯一不同的是这个世上从此没有了过尚贤这个人，还有那么多的人跟着陪葬。他比自己要值得许多，自己死的时候不知道会有谁陪在自己身边，而他的身边却有那么多人，依然会有人为了他不顾惜自己的生命。
念休握了握腰间的双鱼佩，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全身，身后一道光闪过，抬头时便瞧见了阿念飞起远去的身影。念休微微笑了笑，无关悲喜，只是觉得那画面很美。念休将脚上的鞋子踢了出去，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将袜子脱了扔在一边，将脚泡在溪水里来回的荡着。圆润的石头轻轻碰触到脚底，痒痒的，试探着站起身来踩在那些大大小小的鹅卵石上，脚下是疼的，心里却清晰明了了起来。
飘在胸前的长发竟然在慢慢变黑，恢复得虽然有些慢却也是在常理之中，念休将发丝撩到身后，提着衣裙继续往前走着，踏过之处留下一片浑浊。夕阳的余晖从疏风之间透了下来，为那片小溪镀上了一层带着金边的火红，这么好看又喜庆的颜色可惜不是在她的吉服上。
时间一点点流逝，天色只留下一片鸦青色，有些斑驳的小路上也是一片坦然通透，周围莫名的安静，隐约有些阴森森的感觉，念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姑娘？！”
念休回过头来之时便瞧见刚才跟过来的那个人再次站在了自己身后，瞧见念休满头的乌发有些不敢确定这位是不是刚才那位姑娘。见到念休的模样，那人仿佛松了口气，理了理身上的衣衫，将工具提在手里。念休抬脚出了小溪赤着脚踩在一旁的石头上，那个人赶紧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姑娘可否……可否前去看一眼有何不妥，如果觉得不太满意我们好在修整一二。”
“好，辛苦了！”
念休用袜子擦了擦脚上的水，将湿了的袜子提在手里穿上鞋子后将衣裙放了下去，跟着那个人来到了竹楼前。看上去很是不错，被周围的花草树木一掩映，简直就像是世外仙境。
“几位大哥很是用心，多谢！”
念休往腰间摸去，打算取下荷包打赏些银子，摸了一会儿却依旧不见荷包的影子，低下头时才发现自己原来没有带银子出门。
“是在不好意思……”
“姑娘这又是什么意思？如果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尽管提便是，您放心，刚才那位公子已经支付了足够的工钱，还多出来好多算是打赏。”
“没什么不妥，我很是喜欢，再次谢过。天色已晚，我便不虚留几位了。”
那几位工匠拱了拱手，转身离去，念休长舒了一口气，抓起竹楼附近楚槐留下的东西提起衣裙上了竹楼。没想到里边竟然铺好了被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带过来的，明明刚才没有瞧见有人带这些东西过来。念休将东西放好，取出里边的烛台，将蜡烛点燃，竹楼里的点点烛光随风摇曳着。
这山里比不得城里，七月的夜幕满是星光，洒在草地上柔和一片，比起烛光虽是稍微逊色，却亦是美不胜收，更重要的是在这深山老林里，没有了外边的那些暑气，身上清爽了许多。念休趴在窗台前托腮看着外边的景色，余光瞥了一眼过尚贤那孤零零的坟头，与其他的权贵之家比起来逊色了不是一点半点，自己的十指却已是血肉模糊。
第416章 大结局（）
回到冥界的念休，此刻正站在望乡台上看着人间的念休趴在窗口发呆，看不出什么表情，却深知在她的心里已经是一潭死水般激不起任何的涟漪。
“姑娘！”
渔歌从桥上走了下来，手里拿着一件斗篷为念休披在了身上，念休抓过斗篷上的带子拢了拢。
“你怎么过来了？我这一回来你便寻了来，看来你的消息还是挺灵通的，比起那几个懒丫头来说你算是有心了。”
“姑娘这话听着好像是在怪我们，其实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