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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念休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难道说今天还是个特殊的日子不成？
“傻瓜，今天是七月十五啊！”
七月十五，对啊，她怎么想起了一切却唯独忘了这个？七月十五是她与他共同的生日，虽然在这凡间改了命数，可是冥界每逢这一天便会为了庆祝而让那些鬼魂于夜幕降临之时来人间，见一见生前想见的人，做一做生前最想做的事。中元节，七月十五，竟然就是今天，可见一切都是命，他还是要在这一天离开她回到冥界了。
第410章 大结局（）
“十三……”
过尚贤的声音低沉而厚重，念休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当年的莲华池，小舟上明媚的她双眸轻合，沾染一身莲香。
“嗯，还有什么话要说吗？今天就由我亲自送你上路，既然知道这些都是命，那你放心去便好。”
过尚贤勾起嘴角一笑，脑海里努力拼凑着一些散乱的碎片，他的一生便鲜明起来。出生是错，以至于到现在都不曾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明知道此生短暂还要奋不顾身的试着去爱是错，以至于就连自己的名字都是错，终是这世道负了自己，离了又如何。
过尚贤的眸子里泛着泪光，星星点点，点点星星，越看这不像他自己。泪眼中的世界不是那么的清晰，却多了一份朦胧的美感，白色的花绿色的叶子以及周围不断飘落而下的雪花，这是过尚贤与她第一次看雪。这算是初雪吧？虽然身处暑夏，反常的天气却给了他们一次在人间看雪的机会，大衍的天气真的很邪门，过尚贤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句。
“十三，我以为是你有话要对我说，没想到到头来却问我有什么话要说。人间有人间的规矩，人死之前都会有个念想什么的，拼命让自己吊着一口气，那种拼尽了全力祈求多活一秒的样子实在是让旁人动容。可是我却没有什么念想，因为我知道早在两年前我便已经死了，在那个时候我用尽了所有的念想祈求，结果只是眼睁睁看着你的尸体躺在冰冷的冰棺里。我以为你真的已经起了，回到了你该回的地方，所以那一刻我便没有了生的念头，活着跟死了又有何区别？我相信我的十三会在某一个地方等我，所以我不害怕等，因为我也相信只要我像你一样花心思去等，你也定然会去找我。”
念休身上的衣衫不知道什么时候干了，用手摸了摸放回腰间的折扇，皱了皱眉又将手拿了开来，将剑在手里紧握着。她会等他，这是她今天听到的答案，她很知足，仿佛这不是人间的诀别，而是另一个世界相遇的开始。
“尚贤，这个天下不争不尚贤，终究是名字逆了这世道轮回。纵有天纵之才，逆天而行，下场又怎么会好？小岱命中就该被取代，没有缘由，有的只是顺应时势的命运。天下之大，却容不下尚贤二字，岱亦必须依附重玄，既然咱们被凡世所不容，那我便让你离了这凡世可好？如果以后还要投胎，记住不要再入富贵人间的门，平平淡淡的做一个世外修行之人，远离尘嚣。”
“好啊，我答应你了。”
念休手里的剑不停地颤抖着，将脸歪到一侧，举起剑准备刺向过尚贤。
“等等！”
过尚贤突然出口，念休回过头立马将剑收了回来。
“可不可以不要刺向心脏？”
过尚贤抿了抿嘴唇笑着，像是一个跟别人要糖吃的孩子。在他的胸腔里待着的那半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很是厉害，不属于他的东西，终究是要还回去的。念休的心跳突然加快，那感觉只是一瞬间便消失，就像见到焰盏时一般无二。
“你放心，很快的……”
念休将剑横了过来，快速地划过过尚贤的咽喉，过尚贤捂着脖子跪在了念休的面前，另一只手抓住了念休的衣角。
“凡人转世投胎前都会喝下一碗忘情汤，忘却前生的悲喜。十三，你告诉我，我又该怎么办呢？”
过尚贤的眼神开始涣散，血已经湿透了念休的衣裳，那颜色看着很是好看，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血色。
“你无需忘记，我也会记住的，阿念，之前一直都是我听你的，这一次，你就听我的吧！”
念休将手里沾染血迹的剑扔到了一边，一只手摸在过尚贤的脑后，另一只手捂上了他的双眼，过尚贤嘴角的笑凝在了脸上。
“嗯，听你的……”
身前的人没有了动静，双手垂了下去，念休慌张无措的向四周看着，她没有想到他离开后会是这种感觉，眼泪不知道躲到了哪里，眼睛干干的，想哭却哭不出来。
天空中飘落下来的雪花比刚才更大了些，他俩就那么待在远处不动，念休以为只要她不动，过尚贤便会一直都在，只要她不动，他们便能像从前那般于每个清晨都幻想着以后的美好。可是，他却真的离开了，听了她的劝，没有任何的留恋。就在过尚贤抓住自己衣角的那一刻她便知道，他的穴道早已经自己冲开，他根本就没有打算继续活下去，所以都懒得动，懒得躲，任凭自己处置。
地上那些白色的小花开始枯萎，大片大片的枯萎，就像是泛起了点点黄斑的百合，看上去难看极了。
“阿念，你哭的样子真的很丑，比这些花还丑，所以以后不要再哭了。”
“好！”
念休突然回过头，发现身后站了一位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姑娘，看上去清新脱俗，那种神韵是自己学不来的，就算自己活成了她的样子，依旧不是她。
“十三，我会等你回来，人间光阴如梭，也许我在冥界待上三五十天，你便回来了。到时候我也都处理妥当了，以后你做你的冥君，我依旧在奈何桥边守护着你，为你打理好冥界的一切。”
念休回过头，闭上双眸紧紧抓住依旧靠在自己身上的过尚贤，僵硬了的身体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温度，就像周围的冰雪一样冷。她的阿念终于可以回冥界了，回冥界之前定会先回天宫复命，她与他终于还是要见面了。
“阿念！”
突然念休想起了什么，猛然间回过头来之时却没有了她的身影，她就那么迫不及待吗？连继续陪自己一会儿都不肯，只留下这个曾经寄居过的躯壳让自己寄托哀思。怪不得他在玄牝死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没想到，竟然提前凑齐了”，念休的身体里像是有团火焰在烧着，那种炙热在体内游走，欲罢不能。
第411章 大结局（）
“皇妹！”
留在念休马上就要倒下去之前重阎冲过来扶住了她，靠在重阎肩上的念休歪着头看着远方，那个她穷极一生也无法到达的地方竟然一直在那里等着她，只是她竟然一直恍然不知罢了。
“皇姐，我没事，兵符还你，帝先在孟府兰心阁，你现在过去告诉他，立马启程回帝都，事成了。”
“好，我去找人来清理一下周围的尸体，不要怕，我们还在你身边。”
重阎搂着念休，拍打着她的肩膀，念休身前是跪着的过尚贤，周围尸体堆积着，重昱来到过府门前时看到的便是这个景象。
“十三，你没事吧？”
重昱将念休扶了过来，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重阎。
“皇姐什么时候来的？”
重阎一开始还有些糊涂，这个叫念休十三的会是什么人，听到他叫自己皇姐方才记起还有南国二皇子这么一个人。
“我一直都在宣城，不过碰巧遇见她罢了，既然你来了我也便放心了，你陪陪她，我去找人处理一下这些。”
重阎指了指周围的尸体，被雪一覆盖那些红色已经看不太出来，只是微微透着粉色，不薄不厚的那么一层足以掩盖住那些尸首的本来模样。
“皇姐尽管去，有我在，你放心。”
重阎点了点头，冲着没有任何表情的念休叹了一口气。她说自己是冥君，过尚贤是孟婆，她信她，从来都不曾信的这么真，因为只有相信了，这才不是一个悲伤的结局，他们总有一天会回到冥界重聚。
昨晚她瞧见过尚贤将念休带走，却不动声色的瞒了下来，他们之间的谈话她也是听得一清二楚，原来在念休的心里还藏着这么一个人，藏得那么深，深得让人看不透，也无法试探。
“岱姐姐！”
过婷过来的时候脚步有些虚浮，以至于才到他们跟前便脚下一滑，趴在了他们的面前，所幸跪在那儿不曾试图起身。
“岱姐姐，绵绵死了！”
念休突然站直了身子，绵绵在皇宫里待的好好的又怎么会死？
“岱姐姐，刚才咱们都没有注意，她一直在……琴笙叔叔的身边护着，斡旋了那么久已是重伤难愈，在看到小叔叔被你一剑毙命后便从鸣凤阁的栏杆处跳了下去，现在已经没有了气息。”
念休听完苍白地笑着，蹲下身子看着过尚贤，眼角依旧不流一滴泪。
“好啊，死了便能解脱了，她那样的女子就算是活着，也不过是别人手里的道具罢了，死了便不用再担心会背叛谁而左右为难了。她是黎国皇族中人，又是被下旨册封过淑妃的，所以她的身后事还得办的体体面面的才是。”
“那，小叔叔呢？”
过婷的声音已是低得不能再低，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让念休不好受，可是依旧忍不住问出了口。
“他，我会亲自安葬，既然答应了他做那个埋他的人，我就不会食言的。两年前，他亲手将小岱送进过家祖坟，如今他是待罪之身，怕是进不了祖坟了，我会另外选一处僻静的地方，安安静静的陪着他。帮我跟帝先王爷说一声，待他登基之时，一定要让绵绵风光大葬，她是先帝皇妃，该有的哀荣一点都不能少，对外声称暴毙而亡即可。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他帮忙了，以后你，婷儿，一定要好好的照看宿音，接下来的日子我只想陪着他，一刻也不会再离开了。”
他们之间没有轰轰烈烈，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一起，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可是就是这么一件糊里糊涂的事竟然让念休有些后悔。那么多的光阴都虚度了，该杀的她杀了，该做的她也做了，之前总是顾虑那么多，现在终于有时间有精力放下所有的偏见执念与他朝夕相处了，他们却已是阴阳相隔。
念休告诉自己他还活着，他现在回到冥界说不定有多好，可是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她还是忍不住那翻涌的悲伤，只是没有了眼泪的陪伴，那些悲伤显得那么孤单，都不像是悲伤的样子了。
“二哥哥，十三想请你将过婷送回过府。十三以后不想回南国，二哥哥要自己多保重，父君的兵马这个时候能对着我下手，将来有一天就能对着你。帝先以后登基不会与南国断了联系，看在我的面子上会支持二哥哥的，回去以后别让父君跟大皇兄看出什么端倪，保命要紧。”
念休心里清楚得很，父君并非怀疑她的真假，而是想借玄牝的手除掉自己，为大皇兄扫除障碍，毕竟自己这个长公主曾经被当成继承人来抚育。如今这个长公主的用处已经没有多少，他们还得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大衍如鱼得水后又回到南国与大皇兄抢夺天下。只是明白了又如何？那些权谋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那些人又如何能懂她？
“傻姑娘，说得好像要诀别了一样，你这是不放心二哥哥吗？二哥哥一定会是南国将来的掌权者，到时候十三随时都可以回来看望二哥哥，二哥哥有空也会来大衍看你的。二哥哥知道你是真的累了，所以不强求你去做什么，以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楚槐跟雁南我给你带来了，以后他俩还是待在你的身边，不过不会打扰你的生活。”
念休挺多楚槐跟雁南的名字，突然想起二哥哥让自己从他俩之间择一人为婿的事，这么久过去了，自己还是骗了二哥哥，她根本就没有做好成亲的打算。
“二哥哥的话十三记住了，十三最喜欢二哥哥，二哥哥说的话十三自然是相信的。只是，十三一而再再而三的骗了二哥哥，二哥哥不但不生气还一如既往的宠着十三，十三真的有些无地自容了。不过二哥哥放心，以后的日子里，我一定会守信，再也不会骗二哥哥了。”
重昱摸了摸念休冰凉的脸，嘴角漾开的笑容像是一朵将开未开的花，他怎么舍得去怪她呢，被她骗那又如何。
第412章 大结局（）
“十三的话二哥哥也信！”
重昱扶起跪在地上的过婷，扶着她进了过府，过婷回头时正好瞧见念休正在费力地从地上将过尚贤架起。虽然她不是很矮，可与过尚贤比起来还是差些，他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扶着他走根本不可能。念休手上一用力，憋足了劲儿竟然将过尚贤背了起来，颤颤巍巍地消失在过婷的视线里。
过婷回过头，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了下来，砸在重昱手背上，有些凉。过婷不明白重昱为什么会先送自己回来，而不是劝念休去休息一下，任由她在雪地里背着小叔叔的尸体踩下一个又一个的脚印，消失在一片白茫茫里。
“岱姐姐，会不会就这么一去不回了？”
重昱一愣，虽然对过婷嘴里的岱姐姐觉得有些陌生，却依旧还是明白说的便是十三，进了过府来到鸣凤阁往远处眺望之时却没有了十三的身影，原本的花红柳绿都被那片白色所遮盖。
“不会的，你想多了，她只是一时间想自己静静罢了。你在这儿待着哪儿都不要去，我带人去寻她。”
重昱匆忙下楼，楚槐抱着斗篷在气身后紧紧跟着，雁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楼下站着便瞧见重昱打自己身边走过，一把拉住了跟在重昱身后的楚槐。
“出了什么事？主子怎么这般焦急？”
楚槐拉着雁南跟了上去，将手里的斗篷塞到雁南手里，把雁南推到了自己跟前。雁南趔趄了一下，手往前一伸正好碰到重昱的后背，重昱回头看了一眼。
“主子，天冷，还是先穿上衣裳吧，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找十三，刚才我送过家小姐回府，一回头她便带着过尚贤的尸体不见了。”
过尚贤，一个死了的人竟然还能将他的十三迷成这样，重昱将拳头紧握，沈深吸了一口气。雁南没敢抬头，被重昱说话的语气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姑娘不见了，等于是在剜他的心头肉，主子不生气才怪。手忙脚乱的给重昱系上斗篷的带子，雁南赶紧歪过头看了一眼楚槐，只见楚槐一个人牵着三匹马走了过来，雁南像是看见救星一样跑了过去接过楚槐手里的缰绳，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楚槐会将斗篷扔给自己。要是他是楚槐，他也会宁愿跑远些去牵马，也不会去主子跟前触霉头。
重昱拍了拍身上的落雪，未等楚槐他俩站稳便拽着缰绳翻身上了马，双腿使劲儿夹了一下马腹扬长而去，楚槐跟雁南稍微愣了愣，赶紧跟着上马追了过去。
重昱四处看着，走出去很远依旧没有发现十三的身影，重昱勒住缰绳，回过头来之时雁南楚槐正好跟了上来。
“你俩分头去找，找到后以焰火为信，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找到她，她受了重伤应该走不远，一定是躲到哪儿了，找的仔细些。”
姑娘受伤了吗？为什么他们都没有瞧出端倪，身上的衣裳也没有破损的痕迹，就是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雁南跟楚槐应了一声便分道而行，天色依旧是昏暗的，迎面吹开的风划过脸庞，就像一把未曾开刃的刀剑贴着皮肤而过，不是很疼却足以让人瑟瑟发抖。这样的天气，一早便风雨交加，这时却又飘起了雪，他们穿得这么厚实便已是有些受不住，姑娘刚才只不过穿了件被雨淋湿的薄衫，这时候的她就算没有因为重伤而昏厥，也会被冻得受不了。
“姑娘，你在哪儿？”
楚槐开始有些急了，他不明白姑娘这般作践自己到底是为何，难道说没了过尚贤，其他人都已不能成为姑娘心里的羁绊了吗？
“姑娘，我是楚槐，你到底在哪儿？听到回应一下！”
楚槐撕心裂肺地喊着，因为却没有任何的回音，外边的街道上人也没有几个，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楚槐看着不远处的山林，犹豫了一下还是骑着马往那个方向跑去，地上的马蹄印不一会儿便被新落下的雪覆盖，想靠脚印找到姑娘是不可能了，此刻的楚槐只盼着自己的运气好一些。
山林里积雪已经没过马蹄，树枝上几只冻得瑟瑟发抖的小鸟连动都懒得动弹，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抓住树干，时不时地啄一下自己身上的羽毛。
楚槐勒住手里的缰绳，向左前方看了看，那里似乎有个人正蹲在那儿挖着什么，只是那一头白发看着让人不禁觉得心里一酸。
“老人家，请问有没有瞧见一位年轻姑娘背着一位……”
楚槐突然住了口，那个人微微回过头来之时那熟悉的面容使得楚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人竟然是他家姑娘。没想到只是一会儿没见，姑娘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与那张年轻的脸有些违和。
楚槐从马上跳了下来，将缰绳随手往马背上一扔，慢慢地靠近念休，在她身后停住了脚步。念休正在用手手里的木棍一下一下的挖着坑，那根木棍已经短得不能再短，旁边都是已经断下来的小块木头，念休的手被冻得通红，指甲成了一片绛紫色。
楚槐试着拂过念休身后的发丝，希望自己看到的银白只不过是落在发丝上的雪而已，可是手过之处的发丝虽然有些凉，却是真的头发没错，落上去的雪花已经融化成水，粘在发丝上，湿湿的。楚槐的眼泪突然间便落了下来，将手收回来在身前紧紧握成拳头，咬了咬牙吸了一下鼻子。
“姑娘，楚槐帮你！”
楚槐蹲下去将念休手里的木棍抢了过去，念休面无表情地将木棍抢了回来，随手将楚槐推到了一边。
“我答应过他，今生一定做那个埋他的人，我得说话算话。你既然都已经知道我不是你们南国长公主了，以后大可不必再来敷衍了事，回去告诉二哥哥实情，让他好好安葬玄牝。”
念休身旁的过尚贤已经被雪埋住了一半，隐约还能瞧见他脸上凝结的笑容，看上去不像是痛苦，更像是一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