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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素心-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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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珠,请勿误会我们偏心。”

    “智学近日坐立不安,情绪烦躁,他喝得很多。”

    子山正想安慰,门铃又响起来。

    珍珠不安,“这是谁?”

    子山取笑,“既来之,则安之。”

    外头已有人在吼叫:“赫珍珠,你给我出来。”

    珍珠变色,“是智学,怎么办?”

    子山不禁好笑,“你我光明正大,有什么可怕?”

    门一开,林智学冲进来,酒气喷人,他红着双眼握着拳头叫:“赫珍珠,跟我走。”

    珍珠大声嚷:“你要打人?”

    林智学咆吼:“我杀死你!”

    子山心想,亏他还叫智学:又有智慧又有学识,他们两兄弟一般鲁莽。

    说时迟那时快,他朝珍珠扑过去,子山本能挡在珍珠面前,忽然刀光一闪,林智学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已握着一把弹簧刀,子山也不觉得痛,左手臂血流如注。

    他连忙按住伤口,沉声说:“林智学,你快走。”

    林智学看到鲜血,酒醒了一半,退后几步。

    “珍珠。”他嚎叫。

    子山喝道:“你火遮眼,珍珠不能跟你走,你还不速速给我离去,我要召警察了。”

    林智学扔下小刀踉跄逃出公寓。

    子山立刻用电话通知罗祖。

    罗祖赶来,只见公寓地板血迹斑斑,惊问:“子山,发生什么事?”

    子山说:“我被酒杯割伤。”

    “嗯,皮开肉绽,伤口足有两吋长,立刻要缝针,我给你叫邓医生上来。”

    子山松一口气。

    罗祖却有疑心,四周张望,可是找不到可疑之处。

    “子山,林智学已知我们频频前往医院。”

    子山轻轻说:“彼此是兄弟,有事应该摊开说个明白。”

    “子山,多年夙怨,不易解决。”

    邓医生匆匆赶到,亲自替子山止血,他是国手,什么没见过,子山向他道谢:“杀鸡焉用牛刀”,邓医生笑起来,替子山把伤口缝合。

    前后才二十分钟,他告辞离去。

    罗祖说:“会者不难,邓医生,子山你,全是专业人士。”

    罗祖无时不刻恭维他,叫他心花怒放,罗氏兄弟若要讨好一个人的话,那人一定觉得受用,这一招在商场上想必非常重要,他们是专家。

    罗医生替子山注射过,他已昏昏欲睡。

    “子山,你好好休息。”

    子山顺势倒在沙发上,只会点头,他已不能动弹。

    电光石火间,子山想到病床上的林智科,他也昏迷不醒,难道,他也身不由己?

    来不及了,他已昏睡过去,梦中看到伍福怡,她用手托着颈后,正在看书,侧着头,浓密乌亮秀发垂在肩后,在每个女子都把头发染黄烫焦的岁月,她那把黑发特别珍贵,她有点倦慵,搓搓脖子,抬起头说:“子山,你来看这首俳句多么有趣:一只蝴蝶,在黄昏时,需要歇脚处。”

    她叫他子山,她终于知道他不是林智科,子山满心欢喜。

    这时他觉得手臂疼痛,睁开眼睛,好梦醒了。

    罗祖斟出咖啡,原来他整夜在公寓看守,子山不好意思。

    他手里拿着一份传真,交到子山手中,子山一眼看到加州环星片场的标志,信这样说:“我的好友祖,问候,长远不见,你寄来剧本《奇遇》已经收到,我亲自细阅,觉得精彩新奇,好友你认为值得投资,我已将计划书交制片犹太人夏洛克叫他着手推动,女主角适合周宣,你认为可是。她在芸芸众华裔女星中算略为清秀,不似一些人乡土味实在太重,手指脚指似捆着黑边…。”

    读到这里,子山忍不住大声笑出来,混忘伤口疼痛,如此刻薄,可见真是影艺界人才,信件署名威默斯,子山听过这个名字。

    罗祖也笑,“他的确有看过剧本,我也认为周宜大眼睛配合剧中人。”

    子山点点头,他的梦想第一步已经实现。

    罗祖问:“届时你可会亲自客串一角?”

    子山有点汗颜,“言之过早。”

    “子山,为什么所有剧中主角都是俊男美女?”

    子山微笑,“你可喜欢接受年轻漂亮的朋友?”

    “当然。”

    “人心如是,众望所归。”

    罗祖笑,“你看我问的蠢问题。”

    子山这才发觉公寓内凌乱物件及血迹已被清理,罗祖办事的确神速。

    “子山,请更衣我们到办公室去签字。”

    朱子山不是笨人,知道签名前碧血细阅文件上每一个字。

    他轻声问:“什么文件?”

    我已安排律师。“子山梳洗跟随罗祖出门。

    幸亏昨夜百忙中逐走林智学,送走赫珍珠,否则他们的怨对必然更深。

    到了统元办公室,秘书迎出,招呼他们进会议室,已经有人在等。

    双方律师各坐一边,像棋盘上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各自为当事人说话。

    子山决定不收取酬劳,改收百分之三红利,他在合约上签上名字,罗氏兄弟当他的见证人。

    大家握手散会,他的剧本版权宣告易手。

    这里秘书捧进松饼咖啡,罗祖把圈饼浸入咖啡,一连吃了两个果腹。

    “这边,周老在等我们呢。”

    只见另一间会议室里也坐满了人,他们看到朱子山,都松了一口气。

    有人问:“智科,你无异议?”

    周老微笑,“智科,你并无异议。”

    子山不得不答:“我的确没有意见。”

    众人摊开文件,他们忙着逐页签署,神情谨慎,只有周老面露笑容。

    罗祖说:“好了,移交手续完毕。”

    子山不出声,他的出现叫另一方确信移交得到林智科同意。

    他们移交了什么?把什么资产自林氏名下转移出去?为什么只需林氏在场而毋须林氏签署。

    周老说过:“子山,我不会叫你做任何违法之事。”

    周老的确遵守诺言,是对方误会他是林智科而已,即使周老叫他智科,他可以是同名同姓另一个林智科,并不犯法。

    待林智科本人出院之后,世界已完全不一样了。

    看样子周老要应付的,不止是林智学。

    子山暗暗心惊。

    罗祖把子山带到一间精致的小餐厅,鲜美自助菜已经摆出。

    有人推门进来,原来是福怡。

    美食美酒美人,朱子山很快会变成林智科。

    福怡手中拿着一本熨金面子小书,同子山在梦中所见一模一样,他脱口问:“是俳句?”

    “是日本十九世纪诗人竹磨所著俳句,你怎么知道?”

    “你在读哪一首?”

    福怡答:“一只蝴蝶,在黄昏时,”子山在这时陪她背出:“需要歇脚处。”

    福怡更加讶民。

    周老过来说:“你俩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子山问:“刚才的协议,可以与我说一说吗?”

    周老答:“股权转移,换取现款周转。”

    “请问是谁名下的股权?”

    周老很耐心回答:“我的股权,但出售前需要得林智科同意。”

    “林智科同意否?”

    “林智科一向附和我的意见。”

    福怡讶民,“为什么说到林智科时用第三者称呼?”

    周老微笑,“如此清晰明了,不虞有错。”

    福怡只吃了一只蛋饺,她说:“我要到文物馆主持一个慈善拍卖会议。”

    子山站起来,“我送你。”

    “不用,智科,我有司机,”这时才看到他手腕上伤口,“智科,你永远冒失,伤完嘴伤手,怎么回事?”

    罗祖笑,“你慢慢审他。”

    他们出去了。

    子山送福怡到文物馆,他静静另外叫车往医院。

    他走进地库,看护迎上来,“请问找谁?”

    “我找邓医生。”

    面孔陌生的看护很礼貌:“我们没有邓医生。”

    子山一怔,“这里有一个脑科病人。”

    看护依然耐心,“你弄错了,先生,我们这里是妇笠。”她身体已经拦住访者去路。

    子山探头看向紧急治疗病房,他呆住,玻璃房里坐着一位太太,正抱着婴儿喂奶。

    看护微笑说:“这位先生,你莫吓怕婴儿,而且,外人身上也许有细菌,请在探访时间再来吧。”

    “这里是地库?”

    “的确是地库。”

    “我找邓茂医生。”

    “请到接待处询问。”

    子山无奈,只得重返升降机,这层楼他来过两次,他不会按错钮,只不过以前按钮的不是他,是罗佳。

    子山明白了,他独自不会看到林智科,他们把他收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智科请求子山这个外人救他,智科可有危险?

    他颓然,唯一可以商量的人可能是伍福怡,也许他应开心见诚对福怡说:看,我不是林智科,我叫朱子山,我是一个失业演员,为着一块湿地,我冒充别人,后来又为着一个剧本,我收受利益,但我不是坏人,我担心林智科安危……

    子山用双手捧阗头颅。

    福怡听了会怎样?如果是剧本,可以写她紧紧握住他的手,一边说:“不怕,子山,我俩一起查根问底,务必把坏人揪出法治,快,去通知警察,报人口失踪。”

    子山到询问处找邓医生。

    “没有邓茂,矫型科有邓美琴,儿科有邓桑。”

    这时子山已知道他不会找到任何有关的人,他看一看手臂上的伤口,只有伤口是真的。

    子山蓦然想起,罗佳曾经说过“林智学那边有人在医院门口探望消息。

    但除出他之外,他再也看不见可疑人物。

    刚踌躇,有一双手搭到他肩膀,子山一愣,看向身后,原来是罗祖。

    他说:“子山,你怎么一个人到医院来。”

    罗祖把他拉上车。

    子山开门见山问:“林智科人在何处?”

    “与环星签约授权他们担任制片,美国电影公司合约如一本书那么厚,不过放心,罗祖看看手表,”子山,明人眼前不打暗语 ,他已转美国东岸休养。“他口气诚恳,惹人好感。

    “你肯定他无恙?”

    “当然,子山,你以为我们是谋财害命的奸党? ”

    子山凝视他,“华人深信相由心生,我相信你是好人。”

    “子山,你无需知道太多,再说,你的任务已经完成,谢谢你。”

    子山索性坦白,自口袋掏出那张字条,“这是林智科趁你们不觉时交给我的字条。”

    罗祖一怔,“你见到他清醒?”

    “只一刹那。”

    罗祖读过字条,“叫你找林智学来救他?”他忽然笑了,“智科一贯糊涂,害他的人就是林智学,要他出丑,要他烂醉不能出席签约。”

    子山收好字条,“我希望他无恙。”

    “放心,他会得完全康复。”

    “你刚才说,我的工作已经完成。”

    “是,子山,你可以随时离去。”

    子山反而有种失落感觉。

    “子山,你是一个出色演员,我祝你前途似锦,凡事如意,环星制片不日会与你联络,希望你们合作成功。”

    子山点点头,他太多事,他们已发掘他起疑,故此尽快解雇他。

    罗祖十分礼待他,“子山,后会有期。”

    美丽的伍福怡会怎么样?

    罗祖像是会得解读他的惆怅,他轻轻说,“福怡会得如期与智科结婚,请你放心。”

    子山轻轻叹口气,“林智科不懂欣赏她。”

    罗祖也有感0胃,“但是,子山,世间岂能事事如人意。”

    车子停下来,正是他那间小小船屋之前。

    “子山,幸会。”他道别。

    子山与他握手。

    “对了,子山,千万不要与林家任何一人联络,这场戏已经演毕。”

    “我完全明白。”

    “难为你了,子山,林智科穿衣品味十分奇突。”

    他们都忍不住笑。

    子山下车,看着罗祖把车子缓缓驶走。

    他们临时改变了计划,本来,朱子山的戏份还没有完,他们还在替他缝制新的戏服,事情一定发生突然变化,不过,他可能永远不知道其中真相。

    过去那几天事故不断,被他们围绕着过日子,十分热闹,他们一走,又静了下来,好不寂寞。

    子山钻进小船,脱下戏服淋浴洗脸,做一个三文治,喝口啤酒 ,在小床上睡着。

    梦中像是有人叫它,他一转头,看到福怡朝他笑,她浑身散发一股芬芳,她伸出晶莹的手来抚摸他的面孔。

    “朱叔。”有人叫他。

    子山睁开眼睛,“啊,小霖,是你。”

    原来是隔壁船屋邻居小霖,她与单身母亲搬来只有半年,生活相当艰苦,子山有机会时时帮忙。

    小霖手中握着一束茉莉,难怪那么芬香,她把花插进杯子里,“朱叔,这几天不见你,妈妈说一定是喝多了,睡不醒。”

    子山在床上坐起,是,他又回到自己的世界,“你找我有事?”

    “物理实验,要做一只简单小马达,老师已发下材料,你可以帮我吗? ”

    “让我看,我俩一起研究切磋。”

    小女孩很高兴,坐在他对面,把工具摊开。

    子山读七年级的时候也做过这玩意,故此十分熟手,不到十分钟就拼好电池磁石橡筋铜丝圈,发动机滋滋声打转。

    小霖松口气,“可交功课了。”

    有一把声音在门口说,“学这个干什么呢!一个女子幸福或不,与这种功课是否拿一百分有什么关系?”

    这是小霖的母亲于家华,她给子山松牛奶鸡蛋来,逐盒放进冰箱,另有一壶热汤。

    “回来了?”她问子山。

    子山点点头。

    于家华说下去,“我也曾很天真的背会十四行诗,做熟立方根公式,交足功课,又怎么样?”她声音懒洋洋不起劲。

    子山笑说鼓励她,“所以你是好母亲。”

    家华看上去相当疲倦,她说,“我昨天去试镜,可是没录取。”

    “那出戏?”山中方三日,世上已千年。

    “新剧本新制作,叫做《野草》。”

    “不录取还有下一次。”

    “是,永远有下一次。”她耸耸肩。

    子山不知如何搭腔,沉默下来。

    家华识趣,“来,小霖,我们让朱叔休息。”

    母女离去,子山才揉揉双眼。

    家华日间在一家西菜馆做侍应,晚上当酒保,才勉强维持三餐,她与子山一般读戏剧系,在班上都是明星学生,踏进社会,才发觉只是灰尘,差些讨饭。

    是,欢迎回到朱子山原来的真实世界。

    在隔壁船屋,还有一个画家与一名小提琴手,在过去一些,是未成名的写作人,成堆文艺稿子,脾性高傲,怀才不遇,互相接济。

    那个写作人最有趣,还养着一只寻回犬,时时对子山说,“记住,狗粮要紧。”他本人三餐不继,可是举许多例子自励,像“史提芬京初初投稿,家里连电话都装不起,借用图书馆电话与出版社联络”,又“伯利写华氏四五一时租图书馆地库大字机,五分钱用半小时,哈哈哈”。

    他们都在等待机会。

    还是做女侍的家华收入最稳定,子山与她相当投契,小霖也喜欢他,可是,子山总维持着最后距离,子山不想累人累己。

    傍晚,家华喊过来,“有羊腿做晚餐。”

    “什么大事?”

    “我三十岁生日。”

    子山一怔,可怜的女子,芳华暗度,晃眼到了三十。

    他顺手在架上取一瓶红酒,走到隔壁船上。

    只见家华端出羊肉,烤得香气扑鼻。

    “我是唯一客人?”

    “我的客厅只能坐两个人。”

    “小霖呢?”至少应由三人。

    “到社区中心补习代数,八时回家。”

    “我教她便可,何必破费。”

    “最头痛是补习功课,你没累,学生先打呵欠,气死人。”

    子山开了酒斟出。

    家华忽然说,“小霖说前天看到你带女朋友上船。”

    子山一怔,“她看错了,我没有女友。”

    “小霖说那女子十分秀丽,白皙得像从来不晒太阳,五十年代打扮,穿裙子,半跟鞋。”

    是,这正是伍福怡,形容得很逼真,小霖有天份。

    “后来,还有年轻男子找你,子山,是电影公司的人吗,是否有好消息?”

    子山一怔,“呵,是,他们把我的鞋盒取去过目。”

    家华闻讯笑出来,“这是喜讯,比生日更应庆祝,有眉目没有? ”

    “言之过早。”子山搓着双手。

    家华问,“是哪一家电影公司?”

    子山据实答,“环星。”

    家华惊喜,“拍天山三部曲的环星?你怎会认识他们?”

    子山答,“机缘巧合,朋友的朋友介绍。”

    “真叫人艳羡,那只鞋盒,放在床底下有一段日子了吧,终于得见生天。”家华忽然掩嘴,“对不起,子山,我无意冒犯。”

    “放心,我不是多心的人。”

    “子山,如果有机会的话,介绍我演出一角。”

    子山趋近,握住她的手,“我一定努力推荐。”

    家华低头,“我知道你对我们好。”

    “别气馁,有的是机会,万一大红大紫,你反而会向往今日的闲情。”

    家华叹气,“我已老大,结婚又离婚,拖着一女,收入不定,还有什么可以奉献?”

    “你的才华。”

    家华微笑,“我有多少才华?”

    “足够买七栋洋房三辆大车,供女儿读到博士,安稳地与家人共度晚年。”

    家华笑出声,“那我赶紧做梦。”

    她把手洗净,梳头化妆,准备到酒吧上班。

    “家华你自己当心。”

    子山回到自己船舱,他大声对着河道嚷,“两个世界的人!”但不知谁比谁更不快乐。

    那个未成名作家听到子山喊声走出来,他笑说,“终于憋不住闷气发疯了。”

    子山忍不住问,“我们这票人到底几时才可出头?”

    “你若没有心理准备永远不会名成利就,就不应该从事文艺工作。”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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