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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闺阁记-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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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滢拈起衣带,轻嗅花香。

    野泼泼的香气,像细尘撒在风中,嗅到了,就砺着人的鼻端,辛辣而凛冽。

    比起所谓的应酬,还是这花香、这毫无心机的玩耍更宜人,虽然幼稚了点,也总好过和不相干的人虚与伪蛇。

    玩闹一番,便也到了宴会之时,地点便在水阁旁的大花厅。陈滢早早便去了,挑了最偏的一桌儿坐下,远离郭媛、谢家姐妹、永成伯府女眷等重灾区,不去看许氏并陈漌惊讶的目光,顾自坐得笔直。

    不多时,客人们陆续就坐,陈滢立时成为整桌焦点,一溜儿编修、修撰、经历家的女眷,不无拿眼瞧她。

    华夏习俗,坐次向来重要,大楚朝的宴会亦如是。虽然从无人明说,但大家心照不宣,什么品级坐哪里,绝不会乱。

    陈滢却成了异类。

    不去三、四品官员家眷席上坐席,却偏与一干低等官员女眷同桌,一时间,无数视线扫来,探照灯似地,但凡定力差些,这时候怕要无地自容。

    陈滢却毫不在意,顾盼自如。

    眼神终究杀不死人,被人多看几眼也没什么。

    。

第371章 不如瞧瞧() 
只是,陈滢主意再坚,却架不住这是在别人家里,这等胡乱安座儿的情形,主人家自不能干看着。

    不一时,顾楠便走来,笑眯眯去拉陈滢“罢了罢了,是我输了,你竟真就坐下来,一时我把彩头予你。”又向众人笑“我和阿滢打赌闹着玩儿来着,不想她竟这么不肯认输,还真就坐了下来。”

    三言两语化解尴尬,将陈滢之举,作小女儿家怡情之戏。

    一桌人都露出“虽然我知道你在胡扯,但看在扯得好有道理的份上,我就相信一回”的表情,动作不一地点着头。

    陈滢却是打定了主意,决不坐去前头,因而夺手道“我都已然坐下了,就别再挪了,总归这桌面儿宽,怎么着也坐得下的,你也别忙了,快坐回去罢。”

    顾楠的力气哪里及她,手腕一麻,陈滢已然重又落坐,坐下后,便古怪地笑看她不语。

    顾楠不免暗自叫苦,遥向母亲杜氏递眼色。

    这位陈滢姑娘委实不是普通角色,她自忖应付不来。

    杜氏坐在首席,遥遥接受到女儿求助的眼神,将帕子掩了唇,轻咳一声,动作极微地向女儿摇了下头,又将视线往左首一掠。

    顾楠顺势望去,正撞见郭媛那张阴沉的脸。

    顾楠心头突地一跳。

    她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郭媛与陈滢结下的仇可不小,若两下里撞在一处,万一生出事来,反为不美。

    “还是阿滢疼我,知道我今日实是累了。”顾楠脑子转得飞快,口中说话,手也亲昵地搭在陈滢肩上“既然妹妹如此体恤姐姐,那姐姐就却之不恭了。你且在此处安坐,等会儿开了席,我找你吃酒。”

    陈滢笑称是,顾楠亦笑盈盈地去了。聚在陈滢身上的视线,此时亦多移开。

    主人家都不管,旁人自无话可说。

    很快便开了宴,这一点风波迅速平息,接下来的宴席诸事平顺,再没出什么幺蛾子。

    待宴罢,镇远侯世子夫人杜氏便笑着招呼客人“前头备了班小戏,就在水边桂树林里,那晚黄还开着呢,就着花香听戏,再有趣儿不过。再,那一头敞轩还有说书的,诸位只管玩儿个尽兴。”

    除这两处之外,镇远侯府还备了射覆、猜枚、行令等等之用物,花筹竹签就有十来筒,想吃酒的、想博戏的,尽可各自随意。

    众女眷就此散开,陈滢亦随人流而行,临离开前,不经意回首,却见陈漌仍旧立在花厅里,正拉着许氏说话。

    她也只瞧了一眼,自去不提。

    却说陈漌,此际正悄悄向许氏央告“娘,女儿想歇歇。方才席上多吃了两杯,这时候心头作烧,听戏也太闷人了,我去外头走走罢。”

    许氏倒吃一惊,忙看她的脸,又去摸她额角,满面皆是心疼“我的儿,我就说叫你慢着些,那劝酒的话你听听就罢,何苦当真?如今你可怎么着了?头昏不昏?心头可作呕?要不我叫人拿解酒丸予你?”

    陈漌笑着摇头,意态娇懒“那酒又不上头,怎么会晕呢?就是方才喝得急了些,走一走就好了。”

    语罢,将手悄指着前方众人,眉心轻蹙“这么些人瞧着呢,女儿不想叫人笑话了去。”

    许氏微怔,旋即叹了口气,抬手替她理着鬓发,语声低柔“娘懂你的意思了,既如此,那你便去散散。”说着转首就要唤人。

    “娘,别叫太多人跟着。”陈漌忙扯她的衣袖,眉间拢一抹清愁,低低道“女儿就想自己静一静,人多了,絮烦得紧。”

    见她神情黯然,许氏心头钝痛,自责不已。

    陈漌的婚事一波三折,说来皆是她这个当娘的错儿,女儿何辜,要受这些委屈?

    “罢了,都依你,便叫彩绢、彩缕跟着便是。”她语声更柔,应下女儿小小的请求,又转向两个婢女,肃容叮嘱“你们好生陪着姑娘,若有事,即刻来报。”

    彩绢二人俱应是,许氏又柔声安慰陈漌几句,那厢杜氏已使人来催,她不好再耽搁,领着人去了。

    陈漌立在道旁,眼见得许氏一行走得没了影儿,方微吁口气,提起帕子轻拭额角。

    彩缕见状,忙赶前问“姑娘怎么了?可是头疼?”说着便伸出手,欲要扶她。

    陈漌拍开她的手,嗔道“瞧你这蛇蛇蝎蝎的样儿。我不过是站得久了,有些累罢了。”

    见她面色红润、双目清亮,确实不像醉酒的模样,彩缕心下略松,陪着笑道“婢子是怕姑娘不舒服。”

    彩绢往四下望了望,轻声问“姑娘想去哪里散散呢?”

    “水阁罢,那里清静。”陈漌漫声道。

    双婢应声是,陪她转出花厅,去往水阁。

    花园里很静,宾客们皆去了前头玩乐,园中只散些余众,有些是好静,有些则与陈漌一样,是出来散酒的,水阁倒是空无一人。

    主仆三人登上水阁,略坐了片刻,陈漌便起身,遥望向远处桂树林。

    曲声隐约,穿林渡水而来,落入耳畔时,只余了几丝残音,听不大真切。

    她微垂着头,眉眼间搭一分落寞、三分冷寂。

    “这厢有现沏的茶,姑娘可要喝?”彩缕殷勤相问。

    陈漌摇摇头,意兴阑珊,转身行至另一侧,凭栏相望,蓦地身子一动,讶然道“呀,你们瞧,那地方有个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她伸臂指着某处,满面惊色,回望双婢。

    彩绢与彩缕皆看去,却见她所指之处,正在水阁外的池畔,那里有好些合欢树,如今残红落尽,叶子也掉了些许,不复夏时光景。

    除却树影,不见别物。

    两婢盯着看了会儿,各自疑惑,彩缕当先陪笑“婢子什么也没瞧见,姑娘眼神儿可真好。”

    “那倒是的,平素老太太也常这般说来。”陈漌笑靥乍现,又转去看向池畔,数息后,抬脚就往外走。

    “横竖此时无事,不如去瞧瞧去,我瞧着那东西亮得古怪。”说话间,人已踏下台矶。

    彩绢她们连忙跟上,主仆三沿水阁前一条小径,行至合欢林中。

    。

第372章 不必管我() 
合欢林并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底,根本藏不住人。

    彩缕往四下瞧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道“姑娘,这里好像什么也没有。”

    “正是呢。”陈漌蹙起眉,似微觉不虞,纤纤食指竖起,轻点颊边,清丽的面上生出疑惑“方才我分明瞧见的,怎么这会子却没了?”

    她的视线四下逡巡,不经意往旁瞥去,忽地张大眼睛,伸臂一指“你们瞧,那不是么?”

    双婢吓了一跳,齐齐转首,却见合欢林外一带粉墙,墙上凿一扇精巧葫芦门,门外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去。

    “走,瞧瞧去!”陈漌兴致勃勃,提着裙子直往前走。

    彩绢与彩缕皆不防,待反应过来,她已在数步之外。

    双婢大惊,连忙去追,彩缕便唤“姑娘慢些。”

    她不叫还好,叫声一出,陈漌反倒越走越疾,到最后几如小跑,一路奔出葫芦门,转向西首而去。

    双婢直吓得魂飞魄散,发足狂奔,待转出粉墙,脚步忽又一停。

    原来陈漌根本未跑远,此时正立在前方五六步之处,笑盈盈看着她们。

    双婢俱大松口气,彩缕拍着心口上前“可吓坏婢子了,姑娘走得可真快。”

    “瞧把你们给吓的。”陈漌似极欢喜,眉眼皆笑弯了,提帕掩口,清眸中碎光点点“我就是逗逗你们罢了,你们也太不经吓了。”

    见她心情甚好,彩缕也笑起来,打趣道“姑娘这腿脚委实利索得紧,婢子们自是不如的。”

    彩绢掏出帕子,上前替陈漌拭汗,柔声道“姑娘玩归玩,可也别忘了这天气还是凉的,这么跑最易拍风,若受了寒气,回头又只能呆在屋中气闷了,多不值当?”

    细声细语的劝说,倒也熨贴人心。

    陈漌由得她擦净薄汗,转眸四顾,点头赞道“好个清净所在。”

    此处是一道极长的游廊,朱漆油亮,阳光筛过廊顶青藤,印迹斑驳,落上衣裙,好似添了几道绣纹。

    双婢亦四下环视,见这曲廊依墙而建,墙上青藤攀爬迁延,悬枝垂叶,将廊顶也遮住了。如今虽是深秋,那藤叶仍旧细密,阳光照进来时,洒下满地浅碧,确实幽静。

    “你们瞧,这叶子里头还有果子呢。”陈漌像发现什么新事物,自旁边垂落的藤叶间揪下一枚碧青的果子,捏在手中把玩。

    “姑娘千万别拿手掐。”彩缕直瞧得胆战心惊,忙不迭将帕子递过去“好歹您拿这个垫着些儿,这果子里怕有浆水,脏了手就洗不净了。”

    陈漌倒也没拒绝,信手接过,将果子放在其间,随后又漫步向前。

    见她兴致颇高,彩绢与彩缕对视一眼,到底未敢多言。

    前些时候因婚事不顺,她们家姑娘很是颓唐了一阵,如今好容易转过来了,又是许氏亲自允了的,若一味拦着,只怕陈漌着恼。

    一主二仆沿游廊前行,一路上倒也没碰见人,约莫半盏茶后,游廊便到了头儿,前方但有青墙耸立,一道月门半开半阖,也不知通向何处。

    这里离花园已有些距离,而陈漌却并无停步之意,管自往前走。

    彩绢忖了忖,错步上前,垂首道“姑娘,出来也有好一会儿了,要不先回去罢?”

    彩缕的心一直吊着,此时闻言,连连点头“是啊,姑娘,这地方虽说清净,到底离人太远了,姑娘散散便回吧。婢子听说今儿请的是‘庆和班’呢,唱的还是新戏,姑娘不去听听么?”

    二婢皆是好言,可陈漌的脸却“刷”地一沉。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她虎着脸看向她们,面上陡然划过一丝讥嘲“我还没怎么着呢,你们这就拦在头里,是不是瞧着我这主子不像,你们这两个忠仆要来谏上一谏?”

    “嗤”地笑一声,她猛地抬手,将帕子狠狠掷地,才摘的青果儿四处滚落。

    “可惜了儿的,我并不是那昏君,你们也不是什么直谏忠臣,这地方更没我娘瞧着。你们这些嘴脸倒给我收起来为好!”她双眉立着,整个人散发出寒意。

    两婢不想她竟动了真怒,双双跪倒,不敢接话。

    “我娘也说了,叫你们好生陪着我,如今我就想多走几步,两位姐姐这就陪不得了?”她轮番打量她们,目色冰冷,语声蕴着恼怒“你们是不是没长眼睛?没瞧见那起子人怎么瞧我的?我如今躲个清净,这又犯了什么大错儿?”

    彩缕的眼圈儿一下子红了,颤声道“姑娘这话太重了。实在不是婢子们拦着您,夫人千叮万嘱的,婢子们……”

    “少把我娘抬出来当借口!”陈漌打断她,眸色一派冰寒“原在家我就要闷死了,好容易今日出趟门儿,我多走几步你们也左拦右拦,到底我是主子还是你们是主子?”

    这话越发诛心,彩缕再不敢言,一旁的彩绢两手扶地,头垂得低低地,却是一句话不说。

    陈漌冷着脸往后退两步,面寒声冷,字字如刀“罢了,两位姐姐贵重,我这里用不得你们,也不用起你们。你们且去服侍你们该服侍的人去,不必管我。”

    语罢,转头就走,脚步竟比之前还快,错眼间已踏下游廊,推开月门,转瞬不见。

    双婢还跪着,根本追不及,待彩缕跌跌撞撞跑过去时,门后早一片空荡,哪里还有陈漌的影子?

    彩缕只觉天旋地转,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她们姑娘竟真的气跑了,这可如何是好?

    “姑娘这是去哪里了?”正自六神无主间,身旁蓦地传来说话声,她吓了一跳,仰头看去,却是彩绢赶到。

    彩绢的面色有些苍白,但神情却还镇定,四下环视一番,眉心微蹙。

    在她们的左右两侧,各有一条小径,分别掩着一道宝瓶门;而在正前方,则是大块石板铺就的宽道,道路两旁花树重叠。十步外便是一片绿影,根本瞧不见人。

    “姑娘会走哪条道儿呢?”彩绢喃喃地道。

    与其说她在问彩缕,莫不如说,是在自语。

    。

第373章 似是人来() 
彩缕也自发觉岔道太多,不好搜寻,不由得面色惨白,嘴唇也在颤抖。

    她们姑娘竟就这么走没了影儿?

    这要往哪里去寻?

    此事若被夫人知晓,她们就不死也要脱层皮。

    此念一生,她心胆俱裂,下意识地张口就唤“姑……”

    “闭嘴!”彩绢厉声打断了她,吓得她一哆嗦。

    “你这是要声张起来,叫旁人都知道么?”彩绢续道,满面肃杀。

    彩缕蓦然醒悟,再一细想,后背倏地汗湿。

    若真招来旁人,她们家姑娘再撞见什么不好的事儿,那可就难以收场了。

    这一下,她连哭都哭不出了,颤巍巍起身,浑身都在发抖“那……那可怎么办?要不……”

    她猛地抬起头“要不我们先去回了夫人?”

    若实在不行,只能请许氏定夺。

    “不可。”彩绢立时否定了她的提议。

    虽然她不知陈漌要做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们姑娘必是有备而来。

    从方才拦住许氏派人跟着,到去水阁休息、离开花园,再到漫步游廊,以及最后那些诛心之语,若说陈漌事先没打算,她绝不相信。

    她们家姑娘纵使有些小性儿,但却并非无理取闹之辈,且极珍惜羽毛,几乎从不拿下人撒气。

    今天的陈漌,很反常。

    “那要不……咱们先悄悄儿去找,碰碰运气?”彩缕又提出新的建议。

    彩绢再度摇头“不行。万一姑娘偏去了我们没找的地方,两下里走岔了,也不好。”

    彩缕何尝不知这一点?只此情此景,她没办法干等着,遂又提议“要不……我们回去悄悄找几个婆子来帮忙,只暗地里弹压住了,叫她们别告诉杨妈妈并夫人,不就行了?”

    “这也不好。”彩绢蹙眉“人多嘴杂这个道理,还用我教你么?”

    见她始终与自己意见相左,彩缕急出一脑门儿的汗,又有些恼,用力一甩帕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你又有什么天大的好主意?”

    她二人皆是一等丫鬟,彩绢虽比她大两岁,但平素却是彩缕更得脸些,此时彩缕不免要想,彩绢是不是故意跟自己过不去。

    只是,此事毕竟非同小可,她身为大丫鬟,到底也有几分成算,彩绢的意见中肯与否,她还是听得出来的,也知道,自己之前的提议,确皆不妥。

    “你守在月门这里,我往回走走看。”彩绢终是道,怕彩缕不懂,又细述因由

    “我方才隐约瞧过,水阁那一片儿皆是花园,与这里似是隔开来的。我想着,只要没有别的路,花园儿的人若要过来,此路正是必经之处。你守在这里,万一姑娘回来,你也好接应。我再仔细往回找找,若有人过来,我豁出命去也得拦着。自然,若无事就最好。等我回来,咱们就在这里等着姑娘。”

    她定定地看着彩缕,声音低若耳语“你应该也瞧出来了罢,姑娘她是……”

    她没往下说,彩缕白着脸点点头。

    她并非没脑子,陈漌是故意跑的还是无意,明眼人一瞧便知。

    只是,想明此点,却更叫人揪心。

    她望着彩绢,嘴唇失去血色“那万一……”

    “没有万一。”彩绢截断她,面色与她一样地白,眼神却清明“既然这是姑娘的意思,咱们是她的丫鬟,自然只能跟着姑娘行事。”

    她笑了笑,面目惨然“姑娘是咱们的主子,她若好,我们便好;她若不好,头一个死的就是我们。”轻轻拍了拍彩缕的手“如今端看老天给不给活路,怕也无用。”

    彩缕目中浮起水光,强自忍下,颤声道“罢了,我明白了。你快去快回。”

    “你找个地方躲起来,莫叫人窥破行藏。”彩绢轻声叮嘱道,匆匆而去。

    彩缕抑下心头惶恐,四下环视,遂走到前头树从,寻了块山石,藏身其后。

    周遭悄无声息,就连风声都听不到,耳畔唯她自己的心跳,又快又急,仿似下一息就将蹦出喉咙。

    她拿帕子死死捂住嘴,惊恐地来回扫视,心中默祷不止。

    但愿她们姑娘能够早早回转。

    几乎与此同时,隐在一面六扇屏风后的陈漌,心跳有若鹿撞,亦在暗自祈祷。

    但愿今日之计得成。

    但愿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如期而至。

    她的面上露出甜笑,掌心却一片汗湿,拿帕子揩几回,仍旧潮浸浸的。

    她微闭眼,放缓了呼吸。

    空气里有浅淡的花香,不疾不徐、缭绕而来,像盛夏黄昏窗下的那盆薄荷草,微带着凉意,然落入鼻端后,却又没了那份清涩,只余细细的甜。

    一如她此刻心头,亦是微甜。

    蓦地,门外响起脚步声。

    他来了!

    陈漌一下子张开眼,两手紧握,帕子揪作一团。

    脚步声越来越近,寂静的、清晰的,印入风色与花香,一步、又一步,像踏在她的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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