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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失踪的老兵,一定不是寻常人等,她虽有心多问几句,只此时却委实不宜。
人前头正迎亲呢,马车尚需赶在吉时入府,且周遭看热闹的百姓又多,拥挤不堪,若非郎廷玉马术了得,仅是那些抢红纸屑的孩童,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陈滢凝目沉思,寻真见状,也不去瞧热闹了,只老老实实呆在车中。
约莫盏茶的功夫,车队终于拐进忠勇伯府所在的三元巷,一刹时,外头又是一阵喜乐大作,锣鼓声与“噼哩啪啦”的爆竹声直是震天响。
众人至此尽皆下车,陈滢这才有闲暇,自幂篱下打量新郎倌儿。
方才只远远瞧了一眼,不曾看仔细,如今细看,这卢宸倒是好个相貌,虽不足以俊美论之,却胜在肩宽腿长、眉目英挺,更为难得的是,这位卢三爷的身上,有一股勋贵子弟少见的正气。
陈滢便暗自点头。
元嘉帝也不算乱点鸳鸯谱,这一对新人,至少在容貌上还是极为般配的。
“陈大姑娘辛苦啦,这一路舟车劳顿,快随我去里头坐着。”世子夫人俞氏笑语殷勤地迎出来,将陈滢等人请进花厅。
花厅里已是济济一堂,坐满了观礼的贺客,陈滢被安排在了陈漌娘家那一方。
坐下后,她举目环视,人群中倒有不少熟面孔,基本上此前伯府花宴时见着的姑娘,尽皆在座,独独少了个二姑娘卢宛音。
因着陈滢如今的身份又自不同,俞氏待她倒是十分客气,此时见状,这位聪明的世子夫人立时明了,遂亲手递了盏茶过去,又将帕子向唇边拭了拭。
“与陈大姑娘这一别,便是一年有余,陈大姑娘真真儿像变了个人似地,出脱得越发漂亮了呢。”俞氏含笑道,开场白自然而然。
陈滢嘴角动了动,语声平静:“蒙您夸赞,愧不敢当。”
俞氏掩唇而笑:“陈大姑娘真真谦和,仍旧与从前一个样儿。”语毕,微微一叹:“姑娘这般品貌,我倒也想叫家里的姑娘们与您多学着些,只可惜二丫头她也出阁了,我记着你们从前还挺谈得来的呢。”
这话说得委实客气,陈滢倒也不好拿硬话去衬她,只得虚应几声儿,同时心下明晰。
怪不得卢宛音没在呢,原来竟是嫁人了。
只是,俞氏巴巴地把话递过来,又是何意?。。
若依陈滢的本性,她对这些宅门里的勾当,委实不愿多沾。
只此时,她不仅代表着陈漌的娘家人,更是薛蕊的保护人。忠勇伯府发生的事情,她不可能不在意。
第508章 终须一别()
那俞氏最是个剔透的,将该说的说了,便告个罪,自去前头招呼其他客人,风度极是从容,像是从不曾给陈滢透过话儿。
陈滢悄然转首,向知实打了个手势。
知实会意,无声无息地退出了花厅。
再坐片时,新婚夫妇便至花厅,婚礼亦进行到最热闹处,当他们共牵一根红绸,在三老爷卢仁并三太太田氏的祝福声中,去至洞房时,厅中众人又是笑又是闹,气氛极是欢娱。
已而新人离开,花厅中人便走脱了大半,一部分去前头坐席,另一部分则跟去新房瞧热闹。
陈滢便也起身,带着寻真去得洞房,将那挑盖头、交杯酒等程序一应看遍,确保忠勇伯府诸女眷对陈漌并无苛待,便上前请辞。
“陈……卢三奶奶,容我告退。”陈滢轻声道,视线扫过陈漌面庞,见她神情淡然,既谈不上欢喜,亦无不虞。
“千里同行,终须一别。”她太息地道,抬手向鬓边拂了拂,启唇一笑。
纵使红妆丽服、凤冠珠鬓,这一笑,却是无限苍凉。
陈滢默然静立,到底说不出劝慰的话来。
陈漌心系何人,她比谁都清楚,而如今之收梢,亦早便注定。
可陈滢还是有点替她难过。
若在现代,陈漌至少还有告白之机,还能亲身得到一个答案,哪怕这答案残忍无情,至少,也能为这段感情画上句号。
而在大楚朝,这份情不知所起的爱恋,却只能无疾而终。
怀着一种难言的情绪,陈滢转去了设宴的敞轩。
那敞轩正在梅林边儿上,如今恰是暮春,梅花自不曾开,满园子葱翠绿意,又有碧树如冠,却也怡人。
因代表着新妇娘家人,陈滢的席位相对靠前,待坐下后,她举眸四顾,面上便现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忠勇伯夫人万氏,正在端端坐于那首席正座儿,面上擎着矜持的笑,一身姜黄团花褙子、额上勒着海蓝四季春织锦抹额,薄施脂粉,瞧来倒比往昔精神。
感知到陈滢的视线,万氏转眸看了过来,陈滢想了想,起身见礼。
怎么说万氏也是长辈,该有的礼节自不可缺。
万氏神色淡淡,命人扶起陈滢,略叙几句寒温,陈滢便自归座儿。
这整个过程中,万氏面上的笑,堪比昨日细雨,薄薄一层,风吹就掉。
俞氏在远处瞧见了,略垂首,掩去唇边冷笑。
万氏这架子还搭着呢,只怕是忘了,这位她最讨厌的陈大姑娘得圣旨赐婚,乃是未来的侯夫人。
待陈滢与裴恕成亲,他们这整府的人见了人家,都得矮下半个头,包括万氏。
俞氏委实想要叹气。
她这个婆母,在伯府里拿大拿惯了,倒将天下人皆小瞧了去,看谁都吊着半个眼珠子,真不知该说她轻狂,还是该说她蠢。
陈滢自不知这对婆媳的眉眼官司,归座儿后,与几位熟识的姑娘闲聊几句,那厢知实便出现在敞轩门口,趁人不备,悄悄向她招手。
陈滢心下倒凛了凛。
看知实这样子,怕是打听来的消息,很不寻常。
主仆三人寻了个无人的长廊,见四下无人,陈滢方问:“是不是卢二姑娘的事儿有蹊跷?”
若卢宛音是正常出嫁,知实断不会是这般情形。
知实果然点头:“姑娘说得没错儿,卢二姑娘这婚事确实挺怪的。”
她近前几步,耳语般地道:“卢二姑娘嫁给薛大人做了续弦。”
似怕陈滢不懂,她又加重语气:“这位薛大人,就是那招远县原来的县令,咱们女校薛夫子的父亲。”
薛蕊如今已然是女校老师,知实便以夫子称呼。
“原来是他。”陈滢微微颔首,心下不是不吃惊的。
卢宛音乃二房嫡女,怎么竟去给人做续弦?
那薛大人的年纪,做卢宛音的祖父都够了。
念及此,陈滢便问:“此前我们在济南时,也只听说忠勇伯府会送出一位庶女予薛大人做妾,怎么又换成了嫡出的卢二姑娘?”
“姑娘容禀,这事里头有好些弯弯绕,还得从去年花宴的时候说起。”知实的声音越发地轻,几乎凑在陈滢耳边:“花宴那天,姑娘要婢子们打听薛夫子的消息,婢子顺道儿听了几句闲话,道是伯夫人有意将庶出的卢三姑娘许予薛大人为妾。可谁想,就在姑娘离开济南府没几日,伯府便出了桩新鲜事儿。”
她往四下瞧了瞧,见寻真好生守在路口,便续道:“济南府有位推官儿,姓蔡,今年二十八岁,前头发妻早逝,膝下有一儿一女。便在去年三、四月间,这位蔡大人忽地请了媒婆登门,明言求娶卢三姑娘为正头妻子。”
陈滢一下子抬起头。
竟还有这样的事?
一府推官,求娶没落勋贵之庶女为妻?且还正在这庶女将要予人为妾之前?
何其凑巧?
而最重要的是,以推官品级,即便卢三姑娘只是续弦,伯府也占了大便宜。
这倒并非伯爵这爵位不值钱。事实上,若抛开一切,只看爵位,伯爵还是很拿得出手的。
只是,地方爵与京城爵,根本是两回事,而山东行省的伯爵,更比其他地方还弱些。
这却是因为,当年康王之乱起于山东,元嘉帝险些掉下龙椅,他对这地方的勋贵,从来只抑不扬,就没个好脸色。
也因此,蔡大人登门求娶,便显得极具诚意。
“伯爷想必一口应下了,伯夫人必定也极欢喜。”陈滢淡声道,抬手拂了拂衣袖。
一为妻、一为妾,孰重孰轻,一目了然。这么笔划算的买卖,傻子才会往外推。
果然,知实连连点头道:“姑娘料得半点儿没错。伯爷一听此事,想也没想便应下了,伯夫人过后听见了,更是欢喜得不得了,特特地将卢二太太叫到跟前去,赏下了好些东西,转过脸来便将卢三姑娘接去上房住着,又派了好些丫鬟婆子服侍,简直像供佛似地把人给供了起来,伯夫人更是亲身教导卢三姑娘管家的道理,还命世子夫人分了几桩事儿给卢三姑娘练手呢。”
第509章 错综复杂()
陈滢闻言,点头不语。
万氏虽眼界不够宽,基本认知还是有的,一行一止倒也有度。
赏卢二太太胡氏东西、将卢三姑娘接去正房,前者为拉拢,后者则为敲打。
胡氏膝下有三女,除二姑娘卢宛音是嫡出外,四姑娘卢宛卿也是嫡出。
庶女得了门绝好的亲事,嫡出女儿往后只怕还嫁不了这般好,胡氏心里会舒服么?
身为嫡母,但凡她动点歪念头,好事也要变坏事,是以万氏才要把卢三姑娘护起来,敲打胡氏,令她不得妄动。
此时知实又道“那蔡大人倒也诚心,没过几日便亲自登门下聘,三书六礼皆是全的,婚期就定在今年开春儿。二月初的时候,卢三姑娘便已出阁了。”
陈滢轻轻“唔”了一声,面上的笑容有些古怪“既然卢三姑娘去年四月定了亲,则送去薛大人府上做妾的人选,也只能换人了。”
卢、薛两家本就不曾说定人选,忠勇伯府临时换人,也并不算失礼,只消将个庶女嫁去,这笔交易仍是圆满的。
“姑娘说的是。”知实动作极微地点了下头,声音愈发地轻“三姑娘定亲后,伯府中与三姑娘年岁相仿、又庶出的姑娘,便只剩下三房的五姑娘。伯夫人便与三太太说了这事儿,三太太自是应了。可是,谁也没想到,四月底的时候,薛大人的发妻忽然得了场急病,殁了。薛大人不好就纳妾,这事儿便只能再往后拖。”
她仿佛觉得很不可思议,眸子张大了些,又续“那时候,薛大人调去泰安州做了同知,离济南府倒也挺近的。忠勇伯爷恐他丧妻伤心,端午节那日便请他来吃酒听戏。那天来的客人极多,里头就有与卢二姑娘定下婚事的诚意伯一家。”
陈滢唇角动了动“不必说,那宴席之上,定然出了事儿。”
“还真叫姑娘猜中了。”知实露出既似解恨、又带怜悯的神情,轻声地道“就在众夫人太太们赏花儿的时候,先是撞见卢四姑娘慌慌张张从花房跑出来,随后大家便瞧见,那卢二姑娘与薛大人……衣衫不整,抱着睡在花房。诚意伯夫人当即大怒,拂袖而去。”
她轻叹了一声,息住话头。
当年卢宛音姐妹背后编排陈滢之事,知实记忆犹新,是故听闻她倒霉,自觉出了口恶气。
可再一想,这卢宛音也真个命苦,损了名节,不得不下嫁给老头子为续弦,身世却也堪怜。
陈滢默然而立,面色微寒。
又是名声。
为了这么个狗屁玩意儿,一个青春年华的少女就这样毁了。
而最荒谬的是,就在一年前,卢宛音还曾背后嘲讽陈滢名节有亏。彼时的她一定不曾料到,有朝一日,她会被这两个字紧紧捆缚,以一生殉葬。
“接下来的事情,还真是很容易猜。”陈滢淡然接语,面上有着一丝厌倦,“诚意伯这门亲事,忠勇伯府是绝不会放弃的,算来算去,便只能请卢六姑娘来救场了。”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卢宛音当众出丑、卢宛卿又担上了算计嫡姐的名声,忠勇伯府若要留住这门亲事,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仅剩的嫡女卢宛宁嫁过去。
如此一来,两府仍旧是姻亲,那诚意伯府想也不会拒绝。
至于卢宛音,只消将她嫁给薛大人,她的名声便也保住了。
“姑娘说的是。”知实说道,面色又恢复了平静“伯夫人第二日便去了诚意伯府,然后便把庚帖给换了过来。卢二太太一下子就病倒了,养了几日才好,过后她便去伯夫人跟前哭,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叫卢二姑娘顶了卢三姑娘的亲事。”
陈滢讥讽地勾了勾唇。
可在心底里,她又觉得哀凉。
嫡女金贵、庶女卑贱,在任何一座府邸,胡氏所为都不能算错。
知实仍在继续往下说“伯夫人那时候像是也有些意动,只她还没拿定主意呢,卢三姑娘忽有一日滑倒了,险些把腿给摔折。伯夫人很不高兴,许是觉着二太太心太急,两下里反倒生分起来。”
轻若飞烟的声音,自陈滢的耳畔飘过,让她遍体生寒。
这世上对女人最苛刻的,往往便是女人,因为,只有她们才更清楚,彻底地毁掉一个女人,是件多么轻而易举之事。
“那位卢三姑娘,想是极为聪明的。”陈滢叹一声,不知是该为此庆幸,还是为此悲哀。
这一摔,怕是真假掺半,有胡氏的算计,而卢三姑娘自己,才是真正的推手。
以自残来自救,怕也是这个时空的特色了罢。
知实闻言,先点了点头,复又摇头,道“也不只卢三姑娘聪明,那位蔡大人也是个好人。说来也巧,三姑娘摔倒的时候,恰好蔡家有个管事妈妈来给伯夫人请安,这妈妈亲眼瞧见了这事儿。过后没几日,蔡大人便亲自登门,与伯爷在书房里说了半日的话,伯爷回来后大发雷霆,道是若再有人生事,为妻者出妻、为子女者除族、为奴者一律打死。家下人等这才怕了,安生了好些。”
言至此,她又往前凑了凑,轻声道“婢子打听来的消息是,那蔡大人告诉伯爷说,他是慕三姑娘贤名才来求娶,伯府若要拿换妻这等下作行径羞辱于他,他拼着官不做,也要告伯府骗婚,至于那冒名顶替之奸邪妖女,他会立即沉塘处置。”
言至此,她的面上,到底流露出了一丝羡慕。
妻子尚未进门儿,夫君便如此倾尽全力地维护,卢三姑娘得此良人,真是太幸运了。
陈滢安静地听着,面上漾起一抹浅笑。
在这整桩事件里,唯有这位蔡大人,让人觉着舒服。
堂堂正正行事、堂堂正正说话,连威胁亦堂堂正正,毫无卑琐之态。
看起来,卢三姑娘与他之间,怕还有一段荡气回肠的故事,而这一段故事,有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圆满结局。
陈滢隐约有种被冶愈的感觉。
哪怕这世界黑暗丑陋,也总有那么一些人,尽一切所能,与这黑暗丑陋抗争。
这样的人,值得钦佩。
。
第510章 最终得利()
敛下诸般思绪,陈滢转向知实,平静地道:“既然卢二姑娘做了续弦,薛家剩下的那个妾位,应该便不会出自伯府了。原本要做妾的卢五姑娘,自然也免去了一劫。”
卢宛音之事,必是一局,而那设局之人,也几乎摆在明面儿上。
谁得利最大,谁便是真凶。
“姑娘这话说的很是。”知实束手道,语声轻细:“从去年端午节起,卢五姑娘就再也不曾现过身。听人说是生病了,到现在都没起得来床。三太太和六姑娘也病了好些日子,今年开春儿才出来走动的。”
“应该是被禁足了。”陈滢淡淡一笑,又问:“还有别的么?”
知实蹙眉想了一会儿,道:“旁的倒没什么。只如今伯府正忙着相看四姑娘的婚事,六姑娘的婚事怕要到年底。也就这么些了。”
陈滢颔首不语,举眸望向远处。
狭长的回廊尽头,是一线碧蓝天空,阳光落在廊顶,藤蔓间碎金如细屑,满地光影斑驳,风动时,叶影摇曳,有若舞蹈。
她无声地吁了口气。
怪不得俞氏特意点明卢宛音的婚事,原来是来示好来,以一种委婉的方式,拉拢才进门儿的媳妇。
陈滢乃永成侯嫡女,整个伯府就属她出身最高,俞氏着意拉拢,或欲多一助力,又或别有用意。
无论如何,同俞氏合作,陈漌应该不会吃亏。
这位八面玲珑的世子夫人,行事很有分寸,心头亦存着一丝善念,极是难得。
“世子夫人好心,咱们也不能不领情。”陈滢向知实道。
有那么一瞬,她仿佛重回前世,在逼仄的泥淖中挣扎。
她甩开这些念头,面上现出个笑来,吩咐知实:“等一会儿开了席,你抽空把这件事儿透给黄妈妈去,她知道该怎么做。”
算计卢宛音的,绝不只卢五一人。
卢五不过是一把刀,执刀之手,不是三太太田氏,就是六姑娘卢宛宁。
从卢宛音落水起,此事便成两房之争。三房嫡庶联手,陷害二房嫡女,二太太胡氏怕恨不能生撕了她们。
陈漌初来乍到,若一脚踏进这滩浑水,绝对自身难保,上上之策,便是找个稳妥的靠山。
俞氏是最好的选择。
知实轻声应是,悄眼看向陈滢,见再无别事,她便唤来寻真,两个人扶着陈滢,重返敞轩。
很快便开了席,那一番锦簇簇热闹、娇滴滴喧嚣,自不消说。
及至宴罢,知实也自外返转,报说一切皆妥,黄妈妈还托她向陈滢道谢。
陈滢终是松了一口气。
从送嫁伊始,至新人拜堂,若说她不曾悬着半颗心,那是假话。
陈漌打小儿活在光环下,聪明美貌、出身高贵,长大后更是以才调著称,遂作养出了她目下无尘、莽撞冒失的脾性。在来济南的路上,陈滢甚至做好了她逃婚的准备。
今见她顺利嫁人,夫君看来很不错,又在伯府得俞氏这一良援,陈滢终是完全地放了心,遂向万氏请辞。
“好孩子,今儿真是慢待你啦。”万氏笑吟吟地,轻轻执起陈滢的手,语气态度,皆与方才迥异,“方才席上人太多,竟寻不着机会与你多说两句儿,是我的不是。”
陈滢唇角微动,笑容是一如既往地古怪:“您太客气了,我不敢当。”
万氏眼神微闪,笑容仍旧亲切:“你家里头如今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