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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今你的弟妹呢学成出身了没有”
“一弟一妹已在社会上做事了,分别当两个机构的行政见习生,其余三个,老四念大学,老五是预科生,老六才中学四年级!”
我用心计算一下,这杜青云的家累还不少呢!
很奇怪,出身寒微的人言谈举止总有种龌龊感。是有点像放脚的女人长年累月弄坏了足部肌肉,再重见天日时,无论如何不能一如正常人般成枚,多少流露一点往昔的委屈似的!
然,凡事均有例外。杜青云便是其中之一。
也许,留学外国多年,西方的太阳易于帮助一个有为的年青人健康而神速地成长!
“我从来不知道有这么多兄弟姊抹,一同活在一个大家庭里的滋味如何。”我不期然地说。
“将来有机会,让你见识见识。”
杜青云说着这句话时,何只大方,直情慷慨,有种让我受惠的真挚感情在!
绝少绝少绝少人,尤其男人会在我跟前没有自卑感!很明显地,杜青云又是个例外了。
在他跟我共处的这些机缘巧合之中,他意态悠然,爽直
开朗,没有丝毫的自惭形秽,连过分一点点的谦恭也欠奉!
我并不喜欢在我面前表现得随便的下属,甚而朋友,一旦有人恃熟卖熟,就觉得在损害我的尊严!
我必须承认我从小习惯高高在上,纵使成长之后,太觉着高处不胜寒,然,很多时也宁可清冷,决不肯自贬身分,迁就任何比不上自己的人与事!
富贵豪门的高不可攀,一般是双程路,我们既不大愿意让人高攀,于是,聪明的人们也无谓打无把握的仗!
你不情时我不愿的情况下,侯门一定似海,清冷寂静,深不可测!
杜青云竟然屡屡悠然泛舟海之中央,很自得其乐似的,不能不令我刮目相看。
“你从来都早起吗”杜青云问。
“嗯!”
“可没有晨早做运动的习惯”
“何以见得!”
“勤于运动的人,不会有你现今的面色!”
我微微吓了一跳,伸手摸一摸脸,竟有点神经兮兮地问:“怎么我面色很差”
“苍白!:”
“我营养不良!”
“也许,有得吃的人偏不肯吃!百货业大王罗国椿也患贫血,就为了省吃俭用得过分!”
我忍不住笑。罗国禧是父亲生前的好友,孤寒成性,驰名香江。连招呼朋友到他家里吃便饭,也真真是青菜豆腐的便饭而已他的子女掏腰包请他吃鲍参翅肚,他也深感肉刺,食不下咽,问他为什么呢竟答:“孩子们的钱从何而来不也是我身家的一部分而已!”
这位商场怪杰,代理多间名厂出品的衣饰,赚得盆满钵满,自己的一件白恤衫,却要裁缝更换衣领和衣袖几十次以上,才肯另穿一件新的。烂掉了的恤衫仍不肯扔,坚持要佣人用作拭台布!
“你真把我看成是罗国禧一路上的人”
杜青云笑!
“激励你快快注意健康而已!既要节食,又不运动,如此减肥,纵有成效,早晚会得在办公室内晕倒在地,无人可怜!”杜青云的语气像一个热诚而关怀我的朋友,不像我的下属,我却不以为忤。
“然则,你的建议如何”
“上班前或下班后打球或游泳去!运动使胃口开扬,既能享受美食,又不怕加磅,更不会营养不多够!多好!”
我笑:“好!试试听你的!”
“那真好!我昨天才给了蒋帼眉类同的忠告,她竟也一叠连声地说好,看看你们二人,谁个有恒心毅力,贯彻始终每天都做运动去!”
帼眉这四肢不动的小姐,竟也听从了杜青云的献计奇哉怪也!只怕她心上别有情怀,醉翁之意不在酒!然,我呢
刹那间红了脸!
只为自己对帼眉的思疑而汗颜
“我约好了帼眉,每天下班后到维多利亚公园去打网球,你有兴趣,欢迎参加!”
我微笑地点点头,笑得是有点牵强。
不知有多久,未曾到过这种群众公园去!我并不认为自己有纡尊降贵的需要!
讨好谁呢杜青云吗还差得远呢!
兴致勃勃地走出来吃早餐,却很有点意兴阑珊地走回银行去。
程张佩芬仍然没有回到办公室来!
已然九点正!
我很有点奇怪:
九点零五分,人事部的经理自对讲机给我报告;
“程太有点身体不适,或要休息一个上午,请我们告诉你,我们已另派一位叫康妮的秘书,代替程太的工作了!”
“谢谢!”我随即想了想:“请康妮把程太家里的电话给我!”
那位代秘书随即自对讲机传话进来。
“江小姐,要代你接电话到程太家吗”
“不!我直接给她摇电话好了!”
我是真心诚意地给张佩芬问候的,并不适宜要秘书代劳,显得太公事化,也有一点点混淆尊卑的味道!
事实上,要分尊卑的话,如今,也不见得我不应该尊她为长辈了!
父亲的女人原来是她的话,也是合情合理的。
长年累月的陪在父亲身边任事,他工作上头的忧疑,不消多说,张佩芬已了如指掌!
同事之间,最易闹恋爱,不只为朝夕相对,顿生情愫,也实在为事业上头的一总悲喜苦乐,都能不言而喻,且齐齐承 担分享。一旦有了同甘共苦的意念在,感情很自然的会突飞猛进!一间利通银行之内,也不知造就了多少佳偶!
刹那间,一个怪怪的感觉使我突然双颊发烫!
很无聊!我往哪儿想去了
我赶快摇电话到张佩芬家去!
电话在另一头响了好一阵子,竟无人接应。
好生奇怪!不是说身体不适要休息吗也许到外头看病去了此念一生,正想放下电话,就听到卡的一声,有人接听。
“找谁”竟是极暴躁的声音。
“请问是姓张的吗”
“不!这儿姓程!”对方毫不客气!
“对,对,我是找程张佩芬女士的!”
“你是谁”一点不客气。
真气人,我且报上大名,大概压得住了,谁个家属不对大老板敬畏三分!
“我是利通银行的江福慧!”
对方沉默了半晌,依然抬高声音,不减粗暴,问:“你真是那江福慧”
我气得什么似的。
从没有想过下属的家人竟会如此无礼。
我答:“对,我是的。请替我通传一声。”
“你是江福慧的话,那敢情好哇,我正想找你……”
电话里随即传来争执之声,有女声喊着说:
“江小姐,你收线,你收线,等会儿我再给你摇电话。”
跟着一阵男声的粗言脏语,听得我尴尬万分。
“江小姐,你收线。”叫我挂掉电话的分明是张佩芬,我认得出她的声音。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地先把电话挂掉了。
那男人大概就是张佩芬的丈夫吧这么无礼下流的一个人,教人跟他偶然共处一室,也会觉得屈辱,怎么可以与他长相厮守,过那一生一世
女人遇人不淑,最最凄凉。
想着,都会得打冷颤。
故而,这个叫张佩芬的女人会不期然地爱上了我父亲,何足为奇工作上接触多了,欣赏他的为人敬佩他的才智,自然芳心暗许。我相信是会有这回事的。
思潮起伏,没由来的又扯到老远!真是!
被这电话一搅,精神便无法集中,很有点不知所措。为什么对方说,正想找我呢有什么事会扯到我头上来了
必然事有蹊跷!
然,我应该怎么办了总不成这就登门造访,问个详详细细。
程张佩芬不是说,等会要回我的电话吗也就只有静候回音,再谋后算了。
江湖上最厉害的招数之一,就是以静制动。未摸清对手的来龙去脉之前,妄自出招,大半徒劳无功!
直侯至下班时分,仍无动静。
我正打算站起来,走出房门,台头直线电话铃声就响,我赶快接听,对方果然是个女的。
“张佩芬吗”我急问。
“不,福慧。怎么了,我是帼眉!”
“哦!”我禁不住失望。“什么事”
“想和你一同打球去!杜青云跟我提起,你也有兴趣做运动,那可真好了!”
如果不是杜青云向她提及,大概蒋帼眉不会邀请我这个第三者了吧
我显然地有点不悦:“帼眉,我不去了,不知多少年未到过公园!”
实在,我到公园打球的话,也太不合乎身份了,帼眉的邀请,只显示她所见世面的不足。
“那好哇,把我们请回你家去作客吧!固所愿也,不敢请矣!”帼眉边说边笑。
少见她如此轻松开心,人们都说女人突然地变得拘谨或开朗,多是在恋爱的时刻了。
我茫然。
帼眉既已出了口,如果我不答应,就显得不够大方了吧!
于是,一车子把我们三人载回江家大宅去。
我是学过打网球的,只是年来忙于公务,又懒,实在也生性不喜运动,故而生疏了。如今一下于再执起球拍来,还能稍稍应付。
江家的网球场自父亲去世后,一直无人问津。从前父亲总爱在周日约一二知己在球场见个高下。父亲其实是个球类运动的高手,我们父女俩都生性怕水,从没有试过游泳。
杜青云一人对我和蒋帼眉,竟游刃有余,轻松至极。只我们两个女的,东挡西截,疲于奔命,以至大汗淋漓,娇喘不 已。
如果这不是一场球赛,而是另一种男女人际关系呢
表现会不会跟现时的一模一样球像一阵劲风扑面而来,我老是迟那么几秒种,就扑了个空!
“你不专心呢,故而失分!”杜青云走近来,把个球拍搁在肩上,一派老前辈的模样,煞有介事地训我!说罢,随手拿起饮品骨碌骨碌地把一大杯橙汁喝光了。
我一直看着他喉咙上上下下地鼓动,竟有那么一阵子的神往。
回头瞥见帼眉正目不转睛地望住我,心上一急,立即通身火辣辣,怪不舒服的,直情不知所措!
这蒋帼眉不知安什么心,老是虎视眈眈的,神情怪异,像要在我身上探索什么似的!
她从来不是这副模样的!
帼眉并不美艳,然,她大方,且光明磊落,从小到大,未尝有过半句嗳昧的说话,半分猥琐的行动。这是头一次,她让我觉着有点鬼鬼祟祟!
为什么呢
为了眼前这个杜青云吗生怕我把她这久别重逢的男同学据为已有了
此念一生,我随即告诉我自己,别再胡思乱想下去了。
要不是自己心里头有鬼,怎会联想到这么荒谬的问题上去
杜青云不错是一表人材,然,如果我跟蒋帼屑都属意于他,要一决雌雄的话,幅眉的条件怎跟我比论财富、论家势、论样貌,甚至论才学,我都不只比帼眉更胜一筹!
然,娶妻求淑女。男人对终生配偶的要求,并不同于老板雇用职员,我那一总的条件,很多时只是障碍!
杜青云不像个没有志气的男人要置业兴家的话,他身旁的伴侣最好就像蒋帼眉,拥有中上的教育程庹,性情委婉温文,模样光洁纯厚,家里头人事简单,职业高尚却非夺目,一切都恰到好处,整个人舒畅而不耀眼,安柔而不霸道,实实在在是贤内助的上上之选!
我回望他俩一眼,好一对壁人!
在花园的球场里消唐了近两小时,我招呼他们在家里吃饭,款款而谈的也只有他们二人,我只间中无可无不可地插几句嘴,心飞驰至老远,寻不回来!
实实在在的太多杂念!
大抵,我仍免不了一直记挂着张佩芬!
送走了杜青云和蒋帼眉,我顿觉疲累不已,连一口气跑回睡房去的力气也没有,只颓然地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生活上虚耗人的精力最甚者,不是繁重的工作,而是感情的羁绊。
从早到晚,郁结在心头上的情童,不管是为了父亲抑或自己,老是似有还无,一阵子踏实,一阵子虚无的滋扰着我,教人累得一塌糊涂。
瑞心姨姨坐近我身边来,拿手推推我:
“慧慧!怎么还不去睡了”
“只坐一阵,这就去睡了!”
瑞心姨姨望住我,笑问:
“那位杜先生是利通银行的职员吗”
我懒懒地答。“嗯!”
“怎么跟蒋小姐像十分熟络的他们不是今晚才相识吗”
“不,他是帼眉的老同学1”
“阿!”瑞心姨姨应着,眼珠子连连转动,再问:“是蒋小姐把杜先生给你介绍的吧!”
“什么”
“是她把他介绍到利通来工作吗”
“不!”
“蒋小姐顶关心你的,从小到大,感情浓得姊妹似的,然,慧慧……”瑞心姨姨有点欲言又止。
我好奇怪地望住她,问:“无端端讲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
瑞心姨姨竟涨红了脸,讷讷地解释:
“我的故事就是个前人先例了吧!我跟你母亲从小玩到大,对她的尊重与爱护,也真有如蒋小姐对你的一式一样,然,一涉及儿女感情,就免不了自私了!”
我听呆了。
“慧慧,我看那位杜先生,雄姿英发,大方爽朗,很有一点点你父亲当年的气质风范,且又是在银行界任事的……”
“瑞心姨姨,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怪叫。
“慧慧,时代纵使不同了,女人的需要还是一样的。你父亲生前最担心的还是你的婚嫁……”
我霍然而起,径自跑回睡房去。
房门重重地在我背后关上,我把自己抛在床上,整个胸脯因激动翳闷而不住起伏。
我实实在在地气恼。
人们总爱假关怀之名,把人家戳得一心是血!
我恨得一整晚辗转反侧。
思前想后,也许我有错怪瑞心姨姨的地方。她总不致于存心刺伤我的自尊。我有理由相信她的真心诚意。江家的荣辱,江尚贤血肉的悲喜,傅瑞心当然感同身受,紧张关怀因而免不了。
然,天下间最诚意的爱护,如果发挥得不得其时不得其法,只有弄巧反拙!
世界是残忍的,连仁慈都必须经过包装,受惠者才会欣然接纳,从中得益!
不能否认,其实我只是在找寻原谅自己发了脾气的借口。
当然,认真地检讨的话,瑞心姨姨也真有她不是的地方。家中来了一个稀客,就疑云疑雨。她既是过来人,很应该明白人际关系,尤其是男女私情的微妙处,很多时都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萌!
中学时代,班上有个叫于小菲的女孩子,美丽而温文,男孩子围在她身边团团转的还会少呢!小菲都不为所动,偏就是新来的一位年青老师,叫聂君佐的,很得班上的女孩子欢心,大伙儿闹哄哄地吵说:“聂先生跟于小菲最登对!”如此这般,戏语为媒,不住叩着于聂二人的心廓,轮不到他俩不屈服,于是才毕了业,便是花月佳期!
就是瑞心姨姨本人,也曾有过如此经历吧!当年,傅老九临终的一席话,不就烙印在他女儿的心头,年年月月,催化成浓情蜜童,把整个傅瑞心侵蚀得再无翻身之日了!
除非当事人彼此深恶痛绝,始成例外。倘若稍有好感,一经旁人推波助澜,就会成事。成的是好事抑或恨事,就得,看各人的彩数了!
人言之可畏,竟不止于搬是弄非!
瑞心姨姨这么一说,也真真不计后果。如果有一日,蒋帼眉果然跟那杜青云配成一对,在傅瑞心的心目中,是否就等于我江福慧输掉这—仗了
世间上最不忿与冤屈的莫过于两军对峙,未曾交锋,就论定—方败下阵来!
从小到大,我几曾输给蒋帼眉了每学期派成绩表,我永远名列三甲,老师选派学校代表参加各式校际比赛,诸如辩论、演讲、跳舞、话剧、常识问答等等等等,我从不落空,帼眉只有做我啦啦队,在台下鼓掌的份儿!
要我在人生的一件大事上,阴沟翻船,未免太屈辱,太不成话了吧!
不能再往下想了,不然,我真会无端端地恨起帼眉来。怎么可以为了无根无据的情绪绮思,而害了实斧实凿的友谊
至于那个叫杜青云的男人……
不去想他就是了。
翌晨回到利通银行,吓一大跳。
我的办公桌上竟然放了一封程张佩芬的辞职信。
完全没有写理由。
当然,职员辞职并不需要理由,不喜欢的话,拍拍屁股就可口走:
然,程张佩芬不同。单是她跟利通的宾主关系,就应该交代,清清楚楚地交代。
如果她选择无言引退的话,只是无私显见私。
我抓起电话来,摇到程家去。
电话久久都没有接通。
我只考虑了那么两分钟,抓起手袋,就闯出银行大厦。
就在大门,跟杜青云碰个正着。
“你比我还早”他问。
我这才意识到还未是上班时分,那么说,程张佩芬晨早就赶回银行来收拾细软,兼出走。
为什么呢是为了她跟我父亲的特殊关系被揭破了吗她那凶巴巴的丈夫会对付她任何丈夫都有权对妻子的婚外情震怒。傅瑞心说过,那姓程的是个低三下四的人有什么恶行不可以行使出来了
第五章
我赫然惊心!
随即想到,我就这么闯到程家去,会有危险吗
望了杜青云一眼,对他竟有阵难以解释的信任,于是说:
“陪我去办件公事成吗”
杜青云给我拉开了车门,汽车绝尘而去。
程张佩芬住在北角,一栋中等人家的大厦里,我们按址上门寻访。
门开处,正正是程张佩芬。
她首先见了我,一脸的尴尬、惶恐,两只眼珠子转动着,越转越急,想寻句得体的话跟我打招呼的样子,可惜,老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及至她瞥见了站在我背后的杜青云,才由一刹那的错愕中,回复正常。
“江小姐,怎么劳烦你到舍下来了”
听得出来,她言辞生硬,充镇静。
“我们能进来坐坐吗”
张佩芬稍稍犹豫,还是开了门。
小客厅并不宽敝,也许是我住惯子万英尺的房子才有的必然感觉吧!
最惹我瞩目的是两只皮箱子,放在客厅一旁,已然把个小客厅的空间占用一半。
“你要出门”我凭直觉,问。
“对。”程张佩芬讷讷地答:“很对不起,娘家有点事,要我到乡间去走一趟。”
随即她又慌忙补充说:“且家事不知何时可了,我想,不好阻碍公事,所以向江小姐请辞了!”
这分明是借口!
“我可以给你较长的假期!”
既已登门造访,我当然不打算无功而还。这就只好穷迫猛打,老实不客气地把张佩芬的谎言戳穿。
“谢谢江小姐!只是……”张佩芬欲言又止拿眼看一下杜青云,说:“我这儿地方浅窄,不好招呼你们久坐,请先回,我这个下午就回利通跟你好好商量吧!”
这岂不等于放虎归山我怎会肯。然,刚才一时冲动,把个杜青云带在身边,现今我和张佩芬也就不便把心里头的话说尽了,于是,我作