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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妙啊,虽然我看起来还年轻,但不要被表象所欺骗。我已经老了,已经没有几年好活了。曾经满打满算也不到四十年,而现在,我透支了生命才能暂时苟延残喘。即便解了毒,也只有须臾片刻的时间了。所以,我便是最合适的那根柴。”
“不要为我可惜,不要为我难过,九十六年来我第一次这样满足。”
“我不在意权势,也不贪恋年华,我只是一个小女人。”
“你说的很对,一个女人一旦动了情,那么什么都不再属于她自己。”
“我也是如此。”
“她便是我心目中的盖世英雄。”
“我只想在英雄出征时,为她系上披风、嘱托两句、送她一程。”
“看她笑傲天下,纵横驰骋。”
“盼她天上天下,唯她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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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1 我知道()
月落,日升,太阳当空。秋日的明媚阳光照耀下,人们开始了全新的一天。废立太子之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整个天下都将目光投射在了这件大事上,自然没有人在意某个后宫中的妃嫔。
但侍女太监们第二天早晨起来请安执勤时,却发现妙贵妃竟然好似整夜都没有睡。她就像是凝固了一样,生生在床上坐了一夜。她表面上死寂一片,心中却如同大海狂潮一般不停飞卷着惊涛骇浪。昨夜的见闻,让她一直纠结到了现在,仍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透过窗口看去,娇娘仿佛没事的人一样,依然在静静闭关。但三妙耳边却不停回荡着她曾经说的话,她说她要在生命之火熄灭前的最后一段时间,将炼卵化气的功法理出头绪。她要将一生的武道智慧凝成一粒种子,播撒向这天地的每一个角落,为她的梦想添上最关键的一把火。
她还说,她要将嫁衣神功的转嫁之法研究透彻。那种转嫁之法会让内力返本归元,以三成的损耗为代价,让先天功力回复到最为纯净的状态。只待杨绮破茧成蝶突破天关,她便会将自己的一身内力全数渡过去。她要将一生的武学修为凝成一颗钻石,作为遗产赠与杨绮,为自己的英雄也添上一把火。
她便是要用这种方式燃烧自己,当最终的时刻来临之时,为杨绮、为逍遥派、为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照出一条路。
而为了这两件事,娇娘希望三妙可以帮她。
三妙当时努力的反驳、说服:“你以为她会接受吗?这样的临死传功,她怎么可能接受?”
“她会的,因为这是我的遗物。我会嘱咐她,让她带着我的份一起走下去。”娇娘甚至有心情开点玩笑:“而且再怎么说我也有一百三十六年功力呢,便是打个七折也超过一百三十年。如果真的把一身功力都带入棺材里,不是太浪费了么?”
面对这个疯狂的计划,三妙只觉浑身脱力。她无法动摇娇娘的意志,她甚至有点为之而震撼。而感动。最终,她闷闷的点点头,答应了娇娘的请求。作为一个先天高手,生死之事她见惯了。受人所托去打掩护的事也数不胜数。但这一次,这一个委托,却让她心情沉重了整整一夜。
自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她便呆呆的坐在了床上,一坐便是一整夜。
她的脑海中有无数的画面在闪烁。此起彼伏无法止息。不只是与娇娘、杨绮之间的事,更多的是更早之前的、她自己的经历。她想起了那个让自己从妙痴语变成三妙夫人的人,她想起了那件让自己永不相信感情的事,她想起了那撕心裂肺痛绝人寰的背叛和出卖。
她忽然明白,自从那件事之后,自己虽然奋发图强、自一片废墟之中重新站了起来,但却再也不是从前的自己了。她遵从了黑暗的法则,习惯了黑暗的生活,却像暗世界的生物一样开始对阳光过敏。
她忽然明白,在移花村地下洞窟之时。她之所以对大木头、绣玉公主满怀怨念,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她心底的某一块尚未彻底坏死的地方,被光芒所刺痛。
她忽然明白,突如其来的来到这彻底陌生的世界后,她开始变了。那些压抑、那些阴影,在辽阔的天山和浩瀚的星河中被驱散的点滴不剩。
杨奇、绣玉、杨绮、娇娘、一灯、郭襄、杨过、小龙女,一个个画面一个个人已经将她引燃。这痛苦的挣扎与纠结缠绕了她整整一夜,而在早晨的太阳升起来时,在宫女们进来请安时。她终于有了决断。
“我是个骗人精嘛,我所做出的承诺又怎能相信呢?如果我帮了你,主子会恨死我的,我可不敢惹她。所以”唰。三妙长身而起,她眼中亮起了决然的光,她浑身重新焕发出了光彩:“抱歉了主上,你信错人了!”
三妙,行动起来。
一念通万念通,她只觉心头清明澄澈。念头忽然变得活泼、灵动。
这次的报信行动必须瞒过娇娘,需要秘密与主子会和、与主子商议。而且主子一旦有什么出格的举动,都必须劝谏她、制止她。娇娘如今心存死志,必须小心对待,决不能再出茬子。所以,一定不能让她看出什么,我必须演的和平时一样,演的就像完全不知道有这事一般。
不,应该更进一步,必须演的真的像在给她打掩护一样,娇娘方不生疑。
对,就这么办!
考验我演技的时候到了!
三妙打心底里涌出了无穷动力,这动力是如此的强烈,超过了杀仇人、夺宝藏,超过了男女之欢、调…教帝皇。她甚至从心灵的深处泛起一丝颤栗,因为从未有一次像这次一般,让她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正确的事。
她觉得,自己状态超神。
然后,晌午十分,她终于找到了杨公公。
杨公公还是在御书房中,看到杨公公伏案疾书的样子时,三妙忽然觉得这样子和那窗纱后彻夜不眠的小小人影很相似。仔细想想的话,杨公公好像也很久都没有休息了。
“主子,”三妙走过去,嘴巴张了张,忽然有点紧张:“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嗯?”杨绮一开始还皱着眉头在书上写写画画,片刻后忽然心有所感,放下笔来抬头看向三妙道:“啥事儿啊,大白天的专门跑啦一趟,应该不是小事吧。”
“的确不是小事,是很大的事、很重要的事。”三妙郑重其事:“主子,这件事非同小可,我说这件事之前,你要保证一定不要激动。无论如何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完,行吧?”
杨绮注视着三妙,片刻后点点头:“你说吧。”
“好。”三妙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娇娘她撒谎骗了你,她并不是要突破了。恰恰相反,她最近气息不稳,是因为她受了重伤她中毒了,连她的功力也压不住的剧毒……”
表面上勉强镇定,三妙心情却十分复杂,好似给战友家属送死亡通告书一样。难过之中还带着紧张,她生怕杨绮听到之后瞬间爆炸,急三火四的去找娇娘当面对质,那会让她满腹计划尽付东流。而按照主子平素的性格来说,这个可能性真不小。
但是,深深的出乎她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杨绮没有爆炸,也没有光火,她甚至连表情都那么平稳。
她只是站起来,抬起手,啪的一下双手拍在三妙的肩膀上,沉稳的说道:“我知道。”
“你!”杨绮没有爆炸,三妙却呆呆看着她,失声叫道:“你知道?!你竟然直到?!”
“我知道。”杨绮认真的一点头:“她的状况,她的情形,她现在的状态,我全都知道。”
三妙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瓜,她呆愣愣的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时间差不多了,走,跟我来,我们边走边说。”杨绮领着三妙走出御书房,一路向着宫外走去,一路说道:“其实我一早就发现了。自神秘岛上逃离时,我虽然主观意识沉睡,但毕竟般若功已经修炼到了第七层,有一些重要的事还是隐约有感。还记得刚进宫时去给皇后请安那次么,请安之前我去找娇娘闲聊诉苦,我故意去搂搂抱抱、碰碰蹭蹭,就是为了确认情况。自那天起,我就已经知道一切了。”
杨绮自衣袖中拿出一片碎布片:“看,这是娇娘之前包手所用的布。她本就不擅长小计俩,自认为处理的干干净净,其实早已被我抓住尾巴。再加上平时利用各种办法侧面求证,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基本掌握个七八分。”
三妙不由瞠目结舌,她脑子飞快转动,忽然发现杨绮之前很多的举动,如今看来都另有深意:“你没日没夜在御书房研读图册典籍,你急不可耐直闯皇朝宝库,都是因为……”
“是为了寻找解毒之法。”
“那你借口宫中呆不下去,出手降服刘安、冒名顶替了宫中大太监,是因为……”
“是为了借助资源。”杨绮手一翻拿出那块风雨石:“在神秘岛中,我明白了很多事。就好比这种石头,它能够帮人改运,但同时也拥有很大风险。我正是占住了关键位置,才敢将这石头交给娇娘。有很多事你也不知道,在我成为杨公公后的第二天,就有监天阁的人跑来请求清君侧、要杀尽宫中武姓女子。说什么‘女主武氏’、‘二世而亡’之类的,弄得我差点想直接拍死他。这样的事,发生了不止一次了。”
三妙已经彻底呆了。
将入宫一来她前前后后所做的事全都串起来、重新考虑一遍,她才猛然发现原来杨绮的确是一直在目标明确的行动着。只不过杨绮一直谈笑如常,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所以才毫不引人注意。就连三妙,也没有想到这个直肠子心里竟然也这么能藏得住事。
搞了半天,最后竟然只有自己一个人是现在才知道。面对这事实,三妙不由深吸一口气缓缓叹道:“主子……我实在、实在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能、这么能……这么能演!”(。)
722 最后的办法()
“哈哈哈哈,我平时只是懒得演、没必要演,不是不会演啊。你若问过小郭襄,就知道我演起戏来能把人骗的团团转。别忘了,我可是歌舞团的团长凰天,你们的演技还是我教的呢。”杨绮先是笑了笑,然后又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想演,只是娇娘现在这情况我不演不行。她聪敏内秀,我必须瞒过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才能瞒的过她。”
“为什么?”三妙万分疑惑:“为什么不直接都告诉她,为什么不把一切都说开?”
“因为我了解她,就像她了解我一样。”杨绮又是自豪、又是无奈,对三妙缓缓道:“我们都是固执的人,打定的主意很难改变。对付我们这种人最好的办法不是去说服,而是直接做。而且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是——其实,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她。”
三妙沉默了。
若不能治好,这段日子便是娇娘最后的日子。不论多么想为她报仇雪恨、酣战如狂,都需将所有怒火死死按捺。在她将要远去的这段时间里,按照她的意思来吧。让她做想做的事,让她在快乐中离开,这是送行者必须做到的。
看着远处的青山绿水,杨绮的目光在惯常的坚定之外还带着黯然:“那毒太强,我查遍了典籍、找遍了秘册,发现只有一种传说中的草药有可能能做得到,可那种‘天仙草’已经绝种了。我忽然明白徐福当初为什么要出海。因为或许普天之下只有那神秘岛上可能还生长着需要的草药。但可惜,秦始皇没办法等五百年,娇娘也不行。”
三妙深吸一口气。求证道:“可毕竟还是有办法的对吗?”
“对,现在还没到绝望的时候。自秦到宋,已经过去了约摸两千年。儒生总喜怀古,但古代的未必就一定是好的。我倒愿意相信在两千年的发展中,中原医学有了长足的进步。”杨绮一马当先,走过重重院落,向前一指:“看。到了。”
三妙抬头一瞧,远远看到一片屋宇。正是太医署。
太医,给皇室、重臣治病疗伤的国手,水平自然不用怀疑。这世界上或许还有不出世的隐者神医,但那种神医可遇不可求。普天之下。已知医术的最高水平,就在这太医署中。借助太医的力量,这本就是三妙的打算,没想到杨绮已然将一切都做在了前面。看着杨绮的背影,三妙忽然又涌起了希望。
有她在前面劈波斩浪,自己只要好好跟在后头就行了。
宫廷实权派大太监驾到,太医署上下自然慎重对待。这些半医半官的大夫对朝堂之事很敏感,他们很清楚这大太监如今是绝对不能惹的人。于是太医署从上至下但凡没出诊的、够资格的,都一路陪同将杨绮迎了进去。三妙作为嫔妃。跟着大太监进太医署的话太过奇怪,于是隐身在侧悄悄关注。
仅仅凭听力,她便能够将太医署中发生的事情完美还原。
杨绮无心应酬。而太医们分得出轻重缓急也没有啰嗦,一个地位最高的太医挥退其他人,陪着她进入了密谈室中。宫中疾病很多都不能传于外耳,所以太医署中必须设立一个极其隐秘的密谈室,用来谈一些不希望被外人听去的话题。
杨绮开门见山,直接询问。她已经提前很多日子便将样本送到了太医手中。这段日子来她表面一如往常,其实心中也忍不住焦躁。在各种努力均告失败之后。她已经把最大地希望放在了太医们身上。
那老太医看着杨绮,踯躅片刻之后开口了:“刘公公,卑职已与信得过的诸位同僚多方实验、翻阅古籍,绝无一日懈怠,总算是有了结论。”
“有结论了?”杨绮有些紧张,稳了稳心神后微微点头:“请讲。”
“是。”老太医表情凝重,斟酌着用词:“卑职与诸位同僚一致认为,这毒绝非天生地养自然而成的毒物,乃是人为创制的秘毒。它药性奇特猛烈,不仅霸道狠辣而且后劲无穷,毒理更是千变万化难以捉摸。更奇特之处在于,它避开了气脉而专走血脉。因此便是医术圣手施针催气,也无法将此毒逼出。”
杨绮已经听出了太医的言下之意,老太医左绕右绕的说了半天,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但她不死心,决定还是再确认一下:“可有法医治?”
“这……卑职不敢欺瞒大人。若有十年八年,卑职走遍天下寻遍四海,殚精竭虑之下或许能调配出解药。但这毒一旦入体,莫说十年八年,便是能多撑一时三刻也是侥天之幸。”破坏总比建设简单,一颗子弹射出枪膛只需要动一动手指,但那颗子弹所造成的伤害或许永远都无法挽回。
“十年八年?”杨绮心中一颤,然后用力摇摇头,双眼瞪视过去逼问道:“你言之不实!据我所知,这世上有些奇物最能克制毒性。那莽牯朱蛤服食之后便能使人百毒不侵,千年冰蚕也能以毒攻毒,还有朱睛冰蟾最能解毒,怎会无法可想?我并非医者,便已然知晓这三种奇物。你贵为天下杏林之首,怎么可能不知道?莫要再藏着掖着,知道什么就都说出来!”
杨绮一生气,老太医立刻吓得双股战战。但即便已经吓得满头大汗,老太医依然是一脸苦笑。只见他告罪一声,便转身取出一个玉匣:“刘公公见多识广,卑职佩服。但莽牯朱蛤和千年冰蝉都是可遇不可求之物,非大机缘之人无法得到。况且便是得到了,怕是也毫无用处。莽牯朱蛤即便能让人百毒不侵,但眼下这奇毒也决不在‘百毒’之内。大人请看,这匣中便是大人所说的朱睛冰蟾。”
杨绮双目一扫,立刻眉毛一皱。传说中朱睛冰蟾是通体白玉般的小蛤蟆,便是吸食了毒物也能活蹦乱跳,放在酒中泡一泡便能够再次使用,十分神异。但盒子里的却是一块黑不溜秋的东西,而且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命气息,已然是彻底死透了。
太医一脸心疼:“老朽又怎会不知冰蟾解毒呢,但只是让它稍微试了试便成了如此模样。便是拿全天下的冰蟾一起来解毒,怕不过也是杯水车薪。我学医一生,如此奇毒当真是为所未闻见所未见。刘公公,卑职有愧所托,但实在已经无法可想,无药可救了。”
杨绮定定瞧了那冰蟾半晌,那死去的冰蟾就好似破碎的希望,让她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
此路,已绝。
十分钟后,太医署外,杨绮与三妙并行。
所有能想的办法都想了,所有能试的方向都试了。不论是江湖草莽的灭恶联盟,还是鸡鸣狗盗的统一战线,或是天下正统的朝廷官家,朝野两边黑白两路所有能借用的力量都已经用上了,但却还是找不到解毒的办法。三妙沉默着,她不知道如今是否应该去安慰杨绮,又该怎么去安慰她。
但走了片刻之后,她却发现杨绮竟然没有慌乱,反而是目标明确的向宫外走去。似乎太医们给出的判决并没有让她彻底绝望,那步伐中非但没有绝望,反而有种输死一搏般的勇猛豪迈。
三妙决定问一下:“可还有什么办法吗?”
“有!”前有悬崖后有裂谷,左边刀山右边火海,天下路都已断绝。但杨绮的斗志依然没有熄灭,她抬头看向天空,双目中是毅然的光:“还有一条天上路!”
“天上路?”
“包括娇娘在内,你们都不知道我到底在神秘岛上看到了什么。其实我看到的,便是那条天上路。”杨绮大步流星,笔直向前,越走越快,神色也越发坚定:“那是一种无法宣之于口的概念,那一种打破常理的能力,那是一种创造奇迹的力量!于不可能之中开辟未来,于绝望之中创造希望,就像你在四面楚歌身陷绝地之时,可以一步凌空、踏步登天!”
三妙呆了,她实在没有听明白。
杨绮对她笑了笑:“你不用在意,因为那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理念,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但现在——”她右手猛的一握拳,一条龙形虚影豁然凝成,在右臂上盘绕飞舞。她看着那龙影,决然道:“我愿意一赌!”
三妙被那强烈的情绪所感染,整个人也激动起来:“怎么赌?”
“跟我来,马上就开赌了!”
两人出了宫门,入了临安,三妙敏锐的发现影铅华竟然在角落里一闪而过。影铅华竟然来到了临安,仿佛一架僚机在为主将保驾护航、打扫痕迹。
而杨绮领着三妙在小巷中左转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