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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秒一秒过去,那灯还不见亮。再等,也不见亮。老庚的脸变了颜色,眼睛瞪得老大,额上密密麻麻出了汗,老七说怕不会亮了吧,痴婆娘等汉,永远不会来了。闭着你的嘴,就是被你红咒白咒,咒了不来的。一向温和的老庚勃然大怒,老七见这样子,忙着说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老庚,你不要发火,你看看,可能还有哪点没弄好。老七这样一说,老庚不好意思起来。就是嘛……嗯,等我再看看。
老庚顺着线走了一遭,也没得哪点结疙瘩,没得哪点不顺畅。突然,他想起来了,想起了就兴奋,他啪啪地拍着自己的脑门,肯定会亮了,肯定会亮了,这回再不亮我就是你们的孙子。他站在凳子上,把灯泡抓起来,一瞧,糟糕,只有灯泡,没有灯头,他记得那灯头上有个开关,招待所的工作同志一按就亮了,咋就没想起连灯头取来呢?怪不得不会亮,就是缺个灯头嘛。
这回众人都没笑了,他们看到了老庚怒火冲天的样子,看到老庚无比沮丧的样子,老庚懊丧、屈辱、恼怒得几乎要上吊。老七悄悄溜出门去,众人也尾随着一个一个溜个干净。
老庚一屁股跌在地下,久久地、久久地起不来。自此,老庚落下严重的心病,他本来就闷,这下就更闷更孤僻了。望云村本来就寂寞,话也就那些,讲来讲去就清汤寡水了。村里有了这件趣事,村里就多了无限的乐趣,大家聚在一起,就要讲上一番,每次讲都让人笑得肚子疼。由这件事更衍生出老庚的其他许多轶事,老七见闻多、头脑又灵,每次编派故事,他总是主角,民间文学就是这样产生的。
老庚,过来,过来,你过来嘛。这里有截草绳,你拿你那灯泡来,看可会亮。
咋个会亮,人家他那是麻线,细细的,又染过锅烟,还怕你有得起。
老庚,哪时候干脆再进趟城,把狗日些的灯头拧来,不就亮了么。
管它亮不亮,老庚,倒是那时候再请我们去喝一回茶,吃一回烧洋芋。
自此以后,老庚逢人就躲,不要说老七家那堵山墙下,就是看见半大的娃娃,他也低着头匆匆走过。以至后来,凡是见有人说话,他都以为是在说他,他惶恐、羞惭、怯懦、自卑、竟至于连门都不出了。半年之后,老庚郁郁而死,死的时候一直闭不了气,他两颊已经深塌,双眼已经凹陷,喘息也已经没有,就是不落气,两眼茫然地睁着。那时张顺发只有七八岁,他妈叫他问爹还有啥心事放不下,张顺发伏在他的头前,哭哑了嗓,问这样也不是,问那样也不是。最后,还是他的老伴猜到了他的心事。他爹,你是为电灯的事?他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来,指着至今还悬在梁上的电灯,但他的两眼仍然闭不上。
顺娃,别哭了,你对你爹起誓,一定要满足他的心愿,一定要让全村人对你爹说个对不起。顺发的妈,这个山村的妇女此刻显得何等的刚强坚毅,她厉声说站起来,面对你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爹,我一定满足你的心愿,一定让全村人对你说对不起。
张老庚两眼闭上了,手一松,撒手人寰了。
没过几年,张顺发的娘,也去世了。
卢章华从张顺发家出来,稳笃笃,慢悠悠地走,他不急,他晓得张顺发的心思,让他去想嘛,要给人家点时间嘛。果不其然,他才进自己的家门,热水都还没喝一口,张顺发追来了。他的眼圈红彤彤的,看来刚才他是揉过眼,流过泪了。这老实、木讷的汉子流泪,是伤心得很的事才会流哩。张顺发搓着松树皮样的手,搓出干燥的沙沙声。村长,为架电线的事,我去。我去……
尽管如此,愿意到乡上去“反映”的人还是没得几个,望云村的人啥事也懒得想,也懒得做。多少年了,上面说做啥就做啥,给啥就吃啥,啥都有人安排的,想也白想。时间久了,望云村的人就等着、靠着,反正啥也有上头安排哩。卢章华心焦,但他啥办法都想了,他无可奈何了。
卢章华到乡上去找乡长,在乡场上的那家酒馆里,乡长一边往大碗里倒酒,一边说你做事也太没得谱了。这年头,你叫人家跑几十里到乡上,人家饿着肚子跟你跑?钓鱼还要撒把鱼食,哄鸡还要给把鸡食。卢章华说这道理我懂,但我哪有啥鱼食、鸡食的。你给我的那桶酒我都送人了哩。乡长说喝酒喝酒,不消你讲我也晓得你的意思,你一抬屁股我就晓得你会拉啥屎。卢章华苦着脸,我也是没办法嘛,望云村的底子还怕你认不得。乡长说这样好了,你去打个报告来,说今年下大雪,你们村的茅草房塌了好些间,人畜都快冻死了。我给你从民政救灾款里拨点出来。
四
望云村像过年一样热闹,家家都在为自己准备干粮。其实,也没啥准备的,也就是舂点平时舍不得吃的荞子,然后去壳剩下面,然后和水做成两斤左右一个的大荞粑粑。这荞粑粑有讲究,叫竹根水荞粑粑。吃上几个星期都不馊的,硬得打得死人。荞面少的人家就用洋芋和有荞面的人家换点炒面,干燥,轻便,好带。大家说说笑笑、东家走走、西家看看,连几条狗也望着自己的瘦影撒欢。
当村长卢章华从乡上回来,宣布凡十八岁以上的村民,都可以报名去乡上反映架电线问题,每人补足五元钱时,望云村沸腾了。家家都来抢着报名,卢章华不在他家办公,他觉得不严肃。他打开侧面的偏房,桌子上的灰有指头厚了,他拿起扫把将桌上的灰扫尽,虽然还有很多痕迹,但总是清爽了许多。他坐在那把有背的摇摇晃晃、哼哼唧唧的椅子上,把身板挺直,说排队了,排队了,按先后顺序排,挤啥子。人家外面都要和国际接轨了,我们自己还接不了自己的轨。
一条歪歪扭扭的队伍形成了,一直排到屋外很远的地方。卢章华拿出一本账簿来,账簿上也没多少洋码子数儿,但接着写终归不好。他把账簿翻转来写。写一个,发五块。第一个得到钱的是刘大毛,他平时要睡到正午才爬起来,今早却是第一个赶来的。昨晚,刘大毛来找卢章华,问咋个领钱不通知他。卢章华说你不是得了我一壶甘蔗渣酒了么?好说那不是钱买的。刘大毛说送的是送的,发的是发的,黄牛角,水牛角,各了各。卢章华说反正你的没算在里头,你应该知足点。刘大毛问给是真的?真的我就不去了,寒天冻地的,你怕老子没得过那几文钱。卢章华想没有刘大毛去,恐怕闹不起劲来。就说好好,发给你,发给你。不过,刘大毛,这钱是多给你的,你到乡上要多吼几嗓哟。刘大毛拍着胸口说这不消说,做别的不行,做这我拿手。
刘大毛拿到钱,让红翻翻的眼睛睃着钱,看了几遍,才装进口袋里。后面的人接上来,一个接一个的领。正领得顺当,外面却闹起来了,卢章华出去看,石柱家婆娘和刘翠花的妈已经扭着打起来了。俩婆娘一个拽着一个的领口,一个拽着一个的头发,你进我退地厮打。卢章华几把将她们撕开。刘翠花的妈说这烂不要脸的,老娘站得脚都麻了,她一来就钻在我前头了。石柱家婆娘说放屁,你瞎啦,你没看见老娘放在这里的半截土基,老娘早就拿它排队了呢。卢章华叹气,得了,得了,早一分钟,晚一分钟都要领,何消吵得翻天震地的。
等轮到石柱家婆娘,事情又出来了。她为自个报了名,为石柱报了名不说,又把大黑的名也报上了。卢章华说大黑才多大点,他有十八岁了吗?咋没得,大黑只是个子矮点,吃十八岁的饭了呢。众人说石柱婆娘,你这娃儿硬是想早就早,想晚就晚哟。大黑是哪年生的,一个村的人好说不晓得?石柱婆娘横得很,说你们晓得?你们晓得?好说我挨石柱哪时睡,那时日你们也晓得?众人听了摇头,望云村再偏远,话说到这份上,大家也不好讲啥了。
队排完了,人散尽了,卢章华头晕眼花的,想收摊休息。但想想似乎还有人没来领,他把花名册看了一遍,发现还有七爷、张顺发没领。七爷没领罢了,这荒山野岭的,天气又冷,他怕还没走拢乡政府,就累脱气了。但张顺发没领,却让人觉得奇怪,好说也不去了?想想不对,人肯定是要去的,但钱却不领。
这天早上,望云村的人天还没亮就出发了,这是多少年没得的事。望云村的人哪天不是睡在铺上,浓雾散了才起床的呢,起来也就正午时分了。这天还在半夜时分,刘大毛就醒了,他是被酒瘾憋醒的。有酒的日子,他这时正好酣睡呢。醒了也就醒了,他在铺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无数只虫子在他脖嗓眼里爬,在他脑胸腔里爬,他一身痒痒得难受,巴不得马上就有酒灌进去。村长说了,如果他表现得好,还要多发一倍的钱给他,想想,可以打一小桶散酒了。他兴奋得睡不着,爬起来,走到屋外,家家户户还在酣睡。他恨恨地说,这些懒贼的,扶不起来的猪大肠,真正要做点正事,还是得靠我,村长没看错人。
走到村里,他见一扇门里亮着灯,咦,日怪了,这不是张顺发家吗?张顺发平时抠门得很,几乎常年不点灯,今晚他是咋个了?舍得把煤油灯点得这样大?
张顺发睡不着是兴奋,是高兴,他想这趟去乡上反映,架电线的事解决了,他这一辈子最大的心事也解决了,他爹的心愿也满足了,他在九泉之下也安心了。他睡不着,睡不着就爬起来干坐着,想想就要有亮晃晃的电灯,他就将煤油灯找出来点亮,坐在煤油灯下神思飞驰。
刘大毛约上张顺发出门,刘大毛去踢人家的门,大声喊起来了,起来了,早走早好,到乡上晚了就找不到“大脑壳”(领导)了。他一家一家的门踢过去,家家的门被他踢得哐哐响。张顺发不敢踢门,他顺着大毛的声音喊,刘大毛喊什么,他喊什么。一个村被闹醒了,家家忙着起来,收拾好吃的东西,把能穿的衣服都穿上,出发了。
卢章华没去,这事他不能去,他在门框里看着望云村的人,像望着出征的战士,心里热乎乎的。
经过几个小时的跋涉,他们终于到了乡上。他们一进大门,恰巧就碰见乡政府的一群人从楼上下来,走在前面的是个胖胖的很福相的人,旁边一个小青年帮他端着温水杯,拿着公文袋,后面呼啦啦跟着一群人,他们晓得这就是最大的官了。
望云村的村民呼啦一下就把打头的这几个人围住了。那时,天正下着鹅毛大雪,气候十分的冷,他们穿的筋筋绺绺的,身上的衣服啥都有,都是城里人捐的,但这些衣服都薄菲菲的,他们走在路上还不十分冷,一站下来,个个冷得打抖打颤,哆哆嗦嗦的。县长问这是那个村的?他们来干啥?乡长见县长脸色不好看,说是望云村的,也不晓得来干啥?县长的脸色更阴更沉了,说你们咋搞的,咋不做好群众的工作,大冷的天让群众来乡政府!乡书记正要说什么,乡长抢着说我来做群众的工作,他转过身,伸开两只手轰,走开,走开,你们来干啥,快回去,快回去,有啥问题改时候再说。乡长凶神恶煞,使劲地推人。站在前面的刘大毛差点被他推了个趔趄。他又大叫,乡上的人出来,帮着解散人群。县长看得鬼火冒,吴正荣同志、吴乡长,你搞什么名堂,你没见这些群众穿的薄衣烂衫的,你没见他们冷得发抖?先安排他们去会议室烤火,先让食堂做饭给他们吃。有啥问题你们负责解决好。
县长说完,钻进汽车要走。汽车已经发动起来,马达轰轰地响,喷着热气。乡长和书记忙着挡人,汽车开了。望云村的人一个个木呆呆的,没有反应。
突然,一个人从乡长背后钻出,啪的一下,四脚八叉的睡在地上,地下稀泥烂浆,刚化过的雪被人踩成烂泥浆了,但烂泥浆上还浮着踩碎的薄冰,还混合着污浊的残雪,新下的大朵大朵的雪花也混杂进来,人一看上就一身发冷发抖。那人躺在汽车前面,泥水把他的一身都浸透了,他冷得一身乱抖,他穿的是啥衣服呀,薄薄的两件单衣加在一起,腰上系着草绳,脚上是一双前面后面都通风透气的烂胶鞋。他睡在地下,也不喊,也不叫,就是冷冷地躺着。
乡党委书记、乡长脸都青了,他们也顾不得冷和脏,忙去拉他。他死活不起,县长的脸也青了,气也粗了,他晓得,出此举动的,非得有重大冤情和大得很的事情。他跳下车来,蹲下去,老乡,我是县长,你有啥冤啥仇跟我讲,你起来,我给你做主。那人扭过半边泥糊糊的脸,说你真是县长,你说的给算数?县长郑重地点头,算数。他说望云村几千年黑洞洞的,我们要求架电线!啥?!县长眼瞪得很大,嘴巴惊讶得合不拢。他以为是啥家仇世恨,沉冤难平的事,想不到是架电线的事。他的眼睛湿润了,声音有些哽塞,他说当着众人的面,我表态,为你们那里架电线。电线半年不通,你俩提着辞职报告来见我。吴书记正想说啥,县长愤怒起来,你们听见了吗?你们当着父老乡亲回答,做得到做不到?!
做得到,我们保证坚决完成任务,按县长的指示办。乡长说。
做得到,按……按县长的指示办。乡书记说。
五
望云村架电线的工程开始了。
按县上的要求,工期紧、任务重,工程虽然被乡里的包工头钱明海承包了,但抬电杆,挖基脚这些活却是由望云村承担的,说是以工代赈,以劳动充抵一部分工程款。钱明海揽到这个工程自然是十分高兴的,但同在一个乡,他是晓得望云村村民的脾气的,他坚持要求基础工程仍然拨款给他,由他请劳力来做。但乡长脸一黑,说就是这样了,做不做由你。他晓得乡长的脾气,也不好多说,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开头,望云村的村民在村长卢章华连哄带压之下,还来做了几天工。他们相帮着,一大群人抬一根水泥电杆,一帮人挖电杆的基础,虽然拖拖拉拉,但总也抬了一些电杆,总也挖了一些坑。那时,张顺发没来。他自从在那个冻得死猪狗的日子倒在乡政府的稀泥烂浆里,倒在县长汽车前,把全身弄得精湿,把人冻得一点知觉都没有之后,就一病不起了。乡里怕他再出啥事,给了他一笔钱,让他拿去医病,但他在乡卫生所只躺了一天,就悄悄跑了。
张顺发跑回来之后,也舍不得买点药,更舍不得打支针,他咬着牙硬撑着。他那次在冰水里泡得时间太久了,他的身子在很长时间里都是木的,拿指甲使劲掐,掐得一只大腿烂糟糟的,也没有感觉,他觉得自己翻身像翻一截木头,咚咚的直响。过了些日子,总算有了感觉,但这时却忽冷忽热,冷的时候他像掉进冰窖里,冷得牙齿咯咯响,冷得一身乱抽搐。热的时候像过火焰山,像掉进油锅里,甚至闻得到自己被烧得腥臭的味道,尽管这样,也舍不得去买颗药。
村长卢章华来看他,卢章华说他是望云村的有功之臣,没有他那天的举动,望云村这电线是架不起来的。他说刘大毛,平时嘴硬得很,那天除了干吼几声,啥作用没得。他代表望云村感谢他。说着卢章华递给他一箩鸡蛋,这箩鸡蛋是他背着婆娘拿来的,还有几块红糖,也是亲戚送的,一直舍不得吃呢。张顺发眼睛红了,他身子虚飘飘的,但心里热乎乎的。他本想拒绝,但一想到他以后的用途,他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卢章华说二叔,乡上不是给你一笔钱么?明天我派人送你去卫生所看看,身子骨要紧。他说不消、不消,我这病不要紧。也就是冷一阵、热一阵的,过些日子也就好了。卢章华见他固执,叹口气,也就算了。
他也去找些草药来吃,但总不见好,人是瘦了一大圈,眼圈凹陷,颧骨前突,刺得死人。七爷来看他,七爷说娃娃,看开些,钱财如粪土,人活着比啥都好,你爹一辈子就好逞个能,为逞能早早丢了命,我心里也有愧呀。拿着,这几十块钱,是村上这些年给我的,我一个孤寡人,也用不着啥。他听着七爷的话,心里一阵厌恶,一阵难过。他爹一辈子,就是和这个七爷斗气,死时指着那灯泡落气的。他原本是不想拿七爷的钱的,拿了犯堵。但他想到他爹指向灯泡的手指,他还是将七爷的钱收了。他狠起心拿七爷从骨髓里抠出的钱,他有用。
电线架到离村子不远时,村里的人都不去了。他们也确实太累了,也确实太饿了,一天光吃洋芋坨坨,使这么大的力行吗?况且,钱明海狗日也恶毒,连供一顿饭也取消了。望云村的人太能吃,一人几大碗嗝都不打一下,他算算划不来,宁肯请人来做苦力。
张顺发去了,他在身子骨稍好的时候,赶到工地上。他走路虚飘飘的,头脑里腾云驾雾,昏沉沉的,他还是要去。这是为望云村架电线呀,他不出力心里不安哩。他走走歇歇,歇了好几次才摸到工地上。钱明海见了他吓了一跳,说死说活钱明海也不要他做活,这不是棺材瓤子,来找棺材钱么?他一再地说不要钱,钱明海更不敢相信,更不敢要他。有人对钱明海说这不是张顺发么,望云村的,就是前次在乡政府睡在泥浆里的那个。钱明海啊的一声,钱明海赶过去,扶住张顺发,说感谢你了,我不晓得该咋称呼您,但凭年龄你是我的老辈子。老辈子,我要感谢你,大家都要感谢你,没得你这电杆是架不起来的。这样好了,你在这里做点轻闲活,给大家烧点水啥的。钱我照给。
钱我不要,要钱我就不来。啥钱我都要,就是架电线的钱我不能要。张顺发犟着脖子说,钱明海觉得这老辈子怪怪的,钱是不要的,活是要做的,啥毛病?但他没有时间多想,就说随你吧,老辈子,我也不好违背你的心愿。
望云村的电线终于架通了,开闸那天,望云村着实热闹了一番。乡里、县里的领导要来剪彩,县长要来亲自开电闸。接到通知,卢章华着实犯愁,村里穷,拿不出半分钱来招待上面的人,总不能光吃洋芋坨坨吧。他赶到乡里,找到乡长,把这意思对乡长说了。乡长说这话你不要对我说,你去和书记说,我会安排的。
卢章华找到钟书记,钟书记为这事本来窝着火,他晓得几十万元算是打漂漂了,他一直反对望云村的通电工程,望云村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生态太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