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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的时候又和我握了握手，握手的时候我想，我们公司员工们的经济补偿金保住了。
第69节：她站在哪一边
她站在哪一边
全体员工的合同就要到期了，为此事，我向马总请示是否需要更改合同的有关内容。我要得到他明确的答复，才可以继续开展我的工作。马总回复说：“等等，等我们一起和律师谈了之后再说。”
有时候我觉得，问律师还不如自己查法律条文，公司有指定的法律顾问，我也有请教他们的时候，可他们回复我的，往往也只是读条文，对于法律上模棱两可的事情，他们的回答同样模棱两可。可是，马总告诉我，他请教律师的原因是为了在劳动合同中最大程度地保护公司的利益。他说，有个律师，对这方面特别精通，特别有经验，曾经在日资企业做了多年的人力资源，然后考律师执业资格做了律师，所以，他知道在劳资关系中怎样最大程度地保护公司的利益。也就是说，他和那些读条文的律师不一样，他知道具体的操作怎样既合法又经济。
我终于见到了他，确切地说，应该是“她”。一个戴眼镜的女律师站在我面前，她向我伸出了手，客气地和我握手，我也学了她的样子，和她握了手。我认识她，她也认识我，但她和我打招呼的方式表示她不想和我相认，我也反应灵敏地装做不认识她。马总笑呵呵地向我们介绍了彼此，然后大家坐了下来，开始了谈话。
马总说得没错，她确实是在一家大型的日资企业做了十来年人力资源，以前，我和她所服务的公司在同一个行政区内，我们经常在一些会议上见面，我们讨论一些劳资问题，经常观点相同。她曾经充满感情地对我说：“无论如何，我总是站在员工这一边的。”她的意思是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内，尽可能地让员工得到更多的利益。我相信她的话是真诚的，因为我见过她处理一起员工工伤事件。她对评残机构的人说：“对我们的员工好一点。”这句话虽然普通，但是评残机构的工作人员能懂得她的意思，在伤残评级模棱两可的情况下，伤残评高一级，员工就可以得到更多的赔偿。
可她现在是个律师，是来保证资方利益最大化的。她以前告诉过我，在劳资合同中，资方可以规定很多有利于自己的又不违法的条款，比如在一年一签的合同中，把年末双粮改做经济补偿金，就可以在辞退员工的时候不用再补每年一个月的经济补偿金。那时候，她应该已经在为考律师牌做准备了。
现在，她装做不认识我，她似乎是很认真地看了我们公司的合同条文，然后她说：“合同没有什么问题，我只有一个建议，建议把全体员工的合同到期日错开，分成三批，以防在合同到期日员工流失过多。”她走的时候又和我握了握手，握手的时候我想，我们公司员工们的经济补偿金保住了。
和我一起做整理工作的曼姐告诉我说，凡是大学毕业的就是干部身份，中专技校毕业的就是工人身份。
第70节：档案
档案
我们公司改制之后，原先放在主管部门的人事档案必须清理出来，属于干部身份的挂靠到市人才交流中心，属于工人身份的挂靠到市劳动局。于是，我必须到主管部门去，由他们的工作人员陪同，一起整理那些档案，再斟别哪些属于干部身份，哪些属于工人身份。说实话，我对这些并不熟悉，和我一起做整理工作的曼姐告诉我说，凡是大学毕业的就是干部身份，中专技校毕业的就是工人身份。
曼姐是我们公司改制前所属主管部门的档案管理人员，也就是说，我和她本来应该算是一家子的，现在我们要分家了。档案分清楚之后，我和她就是两家人了，从此泾渭分明，各过各的日子。可惜却事与愿违，我们进展顺利的档案整理工作在最后遇到了难题。
我和曼姐在核对档案清单的过程中，发现一个属于工人身份的档案不见了，还有两个工人档案已经被开封，里面的资料已经不全。虽然我对于国企的人事档案工作非常陌生，但在和曼姐几天的工作接触中，她向我灌输了不少这方面的知识，于是，我也知道了丢失档案和私拆档案是比较严重的错误，是可大亦可小的事情。曼姐说，不要慌，我们慢慢想想，这是怎么回事。其实，我是真的没有慌，因为这些档案。十几年都在曼姐工作的这个部门，我和它们以前没有发生过任何关系，任我怎么想也想不出个原因来。我说，曼姐，不急，你慢慢想吧。
曼姐果然想出原因来了。曼姐说，自从她接管档案室以来，从未动过那些档案，就不存在开封的问题。而在她之前，管理档案的是一个临近退休的老头子。我就笑了起来，说，曼姐，我们把那老头子找出来，问问他把档案放哪儿去了。曼姐叹口气说，档案肯定找不着了，肯定找不着了。
五年前，管理档案的是临近退休的徐伯，在一个很平常的日子，徐伯下班回家，第二天没有来上班，因为在那个晚上，徐伯脑溢血逝世了。曼姐推理说，在徐伯逝世前的一些日子，徐伯肯定在做一些整理工作，他拆开了档案，放在办公桌上。放在办公桌上的档案就是那一个完全遗失和两个部分遗失的档案，他还没有整理好的时候，下班时间到了，于是他把档案放在桌上，下班回家了。当然，第二天他不可能来上班，于是，或是清洁工，或是别的同事，不经意间将那些纸清理掉了。
曼姐把以上推理写成了报告，报告给她的上司解释此事。我回公司，也用曼姐的推理向遗失了档案的三个员工做了解释，他们的脸上有点茫然，说，丢了啊，不知道这些档案以后还有什么用呢……
我把整理完毕的属于干部身份的档案挂靠到市人才交流中心，而属于工人身份的那部分档案，曼姐请示了领导，答复说可以继续放在他们那儿。
小天是个爱看时事政治的人，当时，因为R国的某个国家领导人的行为伤害了广大中国人民的感情，这广大的劳动人民，当然包括出生在南京的小天。
第71节：正门和偏门
正门和偏门
市场部的小天叫我一起去赴一个饭局，小天是市场部专门跟进发货工作的，有个货运公司的老板请她吃饭。请她吃饭的意图很明确，他想和我们公司合作，想让小天引荐一下。小天叫上我，一是怕饭桌上冷场，二是以后若真的谈合作，吃了人家的嘴软，或许我也能帮上一把。
小天说她原本不想赴这个饭局，但人家极其诚恳地邀请了若干次，不去的话恐怕会持续邀请下去，索性去一趟谈一谈，做个了断，吃饭的地方是小天自己挑的，生怕人家太过破费。我们到的时候，饭桌上已经有两个人了，其中一个是货运公司的老板卢先生。我和小天都以为另一个男人也是货运公司的工作人员，大家点点头都坐了下来。
小天是个爱看时事政治的人，当时，因为R国的某个国家领导人的行为伤害了广大中国人民的感情，这广大的劳动人民，当然包括出身在南京的小天。于是，小天在饭桌上愤愤然议着如何让R国领导人幡然醒悟的话题。卢先生旁边的那个男人默默地喝着饮料，低着头不语。小天就开他玩笑说，你这个样子，还真像极了R国人。卢先生似乎突然醒悟过来，说，对不起，忘了给你们介绍了，这位李先生，东北人，在一家外企工作。
卢先生介绍完，李先生站起来，又向我们点点头，说他有事要先走了。卢先生望着李先生走出门去，回过头来对小天说，给你讲个故事吧。卢先生开始讲故事了，他说，在本市有一家很大的外资企业A公司，A公司开有两个门，一个大门，一个偏门，A公司的外籍工作人员和贵宾只能走正门，所有中国的员工只能走偏门，包括上门去推销、想做他们生意的中国人，也只能走偏门。卢先生说，他就是上门去推销业务的中国人，所以他是由偏门进去的，接待他的就是李先生。A公司的货运业务都是外包的，要是能接下来，对卢先生来说是笔大生意，所以，卢先生做好了让价到底线的准备，可是李先生却没有还价，第二天他接到李先生电话通知，按他的最初报价进行合作。卢先生准备了一个红包打算答谢李先生，李先生拒绝了，说，让同胞赚他们的钱，是我应该做的。
我们都听得懂“他们”指的是什么，小天听得入了神，她说，就是刚才那位李先生吧，他真厉害哦。卢先生说，是啊，现在我们成了朋友啦。小天说，卢先生，看在你朋友李先生的面子上，我答应帮你的忙啦！
小天果然没有食言，卢先生的货运公司以极有竞争力的报价取得了我们公司的货运合同。卢先生故事中的那家A公司就在这座城市的最南边，我一直没有机会去验证其正门和偏门的出入状况是否如卢先生所言。
阿怡调到了我所在的部门。我的部门架构也很简单，来了阿怡也就是三个人，但我们都不是阿怡的同学，也不和她合租一个房子。
第72节：偏偏喜欢她
偏偏喜欢她
阿怡和丽儿是大学同学，一起参加工作，很巧的是，她俩进的是同一个公司，开始是在不同的部门，后来公司内部架构调整，她俩都到了同一个部门。她们部门的架构很简单，只有一个经理，姓黄，黄经理属下也就她和丽儿两个人，主要做些通知开会、组织活动、处理各种认证证书的年度审核等简单却繁琐的工作。阿怡和丽儿两个人私下将工作分了工，她俩觉得分工很公平，所以，她俩互相帮助，工作得比较开心，连房子都租在一起，同进同出，亲如姐妹。
半年后的一天午休，阿怡破天荒地跑到我的办公室来找我聊天。我的办公室就在她们办公室的隔壁，以前她经常来找我说话，但自从丽儿和她一个部门以来，她就不曾在午休的时候跑到我的办公室来。所以，她一进来，我就下意识地问：“丽儿不在么？”阿怡没有回答我的问话，在我的桌前的椅子上呆坐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说黄经理是不是不喜欢我？”她这句话是设问句，自己问完了，然后自己答下去。“黄经理每次开会或出差回来，需要交代的工作总是找丽儿，当着我的面找丽儿，由丽儿去完成，要是时间紧，我就打丽儿下手。平时我做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工作，传真啊复印啊打印啊都是我做，明摆着不喜欢我嘛！”这是她们部门内部矛盾，我当然不掺和，就只当了个听众。
此后，阿怡跑我办公室的次数多了起来，她说话的重点几乎都是黄经理对她的态度，她越来越觉得黄经理不喜欢她，以至于让她觉得她就要下岗了。“我就要下岗了，她只喜欢丽儿，一点都不喜欢我。”这是阿怡每次倾诉完之后的结论。我就安慰她：“不要杯弓蛇影啊，事情远没有你想得那么悲观。”
奇怪的是，阿怡虽然抱怨黄经理只对丽儿好，却没有说过丽儿一句坏话。相反，丽儿交代下来的工作，她也是尽心尽力去完成。总之，有错的只是她的领导，领导不会在下属面前示以公平，原因只有两个，一是领导做得不合格，二是对下属有意见。阿怡认为是第二个原因才让自己在部门中充当杂役的角色。
公司给了一个副经理的名额给阿怡所在的那个部门，丽儿理所当然地升了级别，这样一来，阿怡就有了两个领导，有了两个领导的阿怡日渐沉默起来。不久，阿怡打报告请求调离本部门。
阿怡调到了我所在的部门。我的部门架构也很简单，来了阿怡也就是三个人，但我们都不是阿怡的同学，也不和她合租一个房子。
我感到一阵轻松，微笑起来，他超过了那一条1cm！我向阿霞做了“V”手势，对着话筒说道：“请你明天过来面试好吗？”
第73节：那一条
那一条
阿霞拆开了一份用大信封寄过来的简历，拿着看了一会儿，低声说了一句话，我没有听清，“那简历怎么了？”我问她。“没事儿，这简历挺好的。”她把简历递给我，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她什么都没有说。
我仔细看了看那份简历，是一个快要毕业的学生寄来的自荐信，简历上贴着一张标准证件照，照片上的男孩挺帅气，他所学的专业适合我们的要求，CET六级，英语口语流利，热爱足球说明他富有团队精神，还有丰富的社会实践经验，他太适合我们的条件了，我们需要这样的营销人员。一个优秀的营销人员代表公司的形象，这样专业对口、综合素质又高的应届毕业生是可遇而不可求，我真是觉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拿着这份简历，走向老总的办公室，老总对这个职位很重视，要亲自面试求职者，所以，我想取得老总的拍板，让他来面试。
走了几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停了一下，又继续走向老总的办公室。简历有三页，老总把那三页纸翻来翻去，怕看漏了什么似的。我笑着说：“老总，你不用找了，他的简历上没有那一条。”老总笑了起来，说道：“你还记得那一条啊，那你怎么还把这简历拿过来？”我说：“我看这男孩条件不错，以为你会忽视那一条。”老总把简历递还给我，摇摇头，他说：“不，那一条很重要，你问清楚了，合要求就让他来面试。”
我走回我的办公室，阿霞靠在办公室门口等我，她笑说，果然让我猜到了，那一条！我现在觉得，符合那一条并不仅仅是我老总的意思，在我和阿霞的潜意识里，在面试求职者的时候，那一条也时刻在发挥作用。
我把那份简历拿在手上看了很久，我真的不想因为那一条筛走他，如果他把那一条要求的情况清清楚楚地写在简历上面，我和阿霞可能就会在对他发生兴趣之前筛去他，可是，我们现在觉得他已经够优秀了，那一条并不是他的错，要是他距离那一条的要求就差那么一点点的话？
我打通了他留在简历上的联系电话，一个年轻的声音在电话里应答了我。“你好，我是××公司人力资源部的，能问问你的身高吗？”我不想对他说我们对他的简历很满意，我不想给他希望然后因为那一条又让他绝望。所以，我就直截了当地问了那一条，“请问你多高呢？”我又重复问那一句。
“我171cm。”他在电话那头答道，我感到一阵轻松，微笑起来，他超过了那一条1cm！我向阿霞做了“V”手势，对着话筒说道：“请你明天过来面试好吗？”
有员工发现我们的老总在附近的西餐厅打包下午茶回公司，营销部的会议室又飘出了一阵阵香味，香味的成分很复杂，不仅仅只是咖啡的味道。
第74节：卡布季诺
卡布季诺
不属于营销部的同事都羡慕营销部门的同事，因为他们自由。他们每天不用准时来打卡，只要完成了定额任务，他们不会受到批评，而且还能拿到可观的奖金。当然，别的部门的人只有羡慕的分儿，没有几个人去勇于承受营销部门的工作压力，便也相安无事。
可是，每到下午三点稍后，凡是经过营销部办公室的人，总是能闻到一阵阵香味，这香味来自奶茶、秋刀鱼、蛋挞和蛋糕，有时，趁着会议室的门开开合合的间隙，甚至可以看到他们往秋刀鱼上挤柠檬汁，那是营销部门的人在下午茶了，他们在附近的西餐厅叫外卖，他们一般用下午茶的时间开例会，这种习惯延续了很久，公司里的旧同事都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大家都知道营销部是公司的宠儿，没有他们每个月的好业绩，大家都不可能安安稳稳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他们总是在外奔波，有一餐没一餐，生活不规律，享用一餐下午茶也不为过啊，何况，他们的下午茶的费用来自营销部员工AA制集资，用的不是公司的钱，而且他们还是偷偷摸摸地不太张扬地用下午茶……虽然阻挡不了香味跑出会议室的门口。
自从午后的香味消失之后，每个员工的心里都有点失落，甚至有不踏实之感。下午茶被取消的原因是更换了一个营销部经理。新官上任三把火，新来的营销部陆经理烧的第一把火，就是要求他们不能在公司里吃下午茶，说这有损于公司形象，是公司纪律不严的表现。不准吃下午茶后，例会似乎也取消了，只有陆经理的秘书“咚咚咚”地跑来跑去通知开会，陆经理总是无奈地抱怨开会的人老到不齐。
不久，营销部又有了一种味道，一种咖啡的味道。营销部员工小万拿了一个可以打奶泡的搅拌杯放在他们部门的茶水间里，到了下午三点稍后，小万就把一些牛奶倒入搅拌杯开始打奶泡，然后，给所有在场的同事都发一包速溶咖啡，然后把打好的奶泡一一倒在各同事的咖啡上，于是，每个同事的手上都有了一杯卡布季诺，我也有幸尝过小万制作的卡布季诺……虽然速溶咖啡有点甜过头。喝咖啡是个人自由，所以，陆经理不好明令禁止小万的行为。
公司的业绩好几个月没有上去，员工们闻到卡布季诺的味道都有点心慌，陆经理经常召开会议，严肃认真地要求大家提高业绩，但开会的人依然到不齐。小万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