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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致不错啊。”我觉得有一个身影挡住了视线，不过声音已经很熟悉了，可以听出来是孙异。
我没有起来的意思：“这里一片安宁，你不去休息跑这里干嘛？其他区域守夜的事情可以交给下属做，你还要负责公主的安全。”
“别小看我们女兵，安全不成问题，公主还担心你不靠谱，特地让我过来一趟。”
“嗯，看来你是要来代表公主问我一些问题。”这样的事情，我早已料到：“让我猜猜，公主让你来打听我背后有没有哪个江东士族撑腰，我来江东的目的又是什么。”
孙异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是在我旁边躺下，一样地望着星空：“公主只让我打听第一个问题，第二个是我想知道的。”
我叹了口气：“放心吧，目前我和江东士族还没有任何联系。我知道吴郡公主在想什么，她是为她的二哥操心，才接管吴侯的位子，面前是一批跟随孙策多年的老将与能左右江东政权的士族文官，只要稍微权利制衡不好，位子就坐不稳。”这些事情，自从我来到江东，无论是酒馆里的江湖人士，还是城内的市井百姓，甚至结伴进城的农夫，都能饶有兴致地对此谈论一番：“每接触一个人，公主都会花些心思研究对方的社会关系吗？”
“其实还好，我们打听了一下你的推荐人是黄盖将军，但这些老将已经很少从不熟悉的人里进行提拔，加上你原本没在江东出现过，是要搞清楚你这个人。何况这次公主出行的路线、目的，她不愿意让任何其他人知道。”
“呵呵，一天时间你们都摸清楚这么多事情，看来我不需要再回答什么了。”
“需要，回答我第二个问题，为什么来江东？”
天上一颗流星陨落，代表着一位逝去的英豪，人生苦短，我侧过脸，认真地看着她：“因为你。”
第一百零九章 繁星若梦2
长时间的沉默，我不知道孙异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再说点什么，自己又想等到怎样的回答。
这样的静默，可以让我继续去思考，去回忆许多过往，去想我到底为何而来。
为什么是因为她？
我没有答案，也找不到答案。
可能从第一次见她起这就是注定的，不在于她的容貌，也不在于她的性格，只是第一次看见她，我就预感到我会来。
哪怕这两年来我们只在那一天说过几句话，哪怕这两年来从此再没任何交集。
若是知道答案，我就不会来，要找到一个阻止自己的理由，不难。
她大概也想问我这个问题吧，如果问了，我会用原话回答。
“你了解我吗？”
她的问题出乎我的预料，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你认为我了解你吗？”这是她紧接着的第二个问题。
我继续沉默，等待着她接下来想说的话。
“你能为我来，我很高兴。但是……”
但是我们之间还不了解，她不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是我所喜欢的人。
“但是我们之间还不了解，我不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我想，你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符合你所喜欢的那个样子。”
我依然没有说话，我意识到其实我一直能感觉到她想要说什么。这不是我的特殊力量，而是她传递的信息。抬头看着夜空，确定我并非梦中。一个平常的夜晚，不一样的只是身边有她。
“在大家的眼里，我可能是个无忧无虑很开心的人，任何事情都能处理地井井有条。”
她并不真的像大家眼中那样的自信、优雅，这个乱世，这些年，没有谁是容易的。要当一个女兵，要统领一群女兵，难上加难。
她有她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奋斗目标。一直努力着，一步步去将它们全都实现。她不希望，也不会冒险去走这一步，一步自己没有把握的路程。
“我想要你知道，我一直有这自己的理想和目标，并且不断努力，去实现它们。所以……所以需要更多的时间。”
我知道，她可能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却可以肯定至少这不会是她要的爱情。
此时，我已经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我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为她而来。她所提及的事情，在她说出口之前，我基本已然料到。我所喜爱的，的确不是她的美貌，也不是她的性格，就是这种能感受到她一点一滴内心的感觉。
与其说是因为我与她的思维方式很像，想想并不尽然，倒不如说是在她身边自己能变得比平时更冷静、睿智，能够逐渐融入她的思想里，直到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变得与她一样的性格。
先辈曾告诉我，当你爱一个人爱得至深，就会成为那个人。
当我能在她的周围感知她的气息，从而逐渐表现得像她，成为了我爱她的理由。
看起来因果倒置，然而天地万物，相生既可，何必在意细节。
这个夜晚注定让我难忘，浩渺的夜空下，更加坚定了我的内心，这是我要的爱情，旁边的人，是我愿意去守护一生的人。
时间，还有。
路，还很长。
无论我们最终能否走到一起。
我愿意全力争取。
即使真的明白了这些，我的眼眶还是有些湿润。我更希望一段爱情能来得轻松，来得自然。而现在，我不得不继续为了争取这段想要的爱情，辗转反侧。
沉默了许久，我终于开口：“你的意思我都明白，若你这么简单地答应，便不是你，我了。只要你还把我当朋友，我就仍然在这里等你。”
说话的时候，我依然望着天，看不清孙异的表情，感觉上，她是在微笑。
“好了，先不说这个了吧。昨天说好的，你还没讲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
“你在下邳之后消失的两年里，经历了什么？”
“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回想起屈身糜府当下人的生活，接着又颠沛流离辗转到了北方，直到遇到江峰前，都过着孤单困苦的日子。
“噢，如果不方便，那就不说吧。”
“没事。”回忆已经开始，我已停不下来：“那一日夜晚也是这样的星空，只是多了一场流星雨，我想那其中许多是我阵亡的兄弟们。第二天……”
半夜过去，在我诉说的时候，孙异已经不知何时渐渐睡着。为了筹划公主的出游，她的确是太累了，还要强撑着过来陪我。我那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吧，沉浸在感情中的抉择也消耗了不少体力。
看她的样子，如果不穿这副盔甲，不负担这些责任，其实和天下大多数女子一样，有与这个年纪相称的婀娜的身子和姣好的面容。
我自嘲地笑了笑，其实她本来就是天下普通的一名女子，仅仅多了些坚强与执着，隐藏着自己脆弱的一面，勇敢地面对每一天的清晨。
睡着了的孙异双手动了一下，看起来是在拉扯自己压住的披风。夜晚很冷，我们也没有生火。
我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盖上，她裹着披风，翻了个身，睡得很沉。
看天色，很快就要天亮了。
我小心地坐起来，再逐渐起身，不忍惊动孙异。她会很安全，这一带我来的时候已经观察过，近期都没有人潜伏的痕迹，说明这里不是山贼的点。
当我吃过晚饭的时候就已经在四周设置了警戒陷阱，都是最有可能潜伏的位置。山越一战除了成功参军，我并不是毫无收获，那几名猎手非常专业，于是在回吴郡的路上我找他们学会了捕兽陷阱，只是稍微改造，就能快速设置好一个警戒装置。
当然这些孙异不知道，公主和其他女兵也不知道，做人必须留一条后手，要不我如何能心安理得地仰望星空？
拆除了最后一个装置，把里面的铃铛收在包袱里。铃铛是甘宁的手下给的，加入锦帆贼都要佩戴铜铃，即使我到最后也没有真正成为他们的一员。
再看天空，已是大亮，太阳悄悄升起，发出慵懒的光束。
远处营地里的女兵已经开始活动，我转过头，防止不小心看到应该避讳的场景。
“天亮了。”
“哦……”孙异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不自觉地抓住盖着的披风，才发现那不是她的东西。
“给我吧，怕你夜里着凉。”
“谢谢。”孙异看到朝阳升起，很快变得清醒：“我去看看公主，准备出发吧。”
“好。”我穿上披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在阳光下变得有些迷离。
一夜未睡，却仿佛做了个很长的梦。
第一百一十章 第一次跨江战役1
丹阳太守孙翊是孙坚的第三次，孙尚香的三哥，本是最可能继承孙策基业的人选。也是这样特殊的身份，孙权把他安排到了丹阳。
在我的记忆力，对于这里，只知道全天下最勇猛的兵团——丹阳兵。那位叫做凌暮的家伙，下邳之后我就再也没见到过，兴许是战死了吧。而他手下的士兵，于惑告诉我那些帮助我们守卫下邳府邸的丹阳兵后来都加入了曹操，其他人就在不知晓。
然而只要丹阳还在，丹阳人还在，天下就会再出现一个丹阳兵团。这群人与其说是士兵，不如说是勇士，战场上无惧无畏。
丹阳兵团还能再建，陷阵营却成为了历史。
这个原因，我在丹阳的日子是伤感的，孙异可能看出了我的心事，一应事务也不麻烦我。
三五日的样子，我们就离开，不带走一丝记忆。
也是靠孙异的转述，我才知道公主去找她的三哥，也正是为了吴侯孙权的基业。未及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孙翊是个敬重兄长的汉子，表示支持孙策的决定，全力辅佐孙权。
只是当时的我们都不知道，不到四年光阴的公元204年，这位被众人看重能继承孙策小霸王威望的一郡之长，竟死于部下之手，悄然无声地退出了历史舞台。这都是后话。
之后的路程里，我依然主动担任着守夜的工作，孙异经常来跟我一起值守。渐渐地，我睡着的时候变多了，没人能扛得住几天几夜不休。所以每到一个城镇，我都抓紧休息。所以这次出游，用一个次形容我，就是浑浑噩噩。
一个多月后，吴郡公主完成了她的行程，我也重新回岗，跟孙异的联系便少了。在我带队巡查吴郡城内许多时日后，整个城市的治安获得了百姓好评，也让我可以减少亲自巡查的频率。
孙异去太守府办理公主府事务的时候，是我唯一见她的机会。
就在我闲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接到调令，黄盖让我去他军中担任参军。我再次重新接触军务，了解天下大事。
曹操在官渡之战后，又在仓亭击破袁绍。不久袁绍去世，其子袁尚承袭爵位，继续同曹操做着对抗。
刘备终究没在汝南撑太久，再次损失了重新聚集的军队，率残部投靠了荆州刘表。后来刘表让刘备屯新野，作为对抗曹操的前哨。与此同时荆州水军异动，不断在长江上做出挑衅行为，我随黄盖的军队开赴鄱阳，在中护军周瑜的带领下，在鄱阳湖参与水师训练。
水师一练就是一年，也让我能勉强在舟船上行动自如，却仍然没有学会带甲游泳。这一年里，我也没再见孙异。或者说，这一年里，大家都没见过女人。
公元203年，建安八年，曹操开始对袁绍的三个儿子动手，进军黎阳。我们的吴侯也按捺不住，开始对荆州动手，跨江战役拉开帷幕。鄱阳水师全军出动，直抵长江边，目标江夏。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水战，东吴出动了他能拿出来的最精锐的阵容。光是楼船就要三艘，大小艨艟数十，还有数不尽的走舸轻舟往来穿行。那三艘楼船，一艘是吴侯孙权所乘并且载有鲁肃、张昭、张纮等人；一艘里周瑜带着徐盛、丁奉两将；剩下的一艘载着些江东士族的官员武将，我从来没在水师训练的时候见过他们。
黄盖指挥着五艘艨艟处于船队的中央，我被他安排在左翼的一艘艨艟上，说是让我多独自历练历练水战。我们的做左翼是韩当、陈武，右翼是蒋钦、周泰，先锋是吕蒙，他的艨艟战阵的最前端是破贼校尉凌操与他的儿子凌统。
再看荆州水军阵容，数里之外，同样的战船无数，绵延无边。在战前的情报中，我知道他们的都督叫做苏飞，这个名字我听说过一次，是在甘宁的船中。
与陆战不同的是，水战不会再有武将叫阵单挑。大江之上，根本就听不清对面说什么。舰船之间的调动，除了靠主帅楼船上的擂鼓奏乐，就是各处的将领艨艟上的令旗。
对面擂鼓前进，我们的信号是从周瑜楼船上发出的暂避。
前方凌操的艨艟反向划桨，周围的走舸调船跟随，吕蒙的其他舰队也在配合行动。
荆州军看起来想一鼓作气冲垮船阵，依旧紧逼着凌操艨艟。不多时，吕蒙的舰队已经快靠上我们的，才停止划桨。两翼的船只分转了半圆，用侧舷对准敌舰。
已经停止划桨的凌操艨艟最先被追上，两军在对射。
此时，周瑜的楼船擂起了战鼓。
所有人都看着真切，凌操的战船因为没有掉过头，仍然面向这荆州水军。随着前进的命令下达，船只很快提速，迎面撞向敌军最先头的战船。
这一下，两边都避无可避，巨大的惯性让双方的士卒都往前飞了出去。有的落在了水里，有的落在了敌军战船上，不过很快也回归了江河。两军走舸开始互相穿行，边抢救己方士兵，一边互相杀伐。
“参军，黄老将军出动了。”船长提醒我。
“跟随旗舰行动，不用请示我。”
船长得到授权，全速前进。
荆州军的冲击力因为先锋艨艟的撞毁减弱，给了吴军最佳的战机。
吕蒙的艨艟很快靠上去与敌军先锋接舷肉搏，我们两翼的四员将领的船队乱箭掩护，剩下的就看我们中军的冲锋。
敌军的中军也出发参战，整个长江江面一片混乱。为了绕过战斗中的己方和敌方战船，我们五艘艨艟被分割成了三块，只有我的船仅仅贴着主船。周边只剩下不到十只走舸。
“黄盖将军是不是冲得太快了？两翼四位将军的船队还在作战，没有跟上！”船长提醒我，虽然他知道我也只是黄盖的下级。
“我们只能紧紧跟随，让水手加快速度，保证主船左翼不给敌船接舷的机会。现在的情况，只能擒贼擒王，找到敌军楼船！”
“是！”
敌军前队的最后一艘大船，绕过它就能直冲中军。看到我们两艘船开来，敌军舰船竟然立即选择脱离战斗，甩开缠住他们那艘船，急速转向朝我们前方摆过来。
危险却极妙的一步，可以一次挡住我们两艘船，也是拿命在博。
“继续加速！”我下令。
“什么？”船长一时犹豫。
“加速！加速！主船没有减速！”
船长听到我的话，往右看了下黄盖的主船，大吃一惊，连忙招呼水手：“除了弓箭手，所有人全部去补操帆手和划桨手的位置，快去！我们全速前进！”
士兵们动作很麻利，在之前作战中流矢损失了一部分水手，现在人手重新补充，速度再次提起。
敌舰显然是下了锚，才有这么其他的漂移路径，在挡在我们前方的时候，巨大的拉力让船体险些散架，主桅杆也在这次漂移中断裂。
“撞上去！啊！啊！”我大声吼了出来，等待着这个疯狂举动的结果。
我们的船只和主船几乎在同时撞上敌舰。只觉得各种木屑、兵甲快速地从眼前掠过，我本能地拔出刀剑挡在眼前，希望挡住什么的冲击，等来的仅仅是船只抖了三下，再次平稳。
撤下挡在眼前的刀剑，我环顾四周，大家基本都在，右边主船也在。
第一眼没见到船长，我寻找一番，有几个不幸在混乱中被砸死砸伤的士兵，船长滚到了破损的船舷边缘，附近的几个士兵连忙把他拉起。
“哈哈哈……爽！”这是船长爬上来后说的第一句话，敌舰在我们两艘船的合力冲撞下，彻底断为两截，两方护卫的走舸展开混战。
“哈哈哈哈……”士兵们也都笑了起来，包括下层的划桨手，大家就像刚获得了一次新生。
第一百一十一章 第一次跨江战役2
“哈哈……”我只笑了两声，就再笑不出来，因为我转过脸来，是数不尽的敌军艨艟，甚至中间夹杂着一艘楼船。
主船停了下来，我们跟着停止前进，显然黄盖也在犹豫，等着后方命令。
敌军这次前方的艨艟，正中一艘船上赫然大书“甘”字。
是甘宁……我没有旗，他肯定不知道这里的是我。
后方的命令还没有来，或者是我们听不见。吕蒙的船队仍在肉搏，反而是右翼的蒋钦、周泰两人的船队赶来，加上我们重新归队的一艘船，才勉强重新组成了战阵。
然而我们附近的走舸是看不见眼前的阵势的，他们还在往前冲。
“是破贼校尉！”船长眼尖，认出了走舸中的凌操。
他是吕蒙的麾下，我们不能直接下令指挥，然而吕蒙的部队目前已经被打散。
只见这数条走舸如同离弦利箭般射出，找对面的小船交手。十几条荆州军的小船靠过来，被凌操、凌统父子两艘走舸配合，砍翻其中一半士卒，其余四散。
“好！”我就喜欢这种干净的杀戮。
“轰！”水面出现一个大浪，是对面楼船上安装的投石机打出的石块，凌统带的船被水浪掀翻，还有两艘走舸被彻底吞没。
凌操还在继续战斗，带着仅有的两艘走舸前行。
然而，甘宁行动了。
我分明可以见到那个写着“甘”字大旗的艨艟船头跳出一人，举着长弓，穿越混乱的箭雨，直透凌操胸口。
“父亲！”即使相隔甚远，我也能听见刚爬上另一艘走舸的凌统的咆哮。之后，这艘走舸也急速驶向凌操落水的位置。
这段时间，两方的大船都没再动。；吕蒙、韩当、陈武和后面的楼船陆续赶到，看到了刚才一幕。
敌军看中了凌统执意要夺回凌操尸体的举动，出动了大量走舸，甘宁射凌统没中，知道有了准备，也放下小船前来。
“船长，我们还有多少条小船？”我问。
“刚才冲撞的时候掉了部分，现在能马上下水的只有一艘。”
“来十个人，跟我走。”
一个什长集结了他的士兵，五个弓箭手，五个人带着刀盾、枪、鱼叉等近战武器。
我们跳上船，三名划船好手就位，从艨艟的左面驶出。
来到战斗的江心，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凌操他们会这样莽撞地冲上去。在这样的小船上，视野比艨艟上不知道差了多少，只能看见敌军的位置，却看不清数量，还要时刻注意脚下的水流。
不过有我的想法的军官肯定不少，我们数十艘艨艟同时出动了走舸，两军在中间抢做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