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董商请顾客观赏他轻易不拿出来的珍藏。
走进广播室,我觉得奇怪,这里比其他房间都昏暗一些。好一会,我才看清里
面的陈设。一位身材修长的瑶族姑娘,从白木椅子上站起来,静静地望着我,微微
一笑,很有礼貌地点头,说:
“同志,你好!”那声音十分柔美。
于是,我认识了赵双环。
这时赵双环刚满二十一岁,正是姑娘家鲜花盛开般的年华。她美丽、端庄、朴
实;她温柔、沉静、落落大方。她那双明媚的眼睛并不特别大,盖着长长的、微翘
的睫毛;抬起来亮晶晶,低下去静幽幽。她说话慢慢的,脸上总是带着善良的微笑。
她站在山岗上,就象一竿新竹;她站在小溪旁,就象一棵水柳;如果她偶尔戴起红
色的盘头帕,站在公社大门口,远远望去,就是一株开花的美人蕉了。既然广播线
联着所有的村寨,那么木兰溪谁不熟悉赵双环?社员们一天三遍听广播,有时甚至
不在乎她说些什么,教人好受的是说话本身。那柔美动听的乡音,能使焦躁的老人
恢复平静,哭泣的孩子安然入睡。青年人呢,听着那声音,就会被水一般的柔情所
淹没;又仿佛有一片雪白的鹅毛,一下下撩拨着他们的心房。那滋味,在早晨和中
午还可以勉强忍耐,倘若是月明的傍晚,他们就会不由自主地走下木楼,沿着木兰
溪,来到公社所在地,隔着蓝蓝的溪水,向一个注满灯光的窗户凝望。有时是这个
他,有时是那个他,有时是三五一群,互不相干,心照不宣。
木兰溪畔,芳草芋芋,杂树成行。春天秧鸡欢唱,夏天野花飘香,到了冬天,
相思树反而显得更绿了,把俏丽的倩影,映在水面上。每晚结束广播之后,赵双环
都习惯地在窗前站一会儿,吸吸新鲜空气,望望远山的轮廓。好久以来,她就发现
了那些夜色中的青年人。她知道:他们为谁而来,为谁仁立,任由露水浸湿双脚。
然而她不因此倨傲,也不矜持。她记住自己本是个平凡的姑娘,就象山中的一棵树,
树上的一片叶子。她生长在木兰溪上游的深谷,从小死去父母。好心的邻居收留她,
党和人民养育她。吃过笋子的人,忘不了竹林。赵双环热爱自己的同志,热爱全公
社的男女老幼。虽然她暗笑这些青年有点傻气,自作多情,但她明白人家没有恶意;
爱慕不该指责,追求不是过错。她那温柔的、善良的心,不忍把人冷落。于是每当
她站在窗前时,就凭着窗台,隔着溪水,和他们讲几句话。问他们家里的喇叭声音
清不清?问他们山里的果子熟了未曾?临了,就挥挥手,大姐姐般地嘱咐道:“好
兄弟,夜深了,回家去吧;门没闩,莫让阿妈久等。”这些话教人感到亲切,感到
慰安,但又不至于逗起胡思乱想、是的,我们的赵双环,就象一片林子,谁都可以
消受她的绿荫,但不能带回家里;就象蓝天下的阳光,谁都可以得到她的温暖,却
无法独个儿搂在怀里。
唉,温柔美丽的姑娘哟,木兰溪畔的明珠,到头来,谁能得到你的爱情哪!别
人猜不到,赵双环自己也不知道。然而公社副书记盘金贵却看在眼里,担在心上。
的确,他把赵双环视作掌上明珠。这颗明珠是他精心培育的,时时关照她,紧紧管
束她,难道不是他应有的责任吗?他自认是她的保护人,兼有领导的权威和父亲的
尊严。几年来,他规定她每天三次准时广播,每天学两个小时马列和毛主席著作,
每星期一写一篇思想汇报和一篇学习心得。每逢年节,他就领着她吃忆苦餐;熄掉
电灯,点起松明,向她重复讲述昔日瑶山的种种苦情。他说:“一个人要知足、安
份,许多坏事就是从不知足、不安份开头的……”赵双环静静地听着,顺从地点头。
于是她过着非常克己俭朴的生活:领了工资就存进信用社,存折锁在公社秘书的抽
屉里。她从来不着汉装,永远是一身宽大的斜衿衫,衿头钉着两颗最古老的铜钮扣。
她连塑料凉鞋都没穿过,脚上的带绊布鞋,是自己做的;手帕是从公社卫生院捡来
的一方纱布,用薯莨的根汁染成靛蓝。但是,年复一年,粗陋的服饰,越来越掩不
住她的美丽了。她那姣好的容颜,恰因粗衫陋裳的衬托,反而更引人注目了;正如
一朵野百合花,插在牛蒡之中。有一次,赵双环偶然听见盘金贵和公社秘书闲谈,
谈到了她。盘金贵说:“一个姑娘家,漂亮不是什么好事,容易惹是生非……”
赵双环吃惊了。回到房里,默默地照照镜子,双手蒙住脸,心想:“这是我的
过错吗?”
这期间,经过观察,盘金贵觉得事实完全证实了自己的预料:没错,漂亮不是
什么好事!他不止一次看见一些青年,站在溪畔的树影里,朝赵双环的窗口痴望。
三次五次,忍无可忍,他亲自出面干涉了。他站在溪那边,手里拿根棍子,一边敲
着地面,一边嗄着嗓子嚷嚷:“哈哈,站在这里做什么?想偷公社的东西吗?我看
有点象,颈根伸得象螳螂……什么?我管不着?试试看……赵双环是谁,你们是谁?
瞌睡鸟子等飞虫,野鸡求孔雀,浪想!走吧,下回再敢来招惹她,妨碍她的工作,
看我不敲他的腿……”赶走那些青年,盘金贵又立即找赵双环谈话,态度很严肃。
他的话,剥麻似的从头扯起。首先少不了忆苦思甜,然后提到姑娘的身世,再谈到
自己怎样苦心栽培了她:当了广播员,入了党,成为全县的先进典型。“要珍惜荣
誉呀!”他稍为缓和一点说,“对象总是要找的,不过你是党员呀,是先进人物呀,
总要找个配得起的。莫急嘛,到时候我一定给你介绍介绍……”
赵双环一直静静地听着,这时才抬起头,红着脸,惶惑地问道:“盘书记,我
有什么差错吗?”
“你自己知道,我是给你打预防针。”
“可我根本没想过这事呀……”
“那你为什么每天晚上都站在窗口?”
“坐久了,到窗口吸吸新鲜空气。”
“不对,你还对那些野小子招手说话。”
“平平常常的话……”
“哼,问人家果子熟了没有,什么意思?哼,母鸡不叫,公鸡不跳!”
赵双环那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但她并没有辩解,只是低声地说:“从今以
后,我不到窗口去就是了。”
“不行,我还得将窗口堵起来。”盘金贵决断地说。
“你堵吧。”姑娘稍稍提高声音,垂下头,美丽的脸,骤然变得苍白了。
这事发生在我认识赵双环之前不久。这就是广播室为什么显得昏暗的缘故。
临溪的窗口被堵起之后,广播室从另一边开了个小窗。小窗面对高耸的山壁,
从窗格内伸出手,就可以摸到岩石上的青苔。常常有滑腻腻的鼻涕虫爬到窗台上;
一些暗棕色的小泥蛙跳进屋里来,在姑娘的床上蹦达。赵双环依然认真工作;在人
们面前,依然慢慢说话,静静微笑。然而,她的心情是忧郁的、压抑的。纵然她努
力使自己相信:盘书记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为自己好,教她爱惜荣誉。可是她想:
荣誉是什么呢?是理想的花朵吧?是生命的花朵吧?生命有了它,不是应该更加丰
满、充实,更加欢乐吗?为什么一个人有了荣誉,便要象寺庙里木偶、神像那样,
冰消了理想、热情,甚至连言谈举动都要受到监视呢?那么荣誉的意义在什么地方
呢?……在难眠的夜间,听溪水淙淙,树木沙沙,虫鸣唧唧,赵双环不禁深深怀恋
从前的生活。那时候,她虽无父无母,贫苦而辛劳,赤着脚,举着牛鞭,涉水翻坳;
但是她可以吆喝,可以唱,可以跳;如果她愿意,可以搂住任何一个男孩的腰身,
一同骑在牛背上,走过一村又一寨。蓝天是她的,白云是她的,整个大自然都属于
她。为什么有了荣誉,她就变得这样孤独呢?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整天生活在孤
寂之中。难道一有了荣誉就非得高踞于众人之上,就非得脱离群众不可吗?她渴望
生活在群众之中,也渴念有个知心的人儿说说话……这个人是谁?他在哪里?在此
之前,她的确没有想到爱情,但目下,对爱情的向往却在压抑中萌发了。
蓝蓝的木兰溪照样流,盘金贵一直在关心她,管教她;四出打听,为她寻找合
适的对象。蓝蓝的木兰溪照样流,只是在它岸边,再也不见了青年们的身影……
好吧,让我们继续讲。
一九七三年冬天,更大的荣誉落到赵双环的头上,她出席了“全省学习毛主席
著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通知下来时,盘金贵比赵双环要高兴十倍。他亲自送她
三十里,到双河街去搭车。一路上絮絮叨叨,新旧对比,忆苦思甜。临上车又特别
告诫:荣誉更高了,应该更严格要求自己。到省城之后,不应讲的话不讲,不应笑
的时候不要笑,集中思想开好会。大城市花花绿绿的,要警惕香风迷雾,不买东西,
就不要上街了……
赵双环忍耐地听着,默默地点头,上车走了。
盘金贵天天惦念她。他掐住指头计算赵双环归来的日子。
二十天之后,赵双环开会回来了。盘金贵又到双河街去接她。那天是冬至节,
又恰逢双河街闹子。集市上菜担柴担,鹅群鸭阵,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盘金贵裹着崭新的青布包头,披件带毛领的灯芯绒棉袄,眯缝眼睛,抬起两肩,挺
直腰板,迈着神气十足的鹅步,穿行在人丛中。遇到熟人或半熟不熟的人,一律高
声说:“咱们木兰溪的赵双环,全省学毛著积极分子,开会回来啦!”赶闹子的人,
没听清他的话,以为是叫卖什么东西。
汽车是中午到达的,这时正是集市的高潮。透过车窗,盘金贵一眼就看见了赵
双环。赵双环也看见了他,笑盈盈地向他招手。盘金贵原以为,她一定会消瘦些,
可是她胖了;美丽的脸庞,象新鲜的果子,光彩照人。更令盘金贵不顺眼的是:赵
双环的脖子上竟围着一条雪白的尼龙围巾,白得那么耀眼,盘金贵不禁皱了眉头。
“盘书记,你好呵。”赵双环下车,热情地说,声音似乎从来不曾这样高过。
“好,好,”盘金贵勉强笑着,但到底忍不住,指指姑娘脖子上的围巾,压住
嗓门说:“这东西什么好看,吊孝似的,扎眼得很……唉,真不知怎么说你才好…
…”
象有一阵冷风,吹散了姑娘脸上的笑容。转瞬间,她仿佛消瘦了,完全恢复去
开会前的模样。她抬起手,用两只指头,慢慢地将围巾从脖子上扯下来,揉成一团,
塞进挎包。
“我们吃饭去吧。”盘金贵感到欣慰,声音就变得十分温和了。仿佛是解释自
己刚才并不是生气,而是不能不关心她。
“我不饿,回去吧。”赵双环说。
“不忙,闹子上走走,我还要买点东西。”盘金贵说;又忽然想起,用手在胸
前比划:“你的那个,那个……”
“什么?”赵双环莫名其妙。
“那个代表证呢?”
赵双环把代表证拿出来,交给他。那是一条大红缎子,四指宽,一扎长,上面
烫着金字。盘金贵托在手上看了半天,咂咂厚嘴唇,说:“这才是最美的东西哩,
你怎么不戴?戴上,我给你戴上!”
赵双环不知他要做什么,静静地站着,任由他将代表证挂在胸前。
于是,满面春风的盘金贵,紧紧拉住赵双环,在闹市中往来;这家店铺进,那
家店铺出,几乎走遍了整个双河街。盘金贵买了东西吗?连盒火柴都没买。他们走
到哪里,哪里就围拢来一堆人。
“呀,是木兰溪的赵双环!”
“这女子长得好漂亮哟……”
“听说她原来放过牛?”
“山沟里飞出金凤凰啦!”
在一片赞美声中,也夹着一些青皮后生的调笑。盘金贵左顾右盼,时不时大声
地插进一句话:
“全靠毛主席领导好呵!”
人们自然接口说:“也搭帮老书记费心培养啦……”
“哪里,哪里……”盘金贵摆着手,沉醉地笑了;又圆又大的面孔,象铜盆一
般放光了。
这种“流动展览”几乎持续了一小时。开头,赵双环虽然感到局促,但努力忍
耐着,保持恬静的面容。走走停停,渐渐,她觉着自己好象变成了一件什么展品,
两盘金贵只不过是在夸耀他自己——这展品是他拿出来的呀!一种被愚弄的羞辱感,
火一样灼痛了她的心;她的面容惨淡了,她的睫毛颤抖了,嘴唇咬出了白印印。
“流动展览”终于结束了。这时盘金贵才想起自己要向区委汇报工作,便对赵
双环说:
“我有事,今天不陪你回去了。”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用报纸包好的米糕,
塞到赵双环手里:“带着路上吃。”
赵双环接过米糕,一动不动地站着。等到盘金贵走远时,她就扔掉米糕,扯下
胸前的代表证,张开双臂,象在密林中奔走一般,左推右拨,急急离开闹市。过了
木桥,回头望,没有人。于是她坐在路边的树影下,双手捂住脸,无声地饮泣起来。
眼泪象泉水似地溢出指缝,顺着手背,流进宽大的袖筒里。小北风吹来,冰冷冰冷
的……
回到公社,天已经断黑了。七点正,电灯亮起来,木兰溪电站,供电总是十分
准时的。赵双环摸摸扩大器,觉得有点发潮,便接通电源,打开开关,让它烧一烧。
今晚她很疲乏,又没准备好广播稿子,不打算向社员们说什么了。她放了几张唱片,
拿起话筒,用普通话与电站联系:“肖志君同志,肖志君同志!我开会回来了。明
天早上恢复广播,请你准时供电,辛苦你了,谢谢。”然后,她洗洗脸,洗洗脚,
到秘书那里拿来广播搞,坐在灯下轻轻朗读。很快她就沉浸在工作中了。灯光映着
她那美丽的长睫毛,好象蜜蜂的羽翅,在眼帘上一闪一动;工作使她完全恢复了素
有的平静。
第二天清晨四点半钟,赵双环醒了。她习惯地捏捏床头开关,但是没有电。在
赵双环的记忆中,三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好在盘书记不在家,否则肖志君就要受
批评了。“不过,肖志君是个踏实的人,五点之前总会来电的吧。”赵双环这样想,
点起油灯,做好播放前的准备工作。然而,等到五点、五点半,电还是没有来。赵
双环有点焦急了:发电机坏了吗?不会,昨天晚上电压很稳,很正常呀;那么肯定
是肖志君病倒了。于是在她的眼前,立即出现一个瘦小的、脸色苍白的青年。他一
年到头戴个大口罩,满头满脸满身都蒙着米糠和灰尘。赵双环以前常去电站,知道
肖志君的工作是多么辛苦:整个白天,碾米、磨粉的社员络绎不绝,要到下午五点
才能停电休息;七点又发电到深夜十二点;清晨四点刚过又得起床。电站只有他一
个人,而他又从不轻易离开电机和电表;他什么时候煮饭吃呢,什么时候洗洗衣服
呢?三天五天,一月两月,当然可以坚持。然而三年哪!一千个白天,一千个夜晚,
是容易办到的吗?赵双环深深感到:肖志君工作比自己好,贡献比自己大得多。就
单说广播吧,没有电,广播就成了哑巴!可是这个肖志君,却没有入团,入党,也
从来没有受到表扬。原因呢,据说他出身不好,社会关系又很复杂。不过这些说法,
赵双环听过也就忘了,给予她深刻印象的是一个瘦小的、病弱苍白的青年,一年到
头勤勤恳恳地工作……有一次,赵双环想和他说说话,但他避开了。那怯怯的、自
卑的神态,使赵双环心里很难过。她想:“难道我比别人高一头吗?”于是,她每
次外出回来,通知肖志君恢复清晨发电的时候,语气就特别亲切、凝重。她要在全
公社人民的面前,表明她对他的感激和尊敬……现在,肖志君可能病倒了。赵双环
想了想,拿起手电筒,打开公社的大门,踏着路上的浓霜,急急地、轻盈地向木兰
溪的上游走去。
我们来讲讲肖志君。
肖志君是下放知识青年,文化大革命开始那年来到木兰溪,已经八个年头了。
同来的本有十几个人,后来别人都陆续招工、升学、参军走了,或者通过别的渠道
回城里去了,独独留下他一个。肖志君的父亲在一九五七年被划为右派分子,虽说
早就摘了帽子,还是被人目为摘帽右派。在那时,本来是不够格到电站工作的,他
能来电站完全出于机缘。三年前,木兰溪电站的老机手,不幸得急病去世,发电机
停转了。恰巧两天后省里又要在木兰溪开广播现场会;把盘金贵急得直跺脚。这时
有人推荐肖志君。盘金贵没把握,就去请示区委书记。区委书记问肖志君本人表现
如何,盘金贵说也还老实肯干。区委书记说:“那就叫他到电站吧!”事情虽然就
这样决定了,但盘金贵并不放心:这是有关阶级路线问题呀,马虎不得。所以肖志
君初到电站时,盘金贵曾派民兵暗暗监视他。过了一段,看肖志君表现还好,盘金
贵才把监视撤了。肖志君记得,他来公社报到时,盘金贵曾十分严肃地和他谈话:
“这是党对你的信任……要知道,电站是个要害部门,木兰溪的广播响不响就靠它
……这个,关系到宣传毛泽东思想的大事……出身不好不要紧呵,好好干,加强改
造,还是有你的前途……”
肖志君心头雪亮:盘金贵是拿大话压他。前途呢,他不敢有什么妄想,不过他
倒愿意好好干。他觉得木兰溪的乡亲们非常需要他的工作。加上他从小喜欢机械,
喜欢摆弄小马达,对于小水电站的操作管理,他在没有人指教的条件下,经过钻研,
也无师自通了。总而言之,他热爱这个工作。他不怕电站工作劳累。是的,唯其劳
累,才能证明自己没有白活在世上,才能减轻心头的重负,获得精神上的休息和安
慰。然而这不但需要坚强的意志,而且是需要以健康为代价的。两年坚持下来,肖
志君的身体拖垮了:午后低烧,夜间盗汗,咳嗽乏力,头晕目眩。谁都看得出他是
得了肺病。一些好心的社员劝他休息,他摇摇头;一些社员送给他鸡蛋、红枣,他
无限感激,工作更卖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