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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船 作者:泰戈尔-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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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隔壁,每天准要到我们家走两趟,而他后来又回到加尔各答来的时候,他却在离我们好些哩以外的地方住下,从来也不肯上我们家来一次。在那种情况下,你和爹竟还照样信任他,还和过去一样邀请他搬回老地方来住。要是我在家,这种事情就决不可能发生。”

  但汉娜丽妮仍然一句话也不讲。

  卓健德拉:“你们有没有谁曾想到要打听打听他那种反常的行为究竟是什么意思?你们有没有对他的行为有过一丝一毫奇怪的感觉!你们对他的信任也实在未免太过火了一点。”

  但汉娜丽妮仍然沉默着。

  卓健德拉:“真好啊。我现在只能得到这样一个结论,那就是你生就的天性就根本不知道怀疑任何人。我现在只希望你相信我要告诉你的话。我亲自到那个女子学校去过丁,已弄清楚哈梅西的太太是在那里寄宿的一个学生,他曾经和学校商量好,让她在过假期的时候也留在学校里,但两三天以前,他忽然收到女校长的一封信,告诉他,她不能让卡玛娜——也就是哈梅西的太太——留在学校里过假期。这对他真是一个晴天霹雳吧,学校今天已经放假了,一辆校车已把卡玛娜送到他们在达依拍拉租下的住宅去。我到那里的时候,正看到卡玛娜拿一把刀子在削苹果,把它切成一片一片的,哈梅西却坐在她前面的地板上从她手中把一片一片的苹果接过来往嘴里放。我要哈梅西把这件事对我解释解释,但他说他决不能同我们谈这个问题。如果他有丝毫的意思否认卡玛娜是他的太太,我们也还可以权且相信他的话没法消除我们对他的怀疑,但他实际是既不肯承认也不肯否认。在看到这种情况之后,你还能够继续对他表示信任吗?”

  卓健德拉瞪着眼看着妹妹的脸,等待回答。那时她的脸色已变得可怕的苍白,使尽全身的力气,用两手紧抓着椅子的扶手。不一会工夫,头向前一栽,她就昏倒在地上了。

  安那达先生这时真感到痛苦万分。他把他女儿的头扶起来搂在自己的胸前,一边大声叫喊着,“这是怎么啦,亲爱的,这是怎么啦?你不要相信他们讲的话!他们完全是在那里瞎胡说。”

  卓健德拉把他父亲推到一边去,立刻把汉娜丽妮扶到沙发上坐下。他拿过一罐清水来,把水洒在她的脸上,阿克谢则拿着一把扇子使劲地对她扇着。

  汉娜丽妮很快就睁开眼睛,惊惶地抬起头来望着他们,她忽然转向她父亲喊叫着说,“爹,爹,求你叫阿克谢先生走开吧。”

  阿克谢立刻放下扇子,走到外面过道里去。

  安那达先生紧偎着汉娜丽妮在沙发上坐下来,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和后颈。他这时只能连声叹息地喊叫着,“哦,亲爱的,哦,亲爱的!”

  忽然间,她的眼睛里充满了眼泪,胸部一起一伏地抽搐起来。她伏身在她父亲的膝盖上,希望借此抑压住她心中的无法控制的悲哀。

  “不要难过,亲爱的,不要难过,”安那达先生语不成声地说。“我对于哈梅西知道得很清楚,他决不会欺骗咱们的。

  卓健一定是弄错了。”

  卓健德拉现在实在没法再忍耐下去了。“不要再拿这些空虚的希望欺骗她了,爹,”他叫喊着说。“如果你现在怕刺伤她的感情,那结果对她只会更坏。现在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对这件事好好地想想吧。”

  汉娜丽妮从她父亲的膝盖上抬起头来,坐起身看着卓健德拉的脸。“我老实告诉你,在我听到他自己亲口对我讲说这些事以前,我怎么也不会相信的,”说着她就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安那达先生大叫一声,立刻赶过去扶住她,才使她没摔倒下去。

  汉娜丽妮扶着他的一只胳膊,让他搀着走进她自己的房间里去。

  “请你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爹,我也许能睡一觉,”她说着便在床上躺了下来。

  “要不要我叫你的老褓母来给你扇一扇?”她的父亲问。

  “不用了,谢谢你,我愿意一个人呆一会儿。”

  安那达先生于是退到她隔壁的一间房子里去。他回想起了汉娜的母亲,她在这女孩子才只三岁的时候便死去了,他更记起了她活着的时候的那种热忱、耐性和她那永远不衰的兴致。这些年来,他一直担任着母亲的和职务在照看这个女儿,现在她已经长大了,长得和她母亲一模一样,而因为为她的前途忧虑,他的心已早都碎了。这时,他的思想打破了隔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墙壁,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站在那个被痛苦折磨着的女孩子的面前,对她讲着话。“亲爱的,我祈求上天消除你的生活道路上的一切障碍,愿你从此后一生都能过得非常幸福。我祈求上天,让我在和你的妈妈见面以前,能够看到你过得幸福美满的日子,能够和你所爱的人在一起好好地安家立业!”想到这里,他不禁拉起他的外衣边来擦着自己的潮润的眼睛。

  卓健德拉是一向极看不起女人的智力的,这一天发生的事只使他更坚信他的想法正确。女人对这样明显的证据都可以不相信,你还能拿她有什么办法呢?如果碰到和个人幸福有关的问题的时候,一个女人甚至会连二加二等于四都加以否认。要是理智告诉她黑的是黑的,而爱情告诉她黑的是白的,那可怜的理智就会立刻完全被否定。至于为什么尽管有那么多这样的女人,而世界上的事却还照样能进行,卓健德拉就完全没法理解了!

  他向阿克谢招了招手。

  阿克谢侧着身子走进屋子里来。“所有的话你都听到了。

  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卓健德拉问道。

  “你为什么把我扯到这件事情里面来,老兄?这事和我有什么相干。这些天来,我一直都没肯多一句嘴。现在竟把我弄得也搅在里面,这实在太不公平了!”

  卓健德拉:“得啦,你有什么事要抱怨,以后再说吧。现在,我真没法想象,除了说服哈梅西,让他把一切事亲口对汉娜丽妮讲个清楚明白,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阿克谢;“你疯了吗?你怎么能希望一个人——?”

  卓健德拉;“如果我们能够使他写一封信,明白地告诉她那些事情,那就更好了。这件事必得你去办,但你得立刻着手去进行。”

  阿克谢:“我总尽量去办吧。”

  

  









第二十一章

  哈梅西在那天夜晚九点钟的时候带着卡玛娜坐车赶到西耳达车站去。他告诉司机特别从卡鱼托那那边的几条胡同绕行过去,在车子走过某一幢房子的时候,他急切地把头伸出窗子去看了一眼。他看到那里他所熟悉的一切并没有任何改变。

  哈梅西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这声音竟把正打着瞌睡的卡玛娜惊醒了,她立刻问他怎么回事。“没有什么,”哈梅西回答说,一边坐正了身子,直到车子到达目的地以前,他就这样坐着连一动也没有动。卡玛娜躺在另一个角落里,很快又睡着了。哈梅西这时不禁对她的存在感到一种厌恶。

  他们及时赶到车站,并很快就在哈梅西预订下来的一间二等车房间里安顿下来。哈梅西把下铺给卡玛娜铺好,把灯弄暗一些,然后关上窗子说,“现在早过了你该睡觉的时候了,你最好赶快睡吧。”

  “我先坐在这里看看好不好?等车开了我再睡。”在哈梅西表示同意之后,卡玛娜就扯下面纱遮住脸,靠近窗户坐在床边望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哈梅西这时也坐在中间的一个铺位上,心不在焉地向外望着。火车已开始开动了叶水心即“叶适”。,这时他却看到一个新来的乘客匆忙地从月台上跑过来,他那样子,他似乎觉得颇有些熟悉。

  不一会儿,卡玛娜忽然咯咯地大笑起来。哈梅西把头伸出去一望,看到刚来的那个人挣扎着要爬上已经开动的火车,却被站上的一个管理员给阻挡住了。最后他终于爬上了车,但那个管理员却把他的围巾抓在手上。当这个晚来的人把身子探出车窗外面去接围巾的时候,哈梅西认出了他就是——阿克谢。

  卡玛娜这时却还因为刚看到的那个热闹场面在那里吃吃地笑个不住。

  “现在已经是十点半,车子也已经开动了,你最好赶快睡吧,”哈梅西说。

  那女孩子顺从地在床上躺下了,但直到她入睡以前,她还禁不住时而咯咯地笑几声。

  至于哈梅西,他实在看不出那件事有什么可笑的地方。他知道阿克谢在乡间并没有家;他家的人好几代来都一直住在加尔各答。那么,他究竟为什么那样奋不顾身地一定要追上这一列火车呢?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专门跟踪他和卡玛娜来了。

  想到阿克谢可能会跑到他的本村去到处打听,哈梅西真感到不舒服极了;这样一来,他的为人行事无疑将变成那里许多人争辩议论的话题,整个这件事一定会被说得非常不堪。

  他完全可以想象,在他那个村子里可能会出现什么样的流言蜚语。在像加尔各答那样一个城市里,一个人总有办法,像鱼在水里一样,找一个极深的别人无法发现的地方躲起来,但一个农村中的小地方只不过像一片浅滩,一丝微风就可以吹起一片巨浪。这件事,他真是越想越觉得害怕。

  火车在巴拉克波车站停下来的时候,哈梅西把头伸出去望了一望,但他没有看见阿克谢下车。在莱哈蒂车站,上车下车的客人都很多,但那里面也没有阿克谢。到了波古拉。哈梅西又探头向外面看,但结果只是又一次感到失望而已。看样子,阿克谢大概不可能在沿途任何其他的车站下车了。

  哈梅西虽然很疲倦,但他一直到很晚才睡着。第二天一清早,火车到达了哥兰多终点站——坐船到东孟加拉去的客人都得在这里下车——哈梅西下车时却看到阿克谢,头和脸都用围巾包着,手里拿着一个手提包,匆忙地向着停在江边的轮船走去。开往哈梅西的村子去的船还要几个钟头以后才开,但趸船边却另停着一只船,机器已经发动,正一阵一阵地拉着汽笛。“这条船开到什么地方去?”哈梅西问道。

  “向西边去,”是他所得到的回答。

  “最远的什么地方?”

  “如果河里的水没有问题,我们将一直开到贝拿勒斯。”

  哈梅西立刻在船上找了一个船位让卡玛娜呆下来,然后他又匆忙地赶到岸上去买一些准备路上吃的大米和蚕豆、牛奶和香蕉之类的东西。这时,阿克谢已比谁都更快地爬到另一条轮船上去,找到一个可以俯看岸边全部来往人群的地方呆了下来。预备上这条船的其他客人,因为知道船一时还不会开行,都还没有意思急急向船上跑;他们都呆在河岸上,洗洗东西或洗洗澡来消磨开船前的这一段时间,有些甚至在河岸上支起锅来煮东西吃。

  阿克谢以为哈梅西一定把卡玛娜带到附近饭店里吃早饭去了,而他自己对于哥兰多的道路完全不熟悉,因此他觉得还是呆在船上比较稳妥。最后船上的汽笛响了,但仍然连哈梅西的影子都看不见。旅客们开始走过木板搭成的活动跳板接连不断地爬上船来。汽笛越响越急,晚来的旅客都急忙赶着向船上跑,但不管在新来的旅客或已上船的客人中都仍然找不到哈梅西的踪影。

  所有的人都上船了,跳板已被拆掉,船长已发出了启碇的命令,而这时阿克谢却大声叫道,“我要下船!”船上的工作人员谁也没有理他,幸好这时那船离河岸还很近,他终于一跳,跳上了岸。

  在河岸上他也仍然找不到哈梅西的影子,到加尔各答去的早车刚刚开出去,阿克谢最后相信,在他挣扎着要上车的时候哈梅西一定看到了他,而他认为他跟到这里来心中一定不怀好意,因此就放弃了回到本乡去的念头,又搭早车折回到加尔各答去了。要在像加尔各答那样大的一个城市里去寻找一个人的下落,那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第二十二章

  阿克谢极无聊地在哥兰多闲泡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搭上了开往加尔各答的邮车。第二天清早一下车以后,他首先就跑到达依拍拉哈梅西的住房那边去,但他只看到紧闭的大门已上了锁,打听了一下,别人都告诉他,里面什么人都没有。

  接着他又跑到卡鲁托那来,而这边的房子里也一个人都没有,因此他就立刻赶到隔壁,也就是安那达先生的家里去,一进门他就对卓健德拉说,“溜掉啦!我没有能够盯住他。”

  “这话怎么讲?”卓健德拉惊奇地问。

  阿克谢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讲了一遍。卓健德拉听到说哈梅西就因为看到了阿克谢于是就同卡玛娜立刻逃走掉了,他原来对哈梅西的怀疑,现在更变成毫无怀疑余地的事实了。

  “但不管怎样,”他说,“虽然我们已有了这样一个证据,这还是并不能解决我们的问题。现在不仅是汉娜丽妮,连爹也和她一样满口胡说些什么,除非听到他亲口把他的那些事讲出来,他就决不能对哈梅西表示不信任。事情已经发展到这样一个地步,如果哈梅西今天跑来说,‘我现在还不能把我的情况告诉你们,’我肯定爹还会毫不怀疑地允许他和汉娜丽妮结婚的。遇上这样一些人,你拿他们有什么办法哩!爹不忍心看到汉娜丽妮因为任何事情感到痛苦。如果她现在跑去对他哭着说,即使哈梅西已经有了一个太太,她也不一定要嫁给他,我想他也会同意的。所以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们必须得叫哈梅西把他自己的事全部招认出来,而且要越快越好。我们现在决不能放弃希望。我本可以自己来进行这件事,但我真不知道应该如何着手,我很可能只会和哈梅西动起武来打一架了事!得啦,我想你也该先洗一洗,吃点茶去了。”

  阿克谢沐浴了一番之后,就坐下来喝茶,脑子里还不停地在思量着这件事。但忽然安那达先生,引着她的女儿走进来,打断了他的思想。汉娜丽妮一看到阿克谢,就立刻转身退出去了。

  “汉娜真是太不像话了!”卓健德拉极生气地大叫着说。

  “爹,你实在不应该再鼓励她这种无礼的举动了。你应当强迫她留下,”说完,他就喊叫着,“汉娜!汉娜!”但汉娜丽妮已经走上楼去了。

  阿克谢这时却插嘴说:“我真认为你这只是在给我的事增加困难,卓健。结果你从此别再对她提到我,我想情况会更好得多。一切让时间来慢慢替我们安排。如果你现在这样威吓她,结果只会造成一种无法挽回的局面。”

  阿克谢吃完茶,就告辞走了。这个年轻人的耐性真是没有底止的。他看到风向对他不利,就知道瞎忙也是白塔,唯一的办法是坐下来等待。他的性子更是异乎寻常的平和。遭人侮辱的时候,他既不会显出怒容,也不会愤然掉头走开。他的得天独厚的脸皮使得他对别人的任何责骂和冷淡都能够完全无动于衷。他的朋友们即使以最不客气的态度对待他,他也仍然能面不改色。

  阿克谢刚刚一走,安那达先生就把汉娜丽妮叫下来吃茶。她的面颊已经失去了旧日的色泽,两眼也都深陷下去。走进屋子里来的时候,她始终没有抬头,因为她实在不愿看到卓健德拉的脸色。她知道,他对于哈梅西和她自己都非常怨恨,而且已对他们两人作下了毫不留情的论断,因此她总极力避开他的眼睛。

  爱情虽然一直支持着汉娜丽妮对哈梅西的信心,它却并不能把理智的呼声完全压抑下去。两天以前,在她愤然离开卓健德拉的时候,她曾对他强调她对哈梅西的信心,但在她彻夜不眠的那些孤独的时刻中,她的信心已慢慢在减弱了。

  说实在话,对于哈梅西的那种离奇的行为,她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来。她竭力想不让怀疑冲进她的坚强信念的堡垒,但怀疑却始终不停地对着这堡垒的门进行攻击。她像母亲保护自己的孩子一样,守卫着她对哈梅西的信任,现在看到它受到这种可怕的极不利的证明的攻击,她只能更把它紧紧地搂在自己的怀中。但是天哪!她是否能够永远有足够的力量来担任这一艰巨的工作呢?

  安那达先生这天夜晚又睡在汉娜丽妮卧房隔壁的一个房间里,他知道她是如何辗转反侧地度过了那一夜。好几次他走进她的房间里去,都发现她还仍然醒着。当他不安地问她话的时候,她总回答说,“你为什么还不睡呢,爹?我已经觉得困极了,刚才我就已经要睡着了。”

  早晨,她一清早起来就跑到屋顶的阳台上去散步。哈梅西的住房上的门窗都紧紧地关闭着。太阳慢慢爬上了附近屋顶的东边的山墙,但这新的一天对于汉娜丽妮似乎是那样的干枯无聊,毫无情趣,甚至令人厌烦;她不禁在阳台上一个角落里坐下来,双手捧着脸流出了伤心的眼泪。这一天她的爱人是决不可能来看她了。甚至在这节日的黄昏她都不能对他的来临抱着希望;过去她总可以感觉到,他是近在她的身边,就在隔壁的屋子里,而现在,这种空虚的安慰也完全被剥夺掉了。

  她的父亲叫喊着“汉娜!汉娜!”这声音使她忽然惊醒过来。她匆忙地擦去了悲伤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回答说,“我在这儿,爹。”

  “我今天早晨起来得太晚了,”安那达先生说着,爬到阳台上来,走过去轻抚着她的肩背。

  女儿的事在他心中引起的忧虑使得他一夜都没有能够好好地休息,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他才朦胧睡去。不久太阳照在他的脸上又把他惊醒了,于是在匆忙地洗过脸之后,他就立刻去寻找他的女儿。他先到她房间里去看,房间里是空的,想到她现在竟仍是这样追求孤寂的生活,他又感到了一种新的痛苦。

  “下去喝茶吧,亲爱的,”他说。

  汉娜丽妮实在不愿意和卓健德拉面对面地坐在一张茶桌上,但她知道,她在日常生活中有任何反常的表现都会使她的父亲感到痛苦,还有,她亲自给她父亲倒茶差不多早已成了一定之规,现在她也不愿意随便放过这个对他略表敬意的机会。

  他们走近客厅门口的时候,听到卓健德拉和谁在屋子里讲话,她心里不禁忽然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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