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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青坊老宅-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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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哪一块‘叫堂’?”齐社娟追问道,老宅里有好几块“叫堂”。
  谢庆芳想想,她觉得像是从二进进入三进的那块“叫堂”。齐社娟就提醒她,在三进到厨房的雨廊旁边,也有一块“叫堂”,因为那是从后花园进入齐府的必经之地。谢庆芳一想,那块“叫堂”实际上就在自己房间后窗边的跨院和雨廊的边上,比从二进进入三进门前的那个“叫堂”离得近多了,惊醒自己的还是雨廊边的这个“叫堂”的可能性大。也就是说,老爷太太藏东西的地方,还是在当年齐府大厨房里的可能性大,社娟分析得有道理。
  谢庆芳说:“社娟,那个地方我已经找了无数回了,所有地面我都用煤勾子捅过,一点迹象都没有。我这才想到天花板,可又那么高,我一个人实在够不着。明天白天我们再去细看看,你聪明,也许能看出什么头绪来。”
  齐社娟说:“如果不在大厨房,还有一个地方,那就是现在张妈住的库房。不过库房现在住了人,不太好找,我们还是先找厨房,实在找不着,再想办法。好在张妈也算咱齐家半个人,家里除了她只有一个二傻子,实在不行,给她一点钱不就行了。”
  谢庆芳说:“那好,现在睡觉,养好精神,白天我还有个死鬼要照顾呢。”
  两人都回到各自房间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成虎准备去上班,刚一开门,就看见曹老四的老婆翠兰端着一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其实,二楼的厅堂只有那么大,隔出一大部分作为成虎的家,留下的过道就很窄了。翠兰家住二楼东厢房,成虎家的门偏向翠兰家一边,因此翠兰坐在门口,就像是守在成虎家的门口。
  成虎跟翠兰点点头,感到翠兰好像有什么事情要问,他带上房门后就等着翠兰开口。翠兰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说出来了。
  “小成啊,听说开发公司要把连廊、过道算到各家的头上。我们二楼没有连廊,只有这过道,你看该怎么算法?”
  成虎扭头看看二楼的过道,这过道只有一米多宽,近四米长,三分之一的部分是楼梯口,剩下约有三平方米左右供三家人进出。成虎家的门靠东开,和翠兰家的门紧挨着,因此必然和她家有利益冲突。
  成虎说:“共用过道,三家平均算吧。”
  没想到翠兰竟然说:“我们家有五口人,三个孩子,两个还是儿子。你和齐医生一家只有一个人,你们让点给我们家吧。”
  看着翠兰那粪勺子脸,成虎知道她一早就守在自己门口的用意了。虽然他已经预料到,开发公司关于连廊过道算面积的意见,将会给老宅带来一场内讧。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讧”到自己身上了。
  更让成虎心里感到不舒服的是,前段时间整个老宅人都把他当做主心骨,大事小事都来向他请教,他也为大家尽心尽力。连廊过道算面积,就是他争取来的。可没有想到,自己为大家争来了利益,现在却有人以赤裸裸的方式跟他争利益了。
  成虎望着翠兰,对这样的人你无法再和她细谈,敷衍说:“再商量吧,也不能我一个人说了算,还要听听齐姨的意见。”
  可翠兰竟不识相地追着问:“那你的意见呢?”
  成虎不高兴了,边下楼边说:“我现在没考虑好。”说完,人已经到了楼下,没听清楚翠兰在后面又说了一句什么。
  昨天与汪松和吃完那顿饭后,成虎心里就一直不安,觉得别人给自己一点好处,自己就退出,实际上是把老宅里的人对自己的尊重作价卖了。自己退出了,就把大家的事扔在一边,不能为维护老宅人的利益出力了,成虎觉得有点说不过去。出于这样的考虑,昨天在汪松和面前他什么也没说。可今天一早翠兰的言行让他觉得,自己在想着大家的利益时,大家并没有想着他。
  成虎推着自行车往大门口走,刚一过三进的那道门,就听到二进的厅堂里唐秋雁和朱银娣在吵架。
  唐秋雁住的是二进东边的下厢房,朱银娣住的是二进的东厢房,也就是上厢房。下厢房和上厢房之间,有一个小小的过道,大概两平方左右。唐秋雁在过道靠自家一边,放着一个大竹筐,把捡回来的东西随手就放在竹筐里,能卖钱的卖钱,不能卖钱的,就当柴火烧。朱银娣家的那一边一直空着。
  开发公司说过道可以算面积以后,唐秋雁就打起了主意。昨晚她又捡回来一个破筐,试探性地放在朱银娣家一边,把小小的过道全占了。今天一早,朱银娣看见这个破筐,马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她故意装着不知道,拿起破筐就喊:“这个破筐是谁家的?怎么放到我家的地方来了。”
  唐秋雁今天没有上班,也没出去捡破烂,听到朱银娣叫,知道自己的企图被人识破了,就从房里出来,满脸堆着笑说:“朱妈妈,朱妈妈,是我放的。我看那块地方你家从来不用,我们家房子太小,还没有你们家一半大,就想放在那儿。反正这么多年,这地方也一直是我们家用。”
  唐秋雁这话可是做着套的。她不说“那地方你们家这么多年都空着”,而是说“这地方一直是我们家用”,就是在说,这地方应该算成我们家的。
  朱银娣哪会上套,她把破筐放回唐秋雁家一边,说:“怎么讲?怎么讲?这地方一直是你们家用?这地方一直是我们两家各一半,你堆着东西,我不捡破烂没堆东西而已。”
  “是呀,是呀,一直是我们在用,你们家一直没有用嘛。我没有说错呀。”唐秋雁强词夺理。
  “我们家没用,也是我们家的一半!你别打如意算盘了。”朱银娣干脆利落地将唐秋雁的口封住。
  见朱银娣翻脸了,唐秋雁也把脸拉了下来,说:“你们家狠是吗?那厅堂你们家已经占用了,这小小的过道就不能让给我吗?我也住在二进,厅堂也有我一份。”
  唐秋雁想把水搅浑。朱银娣家的门开在厅堂里,平时与对门的钟贵珍两家共用着二进厅堂。两家人都要在这个厅堂里进出,夏天有时也在厅堂里吃饭。但这也不能说两家完全占用了厅堂,厅堂还是整个老宅的过道,住在二进往后的人家还得从厅堂里进出。
  钟贵珍听到她们两人吵架,本不想插话,也不想劝架,反正她们争的这地方跟自己没关系。在钟贵珍家的一边,没有朱银娣和唐秋雁吵架的这个问题,因为西边的上下厢房都是钟贵珍一家的,怎么算,也是她们家的面积。可听到唐秋雁说厅堂也有她一份的时候,这就分明是想来争面积了,钟贵珍忍不住插话了:“本来我不想说什么,我也不想在你们的那过道上插足。但是,刚才你说厅堂也有你的份,这就不讲理了,你住在东边的下厢房里,怎么有厅堂的份呢,你们家靠天井,不靠厅堂,你这不是抢别人家的地方嘛!”
  唐秋雁说:“我怎么是抢别人的地方,你们两家都住那么大,不但房子大,厅堂还大。我住小老婆的下厢房,不但房子小,连这么屌屌大的一点过道,还来跟我抢。我也不是小老婆,我为什么不能在你们大老婆的地方要一点呢?”
  唐秋雁简直有点耍无赖了,三个人就吵成了一锅粥。
  正好成虎走到这儿,三人都要成虎评理。成虎已经被翠兰搞坏了心情,实在不想再当断家务事的清官了,他连自己住的过道怎么算都说不清,哪里还能说得清别人的,他支支吾吾逃也似的离开了老宅。
  晚上成虎下班回来,刚进大门,就听到张翠霞跟杜媛媛在吵架。不用问,肯定是因为两家接壤的厨房。
  果然如此。吃完晚饭,张翠霞找到小郑说:“小郑啦,我跟你商量一件事,你们家盖的这个厨房占了我们家的地方,我早就有意见啦。但过去就过去了,我们也不再翻旧账。不过这次算面积时,你们家可得让一点平方出来。”
  小郑还没有开口说话,杜媛媛就从房间里冲了出来。从她还是孩子的时候,这个厨房就盖了,几十年都没意见,今天突然有意见了,还要让平方给她,欺人太甚。“你是不是想房子想黄了脸啦!我出世的时候就有这个厨房了,几十年没有见你放一个屁,今天说什么不翻旧账了。翻什么旧账?翻旧账,这里也是我们家的!”
  成虎想,老宅里的战争开始了,而且是一场混战。
  几天后,后院的赵大队长家与孙拽子家打起来了,原因仍是孙拽子家的两部板车几乎把整个后院都占了。赵家人说,后院难道只是你孙拽子一家的吗?先是争吵,争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开始骂了。这骂架,赵家人就不是对手了,孙拽子家可是有两个重量级的队员,一个是丘碧霞,一个是丘碧霞的妈。母女俩一齐上阵,骂得天昏地暗,'奇。com书'赵家人还口的声音都被丘碧霞母女俩的骂声淹没了。
  孙家虽然会骂,可他们忘了,赵家是有几个儿子的,儿子有拳头。孙家儿子小,打起来不是赵家的对手。孙拽子那个叫黑头的大儿子,整整比赵大成矮半个头。赵大成一开始并不想真打,毕竟在一个院子里住着,两人自小一块长大的。他只是发挥自己长手长脚的优势,伸直着手卡着黑头的脖子,让黑头够不着他。没想到,黑头跳起来,用脚去踢赵大成的下身,直奔要害而来,还一下就踢着了。
  赵大成“唉哟”一声弯下了腰,又被黑头乘机一拳打在脸上。上下受袭的赵大成,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他两只手一把抓住黑头的肩膀,转身把他拎起来朝后甩去,一个背挎狠狠地摔在地上。黑头从地上爬起来,又扑了上来,又被赵大成摔在地上。摔了几次以后,黑头已经面色发紫,口吐白沫,坐在地上直喘气,半天爬不起来了。
  赵大成以为把黑头打怕了,就收了手。他整了整被黑头抓皱了的衬衣,弹弹裤子上的灰尘,正准备回家,头突然被人猛击了一下,眼前金星一冒,血,慢慢地从发际间流了下来。
  原来,黑头见自己不是赵大成的对手,就以罢手的假象迷惑了一下赵大成。当赵大成一转身,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抓起空的酒瓶子,朝他头上“砰”的就是一下子。
  流血了,战争升级了。赵大成被人送到了医院,黑头被派出所带走了。
  成虎被赵姨叫去了。赵大队长脚上的石膏还没有拆,仍窝在那个破藤椅里。赵大成已经从医院回来,头上缠着绷带,血渗了出来,像个伤兵。
  赵大成咬牙切齿地说:“老子明天去找几个朋友,把孙拽子家抄了。”
  成虎说:“抄了又怎么样?孙拽子那两个儿子虽然还小,却是敢拼命的,那你们两家就没完没了地打吧。”
  怕事的赵姨一个劲地劝儿子:“忍一忍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马上不就要搬家了吗?”
  赵大成不听劝:“搬家?搬了家,我也要收拾他。”
  赵大队长也气得脸色发白:“他妈的,这国民党太嚣张了。”
  赵大成接过话头说:“别国民党共产党的,这一套现在没用了。你革命了这么多年又怎么样,国民党的后代不照样敢打你共产党的后代?叫你去找找老同事老战友,你就是碍着面子不愿求人,一个共产党的老干部家庭,还不是被国民党残兵败将欺负?”
  “大成,别难为你爸了。这跟共产党国民党没有关系。忍一忍吧,毕竟一个大院子里住了这么多年,低头不见抬头见,别火上加油了。你不是也把人家打了吗?好了,将来分了新房子,大家各奔东西,不见不烦了。”成虎对赵大成说。
  “分新房子?就是为了分新房子的事,他们家想独占大院子。”
  成虎说:“知道,知道,他说独占就独占了吗?还不是要协商嘛。”
  怕事的赵姨说:“小成,你可要想想办法。家家都这么吵,这么闹,下一步怎么办啊?”
  是啊,下一步怎么办呢?成虎也不知道。现在就是把大家召集起来商议一下的可能性都很小,人人都有自己的一本账,但凡相邻的就有矛盾,说不到一块去,用曹老四的话说:“尿不到一个壶里。”
  成虎也束手无策。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一个地步。
  这时,地段户籍警老段来了,一进门就说:“赵大队长,您看怎么处理,黑头还在派出所关着呢。”
  赵大队长仍然在生气,说:“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老段说:“所长讲,征求一下您的意见。从严点,可以定为行凶伤人;不过,这小子还不到十六岁,年龄太小,不好处理,再加上后果不十分严重,是否让他们家承担医药费,再付一点营养费,让本人写个认错书,晚上就让他回家算了。所长让你们家派个人跟我去一下派出所。反正,人不能关在派出所里过夜。”
  赵大队长还没有说话,赵大成抢着说:“治安拘留,至少关他几天。国民党的后代,行凶报复。”
  赵大队长低头抽着烟,赵姨说话了:“算了吧,认个错就算了,把医药费认了,放他回家吧,都在一个大院子里住着。”
  赵大成说:“不行,狗日的下手这么狠,我不会放过他。”
  老段见这样,就说:“那你们家派个人,跟我一块去派出所,所长等着呢。”
  赵大队长腿上还绑着石膏不能动,赵大成去一定又会冲突起来,赵姨胆小没主见就望着成虎。成虎就说:“赵姨,我陪你去吧。”
  在派出所里,成虎看到了黑头,黑头靠墙蹲着,看见赵姨和成虎进来,眼睛中一点悔意都没有,目光冷冷的,充满了敌意。成虎看到这双眼睛,奇 …書∧ 網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心里想,这个黑头不属于阳光世界,如果这次对黑头处理重了,他一定会报复赵家人的,怨怨相报何时了?于是,他悄悄跟赵姨说:“赵姨,让黑头家承担医药费后就算了,不要把这个怨结大了,对两家人都不好。”
  赵姨说:“小成,你说了算,你说了算。你的话,老赵和大成都听得进去。”
  成虎让赵姨先回去,他想再劝黑头几句,化解一下矛盾。
  “黑头,回去要到赵家认个错。你把大成头都打破了,人家赵姨还保你出来,否则,派出所还得关你几天的。”
  没想到,黑头一点都不领这个情,恶狠狠地说:“等我再长两年,花花公子的赵大成,看他是不是我的对手。”
  把黑头送回家,成虎忽然想到,这几天怎么不见张奶奶的影子?今天赵家和孙家争吵的后院,跟张奶奶也有关,张奶奶的房门也是朝后院开的。张奶奶祖孙俩与世无争,她家门前已经被孙拽子家挤得只有一条窄窄的过道。赵家和孙家争的利益里,应该也有张奶奶的一份。如果是平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张奶奶肯定会来找成虎讨主意,今天怎么没见她露面呢?
  不仅张奶奶没见到,二傻子也没见。每当老宅里有人吵架或打架,二傻子都会在一旁看热闹,拉都拉不走的。
  成虎想去张奶奶家看看。门是关着的,里面有微弱的灯光。成虎敲了敲房门,没有人应答,再推推,门开了。房间里黑黢黢的,虽然房梁上吊着一盏电灯,但张奶奶为了节省电费点着煤油灯,难怪灯光是那样的微弱。
  走进张奶奶的家,好像整个世界都没有改变,依然是几十年前的样子。屋子里的一切,几乎都是齐府过去的旧东西。房间的正中靠西边的墙放着半张圆桌,这原来是齐府一进大厅堂里的桌子,可以围坐十二个人吃饭。由于桌子太大,就分成两个半圆形合在一起,也叫合欢桌,这是其中的半张,还有半张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旁边放着两张不同风格的太师椅,一把有扶手,一把没有,没有扶手的一把好像是红木的。桌前还有两个凳子,一个圆的,一个方的,分明是从不同的厅堂里捡来的。张奶奶的房间里没有箱子也没有柜,现在装东西的柜,是过去齐府的米柜,柜盖上还能看见一个大大的“齐”字。房间里没有床,靠北边的窗户边,用几块木板搭了一张床。这间房通风和采光,一是靠北边的窗,再是靠南边的这个门,南边的这个门原来也是一个窗。可是,北边的窗被张奶奶封死了,南边的门不能总开着,所以,张奶奶的房间里混合着一股霉味和尿臊味,那尿臊味可能跟二傻子有时尿床有关。
  成虎看见二傻子躺在床上昏昏地睡着,头上敷着湿毛巾。张奶奶站在床前,床前的圆凳上放着一碗清水,她正努力地将三根竹筷立到碗中的清水里。成虎一看就知道,这是张奶奶在给二傻子“招魂”。成虎小时候被蛇吓着的时候,外婆也用这个方法给他招过魂。
  看见成虎进来了,张奶奶马上起身,做了一辈人佣人的张奶奶,见人就立刻起立、垂手、弯腰。成虎马上扶她坐下。
  成虎摸了摸二傻子的头,还烫着呢,问:“病了?找医生看过没有?”
  张奶奶说:“不用,不是病,是吓着的。”
  “吓着的?”
  张奶奶说:“这孩子总用手指着屋顶说一个字,怕。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
  成虎说:“张奶奶,别耽误了,还是送到医院去看看。我用自行车驮着他。”
  张奶奶说:“不用了,我已经把他的魂给招回来了,你看那筷子立住了。”说着,用手指了指凳子上的那碗清水,清水里果然立着三根筷子。张奶奶的话音刚落,那三根筷子突然倒下了,张奶奶捡起筷子,又是弯腰又是作揖,重新开始招魂。
  当老宅里家家都在为了那些连廊和过道寸土必争的时候,谢庆芳和齐社娟也在分秒必争地寻宝。
  那天夜里两人商量后,第二天,齐社娟谎称自己身体不舒服,破天荒地请假没有去上班,又是多少年来第一次来到共用厨房。
  齐社娟很小的时候进过大厨房。有一年的除夕,佣人们正在准备年夜饭。那时,虽然齐家已经家道中落,但年夜饭还是准备得很精心的,太太在努力地支撑着齐府的外面光。齐府的规矩,年夜饭一定要从头年的年尾吃到新年的年头,即一定要吃过夜里十二点,因此,年夜饭就吃得比较晚。
  天已经黑了,太太在厨房里指挥着,厨房里人来人往,热气腾腾。按宜市的传统,年前一定要炸“元宝”。所谓“元宝”就是肉圆子或素圆子。齐府的“元宝”品种很多,有猪肉的,牛肉的,莲藕的,糯米的。小社娟跑到大厨房里来玩。佣人们正在忙着炸圆子,因为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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