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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卫国和人说话的时候总是以“我赵瞎子……”开头，虽然没办法做任何表情，但是谁和他说话都能听出一股调侃的味道，所以虽然容貌吓人，人缘却还不错。
“叔，你看能不能这个东西能做出来不？”赵林递过去一根烟道。
赵瞎子接过烟塞到嘴里，用牙咬住熟练的啜了一口道“啥东西？”
把图纸摊开，赵林比划了一下道“我画了图，你看一眼。”
赵瞎子看完图点点头道“太没挑战性了。”
赵林知道他是工程兵出身，可也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我赵瞎子当年在部队可是改装过汽车的，你这玩意儿就俩轮子，连个链条都没有还不好整？”
“叔，你真牛气！”赵林捧了一句。
“我这有废自行车轮子，去厂里借个焊枪焊个架子装上就得，两天就弄好了。”赵瞎子傲气道。
“那你看，要多少……”赵林搓搓手，不好意思道。
“别跟我提钱，给我哥做个轮椅要什么钱。”赵瞎子直接打断赵林的话道。
他帮人修自行车也是这样，常常不收钱。反正娶不上媳妇，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没什么负担，只求个心情好，日子过的也是潇洒。
“用厂子里的东西也不能空口白牙拿来就用不是，你看看得叫上谁，一起去吃顿好的怎么样？”赵林建议道。
都是吐口唾沫钉个钉的人，说了不要钱就肯定不会要，再提就不美了。
“行，那我就沾你的光，把前几天借焊枪的人情还了。”帮人修车不要钱还倒欠人情，他就算不毁容能娶上媳妇也得被气跑了。
“就这么定了，晚上我在街头那家等你们。”
回家学习的过程也是给赵红阳做心理疏导的过程，一举两得，这个是不能少的。而且下星期就要去学校报道，进门的考试也跑不掉，学籍管理虽然不严，但是平白让人帮忙造假成绩，还是没必要的。
有一千块打底，怎么节省着过也比之前扛大包时要好很多。
医生又特别吩咐要多补充蛋白质，所以赵林天天拿一块钱给门前的小孩儿，不用钻泥地就换来吃不完的泥鳅黄鳝。大块肥肉买回来炼桶油出来煎着吃，美的很。
吃过饭再讲客吃饭，不是有钱任性，而是礼貌。
这年头大家还很饥饿，请客的主家总不能吃的比客人还猛吧，所以请客前都会在家先吃点。
“妈，今天吃什么？”天天一到放学时间，老三老四哪也不去飞着就回来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说的一点也没错，要不是沈岚拦着，多少肉也不够他俩造的。
“吃完写作业去，老盯着厨房干吗？以后天天吃，看不腻死你们。”赵林才吃到一半，他们已经在舔盘子了。
“快腻死我吧。”赵海不服气的回了一句，气鼓鼓的跑去写作业了。
赵青还在眼巴巴的看着，不时耸动鼻头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下一顿啊？”
“都给你，别让你哥看见了。”赵林把盘子里的东西倒给她道“撑着了可别哭。”
沈岚看见了，没好气道“你就惯着她吧，你要是半夜饿了我可不管。”
赵林道“没事儿，到时候我偷我爸的零食吃。”
“别忘了叫上我。”老四嘴里啃着东西还惦记着零食，眼看就要变大肥妞了。
也不知道老三的耳朵怎么这么尖，隔着墙都能听到，扔下作业就跑了过来，气愤道“我要告诉咱爸，你俩偷他东西吃！”
“要不带你一个？”赵林没心没肺道。
沈岚被气乐了，开口道“我看你非得把他俩带坏不可，零食我藏起来了，谁也不许吃。”
老四吐了吐舌头，低声对赵林道“哥，你身上还有钱么，明天给我买串糖葫芦好不好？到时候我让你吃第一口！”
赵林看了老三一眼道“你想气死老三是吧，他可在那听着呢。”
“我不管，除了咱爸，谁都不许吃零食！”老三眼泪都快下来了，这俩人太不知道心疼老爸了。
吵吵闹闹才是家，赵林很喜欢现在的样子，他宁愿要两个敢顶嘴的、贪吃贪玩的弟弟妹妹，也不要他们还没开始成长就变成了大人模样。
第七章回馈乡里
赵卫国拉着一个黑黑瘦瘦、穿着工装的小个子进到饭店的时候，赵林已经坐在那里研究水牌了。
饭店藏在街头一户人家里，不过四张桌子。菜单什么的都没有，只在靠里边的窗户上挂着一个木板，上面写着今天提供的菜式。
看到赵卫国进门，赵林连忙喊道“老板，人齐了，上菜吧。”
两荤两素一瓶酒，倍有面子。
赵林本来还怕不够，菜上来之后才知道自己想差了。
赵林怀疑老板是用花盆盛的菜，十块钱就给这么多，也不怕赔死。这哪是四盘儿菜啊，明明就是四盆！红烧肉、酥肉炖菜、红烧茄子和一个土豆丝，外加一瓶酒一盆米饭，满满当当一桌子。
“这是丁海峰，比你大不了几岁，你俩单论好了。”赵卫国介绍道。赵林叫他叫叔是亲戚关系，丁海峰叫他叫哥是朋友关系，确实不好定位。
丁海峰是机械厂技术科的科员，算是干部身份。才十九岁，车铣刨磨样样精通，数学比大学生身份的技术科长还好，而且还会制图，修机床，反正厂里技术上的东西没他干不了的。也没上过学，这一身本领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被人逼问急了就说“祖传的！”
他家祖上八辈儿都是农民，他爹大字都不识几个，这话说出去有人信才叫怪了。
“听说过，听说过。这个哥哥我认！”赵林也是这一片生这一片长起来的，这种牛人却只听过没见过。有他在，对轮椅的最后一点担心也消失无踪。连忙打开酒瓶给他俩满上。
“你画的图我看了，很工整。”丁海峰说话细声细气，标准的知识份子形象，怪不得人家都说他家祖坟冒青烟了。几辈子没出过读书人，一下子就冒出来这么个堪比大学生的牛人。
“我那是瞎画，也不知道成不成，有你把关我就放心多了。”赵林笑道“快吃，不够我再要点。”
“够了，够了，再多就浪费了。”赵卫国拦了一下道“这得十块钱吧，你说你不给你爸抓药，花这钱干什么？”
话该说得说，不过手上的筷子一样舞的飞快，油光发亮的大块红烧肉丢进嘴里，三两下就消失了。
“抓了，叔你还不放心我么。”赵林笑笑，把他又空了的杯子给满上。
四盆菜三个人吃确实多了点，赵林又是填饱了肚子来的，桌上的东西基本上都是他俩吃的，一直到谁也不想动筷子了，三人才继续说起话来。
“叔，我送我爸去医院检查，看到还是有很多需要轮椅的病人，不过专门从定做太贵，你说要是咱们自己做一批来卖怎么样？”赵林喝了一小口酒道“他们都和我爸差不多，整天不能动，能躺在病床上有人照顾已经是条件好的了，谁也没那么多钱买轮椅，心里面肯定特憋屈。”
直接说做生意是会被人看不起的，所以头上得带顶大帽子，怀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才行。
赵林打轮椅的主意是一时性起，对那些病人的同情却是真情实意。
仨人又叫了一瓶酒，一边喝一边就把这事给定下了。赵卫国负责收集废旧自行车，丁海峰负责改装，赵林销售。
不为赚钱，只求为人民服务。加上赵林提前支付了两百块启动资金，两人连售价几何，利润如何分配都没问就同意了。最后赵林主动要求三人平分，两人也没答应。
一方面觉得赵林家里情况那个样子，干这事儿算是帮他一把，当然也是因为他俩对做生意这件事本身有抵触情绪。
工人才是有身份的人，做生意就太上不了台面了。
赵林也不点破，再过几年再和他们谈也不迟。现在靠他们的手工作坊，确实也赚不了几个钱，好酒好肉的伺候好他们，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至于销售也不是问题，推着赵红阳到医院转两圈就行，总有那么几个稍微富裕一点的家庭有需要，一片蓝海的情况下，只发愁他俩的产量不够，应该不存在卖不出去的情况。
事情的发展很顺利，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赵林忘了自己的年龄。
十六岁不大不小，可是一身酒气醉的东倒西歪的回家，还是免不了挨顿臭骂。父母比天大，挨骂也甘之如饴。到了一定年纪之后，能被父母骂上两句，也是一种幸福。
第二天一早，赵林起床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一点宿醉的感觉，不由感叹年轻真好。
再次回到村里，生活的压力比上次来时要少很多，所以入眼的景色也完全不同。
蓝天白云，青树绿草，小鸟啾啾，微风拂面，地里干活的大爷，河边玩水的小孩儿，一切的一切都让这个世界看起来是那么的美丽。
连下了公路之后的颠簸也变的充满童趣，心情果然有改变世界的力量。
二舅家的土院墙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草藤，让赵林想起来鲁迅先生写的《从百草园到》，拿来和自己在那面墙下玩耍的记忆两相对比，还颇有几分相似。
赵林气喘吁吁的样子把沈重吓了一大跳，急慌慌的把他拉到院里道“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要抓你？”
赵林尴尬一笑道“没有，就是刚才骑车骑猛了一点。”
“那你跑这么快，吓死我了。”沈重放松下来笑骂道“不在家好好读书，不是快考大学了么？”
“过两天就要去学校了，先来看看你。”赵林把自行车支好，接过二舅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这才接着说道“我去学校找了个路子，想来能挣不少钱。”
沈重把水瓢接过来扔到水缸里道“你个娃子，打什么哑谜，快说。”
“红薯粉条，村里有人会做吧？”
“当然有，以前家家自己做，不过卖不出去就没人做了，那东西费料，自己吃不划算。”
“能卖，县里粉条都贵的不成样子了，你做出来多少我就能卖多少。”
沈重一拍大腿，兴奋道“那中，现在不比以前，红薯种出来都没人吃，扔地窖里面都放坏了。要是粉条能卖钱，那可是大好事。”
第八章拉下水
赵林爽快道“那就好。我出钱，你多收点红薯，做多少都能卖出去。”
“那要是有人也跟着自己做呢？”沈重瞬间就想到关键。
“随他们，谁愿意自己挑担子去县里卖，咱也拦不住。不过个人挑担子卖不出去多少，咱们是给供销社供货的，必须量大才合适。”赵林想的就是大家一起赚钱，聪明人从来都很多，不愿意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的，拦也拦不住。
“那行，要是粉条生意能做成，今年多开两块地种红薯也还来得及。”沈重点头道。
具体的制作工序，人员安排和原料来源，这些对赵林来说很麻烦的东西，在沈重手里都不是事儿。好歹头上还顶着一个村长的帽子，加上赵林预支的二百块钱，准备工作很快就完成了。
赵林刚夸了两句，沈重就摆手打断道“要不是大家都想多挣两毛钱，谁特么会听我的，要不是没人愿意顶这个包，孙子才愿意当村长呢。”
确实，吃都吃不饱还要缴公粮，村长这个活确实不好干。
“你可得把这条路理顺了，要是到时候做出来卖不出去，你这好险才赚来的钱可就要都搭进去了。”沈重严肃道。两百块可不是小数目。
赵林保证道“放心吧，这事成了对村子里所有人都有好处，你这个官也好当点儿。”
“帮大家增产增收的事儿还得靠你一个小辈，我算个狗屁的官儿。你该干嘛干嘛去吧，这事别管了。过几天我找车把粉条给你送过去。”沈重挥手把赵林撵出家门道“好好考你的大学，别像我一样没出息。”
村里的事从来都瞒不住，来沈家上工的人看到赵林都要夸一句再说声感谢，毕竟村里除了种地也没什么赚钱的门路。现在沈家开工收人，给的工钱虽然不多，但是额外的收入谁不想要？
本以为还要在二舅家呆上两天才能把事情办完，从村子里出来才知道自己小看了天下人。
赵林回到县城把自行车还了，没有回家，直接跑到学校找大师傅林建军去了。老汪从县委抢来的经费都在他那里，虽说之前已经碰过面，多走动走动还是应该的。
粉条往食堂里送拿的是现金，供销社虽然好，可是回款却慢的很，只靠赵林身上的钱估计送不了几回货就得完蛋。
现金为王，什么时代都一样。
也许是跟着老汪混的久了，也许是一身本领无处发挥，林建军最大的爱好就是教徒弟。县里各单位的大师傅都跟他学过几式散手，可以说是县城厨师界的祖师爷。
赵林想让林建军当个头羊，好在县里掀起一股吃粉条的浪潮，从而缓解自己这个新产业的资金压力。
县城也有将近二十万人，这个市场带动起来之后的消耗还是非常大的，万一供销社这条路走差了，这也是一条不错的退路。
赵林见到林建军的时候，他正在忙着做蛋花汤。一个蛋就能做出一大锅出来，够盛满一百碗还多，而且保证碗碗都有蛋。这技术看的赵林直眼晕。
“不去上课，跑我这儿干什么？”看到赵林第一句话就是这个，真不亏是老汪的好狗腿。
“来跟你学学怎么能吃那么胖，学生对你的意见可不小，都说你天天在食堂偷吃。”赵林开玩笑道。
“一边玩去，我这是累的！”林建军不满道“惹急了我就不干了，老汪开的那点工资还不够我一顿饭的，谁特么瞎啊，嚼这舌根子也不怕被雷劈。”
“你这么胖一看就是**样，要不咱也减减肥？”
“减个蛋，我养这身膘容易么，我一个厨子跟**能沾上边么我。你少跟我扯闲篇，正忙着呢，你该干嘛干嘛去，门在后面好走不送。”林建军被赵林说的烦躁起来，抬手就要把他轰出去。
“要不我帮你正正名怎么样？”赵林赶紧打住道“替你打入学生内部做做宣传，也让他们体会一下您的一片苦心。”
“你有空多读读书好不好，老在我这整景儿算什么事儿啊。”林建军说完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怎么整你说说看。”
“过两天我的粉条不就送到了么，每天给你留五斤出来，免费的。你拿这五斤粉条开发新菜，做出来的就免费提供给学生们吃。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到时候看看谁还敢碎嘴子，不用你动手，其他学生都得替你给他撕烂了。”赵林的主意就是这么简单。
林建军点点头道“行，这主意不错。不过也不能白占你这便宜，有什么事儿你说。”
“没什么占便宜不占便宜的，都是为人民服务。”赵林喊了句时代的口号接着说道“你看县里面这么多食堂，我的粉条你用过之后觉得不错，能不能帮我说句话，给他们也用用？”
林建军笑笑道“这算什么，你送的粉条比供销社便宜不少，哪里还用我打招呼，他们又不傻。”
“那哪能一样，您一句话我得少跑多少路，少动多少嘴皮子，省下时间还能多读两本书不是。”赵林搓搓手道“你看我连瓶酒都没给你送，是真把你当长辈来处了。您要是不同意，回头我就趁学生吃饭的时候打着红旗给您送酒过来……”
“得，得，我怕了你了。”林建军敢紧摇头，学生对他的大肚腩本来就不满意，赵林要真干得出这事来，这名声非得臭到大街上去不可。
“那就这么说定了，叔。”赵林把边鼓敲定道“我家边上有个小饭馆，天天打着你徒弟的名号在那吹牛。要不晚上咱们一起去检查一下他的成色，看看有没有给您丢人好不好？”
“我都听你的行了吧，你快离我远点。看见你我头晕！”林建军这次是真心要把赵林给轰出去，这小子心眼比鱼网还密，这才说没几句话就把他给装进去了，再聊下去就真爬不出来了。
“叔，你忙着。我去饭馆嘱咐两句，到时候别让他再气着你。”赵林留下一个地址顺着林建军的手势走了出去。
收获不小，不过晚上这顿饭还真得好好准备一下。
第九章张全和饭馆
赵林说的那个饭馆就是上次请赵卫国和丁海峰吃饭的那家，请厨子吃饭可不能像上次重量不重质了，色香味怎么着也都得沾点边才行。
忍痛在国营商店买了两块钱的粉条，成色又不好，放的时间又太久，关键是真是太贵了，一块钱才买两斤不到。
这玩意儿又脆，两斤的量太少，店员懒得从上面劈，转身去仓库捡了一堆碎粉条出来。一模爱要不要的样子，让赵林恨不能给他两巴掌。
这态度搁后世一天得挨八顿打，怪不得国营的商店都要没落，这要是能继续活下去，还真没天理了。
可能是一顿花十块钱的主顾太少，赵林一进饭馆就被认出来了，老板亲自端茶递水，还不催着点菜。
一前一后两相对比，赵林心里的气就去了一大半，开口问道“听说张叔跟城里的林师傅学过艺？”
“我那都瞎吹，林师傅是什么人物，我就是有次吃过他做的菜。”张师傅不好意思说道。
“正好，晚上我请他在这儿吃饭，你要是露一手……”
“真的！”张师傅大叫道，把赵林吓一跳“那我可得露露脸！”
话没说完就往厨房跑，慌得赵林赶紧拦住他，还有正事没说呢“还早，时间还早！”
“对，对，对。我太激动了。”张师傅擦擦头上的汗道“你是老赵家的吧，你爸身体怎么样了？”
唠起家常，俩人关系就不再是食客和老板这种了，再说其他事情就会顺当很多。
赵林和张师傅聊了一下午，终于定下了晚上的菜单，按赵林的计划，林建军这个大师傅对张全这个小师傅，肯定会另眼相看。
因为一桌子菜全是粉条做的，赵林也不知道哪些是现在没有的，只是不断搜刮着自己的脑袋，把知道的关于粉条的菜式全都说了出来，张师傅就按着赵林的描述，一样一样的把它做都做了出来。
那边林建军才被赵林提醒要讨好学生，这边张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