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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侍者前来相请。阿七转眼便换了笑脸,“快去吧,莫叫人久等——”
二十 血书沉琴(3)
暄携起她的手,笑道:“川西伯的湖宴晨间开始,入夜方休——不如送你到一个好去处,消磨半日吧。”
雨过,天色如洗,青山碧水满目绿意,林边湖畔竹屋错落,更添意趣。
车辇缓缓驻在山脚临湖处,不再前行。
目送那人打马走远,阿七才收回视线,被两名侍女引着,沿阶而上——稍高处恰有一座竹亭,该是能将半山妙景尽收眼底。
哪知有人同她想到了一处,也择了这间亭子——却见亭内按着中土制式,陈香设席,一个小女子直身跪坐,正凝神静书。
阿七步子本就轻,脚上又是一双丝履,初时竟无人觉察,倒是几案边趴着打盹的一头尖耳花斑兽,像豹又像猫的,睁开眼发出一声轻吼。
侍女们纷纷回头,几案旁的小女子也抬起头来。
小女子梳着双丫髻,穿了与阿七同色的浅黄衫裙,倒是一身中土仕女的装扮,见了她,不禁想起隋府的小女娃宥君——望去再如何端庄,到底仍是一团稚气,何况她比宥君还要年幼许多——阿七对她微微一笑,暗想川西伯如此教养女儿,叫人不得不叹其用心,除了姓氏,这女孩同赵衍的贵族女子全无区别,又生的这般资质,若长大了,便又是一个玟秀吧?
阿密儿搁笔起身,依着中土的礼仪轻轻矮了矮膝。
胸中苦,唇边笑意反倒更深,阿七移步近前,“扰了公主习字。”
阿密儿并不开口,她身旁一名形容清瘦气度不俗、略有些年纪的女子,想来应是教习公主的女官——上前施礼道:“公主正想去拜会夫人。尝闻夫人于书画之道颇有造诣,时为王爷所赞,还望赐教一二。”
阿七望着案上的字帖,“王爷说笑罢了,实不敢当。”看似谦逊,接下却直言道,“前朝柳公的帖子,贵在笔力中正而不失俊逸,只是于初学者并不合宜。”
女官面色微微一僵,旋即便淡然道:“夫人所言极是。”又道,“公主昨日初见夫人,特为夫人备了一礼——”说着眸光一转,便有侍女呈上锦匣。
打开看时,却是一方丝帕,薄如蝉翼,一角雕绣桐花——正是丹娘绣的手法。
女官道:“此为公主亲绣,请夫人笑纳。”
阿七含笑重又瞧了瞧那帕子——针脚精巧繁复,绝非孩童所能——待要虚赞几句,原本安安静静立在一旁的阿密儿突然开了口:“只有五针是阿密儿绣的。”嗓音清甜稚嫩,眼神却十分郑重,边说还边踮起脚,小手将内中一片花瓣指了指。
阿七顿觉心头一软,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面前花朵儿似的小脸蛋,像逗宥君一般一本正经道:“我瞧出来了——”
这番举动令女官隐隐露出愠色,阿密儿也被她捏的一怔,紧接着便红了脸,低头向后退了几步,躲到女官身旁。
一时间冷下场来,阿七暗暗尴尬,女官亦正要带着公主离去以示不满,哪知阿密儿随女官走出几步,忽又回转身对阿七道:“夫人想看阿果和小阿果么?”
川西伯遣了侍女来寻时,阿七与阿密儿被一大一小两只渔猫围着,已在湖边玩了大半日。
阿七便问来人:“听闻湖宴从不邀女眷入席,今日为何例外?”
侍女吞吞吐吐,“席间也为夫人备下了青梅酒。。。。。。”说着悄悄看了看阿密儿——阿密儿因年幼,对此尚无羞赧之心,自顾逗弄渔猫全不在意。
阿七这才隐约猜出几分,勉强笑道:“出来许久乏得很,竟不能去了。”说着正要作辞,却被阿密儿一脸不舍的扯住衣角,“夫人不去么?”
阿七再笑不出,只柔声对阿密儿道:“明日再同你顽。”
黯然折返,好在湖光山景并没失了颜色。月沉湖畔放眼皆是好景致,阿七便让车夫松缰缓行——忽闻马蹄声渐近,很快追上了马车。
见是跟在暄身边的人,阿七冷冷道:“记着告诉殿下,梅酒入口虽淡,后劲却足,叫他莫要贪杯。”
侍卫亦是木着一张脸,“王爷之命,请夫人务必前往。”
愣了片刻,胸口冷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缓了缓终是轻笑一声,“好,他既让去,那便去吧。”
本以为会哭,眼内却干的掉不下一滴泪;脑中有许多念头,乱麻似的搅做一团——就这么浑浑噩噩入了席。
席上观者甚众,四面又设有多扇丝屏,屏内坐的盛装女子自然俱是贵家之女,而席间竞射助兴的十数男子,并非寻常武士,却是川西伯的座上宾——各大姓族长,抑或各部世子。
宓罗自来便有此婚嫁习俗——竞射获胜的男子,可在众女之中选出心仪之人,饮下她手中的青梅酒。而今日,竞射只是掩人耳目的过场——依着约定,得胜者必是宸王无疑,他所要选的女子,恰恰便是丹吉阿密儿。
虽如此,却无妨屏后被父兄蒙在鼓里的怀春少女们各自芳心暗许,更有几对本就暗通款曲的,此刻早已按捺不住,恨不能情郎立时拔得头筹,英雄凯旋般风光无两,在众人面前饮下自己的梅酒。
许是少女们纷纷倾入杯中的酒香,又许是一阵紧似一阵的鼓号声,令阿七渐渐回过神——不知为何,周遭愈是欢腾雀跃,愈让她觉得不安。下意识的向怀中探了探,身上带的,仍然仅是那把柘木弹弓。再将眸光投向场中,男人们手上执的,正是宓罗猎手惯用的短臂弓,弓背两处开刃。
阿七深知短弓便如同短刀匕首,亦是寸短寸险,而宓罗人用此弓,多为反手,即右弓左弦——长弓并不适宜密林之中狩猎,而短弓弓弦过短,射程亦短,猎手须得逼近猎物方才放箭,若是一箭未中要害,愈发激起猛兽兽性,猎手便要右手挥出短弓,弓即刻变为刀,以弓背开刃处抵御猛兽。
此刻似也并非担忧他不擅反手使弓,乱中遭人暗算,只是总觉有何处不妥,可若要细想,却七上八下全没了头绪。
心内一忽儿要这样,一忽儿又要那样,正正是如坐针毡,一时竟想撇手便走,此生再不见他才好!可转眼间一颗心又比那浸酒的梅子还要涩上几分,恨不能冲进去将他一把扯下场来,管他什么阿密儿肃玟秀!
廿一 血书沉琴(4)
三轮急鼓过后,石晷之上,针影又东移一寸,日头更炙了几分,树上蝉鸣似也愈发聒噪。赤膊的少年右手执起短弓,搭箭,张弦——日光下錾了金的鹿角扳指微微一闪,箭矢破风而去——直取靶心正中一点,毫厘未差。
场内同族武士一声高喝,紧接着欢呼声此起彼伏。
“扎克祖家的幼子,”老迈的川西伯缓缓点头,向场内那名少年致意,“扎克祖同我一样,本有五个儿子,也只剩了一个。六年前那一战,扎克祖是头一个率领全族男子响应我的人——若不是殿下驾临,我曾想过将阿密儿许给他这个儿子。”他望向少年的眼神中带着赞赏,而说起任靖舟同西炎的一场恶仗,语气也十分平静,“殿下和我最小的儿子同岁。他与他的哥哥们一起死在六年前。我已老了,”川西伯道,“万万没想到在迟暮之年,在带走了我几乎所有儿子之后,神还肯赐给我一个女儿。如今我只剩这个女儿,今日便要将她交给殿下了。”
“老国主尽可放心。”坐在他身旁眉目淡然的年轻男子微笑着,仍用“国主”的旧称,“阿密儿终有一日会坐上宓罗国主之位。”
“国主之位么?”川西伯笑着摇头,笑容令他满布皱纹的面孔更显苍老,“听说中土嫁女,需要一份妆奁作为嫁质,妆奁越厚,女儿嫁到夫家越不会被看轻。如今我将厄古的一千人马交给殿下,当做阿密儿的嫁质,无非是信了殿下的承诺——最迟不过立秋,让宓罗重新得到盐井,另则也是希望殿下将来善待阿密儿。”同西炎北祁一样,宓罗贵族也熟识衍语,川西伯更是略带南音,此刻听来竟有些哀惋。
暄心生感叹,“国主——”
“殿下,”川西伯打断他,接着道,“幽酋多穆说自己是个懦夫,除非迎回王子,否则永世无法洗清自己的耻辱;其实,我才是懦夫,又或者,是个罪人。六年来反对我的部族众口一辞,说我是宓罗的罪人,助赵衍对抗西炎以致元气大伤。有时我也想辩驳,实情并非如此!可结果如何?世人只是看重结果——最后你们衍国人背叛了我们,在宓罗损失大半兵力之后,并未按许诺归还东岸的土地,如今更将盐井也据为己有,不准宓罗人晒盐卖盐。今日我同殿下结盟,得到盐井之后,方能依约襄助殿下出川勤王。并非心存疑虑,只是我的族人已不容我再败。除此,还有一事不得不提醒殿下——殿下功成之日,可负得起这暗通外邦的罪名?”
“国主的忧虑,我已明晰。”暄淡然望向远处,最后一名射手也射出了手中的三枚羽箭,“言多无益,国主且看吧!”说着振衣起身,接过侍者呈上的乌臂短弓,缓缓走入射场。
场边早已备好骏马,另有烈酒数坛,只等得胜者绕场驰骋一周,接受众人庆贺。走过之时,暄抬手抚了抚马鬃,原本有些焦躁的马儿便低下头来,不再轻嘶踏蹄。
而场外,阿七的目光不停在周遭逡巡——暄向西而立,距他三十步开外,东向便是密林,除了这一处,南北皆有他的亲随——她唯恐错眼生变,可心内又十分明白,若真的横生变故,自己盯着又有何用!
几名竞射男子扬声喊道:“方才诸位皆是三箭连中,不分胜负,待看宸王殿下如何另示绝技,力挫群勇!”看似助战,实则却趾高气扬,遥遥向暄示威。
众人瞩目下,暄引弓将射,而在此时,背后突然传来几声长嗥,林鸟纷纷惊飞,转瞬间疾风席卷砂石自密林中横扫而来——阿七几乎疑心又是那巫士所为,可四顾一望,却见巫士仍静静立在场外石晷旁,花白芜杂的长眉之下,苍老灰瞳随众人一同望向密林。
正要跃起,忽觉衣襟被人扯住,竟是阿密儿吓得扑进自己怀里——冰冷的链锁声渐渐清晰,血腥气也愈来愈浓烈——只听阿密儿小声哭着说道:“是厄将军,是狱狼,它们吃人。。。。。。”
阿七心内一懔,可阿密儿两只小手死死攥着她的衣摆,拼命摇头,“不要去,不要丢下阿密儿!”
四座少女们早有人吓得尖叫起来,侍宴的婢女亦已是花容失色——这犹豫的片刻,抬眼便见七八头巨狼拖着铁链跃出树林,而最近的一头,离场中那孤身男子不过数丈!
阿七再顾不得阿密儿,当即将她向旁边女子怀中一送,劈手推倒丝屏冲了出去。
哪知一步便绊倒在丝屏上,这才想起宓罗女的中裙下虽另有长裤,裙摆却极窄,心内暗恨,一骨碌爬起,撩起裙摆用牙咬住,拼力撕做两半,胡乱向腰间缠了,拔足便奔。
赶至场边便被侍卫拦下。阿七急得就要哭喊出声,暄却静静回过身来,抬手示意她勿动。
巨狼之后,一名须发浓密的男子现出身影,却见他骑在马上,负弓配剑,手握铜环,铜环连着八条铁索,而铁索另一头,自然便是系在巨狼颈上,隐在它们胸口如雄狮般密生的鬃毛之中。
男子在马背上微微躬身,被须发遮住了面容,无人能看清他的神色,只听他沉沉开口道:“神示的危亡之际,哪怕是神的意图,哪怕是大祭司与国主的命令,也不能令厄古轻易顺从。殿下若要接下国主的礼赠,不妨就先接下厄古这一份——”
廿二 血书沉琴(5)
一声低喝从厄古胸腔中发出,又仿佛从地底传来,咆哮不已的巨狼们匍匐下身躯,亮出森冷獠牙,伸出长舌贪婪的望向猎物,呼出的热气中散发出腐尸的恶臭。
宓罗人无不为之闻声色变的狱狼,自古以来便是宓罗看守死囚的凶兽。
宓罗武士们紧盯着厄古手中的铜环,厄古则看似漫不经心的拨动铜环,“如今我共指挥八部人马,分别来自八个部族,而今日也恰恰带来八头狱狼——想要多少人马,任凭殿下定夺。”边说着,第一枚锁扣自铜环豁口处轻轻滑出,落入厄古掌中,“扎克祖——”
方才头一个上场的少年抬眼迎上厄古的目光,厄古便高声对他道:“扎克祖家的男人,哪怕只剩最后一个,也要挥刀疆场决不退缩!”
场中的男子从容笑道:“好!”
又一条锁扣滑落,厄古也再次开口:“毕摩——”这次是坐在川西伯下首的一名壮年男子,大笑着向厄古扬了扬手中的酒杯,“祁人总说自己最擅骑射,那是他们还没见识过毕摩的九百神弓!”
暄唇边笑意更深,“多谢厄将军。”
第三条链锁落下——每滑落一条,厄古眼底的杀气便加重一分,在场众人的心神亦跟着绷紧一分,每个宓罗男人都记得,西炎最勇猛无畏的“鹰主”幽酋多穆,当年也不敌三狼合围。
“丹吉——”厄古眼神稍变,“公主尚幼,丹吉部由厄古暂领。”
暄敛了笑,微微摇头。
厄古的神色已十分冷峭,居高临下的审视着面前的中土男子,似在疑惑,又似在鄙夷对方的不自量力——正要说出下一个名字,不料只听对方先开口说道:“鄂莫里。”
不仅是厄古,场外观战的兄弟三人也变了脸色——
赫鲁最早看出了端倪,“莫非宸王是要以此立威——”
穆速里满目阴鸷,“自寻死路!中土人怎会强过西炎鹰主?”
赫鲁回身望了望川西伯,却见川西伯并无阻拦之意——不禁对兄长冷冷笑道:“即便他今日真能得逞,果若到了那时,慕南罂绝不会袖手旁观。且看吧,接下来必是一场好戏!”
此时暄早已弃了短弓,将手缓缓移至腰间,握住佩刀刀柄,沉声复述自己方才的话:“最后一路人马,本王要鄂莫里。”
厄古终是放声大笑,笑罢,带着一丝狰狞,低声对暄一人说道:“殿下可要想好——我长兄的三个儿子,虽个个勇猛,却也个个心比天高,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令他们宾服!”
话音将落,不留给对方片刻喘息之机,厄古大吼一声长臂挥出,散落的铁索被抛向半空,等候已久的巨狼腾空跃起!
。。。。。。刺耳蝉鸣中,十数人马沿着狭窄山道一路疾驰。马是川内特有的栗毛矮马,最宜山路骑乘,可为首男子依旧耐不住连日来的颠簸,已几次因困顿不支险些掉下马背。
好容易赶到月沉湖,却听得湖畔三鼓急振,鼓点落入耳中直如催命!恨不能将此人剜肉剖骨,可眼下却也只能盼他安然无恙——承恩印落在此人手中,但凡他出了闪失,权家百余年基业,便算是毁于一朝!
驱马直奔射场而去,沿途宓罗侍卫也并不加以拦阻,待绕过密林,眼前的一幕令骑手们无不骇然——但见三头巨狼凌空扑下,其势迅不可挡,场中之人避无可避,眼看便要命丧狼口!
宗秀即刻别过头,阖目长叹——日夜兼程,终还是来迟!
宗毓则目不转睛的望向射场——狼生性狡猾故而多擅暗袭,但这些啖食人肉为生的恶兽早已狂妄的几乎失了本性,暴起时如猛虎般直取猎物面门!
面对这汹汹来势,场中男子依旧执刀静立,腥风旋至,方见两道冷光,却是长刀脱鞘,一记横刀平挥,再一记反手侧劈,看似寻常无奇,而光弧划过处,鲜血已溅射开来!
观者犹自惊愕不已,一头狼身前皮翻肉绽,刀痕竟深入胸骨,只落得逃窜惨嚎;另有一头更失了半边头颅,脑浆迸出,未及发出声响便倒地毙命。
宗毓虽不曾习武,却瞧出了并非宸王膂力过人,而是所持兵刃极为独特,谓其削铁如泥也不为过,可一时也顾不得多想,只因场中险情犹在——最后一头巨狼因同伴大意伤亡,愈发激起了野性,非但如此,更后撤几步,伺机迂回偷袭。
看似初战告捷,无论场外观者,还是场中之人,都深知此刻才真正身陷危境——人挥刀再快,也绝快不过警惕的猛兽!
随从们纷纷拔刀,以备恶狼再度暴起之时冲入场中护驾,只因未得王令而不敢妄动。
“叔父不如就此收手,让扎克祖和毕摩部去送死,”此时赫鲁压低声对兄长道,“倒也不错!”
而众人只顾场上,唯独宗毓错眼一望,却见场边竟立了个挽弓女子,定睛再看,女子不是旁人,恰便是当日集市上的投壶少年!
女子凝神引弓,一双箭簇如联珠般接连离弦,偏在这时,鬓边簪的明黄芍药忽自发间坠下,看得宗毓心底一沉——
廿三 血书沉琴(6)
微风中花瓣猝然四散,未及落地,便听场内传来一声凶戾兽嚎,女子藉着满腔戾气,未作分毫停顿,手中第三枚羽箭已紧追而出,箭势所指,竟是厄古眉间!
宗毓大骇,高呼:“厄将军小心!”
恶兽被羽箭射中两眼,血涌如注,疾呼声却将众多视线引向厄古——宗秀这才如梦方醒,带部下冲进场去。
恶兽究竟如何命丧宸王刀下,众人竟无暇顾及,但见寒光闪过,利剑出鞘——厄古挥剑格开了来势已然微弱的银白羽簇;而此时又听场内有人跪地称罪:“臣下护卫王驾来迟!”
暄未应,却将长刀指地,眸光浅淡,看那血污徐徐流向刀口。
宗秀手下倒有眼色活络之人,不消吩咐当即扯下头顶裹发布巾,毕恭毕敬呈了过来。
将布巾缓缓拭净刀口,归于鞘内,暄方淡然开口:“充州榷盐使权宗秀大人么?”
宗秀暗一咬牙,揖手道:“正是微臣——”
“老国公近来康健否?”仍旧语气淡淡,也并不叫他起身。
宗秀跪在地下恭声答道:“蒙王爷惦念,祖父大人尚安。”
倒似诚心同他相叙家常一般,暄悠声又问:“权老世伯亦安泰?”
宗秀恼恨之中反倒生出一丝无奈,“家父托庇亦安——”
“那一位,”暄言语稍顿,目光越过宗秀,“可是毓公子么?”
宗秀只得又接道:“正是舍弟宗毓。”
身后宗毓垂首敛目,长揖到地,“草民权宗毓,见过王爷——”
暄凝神望望此人,点头道:“不必多礼,都起吧。”
这时川西伯率众迎来,宗秀宗毓等退至一旁。场上一时间呼声顿起,复又鼓号大作。
满场喧腾之中,亲卫呈上一柄直背长刀,暄亦将与之制式相同的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