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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此起彼伏。村头还有早起的人在晃荡。
又走了一个小时,到了山脚下。重儿听见流水的声音,看见满山的绿色扑面而来。重儿说,姐,怎么只听到水声,不见河呢?惠儿说,河在山沟沟里拐弯呢,要走到前面才看得见。惠儿又说,山里的水可清呢,甜丝丝的,凉得喉咙痛。
山口有个村子,惠儿知道这个村子叫河头底,有十几户人家。重儿看见一个男人在村头走,后面跟着一条黄狗。重儿说,住在这个村里好,不愁没柴烧。惠儿说,山里的东西多,柴多,树多,还有很多特产,栗子呀、柿子呀、茶叶呀,是比畈里好。重儿说,我搬来山里住。惠儿就笑了,惠儿笑着说,你搬不来,我嫁来还行。重儿说,我可以倒插门啊。惠儿一听就笑岔了气,她说,我们黄家还靠你传宗接代呢。
两人说笑着往山上爬,顺着一条羊肠小道。那路是进山的人踩出来的,坑坑洼洼,七扭八拐。不知道是不是刚进山,看不到野鸡和野兔。一路走过,重儿只见到了三只小鸟,羽毛灰灰的,个子很小,跟畈里的麻雀倒有些不一样。进山的路上看不到别人,只有四只脚踩在地上的沙沙声。重儿觉得脚步声也是孤独的,于是就不断地说话。重儿说,姐,进山的路上还有村子吗?惠儿说,没有,要走很远才有另一个村子。重儿说,一个村子占那么多山啦,真是不得了。惠儿说,山里山多田少,养不了好多人。
翻过了一座山头,又翻过了一座山头。惠儿和重儿站在第三个山头上,发现太阳站在第四个山头。惠儿把手放在额头上挡住太阳,向斜对面的山坡看,山坡上的茅草长得绿油油的,茅草生得厚厚实实,像一张很大的毯子。重儿学着惠儿的样子往对面看,发现了另一面山坡上长得绿油油的茅草。
重儿说,姐,我们不往山里走了?惠儿说,再往里走还得半小时山路呢,那里的茅草倒长得深,割起来快。可是没有茅草根经烧。茅草根火大,煮饭快。我们还是挖茅草根吧。于是惠儿占一个山坡,重儿占一个山坡,趁着太阳还不辣,拼命挖起茅草根来。惠儿挖得快,太阳当顶时,那个山坡上的草皮给她挖得七七八八了。惠儿把茅草根薅到一堆,把里面的沙抖出来,然后把茅草根抱到岩石上晒。做完了自己的,惠儿走过去帮重儿。重儿说,姐,我挖的茅草太少了,么样办啊?惠儿说,少就少呗,多了你也挑不动。重儿就拼命挖。惠儿说,别再挖了,再挖的晒不干。
太阳真辣,晒得人头皮发麻。惠儿拉着重儿找了个岩洞,坐在里面吃麸子粑。麸子粑不好吃,糙口,只好拼命喝水。把两壶水喝光了,麸子粑才吃了一半。重儿说,我去山沟里打点泉水。
山泉水很凉,凉得人心里痒。重儿忍不住玩起水来,他把水往手臂上浇,手臂像烧热了的烙铁,一会儿就把皮肤上的水烤干了。重儿喝饱了山泉,把两个水壶装满。他左手拎着水壶,哼着儿歌往山上爬。山地晒熟了,赤脚踩上去,就像踩在热锅上。重儿只好拣有草的地方走。走着走着,发现绿树丛中一棵松树枯黄的枝叶。他知道那是一棵死树。走近一看,果然是一棵死树,根给人刨断了。树枝全是脆的,一动就断,树干倒还结实。重儿拿手指围了一下,有小碗口粗呢。
进了岩洞,重儿说,姐,我找到了一棵死树,一会儿把它砍了。惠儿躺在岩洞里,好像睡着了。重儿说,还是洞里凉快。他就着泉水把剩下的半个麸子粑吃了。然后他拿起柴刀,趁惠儿睡觉,把那棵死树砍了。卸枝,树干劈成柴,摆在岩石上晒,摆满了三块岩石呢。重儿出了一身透汗,把自己累爬下了。他走进岩洞,喝了半壶水,挨着惠儿睡了。
这一觉睡得真香。重儿给惠儿叫起来时,太阳已经西沉了。惠儿说,迟了,迟了,快点装柴,回到家里天要黑了。重儿于是盯着太阳看,看见太阳离天边只剩三丈高了。
下山的路不好走。路窄,老是有拐弯抹角的地方。重儿的箢头里装了松树,体积大,更不好走。他力气小,走山路没有经验,一会儿就跟惠儿拉开了距离。惠儿一开始还叫重儿跟着,不时回头看他走得顺不顺,看他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双脚像螃蟹打横走,就有些心痛。可是不能停下来歇息,她知道一歇就没劲了,天黑前就赶不回家了。惠儿就对重儿说,姐前面走了,你在后头跟着,姐一会来接你。
惠儿铆足了劲往前赶,一会儿就走得没影没踪了。重儿不用跟着惠儿赶,喘了口气,由着双脚慢慢走,气反而喘匀了,走得比先前顺溜。
好容易挨到了山口,重儿一口气泄了,实在走不动,就放下担子,拿着水壶去河沟里打水。他蹲在河边石头上,先猛喝了几口水,接着灌满水壶,然后洗了个脸,把脸上的汗渍洗到河水里。
走到岸上,重儿发现一个中年男人正围着他的箢头转圈子。重儿赶紧跑了过去。男人看到重儿,说,这是你砍的柴?重儿说,是,么样?男人说,你说么样呢,你给我把柴卸下来。重儿说,好好的你做么事要我把柴卸下来呢?男人说,我叫你卸你就卸。重儿说,我不卸。男人说,你不卸我给你卸。男人就开始扯茅草根。重儿急了,冲上去拉男人的手。男人反手推了重儿一掌。这一掌好大的力,重儿觉得胸口好像给他推裂开了。重儿就哭了。男人不理会重儿,继续卸柴。他把茅草根卸到一边,把松树卸到一边。
重儿知道是松树惹的祸。他不知道这个祸有多大,心里有些怕,反而不哭了。男人把柴卸完了,站直身子。问:你是哪个村的?重儿说,黄家大畈的。男人问:你大人是谁?重儿说,我爷叫黄礼福,我妈叫周玉兰。男人就开始抽烟。他抽完了一根烟就说,箢头、扁担、柴刀,我没收了,你叫你大人来拿。重儿一听就急了,他说,大伯,你饶了我吧,我砍的是棵死树。男人说,死树?好好的树怎么会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畈里人的把戏,今天来砍柴,故意把树砍死了,把树根刨断了,过几天来就砍死树,对不对?重儿说,不是,我是第一次来砍柴,我以前从来没进过山,骗你不是人。男人说,管你是人是狗,我懒得理你。男人把柴刀放进箢头里,担在肩上,往村里走。重儿赶紧跟上,哭哭啼啼地说,大伯,求求你了,我再也不砍死树了,你放了我吧,放了我吧。
男人突然站住了,把眼睛瞪圆,对着重儿喝道:不要跟着我,再跟着,我把你吊起来。
重儿有些怕了,怕真给他吊起来。就站在那里,看着男人往前走,看着他走进了村里。
重儿开始拼命往回家的方向跑,心里庆幸他的那个挖锄绑在惠儿的箢头上,不然的话也给那个男人没收了。跑了好一会儿,出了一身汗,重儿有些喘了,他就把速度放慢下来了,这时看见惠儿空着手正往这边猛赶。她是来接他了。
惠儿说,重儿,你的柴呢?重儿哇地哭了起来。他哭着说,姐,我的箢头、扁担,还有柴刀,给村里一个男人没收了。惠儿说,重儿不哭,么样一回事,你告诉姐。重儿说,我砍了一棵死树。惠儿说,哎呀,你么样去砍人家的树呢。惠儿就站在那儿跺脚,跺了一会儿脚,她说,我去村里要去。重儿说,姐,那你的柴么样办?惠儿说,放在路边,丢不了。
临近黄昏,惠儿和重儿出现在河头底村。他们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个六十来岁的奶奶。奶奶手里拿着根竹棍儿,弯着腰,正往鸡窝里赶鸡。那些鸡一时往东跑,一时往西跑,就是不往窝里进。奶奶一时往西赶,一时往东赶,跑得气喘吁吁。惠儿就站到东边,嘴里“哆哆哆”地叫。在惠儿一连声的“哆“声里,鸡们如贯进了鸡窝。
奶奶终于可以把腰伸直了,她看着惠儿说,你是哪家的姑娘呀?几能干咯。惠儿说,奶奶,我是黄家大畈的,我妈叫周玉兰,我弟在山上砍柴,砍了棵死树,村里有人收了他的柴刀,不知道是哪个收的啊?奶奶说,要是收柴刀,怕是苕果子,他爱做这事。惠儿说,苕果子?他没有大名吗?奶奶说,大名?对着屋里喊:巧珍,苕果子的大名是么事?屋里一个女孩的声音:周海果。说着走出来一个女孩子,年纪比惠儿小一点,她说,哪个找苕果子?奶奶说,对,周海果,他住在村尾,你去看看吧姑娘。惠儿说,谢谢奶奶。奶奶说,去吧姑娘,你跟他好好说啊,他这人脾气差。
惠儿刚要走,巧珍问道:你找苕果子做么事?惠儿说,他收了我弟的柴刀。巧珍说,他不会给你的。惠儿说,不给我也要去要。巧珍说,我带你去。
巧珍带路,惠儿和重儿跟着,往村尾走。村尾在西头,挨着山脚了。那是一段上坡路。有三个女孩在坡上玩,看见巧珍就问:巧珍,是你亲戚呀,去做么事?巧珍说,不是我亲戚,去找苕果子要柴刀。三个女孩子一听就跟上了。
六个人结队往村尾走。路过一个池塘,四个男孩子在那里玩“推箍”(滚铁环)。看到重儿就问,做么事?重儿没说话。跟着巧珍的那个女孩说,找苕果子要柴刀。一个男孩说,要柴刀做么事?杀猪哇?那个女孩说,杀你家的猪,杀了给全村人吃。那个男孩就追着女孩的屁股要打她,女孩哇哇叫着往前跑。另外三个男孩不玩推箍了,跟着重儿走,边走边问重儿是哪个村的。
队伍越走越大,到了村尾有二十几个人了,除了孩子,还有几个中年妇女。很多大人站在家门口,追着队伍问:做么事哇?
苕果子在切猪菜。他切得满手都是青汁。大队人马走到门口的平地上,围着苕果子看。苕果子说,围着做么事?又不是没看过切猪菜。巧珍说,这个人找你要柴刀。苕果子这才把头抬起来,先看到重儿,再看到惠儿。就说,来得好快哟,你是家长呀?惠儿说,我是他姐。苕果子就看着重儿说,我说叫你家大人来,没说叫你姐来哟,你家大人呢?重儿说,我家大人没空。苕果子说,哎呀,哎呀,没空啊,没空算了。低头切猪菜。
惠儿说,舅舅,我弟不会说话,做错了事,你就看在我妈的面子上,放过他,把东西还给我们吧。苕果子抬起头来,看了惠儿一眼,说,姑娘倒会说话,谁是你舅舅?惠儿说,我妈姓周,舅舅也姓周,可不是舅舅?惠儿说着就蹲下身,从苕果子手里抢过菜刀,麻利地切起猪菜来。苕果子想把菜刀抢回去,看惠儿干手净脚的麻利样子,不禁呆了,就把手停在半空中。惠儿边切边说,舅舅你去洗个手,猪菜我给你切了。苕果子说,你帮我切猪菜,我也不给你柴刀,今天还非得叫你妈跑一趟。惠儿说,舅舅你就可怜可怜你外甥吧,我妈跑一趟得三四个钟头呢,你不把柴刀还给我弟,我妈非打死他不可。苕果子说,说不给就不给,你不用求我。
惠儿切完了猪菜,又开始收拾猪圈。苕果子说,你把我家的活干完了,我也不会给你柴刀。惠儿就说,看舅舅说的,不给柴刀就不给吧,外甥女帮舅舅做点事还不应该吗?
这时屋里出来个女人。女人对着苕果子说,你把柴刀还给人家吧。
惠儿赶紧抬起头来,对着女人说,是舅妈吧?女人笑了笑,说,姑娘长得真痛人,你赶紧出来,莫把衣服搞脏了。惠儿说,搞不脏,在家里做惯了。
苕果子说,这姑娘犟得很,我比她还犟。
惠儿终于把猪圈收拾完了。她说,舅舅,舅妈,我和我弟走了。
惠儿拉着重儿的手,往村里走。围观的人跟在后面,走到村中时,散了一半,走到村西,又散了一半。走到村头时,只剩下巧珍了。巧珍说,走黑路你们怕不怕?惠儿说,不怕,我们走惯了。
等巧珍进了屋,惠儿拉着重儿紧走了几步,突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回到家里是晚上九点,已经黑得看不见路了。听见声音,惠儿妈就从屋里跑了出来,后面跟着柔儿、娟儿。惠儿妈说,么样搞的这个晚法?我让柔儿、娟儿去村头看了好几回了。妈刚说完话,看见重儿两手空空。惠儿刚把柴放下,尽管黑得啥也看不见,惠儿还是知道妈变了脸色。惠儿妈哑着嗓子说,重儿,你的箢头呢?重儿哭着说,妈,箢头给人没收了。惠儿妈伸手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好狠,打得重儿两眼冒花,还把柔儿、娟儿吓哭了。惠儿妈打过来的第二掌给惠儿挡住了,打在惠儿下巴上。这一掌也狠,惠儿觉得嘴里咸咸的,她张口就叫妈。那咸咸的东西就从嘴角流了出来。
惠儿接了这一掌惹起了妈的火气,妈扭头进了屋,出来时手里拿了根麻绳。
惠儿妈把惠儿吊在门口的梓树上,用笤帚打。一开始惠儿还忍着,后来就忍不住了,她就说,妈,你别把我打残了,打残了我做不了东西,做不了重活,苦的还是你和爷,苦的还是我弟和我妹。惠儿妈听了火气更大,惠儿妈说,这个家就离不开你,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离不开你。重儿吓傻了,站在一边只会哭。柔儿拉着妈的衣服,哭着求妈:别打我姐,别打我姐。娟儿跑进屋里找爷,从病床上把爷拉了出来。爷站在门口说,周玉兰,你要把惠儿打死呀!柔儿求了半天,看看求不了,爷也劝不了,就跑出去找人。
一会儿全村人都过来了,大家七手八脚的帮忙,一帮人扯住惠儿妈,一帮人从树上解惠儿。惠儿从树上下来后,一点气也没有,身子软绵绵的。大家又七手八脚地抢救,又是喷水,又是掐人中。惠儿终于哭出声了。
这天深夜,惠儿妈出现在河头底村。她进了村,第一个见到的是巧珍。巧珍已经睡了,是惠儿妈把她吵起来的。跟着起来的还有巧珍爷和妈,巧珍奶奶也给吵醒了,但她没有起床。惠儿妈之所以要吵醒这家人,是因为她实在看不到路。她出门时找六爷借了个手电筒,可这个手电筒只管了一半的路。剩下的一半路惠儿妈是摸着黑走过去的。进了村,她实在不想再摸黑了。这个村子她来过,村中间有条河,河水很深,要是看不到路,就可能掉进河里淹死。淹死自己也就算了,就怕自己死了苦了几个细伢。
巧珍妈说,是黄家大畈的妹妹呀?天啦,这么晚了你还摸过来啊?惠儿妈就对巧珍妈说,姐,我是没有办法呀,明天没有空,旷一天工就少一天的工分啦,少好几天的口粮啦。巧珍妈把灯挑亮,看到惠儿妈嘴唇都黑了,嘴上全是泡,就让巧珍倒了碗热开水。巧珍妈咬咬牙,在碗里放了半勺红糖。惠儿妈喝开水,尝到了里面的甜味,就说,姐呀,你要不得呀,你还放红糖呀,我已经给你们添麻烦了,你做么事还放红糖啊?巧珍妈说,一点红糖,算个么事呀,你快把它喝了。惠儿妈就把红糖水喝了,喝完了她说,我有十年没喝红糖了。今天晚上,就算苕果子不给我柴刀,我也值了。巧珍妈说,看妹妹说的,这算个么事呀。
喝了碗红糖水,惠儿妈觉得心里的气慢慢顺畅了。
巧珍妈陪惠儿妈坐着,这会儿就说,妹妹啊,你生了个好姑娘呀,惠儿真是懂事,人长得痛人,做事又勤快又利落。提起惠儿,惠儿妈就落泪了。惠儿妈说,姐姐呀,我是命苦哇,我的惠儿也是命苦哇。我刚才实在气不过,差点把她打死了。巧珍妈就说,妹妹呀,你么样下得了这样的黑手哇,这样好的姑娘,要是我,疼都疼不过来啊。
惠儿妈又哭了。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着。巧珍妈就对巧珍爷说,你快去找苕果子,让他把柴刀还来,你就跟他说要出人命了。惠儿妈说,不要大哥去,我自己去找苕果子要,我就不信他不给我。巧珍妈一把拉住惠儿妈,说,妹妹你坐着,叫你大哥去拿。
巧珍爷就出去了。过了一袋烟功夫,巧珍爷进了门。他把东西要回来了。
惠儿妈看东西拿回来了,就站起来要走。巧珍妈说,妹妹你再坐会儿,我跟你说个事。惠儿妈说,姐要说么事?你说。巧珍妈说,妹妹这样子总不是个事,我有个主意不知道妹妹爱不爱听?惠儿妈说,姐姐有主意尽管说。巧珍妈说,我的家境你也知道,在这村里不算最好,也差不到哪里去,我那第二个坏种你也见过,人也不差。惠儿妈说,姐姐你的家境好哇,我那侄儿也好哇。巧珍妈说,妹妹你没明白姐的意思啊,我是想把惠儿接过来,做二种的媳妇。
惠儿妈一听就呆了。巧珍妈就说,你也不用急着答应,你回去想想再答复我。惠儿今年十五岁,我那二种能等三年。只要你答应做亲,我让二种每年给你送三十担柴,十斤茶叶,二十斤板栗,一百斤苕。你要是答应下来,我明天就让二种给你把这些东西送过去。
惠儿妈说,姐,我喝了你的红糖,我说句实心话,我没意见。我知道你这是帮我,你是疼惠儿。我要回去问问惠儿,她要是没意见,我就让她三年后过门。
巧珍妈就对巧珍说,快把你二哥喊起来,叫他把汽灯打着,去送送他丈母娘。
老那,男,湖北人,1988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已出版长篇小说《生死海关》《城市蜿蜒》《面朝大海》。在《花城》《广州文艺》等刊物上发过小说。
山野的雾(短篇小说)
向本贵
一
秀莲这几天的心就像雾界坡的雾,丝丝缕缕,浓浓淡淡,却是没有几天清爽的时候。有时,她盼着大树快些回到她的身边来,有时,她又不希望大树回来。就像现在,她就不希望大树回来。现在她坐在雾界坡山坡的背后她和村支书刘中经常约会的那个树木遮掩的山洞口。村支书刘中还没有来,她却早早地来了。她的眼睛盯着山坡下面那条烂草索一般的羊肠小路,盼望着那条小路上能出现刘中高大的身影和他的急匆匆的脚步。
前天秀莲接到大树的一千元汇款单,这是大树一个月的工资。大树是个顾家的男人,在外面打三年工了,三年来都是这样,每个月留下一点钱自己做生活费,其余的钱全都寄了回来。昨天秀莲在乡邮政所取了那一千块钱之后,在乡信用社存了五百元,然后就在乡场上闲逛。乡场上那些摆衣服摊子的知道秀莲的男人每个月都有钱寄回来,都热情地跟她打招呼,要她买新衣服穿。秀莲长得漂亮,还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